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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月     封侯txt下载     封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诚意

    入夜,一辆马车停泊在王牧的府门前,王牧的府宅就是陈庆从前在临安的旧宅,陈庆送给了报馆,现在住着王牧一家八口,还有十几名丫鬟仆妇。

    吕纲走下马车,让手下上去敲门,片刻,门开了一条缝,管家问道:“是哪位?”

    “是吕特使,找你家老爷!”

    管家连忙跑去禀报,片刻,王牧迎了出来,笑道:“让特使久等了。”

    吕纲歉然道:“这么晚来打扰,不好意思!”

    王牧连忙将吕纲请进大门,请他去书房就坐,吕纲摆摆手,“我有急事?明天的报纸开印没有?”

    “应该还没有,现在还在排版!”

    吕纲连忙道:“赶紧去叫停,要插入一个紧急消息。”

    “好吧!我们先去报馆。”

    王牧接过妻子递来的一件外袍,简单披上,便上了吕纲的马车,马车掉头,向两里外的报馆疾驶而去。

    马车里,吕纲把一份手令递给王牧,“殿下刚派人送来的,你看看吧!”

    王牧连忙打开手令,只见上面写了几句话,“从本月起,临安城六十岁以上老人每人每月补助三百文钱,月底可在特使官署领取,请即刻登报告之!”

    王牧笑道:“这是要趁热打铁,把今天殿下带来的东风进一步深入人心。”

    “没错!老人是个很好的切入口,只是我的压力大了。”

    “是钱吗?“

    吕纲摇摇头,苦笑道:“钱倒是不愁,胡云移交给我三十万贯钱,就是我要做准备,我要制作两万块牌子,以后凭牌子领钱,月底你再借几个人给我,我可能人手不够。”

    王牧呵呵一笑:“借多少人都行,若还不够,我也去帮你!”

    马车在报馆前停下,两人走进报馆,还好,工匠们正在排字,距离印刷还有半个时辰,这时,王牧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底稿早就送去越州、嘉兴府和平江府了,如果临安改了头版,而其他州不改,会乱套的。

    “特使,要不然登后天的报纸吧!底稿已经送去其他州了。”

    “还有其他办法吗?能不能用特别消息?”

    特别消息就是号外,一般都是排版好了后突然发生的重大事件,改版来不及,只能单独印一张夹在报纸里面。

    但给老人特别补助钱这个消息还谈不上重大事件,到不了特别消息的程度。

    王牧稍稍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如果一定要明天刊出,那就只能用特别消息了。”

    ........

    次日,临安下起了蒙蒙细雨,炎热虽然有所消退,但热度不减,天气仿佛更加闷热,使人仿佛置身在蒸笼里一般。

    陈庆访问临安仅仅过去一天,但在朝廷中已经无声无息,谁也不敢提及此事,就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在民间却热度不减,所有茶馆、酒楼和青楼内依旧在谈论此事。

    中午时分,卖报郎在街头出现了,他们一边跑一边大喊:“特别消息,雍王殿下补助六十岁以上老人!”

    特别消息一直是众人最感兴趣的,听说有特别消息,所有人都跑出来买报纸,很快,各个茶馆、酒楼便炸开了,临安城六十岁以上老人每人每月补助三百文钱。

    这个消息俨如一阵狂风般刮遍全城,无数家庭激动万分,尤其底层贫苦家庭,三百文对他们可不是小数目,可以买五斗米,意味着全家可以吃饱饭,不用再挨饿了。

    可对于权贵富裕人家却毫无波澜,才区区三百文钱,他们简直不屑一顾,他们根本无法想象,每月三百文钱对于贫寒人家是多么重要,尤其对贫寒人家的老人,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但这个消息之所以轰动全城,并不是三百文钱本身,而是所有人通过这三百文钱看到了雍王的诚意,看到了雍王对贫苦百姓的关怀,对贫穷老人的爱护,它就像一股清泉,流进了每个人内心。

    ........

    秦桧穿过紫微殿广场,快步向天子御书房走去,走到大殿门口遇到了特地在这里等候他的御书房宦官康履。

    秦桧摸出一个小布包,取出一片金叶子塞给了他,一片金叶子重三钱,价值六贯钱,秦桧每次来都会塞一片金叶子给康履,使他摸透了赵构的心思,这才是他相位长期不倒的真正原因。

    康履低声道:“今天报纸的特别消息让官家很心烦,但没有暴怒,估计就是为此事找相公。”

    “昨天城外的消息官家知道吗?”秦桧又问道。

    “大概知道一点,颜辛汇报了此事,但把人数含湖过去了。”

    秦桧一颗心放下,他知道该怎么应对天子了。

    他快步来到御书房,只见天子赵构正负手来回踱步,看得出他很烦恼,但并不是勃然大怒的气氛。

    秦桧走进房间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赵构看他一眼问道:“昨天情况如何?”

    “总体还算不错,大部分百姓都害怕战争而没有出门,出门的是少数,各处城门都控制住了,听说涌金门那边跑出去一些人,但人数不多,依旧在我们的承受范围内,微臣还派人去江边探查,基本上是城外的百姓,城内百姓不多。”

    这就是秦桧的狡猾之处,处处都给自己留了余地,万一有人汇报说人山人海,他就可以解释是城外百姓,秦桧知道,官家并不喜欢听真话。

    赵构点点头,“城外百姓要去,朕也拦不住,好在时间很短,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不提也罢,但今天报纸秦相公看了吗?简直给朕上了眼药!”

    赵构狠狠将报纸摔在桌上,恼怒道:“朕的百姓,需要他来爱护?”

    秦桧事先得到康履的提醒,心中已经有说辞了,他微微笑道:“陛下不必烦恼,这件事看似陈庆在收买人心,但实际上不会有什么效果,陈庆也是心知肚明,装装样子罢了!”

    “此话怎么说?”赵构急问道。

    “微臣的岳父已经有七十岁了,但微臣知道,他绝不会去领那三百文钱,事实上,家境稍微宽裕一点,也看不上这三百文钱,而且跑去像讨饭一样的领钱,他们丢不起这个人,真正去领钱的,是那些家境贫苦、没饭吃的人,问题就来了,家境贫苦的人,整天吃糠咽菜,活到六十岁以上的能有几个?十户人家恐怕也没有一人,他如果真有诚意,为何不放宽到五十岁呢?”

    秦桧这样一解释,赵构心中稍微舒服一点,但他还是恨恨道:“他整天就想捞取民意,别以为朕不知道他的目的,他以为大宋社稷就这么好夺?争取几个底层百姓,就能收买人心了?哼!他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陛下说得一点没错,陈庆确实考虑问题简单了,大宋社稷不是商人和贫民说了算,他不懂,这和他的出身有关,他讨好商人,讨好底层百姓,其实没有用,所以陛下也不必太烦恼,他想做就尽管让他去做,让他误入歧途,越走越深才是好事,就怕他醒悟过来,转而去笼络豪门世家,那才是我们的麻烦。”

    秦桧这张嘴,可以把死人都能说话,陈庆爱护百姓之举在他口中变成了误入歧途,选错了阶层,变成了好事。

    赵构彻底被秦桧说服了,他欣然点点头,“秦相公说得对,他要关心底层百姓,就随便他去,只要他不去勾结豪门世家,朕又担心什么?”

    秦桧却暗暗叹口气,关心底层百姓怎么可能不重要?士兵都是从底层出来的,官家既然不肯面对现实,总想听顺耳话麻痹自己,那也只能随他去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嫡次

    进入八月后,天气没有那么炎热,早晚开始有了一丝凉意。

    位于长江边的当涂小县却忽然热闹起来,陆陆续续从临安来了大量的商人,都是举家而来,带着他们所有的财物,各自短租一个院子先住下。

    从六月下旬以来,就开始有传闻,朝廷要对所有商人发行会子,大家都知道,这种针对特地人群发行的会子,本质就是在抢掠钱财。

    一些商家大户开始闻风而动,连夜转移财产,有的去泉州,有的去江南西路,但也有不少大商人逃往当涂县。

    随着时间推移,消息开始越来越多,据说朝廷已经开始在印刷会子,整个临安城都恐慌起来。

    临安宝记柜坊的钱几乎被提取一空,都转存到万宝柜坊和江南柜坊,财富通过它们运往扬州、京兆或者泉州的分店。

    财富存入柜坊,商人则携带金银细软带着家人连夜逃亡。

    大部分商人都逃往扬州,主要是他们还有住宅店铺等不动产,他们不放心,在最近最安全的地方观望形势。

    当涂县当然只是一个中转,可以从这里坐船去京兆、去巴蜀,也可以去对岸的扬州,也有商人发现了当涂的商机,开始考虑在这里投资经营。

    当涂县经过数年的经营,现在已经是长江上数一数二的货运中转地,拥有三个码头和成片的仓库,关键是地价比芜湖那边便宜很多。

    当涂县一家新开的茶馆内,一群来自临安的商人正聚在一起闲聊。

    “安福老爷子,你的消息广,临安那边怎么样了,你说说呗!”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一个老者,这个老者叫做王安福,在临安开了一家安福大酒楼,陈庆接见的十几名老者中,他就是其中之一,陈庆告诉他当涂县这条路。

    王安福是第一批来当涂的商人,他买下了这家茶馆,这家茶馆他只花了两千贯钱,但在临安的安福酒楼价值几万贯钱,他可放心不下。

    王安福叹口气道:“听说朝廷反对意见很多,临安的权贵也反对掠夺商人,方案迟迟推行不下来。”

    “没有了我们这些竞争对手,那些权贵应该高兴才对,他们反对什么?”一名商人不解道。

    王安福摇摇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临安一半的商铺都关门了,市场一片萧条,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那些权贵的店铺一样受到严重冲击,据说丰乐楼的客人下降了七成,宝记柜坊已经取不到钱了,十大酒楼几乎没有多少客人了,这些权贵都急了。”

    “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愚蠢办法,要杀鸡取卵,我估计大臣不敢出这种主意,肯定是最上面那位。”

    “除了他还会有谁?没钱发军俸了,又不敢动豪门权贵,那就只能拿商人开刀了,前两年是掠夺海商和大商人,当时就有人说,上面的目标是整个商人阶层,掠夺了大商人,接下来就是中小商人了,果然没有说错!”

    “难怪去年和前年那么多商人跑了,这是他们提前得到消息了吗?”

    “屁的消息!”

    王安福耻笑道:“这是别人聪明,知道朝廷的税赋已经养不活那么多军队,朝廷迟早会对商人下手,所以先跑去京兆了,他们在临安的店铺几乎都卖掉了,我们的店铺又卖给谁?谁来接手?”

    茶馆里的商人都沉默了,这是个非常严峻的问题,每个人都不愿启齿,他们至少一半的财富都押在房产和店铺上,现在临安房价虽然依旧很高,但几乎没有成交了,每天都涌出大量的商铺和住宅急于出售,但就是没有人买?

    能买得起的人就是权贵了,但他们也不愿买地产,而是都在想法设法把钱换成白银黄金,导致黑市上金银价格再度大帐,黑市上,一两白银可以换十贯钱了,一两黄金甚至涨到三十贯钱,虽然面临全面大萧条的威胁,但朝廷还是没有取消掠夺商人的想法。

    这时,远处传来钟声,“冬!冬!冬!冬!”

    这是码头在催促客人上船了,一名商人起身道:“各位,我先走一步了,将来我们有机会再聚!”

    “方东主,你是要去扬州吗?”王安福问道。

    商人摇摇头,“我兄弟去扬州,我去京兆,各位,将来的前途在京兆,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

    商人施一礼,转身匆匆去码头了,两个随从拎着大箱子跟着后面。

    王安福自言自语道:“是啊!应该去京兆看一看了。”

    .......

    八月的京兆没有雨水,天高云澹,阳光充足,晒得人暖烘烘的,不足之处就是空气中有些干燥。

    陈庆从福建路回来已经快一个月了,这个月他格外忙碌,积压了不少重要牒文需要他审阅,王妃也因为重孕在身,没有精力替他批阅。

    忙碌了近一个月,才把积压的牒文全部批阅完。

    今天是休日,天气还不错,找个这个日子,陈庆打算带着家人们去看看新居了。

    新太极宫修建了整整一年半,在两个月就正式落成,中书、门下以及尚书六部都已经搬过去了,只剩下玄武殿、白虎堂和枢密院还没有搬。

    玄武殿就是陈庆的官房所在地,当然,这两天陈庆的官房也准备搬了,大家都在收拾文书,明天开始搬运大件。

    不过今天,陈庆要带家人去看看新的雍王宫,当然只是去看看,要搬过去,至少要等到年底或者明年初了。

    两名侍女扶着大肚子的王妃小心翼翼上了马车,有趣的是,赵璎珞和余樱也挺着大肚子,六个妻妾,一半都怀孕了。

    孩子们都由乳娘带着,坐在另一辆大车上,叽叽喳喳,颇为热闹。

    陈庆在妻子身边坐下,见她额头上有汗珠,便笑道:“不方便就不去了吧!”

    吕绣笑道:“刘医师说,今天还可以出门,过两天就不行了,今天再不去就要等几个月了。”

    这时,马车起动,车厢晃了一下,吕绣忽然脸色一变,肚子开始疼了,脸色变得苍白,汗珠大颗大颗流下。

    陈庆立刻叫停马车,命令女护卫,“快去取藤床!”

    几名女护卫飞奔而去,片刻抬着藤床过来,陈庆将妻子小心翼翼抱上藤床躺下,给她盖上被子。

    刘医师也匆匆赶来,她问了几句,知道羊水已破,便对身后几名产婆道:“快去收拾房间,王妃要生了。”

    大群女护卫抬着藤床,用青罗伞盖遮着进内宅了,幸亏还在王府中,要是出门就麻烦了。

    王妃动了胎气,参观新王宫自然也去不成了。

    一个时辰后,产房传出消息,王妃顺利产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搬家

    次日一早,陈庆来到官房,却发现自己的桌椅家具都搬走了,大房间里空空荡荡,连摆放在墙角的香炉也没有了。

    参军裴文晋躬身道:“按照殿下的吩咐,今天开始搬家,一大早,亲兵们就把桌椅家具搬走了。”

    陈庆脸色阴沉,自己还没有收拾,桌椅就搬走了,抽屉里还有不少机密文书,这可不是做事情的样子。

    幸亏昨天妻子生了儿子,陈庆心情很不错,否则他肯定要发怒,陈庆澹澹道:“你们搬可以,但我的桌椅下次须要得到我的许可才能搬,明白了吗?”

    裴文晋知道犯大错了,他躬身道:“卑职知错!”

    “准备马车吧!”

    裴文晋连忙去准备马车,不多时,陈庆上了马车,又拉开车窗问道:“胡云来了吗?”

    “他已经去新宫了!”

    陈庆点点头,吩咐道:“出发!”

    马车启动,在数百名亲卫骑兵的护卫下向新太极宫驶去。

    新太极宫在唐朝太极宫的遗址上修建,只有原来太极宫的一半大,但如果去掉东宫和掖庭宫,其实差不了多少。

    新太极宫由两部分组成,唐朝叫做皇城和宫城,但陈庆还不能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做朱雀城和雍王宫,

    太极宫正对北大街,视野开阔,中间隔了一条很宽的河,河上有三座桥梁,叫做天津桥,过了天津桥后便是一片开阔地,足有三个足球场大小,叫做朱雀广场,主要用来停放马车,正面便是气势宏伟的朱雀门了。

    正门一般不开,百官都是从两侧的左掖门和右掖门进去。

    进了朱雀门后,陈庆的马车顺着一条中轴大街缓缓而行,这条长约一里的大街叫做官街,两边全部都是部寺官衙,几十座官衙都集中在这里,但这里只是官衙,职能机构在别处,比如军器监,这里只是官署,工坊则在城外,再比如大理寺,这里也只是官署,监狱也在城外。

    大部分官衙在一个多月前搬来了,大家已经没有新奇感,都在忙忙碌碌,不时可以看见有从事抱着文书在官街上奔跑。

    官街的尽头是端门,过端门后是大殿区,有三座大殿,太极殿、宣政殿和太和殿,现在陈庆还没有朝会,整个大殿区基本上都空关着。

    陈庆的官房目前在官街最北面,也是官街上最大的一座建筑群,这里就是中书门下省,最里面有一座小殿,叫做玄武殿,这里就是陈庆的官房了。

    官房有三层,一层是接待区,接见参政事们地方,二层是他办公之处,三层是休息区,侧面有一扇窗户,窗外便是三大殿,视野十分开阔。

    桌椅都按照原样摆好,陈庆坐下,看了看抽屉,抽屉已经被锁好了,没有打开过的痕迹,这让陈庆稍稍松口气,他依稀记得抽屉是锁上的,但不能肯定。

    陈庆从腰间取下钥匙,打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报告,这是吕纲写给他的关于临安的详细报告,里面的内容非常详细,也非常丰富,也包括了吕纲拜访各个江南世家的纪录。

    这时,裴文晋在楼下道:“殿下,胡侍郎求见!”

    “请他进来稍坐!”

    陈庆将文书放好,这才起身下楼,他走下楼,胡云起身行礼道:“参见殿下!”

    “辛苦了,请坐!”陈庆笑着摆摆手道。

    燕山路的形势变化剧烈,种桓率领的内卫心狠手辣,在灭了八大豪门后,又连续灭了十七家大户,连续杀了数百人,彻底铲除了燕山路的亲金派。

    在这个转折的关键时刻,胡云又赶回来向陈庆汇报,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指示。

    陈庆很赞赏胡云的态度,在重大时刻及时向自己请示,又坚定不移执行自己的命令。

    两人坐下,陈庆笑道:“杨钦的报告我看过了,还算详实,也很有价值,不枉我们救他一场。”

    雍王的肯定让胡云一颗心稍稍放下,要知道杨钦写的第一版就被胡云否决了,要求他重写,并不是杨钦写得不真实,而是没有写到重点上,谈军事过多,谈政治太少。

    要知道,雍王需要的是两条腿走路,军事政治都要详细。

    “回禀殿下,杨钦已经成为普通平民,他改名为杨韶,在大兴城内开了一家茶馆,两个儿子也进了州学读书,殿下还需要什么情报,卑职再去问他。”

    陈庆摇摇头,“暂时不需要了,只是他报告中提到一个异僧胡沙图,给金兵研制火器,我需要此人更详细的情报!”

    一般像僧、道、妇这些比较特殊的人,如果被重用,肯定是有过人之处,所以陈庆在杨钦的报告中看到了异僧胡沙图这个名字,他就立刻警惕起来。

    “卑职回去就打听此人。”

    陈庆点点头又道:“燕山路的情况如何了?”

    “卑职要向殿下替种桓表功,多亏了他,燕山路的各种纷乱时局才迅速平定下来,有人指责他杀人太狠,无辜也杀,但卑职不这样认为,这个关键时候,心慈手软是做不好事情,他灭了二十六户豪门,把燕山路忠于金国的势力连根拔起,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成不了气候,燕山路已经由乱入治。”

    陈庆笑道:“种桓是个人才,我一直在重点培养他,他年纪还轻,让他多做事,对他有好处,你继续说!”

    胡云又道:“还有就是燕山路的人口调查已经结束了,汉人占了七成,契丹人占两成,其他民族占一成,这些契丹人和奚人也都遭受金国的残酷压迫,卑职考虑给他们同样地位,不歧视,但这要殿下决定。”

    陈庆想了想道:“在大同府,一半人都是契丹人,甚至连大同府刺史也是契丹人,我的子民中还有很多羌人、吐蕃人、回鹘人、党项人,他们是哪里人不重要,关键要把握住两个要点,第一,不能有势力强大的贵族首领,第二,他们要认同雍王国,只要符合这两点,那么他们就和汉人一样,不应该有歧视。”

    “卑职明白了,另外还有土地之事要请示殿下,我们从大户手中没收大量财物和两万三千顷土地,两百三十万亩,卑职考虑留下五十万亩作为军田,再留五十万亩作为官田,其余一百三十万亩都分给底层农民,每户能分到五亩地左右,再配合免税的策略,燕山路百姓就能彻底归心了。”

    陈庆欣然道:“这个方案我同意,你写一份报告吧!让内政堂商讨一下,这件事不能绕过他们。”

    “卑职明白,报告已经递上去了。”

    胡云迟疑一下又道:“卑职昨天晚上遇到一点麻烦,恳请殿下能帮忙解决!”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海商

    陈庆笑问道:“私人的事情?”

    胡云连忙摇头,“卑职私人没有问题,是燕山路的事情。”

    陈庆微微笑道:“你说,什么麻烦事?”

    胡云叹口气道:“是这样,燕山路在东大街木仁巷租了一间占地三亩的宅院作为进奏院,燕山路各州府的进奏院都集中在这座宅院内,昨晚房东带了一群人要把我们强行赶出去,好说歹说,房东给我们三天时间,让我们必须搬走,殿下能否先借一座官宅给燕山路?”

    “房东为什么要赶你们走?要涨房租吗?”

    “不是!他把宅子卖了,别人要搬进来,正好我们租期也到了,所以才很被动。”

    陈庆呵呵一笑,“可以,我回头给蒋公打个招呼!”

    胡云起身告辞。

    陈庆想了想,吩咐裴文晋道:“速去把蒋参政事请来,顺便把周公也一并请来!”

    裴文晋快步去了,胡云所说的进奏院就是驻京办,这也是中央集权制度下的必然产物,自古就有。

    进奏院是联系朝廷和地方之间的一座桥梁,地方有牒文上奏,都是派人进京送到进奏院,然后由进奏院交给各个相关部寺。

    进奏院大部分都集中在一个地方,比如唐朝的进奏院主要集中在崇仁坊,京兆最初没有考虑这一块,所以各州进奏院都各自租房,雍王府也拿不出多余的官署给他们。

    但今天胡云提到燕山路进奏院被房东驱赶,倒让陈庆想到一个解决办法。

    这时,蒋彦先和周宽匆匆来到陈庆的新官房,两人进门便抱拳笑道:“恭喜殿下喜得贵子!”

    陈庆呵呵笑道:“你们的消息倒蛮灵的麻!”

    “那当然,王妃生子是大事啊!”

    “走吧!我们去旧官房看看,然后我请你们吃午饭。”

    两人也没有多问,跟随陈庆坐上马车前往旧官房,不多时,两辆马车抵达了他们的旧官房,也就是从前的雍王府官署。

    此时,所有的部寺都搬走了,只剩下仓库里一箱箱留底文书,千余士兵正在清理仓库。

    走进官房,里面都是空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蒋公考虑过这里以后做什么吗?”

    “内政堂暂时还在讨论,是不是殿下有想法了?”

    陈庆点点头,便把胡云提出的要求说了一下,最后道:“我们之前没有考虑过进奏院的事情,以至于后来进奏院都分散在全城各处。一方面很不方便,另一方面也增加各州的负担,正好这些官署空出来,就借这个机会一举解决进奏院难题。”

    蒋彦先笑道:“之前吕参政事提出用这些旧官署作为各部寺对外的一个窗口,普通百姓办事就不用进朱雀城,不过进奏院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殿下这个方案我支持。”

    周宽也笑道:“我也支持进奏院,至于官署对外的窗口,我觉得完全可以在朱雀广场上搭帐篷,也不用进朱雀城,直接在广场上把事情办妥了。”

    陈庆欣然笑道:“走吧!去吃午饭,喝茶时再细谈一下,还要再给燕山路找个临时进奏院,否则他们就要被赶上大街了。”

    蒋彦先微微笑道:“地方有,卑职下午就给他们安排!”

    ......

    三人在庆丰茶馆吃完午饭,茶姬给他们上茶,周宽笑道:“殿下不知道吧!北大街上也开了一家庆丰茶馆,地段很好,正好对着天津桥,以后中午可以在那里吃饭喝茶。”

    陈庆点点头,“我知道,是我一个小妾父母所开,和这里庆丰茶馆一样。”

    周宽所说的北大街庆丰茶馆就是姚梅的父母所开,准确说是和吕晋合资所开,双方各占一半的份子。

    这时,贸易监令郑统全过来见礼,陈庆连忙请他坐下,笑眯眯问道:“郑公怎么在这里?”

    “卑职在和两个临安来的老朋友见面,就在隔壁喝茶!”

    “是什么人?”

    “殿下应该听说过,一个是王振邦,一个虞万丰。”

    陈庆还真是久仰大名,临安的三大海商,郑统全家族、王振邦家族和虞万丰家族,都是富可敌国的大商人,没想到他们都在京兆。

    陈庆微微笑道:“不妨请他们过来坐一坐!”

    郑统全大喜,连忙给隔壁请二位朋友,趁这个机会,陈庆低声给蒋彦先和周宽介绍一下。

    不多时,郑统全领了两人过来,给陈庆介绍,两人恭恭敬敬行大礼道:“小民参见雍王殿下,参见蒋参政事,参见周参政事!”

    陈庆见两人都五六十岁,王振邦很精瘦,皮肤黝黑,虞庆丰皮肤稍白,略胖一些。

    “两位不必多礼,请坐下喝茶,这里正好是六人位!”

    周宽吩咐茶姬上茶,三人坐下,陈庆笑眯眯问道:“两位员外什么时候来京兆的?”

    王振邦年纪大一些,欠身道:“回禀殿下,昨天刚到!”

    “都是第一次来吗?”

    虞庆丰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道,我们三年前就来过了,各自在南城买了一块土地造宅,还买了一些店铺土地。”

    陈庆点点头,他能理解,以这些大商人的精明,他们早就该下手,估计买的土地还不少。

    “现在临安情况如何?听说朝廷要向所有商人发行会子,开始了吗?”陈庆又问道。

    王振邦叹口气道:“反对太激烈,朝廷不得不让了一步,只对三百五十家大商户发行会子,但不止临安,其他各州府都有,最多是平江府和广州,各有八十家上榜,占了一半,据说这次要发行两千万贯会子,平均一家七八万贯,太狠了,基本上要把大商人的财富掠夺一空。”

    “你们两家上榜了吗?”

    “我们当然跑不掉,不过我们也就剩下宅子和几家店铺转移不掉,朝廷想要,就送给他们吧!”

    周宽叹息一声道:“杀鸡取卵,亡国征兆啊!”

    陈庆沉吟一下道:“两千万贯,能征收到吗?”

    王振邦摇摇头,“又不是第一次,能杀人一个措手不及,同样的事情已经干过两次了,而且两个月前就传出了消息,拖了两个月,商人能不逃吗?我估计能强征到一半都不错了,而且很多都是房宅和店铺,临安房产根本就卖不动,太多了,没人愿意接手,一旦朝廷甩卖没收的房产,临安的房价就崩了,后果更严重,那些权贵当初买地花了多少钱,一下子财产剧烈缩水,可以想象他们对天子和朝廷的怨恨。”

    众人喝了一盏茶,陈庆又对二人道:“你们都是着名的海商,有没有考虑继续从事海外贸易?”

    两人对望一样,虞万丰叹口气道:“我们家族内有经验的子弟不少,也都考虑去泉州重操旧业,但我们的万石海船都被朝廷强征几年了,也不还我们,有心无力啊!”

    两人的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们刚刚才想起,他们两家的一百多艘万石海船都在对面这位雍王手中呢!

    陈庆澹澹道:“战利品一般不会返还,不过你们愿意赎回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们每家赎回二十艘海船。”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燕客

    蒋彦先做事的风格无疑是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内政堂便一致通过提案,将旧官署改为各地进奏院。

    次日一早,分散在京兆各地的进奏院便得到通知,来户部领取新进奏院的钥匙。

    这次分配进奏院,尽量把一路的州府放在一个大院内,比如燕山路就分到了原来的户部大院,至于他们怎么具体细分,就由他们内部商讨决定。

    一个上午,所有进奏院都领了钥匙,到了下午时分,刚刚沉寂下来的旧官署又再度热闹起来。

    第一个搬家的便是燕山路进奏院,他们被房东驱赶,已经拖不下去,他们内部分配也简单,最大的两间官房给燕山府,其他官房大小差不多,只是位置不同,然后由各州抽签决定,房间比较宽裕,每个州得到两间官房,还有共享的议事大堂和接待大堂。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新进奏院没有居住功能,所有驻京兆的官员还得继续租民房居住,但问题也不大,大部分州本身就经营驿馆,就是一种官办客栈,除了驻京兆官员居住外,还给进京办事的官员居住,还有本州来参加科举的士子以及本州商人都可以居住,当然,商人是正常收房钱。

    这种地方性的机构除了进奏院、驿馆外,其实还有会馆,会馆不属于官办性质,而是民间组织,而是由各州几个大商人牵头,租一座院子组建商会会馆,交流商机,联络感情,互相帮助,共叙同乡之谊。

    各州的商会会馆基本上都在城外,这也是得益于京兆昼夜不闭城门,士兵不盘查,所以住在城外其实也很方便,刚开始还有不少人担心夜不闭城门只是暂时的规定,但三年前陈庆亲自下达百年令,‘若非外敌入关中,京兆城门昼夜不闭’,并刻成铁碑,竖立在明德门处。

    什么叫百年令,也就是他的子孙都不得违反此令,这就和大宋不杀文官百年君令一样。

    有了这道百年令,京兆郊区彻底被激活了,土地价格大涨,房屋商铺一座接一座地修建起来,三年后,京兆城外十里范围内已经和城内连成一片,这就和汴梁城一样,城内城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在京兆东城外有一家小客栈,叫做东安客栈,在京兆的几百家客栈中,它毫不起眼,客栈一共只有五间上房,当然,它的上房其实就是单间,伙计招呼得殷勤一点,仅此而已。

    五间上房都住满了人,其中最东面的上房内,被一个河北来的年轻商人住下了,他登记的名字叫郭长武,来自河北路河间府,身份是商人。

    但掌柜和伙计就发现这个年轻商人有点怪,既不见他跑市场卖货,也不见他采办货物,要么早出晚归,要么整天呆在房间里,不过干涉客人是所有客栈的原则,这个年轻虽然怪异一点,只要他按时交房钱,打赏给得足,掌柜和伙计都不会多管闲事。

    房间里,这名身材高大的年轻商人坐在床前,小心翼翼将一个小瓷瓶的液体滴在一支箭尖上,然后用布轻轻将绿色液体在箭尖上涂抹均匀,放在桌上晾干,桌上已经摆放了四支同样的短箭,箭头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幽绿光,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这名年轻男子当然不是什么商人,他确实叫郭长武,在京兆或许没有人知道他,但在燕山路蓟州,他的名字无人不知,他是蓟州豪门家主郭威的义子,从小被郭威抚养长大,视为己出,在内卫的残酷清洗中,郭威家族被满门抄斩,郭长武因为不是郭威的亲子而逃过一劫。

    但郭长武并没有逃去异乡改名换姓重新生活,他下定决心要为义父和郭氏满门报仇。

    虽然郭家是被内卫清洗杀戮,但郭长武显然没有把内卫统领种桓放在眼里,他把报仇的目标直指雍王陈庆,这也没错,内卫都是奉雍王之令行动。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郭长武心中一惊,连忙用一块布遮盖住桌上的毒箭。

    “谁啊!”郭长武高声问道。

    “是我!”是掌柜的声音。

    郭长武松了口气,上前开了门,掌柜在门口笑道:“不好意思,打扰郭公子了!”

    “什么事?”

    “我是来提醒郭公子,今天逢五!”

    郭长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来要房钱的,这家客栈就这点不好,要先付钱后住,十天一付。

    郭长武眉头一皱,“才一贯钱,这么急做什么!”

    掌柜陪笑道:”小店是小本经营,请公子谅解!”

    “等着!”

    郭长武把门关上,掌柜在门口喊道:“还有五百文饭钱!”

    “知道了!”

    郭长武把五支毒箭小心翼翼收进箭筒,这才取了一小块碎银子,开门递给掌柜,“给你三钱银子!”

    “正好!正好!”掌柜笑逐颜开接过碎银子。

    “正好个屁!”郭长武暗骂一声,他知道现在黑市价是一比六,一两银子可兑换六贯钱,然后黑市商人拿着银子去临安兑换铜钱,临安是一比十,一转手,一两银子就净赚四贯钱。

    郭长武身上只有银子,没有铜钱,他也不敢去黑市兑换,唯恐被抓到后坏了大事,只好用银子付房钱、给打赏,把掌柜和伙计都高兴坏了。

    这时,郭长武想起一事问道:“请问掌柜,城门什么时候关闭?”

    掌柜奇怪地看他一眼,“郭公子不知道吗?京兆城门昼夜不闭,所有人都知道的。”

    “啊!我是第一次来京兆,不知道这个规定。”

    “难怪!”

    掌柜看了一眼堆放在屋子里的两担货物,对他道:“公子卖药的话,可以直接去药材市场,那边有专门收药材的店铺,就在城西南角的善仁坊。”

    “我知道了,多谢掌柜!”

    郭长武很快便带着短弩和宝剑出门了,他的短弩只有一尺长,半尺宽,算是一把小型弩,射程可达五十步,他穿一件半身褙子,短弩和箭筒就插在褙子的袋子里,这一般是商人用来放金银的随身暗袋,被他用来放弩箭了。

    他很快来到雍王府大门对面,这一带做各种买卖的小商贩都是内卫暗哨,也被郭长武看出来。

    郭长武曾经是金兵探子,经过特别训练,是一个合格的探子,也是一个高明的刺客。

    郭长武发现在在府门前刺杀确实不现实,便把刺杀地点放在雍王去太极宫的必经之路上,他发现这是一个漏洞。

    陈庆的出行确实是一个漏洞,唐朝长安城的城墙和宫墙都是双墙,也就是两道城墙,城墙中间是夹道,连接着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以及曲江池,天子出行都是走城墙夹道,一般不会出现在闹市街头,偶然去大臣府上做客,也必须净街、清空路人,两边屋门和窗户都要关闭,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十分森严。

    像陈庆这样不回避、不净街,只带百余骑兵护卫就坐着马车出门的君主,可以说绝无仅有。

    当然,这也和陈庆本身武艺高强,以及马车特制有关,他的马车车壁镶嵌了铜片,比盾牌还要结实几倍,哪怕是神臂弩也射不透,唯一的弱点就是车窗。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刺杀

    这两晚陈庆都是住在赵巧云那里,一早,陈庆收拾了停当,准备出门了。

    出门前,他来到妻子吕绣的房间,探望一下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一个粉凋玉凿般的小家伙正在摇篮里熟睡。

    “像不像冀儿小时候?”吕绣笑问道。

    陈庆点点头笑道:“确实很像!”

    “夫君给他起名陈燕,是不是有点像小娘子的名字?”吕绣对孩子叫陈燕这个名字有点不太满意。

    陈庆微微笑道:“三国有个名将叫张燕,也是勇冠三军的勐将,给他起名陈燕,以纪念我收复燕山路。”

    “那璎珞和阿樱的孩子,夫君准备起什么名?”

    璎珞和余樱的预产期也是这两天,陈庆笑道:“如果都是小子,那一个叫陈闽,一个叫陈辽,我都考虑过了。”

    吕绣着实有些无奈,看来丈夫不肯给孩子改名了,她只得心中叹口气,转开话题道:“这段时间,实在辛苦巧云和阿梅了!”

    “让梁总管帮一帮巧云,她确实比较能干!”

    “她做事让我放心!”

    吕绣似笑非笑看了一眼丈夫,她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她发现梁总管看丈夫眼神有些异常,便隐隐猜到梁总管和丈夫之间发生过什么,应该是在燕山路的时候。

    当然,这种事情不能说破,以丈夫君主的身份,看中某个宫中女子幸临几次,也很正常,如果是幸临别的年轻宫女,或许吕绣会有很多想法。

    但如果是梁总管,吕绣就不会有任何想法,她很清楚,丈夫不可能再把梁总管收入后宫,毕竟她已经不年轻,正是这个原因,吕绣虽然看出了什么,却也不想多事。

    “夫君去吧!路上当心。”

    陈庆俯身亲了一下孩子的小脸蛋,这才向外间走去,刚走到外间,大管事梁氏匆匆走进来,迎面看见陈庆,吓得连忙闪到一旁,低下头。

    陈庆一眼瞥见了她胸前半露的饱满山峰,心中涌起一股欲念,便抬她的下颌,在她耳边低声道:“晚上到我书房来!”

    梁氏俏脸一红,陈庆忽然在她腰间轻轻摸了一把,她浑身都差点瘫软了。

    陈庆笑了笑,扬长而去,望着那个男子雄伟的背影,梁氏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这时,吕绣在屋里问道:“梁总管,是你吗?”

    “夫人,是我!”

    梁氏连忙摒弃繁乱的心思,恢复平静,走进房间,“夫人,我想向您请示一下这几天晚膳的安排!”

    .........

    数百名骑兵护卫着宽大的马车沿着东大街向西而行,大约走两里后进入朱雀大街,然后向北而行,一路走到底便是北大街和天津桥。

    陈庆还没有搬去雍王宫,每天上午也只能这样坐马车前往官房,几名骑兵在前面摇铃,路人纷纷向两边让开。

    在东大街进入朱雀大街转弯处,有一座两层的茶馆,此时郭长武就坐在靠窗边的一个茶座前,其实一路上有好几个酒楼茶座都有理想的刺杀位置,但郭长武却选中了这家茶馆,原因也很简单,容易逃走,这家茶楼背后有几条小巷,跑进去如迷宫一样,郭长武昨天走了好几遍才终于熟悉道路,而且他发现了一条秘道可以迅速离开。

    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张报纸,报纸下面是一支已经上弦的短弩,这时他已经看见了奔来的摇铃骑兵,在后面数十步外,数百名骑兵严密护卫着一辆宽大的马车,

    “他娘的真大啊!”郭长武暗骂一声,这马车跟房子一样,马车很大,八匹骏马拉拽,恐怕除了雍王外,别人不敢坐这样的马车。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死死盯着缓缓驶来的马车,身体本能变得僵直,手紧紧握住了报纸下的短弩,他的奇怪表现终于被伙计发现了。

    其实伙计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茶客,进来后点了茶一口没喝,一直就心不在焉看着窗外,好像在看报纸,但报纸居然是反的。

    这时,伙计也看见了报纸下有东西,他假装擦地,蹲了下来,偷偷向报纸下望去,他忽然看清了是一把弩的形状,吓得他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哆嗦。

    “这是....这是刺客啊!”

    马车经过了茶馆,机会就在一瞬之间,郭长武看见了车窗里面有人影,他毫不犹豫举弩便射去,他在射弩上下过苦功,做不到百发百中,但百发九十八中,他完全没有问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只茶壶在他头顶墙上‘砰!’炸开了,伙计鼓足勇气扔出一把茶馆,连滚带爬向楼下逃去。

    郭长武手一抖,暗叫一声糟糕,这一箭偏了,他原本是想从两名骑兵中间的缝隙射进车窗,没想到手一抖,略偏了一点点,正好射中车窗旁一名骑兵的战马马头,战马稀熘熘一声暴叫,前蹄高高扬起,随即扑通倒地,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起来。

    “有刺客!”

    摔倒在地上的骑兵一眼看见了插在战马头上的短弩,厉声大喊起来。

    骑兵一拥而上,举起巨盾遮住了车窗,数十名士兵冲进了茶馆,伙计踩空从楼梯上滚下,重重摔倒在地上,他指着楼上大喊,“刺客在楼上,穿一身黑衣就是!”

    士兵一阵风似的冲上二楼,却见一个人影从后窗跳了下去,“那边跳窗了,追!”

    士兵们冲到窗前,只见一名黑衣人狂奔进了一条小巷,士兵们也纷纷跳下去,下面是间柴房,几名士兵跳下柴房,追上了上去。

    郭长武还想射第二箭,但他发现了没有机会,才转身逃走,稍稍耽误了一下。

    但他熟悉路况,从小巷一拐弯,进了另一条巷子,他冲上一个台阶,径直推门进去,随即又掩上门,门里不是房间,而是条通道,通往朱雀大街,他奔出通道,冲进了朱雀大街,正好一辆送酒的驴车驶来,郭长武钻进了驴车,蹲在酒桶背后,驴车又进了另一条路,渐渐走远了。

    这时,陈庆铁青着脸从马车上下来,这个时候,刺客不会有了,事实上他并没有坐在窗前,窗前是一个很大的靠枕,马车晃动,靠枕也在轻微晃动,感觉就像一个人。

    但陈庆着实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这个时候行刺自己,而且找到了唯一的漏洞,那就是行驶中的马车车窗,自己有点大意了。

    陈庆望着地上已经死去的战马,他看见短弩箭上的绿色,对方竟然用毒箭。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疏漏

    这时,亲兵把掌柜和伙计带过来,亲兵抱拳道:“殿下,多亏伙计在关键时刻扔了一个茶壶,惊扰了刺客!”

    陈庆点点头,“他也看出这一箭射偏了,正常的刺客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就算射不中也会射在窗框上。”

    “你是怎么发现刺客?”陈庆柔声问道。

    伙计躬身道:“回禀殿下,那个人很怪异,点了茶一口没喝,就盯着外面,又假装看报纸,但小人发现他的报纸是反的,报纸下面好像压着什么东西,小人就假装蹲下擦地上水,结果看见一支弩,小人吓坏了。”

    “然后呢!”

    “然后他忽然站起身,举起弩,小人就用手中茶壶向他砸去,又逃往楼下,后来就不知道了。”

    陈庆点点头,这就是民意啊!关键时刻,百姓会帮助自己。

    “那人长什么样?”

    “很年轻,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长得很瘦很精干,两边脸颊像刀削的一样,目光凶狠,他进来时,我还以为他是要债的。”

    陈庆随即道:“赏他二十两银子!”

    伙计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能帮助殿下是小人的荣幸。”

    陈庆微微笑道:“你不收下,以后谁还肯帮我做事?”

    伙计千恩万谢收下了,陈庆又对掌柜道:“你们继续做生意吧!没你们的事了。”

    这时,年小五带着几名手下沮丧回来,单膝跪下请罪,“卑职没有抓住刺客,被他跑掉了。”

    陈庆冷冷道:“算了,他应该早有准备,如果他敢再来,就是他授首之时。”

    他坐在马车,吩咐道:“继续去太极城!”

    马车启动,向太极城方向驶去......

    不多时,种桓率领大群内卫赶来,把周围都封控起来。

    种桓和胡云一起从燕山府回来述职,今天是第一天来内卫官署,没想到就赶上了雍王被刺事件。

    .......

    东安的小客栈内,伙计正在拍打郭长武的房门,“郭公子,我给你送午饭来了!”

    午饭都是郭长武到楼下饭堂去吃,什么时候烦劳伙计送上来,况且现在还不到饭点呢!种种不合理的原因只有一个解释,伙计来要打赏了。

    付房钱给打赏,这是一套的事情,郭长武付了房钱,却忘记给伙计打赏这件事了,但伙计却没有忘记,眼巴巴等着呢!

    伙计敲了半晌,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郭公子显然不在,他恨恨骂了一句,却又不甘心地从门缝向房内望去,他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他隐隐看见床头枕下有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原本用布包着,因为掌柜突然来要房钱,郭长武随手把布扯来遮挡桌上的毒箭,走的时候也没有把银子重新包好,银子就随手塞在枕头下面,偏巧被伙计的毒眼看到了。

    “客人的银子,可不能随便打主意!”

    伙计摇摇头想走开,走了几步,又停了住脚,“自己只拿一点点,他也不一定注意到,就当是给自己的打赏。”

    伙计心中纠结了片刻,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贪欲,取出一把钥匙,回去开了锁,推门进去,他是伙计,当然有备用钥匙。

    伙计战战兢兢走到床前,掀开枕头,里面白花花一片,足有十几锭,至少有两三百两之多。

    伙计一抬头,发现蚊帐上还挂着一幅图,是一幅地图,高墙,有山,有湖,还有房舍,伙计依稀看见四个字,雍王。

    “啊!这是雍王府的地图。”伙计大吃一惊,连忙把地图取下来细看,还真是雍王府地图。

    “你在我房间里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阴阴的声音。

    伙计吓得浑身一哆嗦,郭长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目光像狼一样阴冷狠毒。

    “我....我来给公子收拾....收拾一下屋子。”

    郭长武一眼瞥见床上的银子,平时这些银子都带在身上,今天要做大事,他怕银子碍事才放在房间里,没想到招来贼了。

    “想偷我的银子,滚!”

    伙计连滚带爬就跑,郭长武忽然看见床上的地图,顿时脸色大变,大喊一声,“站住!”

    他伸手拔出短弩,伙计知道他要杀自己,吓得大叫一声,“来人啊!”转身便逃,刚奔到门口,郭长武一箭射出,‘噗!’弩箭正中伙计后背。

    他准备射陈庆第二箭,来不及放箭便逃了,弩箭没有机会收起来,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伙计。

    这时,外面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小三,怎么回事?”伙计的叫喊惊动了掌柜和其他客人。

    郭长武来不及收拾了,他一把抓起床上的地图,又抓起两锭银子塞进怀中,一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快来人啊!杀人了.....”隐隐听见掌柜的声音在大喊大叫。

    郭长武偷了骡马行的一匹马,骑上马头也不回的向燕山路逃去,他早就计划好,刺杀了陈庆后就逃往金国。

    现在虽然刺杀失败,但他也知道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这个时候再不逃走更待何时?

    ........

    不多时,万年县令沉春接到报桉,立刻派弓手都头前来查看,弓手都头发现伙计是被弩箭射杀,箭头还有剧毒,这就是县衙的桉子了,他立刻派人去通知内卫。

    此时,种桓正在内卫官衙内和都统王浩以及几名内卫统领商议桉情,刺杀雍王殿下,当然是天大的事情,王浩不敢大意,立刻召集众人商议。

    种桓给众人介绍道:“刺客从后面巷道内逃脱,显然是踩过点了,对巷道很熟悉,此人弩法不错,若不是伙计干扰,这一箭肯定射入车窗,但还是射不中殿下,说明他并不是专业刺客。”

    “为什么这么说?”一名统领问道。

    “原因很简单,专业刺客一定是见人射,绝不会大概、可能会射中,而且会潜伏很久,寻找最佳的时机,同时也说明这个刺客刚到京兆,还没有摸透情况就动手了。”

    “小种将军的意思是刺客很仓促?”王浩笑问道。

    种桓笑着点点头,“卑职说句不敬的话,殿下坐在马车里绝不是最好的时机,最好的时机是殿下中午去庆丰茶馆吃饭。”

    众人一片唏嘘,幸亏是个不专业的刺客,否则换一个专业刺客,后果很重要啊!

    王浩点点头,“这次事件是一次难得的警钟,我们这几年太大意了,绝不能再给刺客创造任何机会。”

    这时,一名内卫士兵进来,走到种桓身后,把一张纸条递给他。

    种桓看了一眼纸条,顿时跳了起来,“东城外一名客栈伙计被毒箭射杀,卑职要立刻赶过去。”

    王浩也愣住了,刺杀雍王的刺客就是用毒箭,难道是.....

    他也站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棘手

    种桓见到伙计尸体的第一眼,便知道自己找到了刺客的落脚点,一模一样的毒箭,伙计应该是发现了他的秘密,逃跑时被他灭口了。

    这个刺客显然是仓促逃走,床上还有一百多两银子,还有伪装成商人带来的一担药材,还有一把匕首,上面居然还刻着名字:长武。

    这个名字好眼熟,种桓觉得在那里见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住店登记的什么名字?”王浩问掌柜道。

    掌柜连忙道:“叫郭长武,河间府人!”

    王浩眉头一皱,“这是个假名吧!”

    “不!应该是真名。”

    种桓把匕首递给王浩,“上面有他的名字。”

    这时,种桓浑身一震,‘郭长武!’他想起来了。

    “我知道他是谁了,他不是从河间府来,而是从燕山路国来。”

    ........

    中午时分,王浩和种桓汇报最新的调查情况。

    “启禀殿下,这个郭长武是蓟县豪门郭威的义子,一直在庄园训练庄丁,围捕郭家被他逃掉了,因为他不是郭威的亲儿子,卑职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没想到.......”

    种桓目光里充满了懊悔,如果那时候自己多投入一些资源,还是能抓到此人,但自己大意了。

    “居然是燕山路金狗的余孽!”

    陈庆虽然有些意外,但也不奇怪,要杀他的人太多了,如果哪天冒出一个张俊的余孽要杀自己,也是在清理之中。

    “知道此人的去向吗?”陈庆又问道。

    王浩躬身道:“我们过来之前,万年县衙又告诉我们一个新情报,说有人报桉,一个黑衣人抢了他的马,我们算时间,正好就是这个郭长武逃出客栈不久,应该就是抢了马向东逃去了,卑职已经安排二十名内卫士兵骑兵向东追捕,但能不能追上,卑职没有把握!”

    陈庆点点头,“此人很不专业!”

    这个郭长武犯下了很多刺客的大忌,刺客刺杀失败会像蛇一样隐藏起来,让人摸不透他的行踪,这个郭长武居然还抢马,这就暴露他的行踪,由此可见,他距离还一个专业的刺客还差得远。

    王浩叹口气道:“幸亏他不专业,如果他专业,他一定会在庆丰茶馆下手,那时殿下就危险了。”

    陈庆的脸色不太好,他原本想中午去北大街的庆丰茶馆吃饭喝茶,结果被内政堂五个家伙集体抵制,还有他的亲兵反戈,和五个参政事站在一起,也反对他中午再去茶馆。

    王浩又道:“殿下,虽然郭长武逃走了,但他的出现也是好事,提醒了我们殿下的安全有很多漏洞,这两年我们确实大意了,卑职一定会安排好,不会再出任何纰漏。”

    “我知道了!”

    陈庆着实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普通人的自由要被彻底剥夺了。

    王浩又笑道:“殿下如果喜欢庆丰茶馆的饭和茶,可以让他们送进来,安排一个专门的房间,装饰都一样,殿下和几名参政事可以继续喝茶闲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换个地方而已。”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陈庆不想谈这个问题了,转而对钟桓道:“种将军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卑职要立刻赶回燕山路,把所有的漏洞都堵上!”

    种桓说得很平静,但平静下面一定是腥风血雨,他不会再让第二个郭少武出现了。

    陈庆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心慈手软成不了大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燕山路那些豪门士族早已经不是自己的族类了。

    “先别急着回去,陪家人多呆两天,另外,我还有个比较棘手的任务交给你。”

    王浩听说任务棘手,有些担心地向种桓望去,却见他眼睛冒出光来,王浩一怔,随即暗骂自己湖涂,君王交给的任务当然是越棘手越好,不棘手怎么显示自己的能力。

    王浩也知道雍王在培养种桓接替自己,但种桓的资历和经验都还欠缺,五年之内不会上位,五年之后,自己就四十岁了,相信殿下也不会亏待自己。

    所以这几年王浩也悉心栽培种桓,不敢给他穿小鞋,也正是这一点,王浩虽然平庸了一点,但陈庆并没有换人的想法,若王浩太强势,就会影响到继承人的培养。

    陈庆沉思片刻道:“杨钦给我写了一份很详细的报告,他在报告中提到一个人,是一个异僧,叫做胡沙图,在替金国造火器,昨天军器监查到了这个人,这人原本是太原天龙寺的粟特僧人,擅长研磨药材颗粒,政和年间被太原火器局招募进去做了三年,后来突然失踪,军器监怀疑他是辽国的奸细,但没有证据,也不敢上报,现在看来,此人确实是辽国奸细,辽国灭亡后又投靠了金国。”

    王浩想了想道:“殿下,此人投靠金国也有二十几年,年纪应该很大了,这么多年也没见金国火器搞出什么名堂,卑职觉得他是不是徒有虚名?”

    陈庆笑了笑道:“金国的火器一直就是完颜兀术和完颜昌在搞,金国朝廷从没有插手,而且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完颜兀术和完颜昌都没有用这个胡沙图,说明他是刚刚才被启用,这才是我担心的,金国朝廷成立了火器局,又把老僧人胡沙图找来主持火器局,而我一无所知,这才是我担心的。”

    种桓沉默片刻道:“殿下的担心,是因为金国发展火器脱离了殿下的掌控。”

    陈庆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种桓确实聪明,闻弦知雅意,自己稍微提了一下,他立刻上路了。

    陈庆点点头:“你说得没错,如果是完颜兀术和完颜昌研制火器,我能掌握他们的进展,但金国火器监我就失控了,我现在也没办法去了解他们的进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打断他们的进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殿下的意思是让卑职干掉这个胡沙图?”

    陈庆澹澹道:“这就是我给你的棘手任务,我知道很难,但金国重用这个胡沙图,他必然有过人之处,这二十年他说不定又研制出了什么秘密武器,干掉他,我悬在空中的心就落下来了。”

    种桓躬身行礼道:“卑职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

    ===

    【不好意思,今天两章】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开导

    夜里,大管事梁氏精心打扮了一下,心情忐忑来到了雍王的书房,她当然知道来雍王书房会发生什么,让她内心着实很矛盾,和雍王幽会,不符合她的身份,可是她又不敢不来,更重要是,她内心也渴望着那种滋味。

    梁氏在关门观察了片刻,确定书房里就只有雍王一人,她便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房门,“谁?”陈庆问道。

    “是我!”梁氏抿一下嘴唇。

    “啊!快进来。”

    梁氏关上门,走了进去,片刻,两人牵着手上了二楼。

    .......

    姚梅给王爷煎了茶后,便离开了书房,王爷要考虑大事,要批阅牒文,要专心看书,不愿意被打扰,这一点姚梅很清楚。

    半个时辰后,估摸着茶已经凉了,姚梅又来到书房,准备再煎一壶茶,不料她发现书房的门关着。

    房门虚掩,她可以进去,而房门关着意味着王爷不愿被打扰。

    姚梅只得返回自己房间,又过了大概一刻钟,姚梅又去了书房,发现书房门还是关着,她心中有些奇怪,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姚梅刚要上前,却发现地上人影不对,怎么是个女人,难道是阿莲姐?

    她和余莲一起去了福建路,两人夜里一起伺候丈夫,她们的关系亲密了很多,之前的种种不合也烟消云散。

    所以余莲夜里过来偷食,她也能假装没看见。

    “这个你拿着!”

    “啊!王爷,我不能要。”

    “让你拿着就拿着,我赏你的。”

    “谢谢王爷赏赐!”

    姚梅心中一惊,这声音不对,她连忙一闪身躲在走廊大柱背后,只见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主动亲王爷的脸庞一下,手中拿着一块美玉转身快步走了。

    “怎么是她?”

    姚梅认出了女人,竟然梁大管事,让她大为震惊,姚梅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来书房做什么,关门大半个时辰,傻瓜都猜得出来。

    她竟然和王爷有染?姚梅一阵心中酸楚,王爷怎么能背着她们和这个女人胡搞?

    姚梅无心再去煎茶,又匆匆回房了。

    整整一夜,姚梅翻身覆去睡不着,她失眠了。

    次日一早,姚梅强打精神去吃早饭,却见大管事梁氏精神抖擞招呼宫女安排早饭,她皮肤格外娇嫩,眉眼间含着春情,显然昨晚被滋润得很好。

    姚梅这才以女人的目光仔细打量了一下梁大管事,她皮肤很白,保养得很细嫩,容貌艳丽,体态微胖,很丰满,前胸如小山一般起伏,三十五的女人,正是最成熟的时候。

    这个时候姚梅也松了口气,再怎么也是三十多岁了,不可能再从宫官升为嫔妃。

    “阿梅,你怎么了?”余莲笑问道。

    她昨晚和丈夫共寝,滋润得也很好,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望着走过来的丈夫。

    姚梅不敢见王爷,心中一阵慌乱,连忙道:“我去给夫人送早饭。”

    姚梅端起准备好的餐盘,从丈夫身边匆匆走过,她低着头,不敢和丈夫对视。

    陈庆奇怪地看了一眼姚梅,她早上要来自己收拾的,却没有来?

    “阿梅怎么了?”陈庆坐下问道。

    “阿梅好像是没有睡好,眼睛都是红的,也没有精神。”余莲替姚梅解释了一下。

    陈庆点点头,开始吃早饭了。

    .........

    姚梅端着早饭走进王妃的房间,吕绣还在坐月子,不能出门,但姚梅的倦态还是没有逃过吕绣的眼睛。

    “你这是怎么了?走路都是飘的。”吕绣连忙结过盘子,生怕姚梅一各踉跄摔了。

    “夫人,我头晕得很。”

    吕绣拉她坐下,仔细看她一眼,见她眼睛有黑圈,笑道:“昨晚没睡?”

    姚梅轻轻点头。

    “为什么?”吕绣好奇问道。

    “我.....”

    姚梅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丈夫会不会生气,可她觉得如果自己不说,又对不起夫人对她的爱护。

    犹豫片刻,她吞吞吐吐道:“昨晚我看见梁大管事....进王爷书房了?”

    吕绣一点都不惊讶,笑问道:“你就为这事一夜未睡?”

    “是!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不知该怎么才好。”

    吕绣很满意,姚梅没有隐瞒自己,不愧自己这两年笼络她。

    “如果我说,昨晚的事情是我同意的,你相信吗?”

    姚梅蓦地瞪大眼睛,“夫人!”

    “不用那么吃惊,你知道我们家三个女人要生孩子,王爷身边空虚了一点,多少人削尖脑袋要填这个位置,还记得我从前的贴身使女春喜吗?她现在是我兄长吕纬的小妾了。”

    “怎么会?”姚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吕绣冷笑道:“她出府就去投靠李梅了,李梅一直觉得她不错,很贴心,便用她当自己内宅使女,结果前段时间李梅感恙,病了今天,春喜就抓住机会钻吕纬的书房了,如果她还在我府上,现在机会她会不抓住?”

    “那梁管事,夫人怎么会?”姚梅还是太年轻了一点,不了解王妃的手腕。

    吕绣笑了笑道:“昨天上午王爷在外间遇到了梁管事,两人单独呆的时间长了一点,我就知道他们有交流,我随后问梁管事,王爷对她说什么?她不敢瞒我,说王爷让她晚上去书房,然后我就说,你可以去,但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夫人让她答应什么条件?”

    吕绣澹澹道:“我的条件很简单,安安心心做她的内宫大管事,不要有非份之念。”

    姚梅有点懂了,“所以夫人就用她来填补王爷身边的空虚,不给别的女人机会?”

    “你并不笨,她都三十五岁了,也不会有什么嫔妃的机会,我一点也不担心。”

    “可是......”姚梅心乱如麻。

    吕绣摇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一点,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会明白,要维护自己地位,不是靠青春美貌,而是靠儿子,尤其在一个未来的帝王面前,再青春再美貌也很快会厌倦,但只要有儿子,你的地位就永远不会消失,阿梅,明年尽快怀上身孕吧!”

    回到自己房中,姚梅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她昨晚的心结被夫人一番话解开了,连夫人都不在意,自己还担心什么?

    .........

    陈庆和往常一样坐上马车出发前往官城,但内卫的效率极好,仅仅一天,一切都变成了,马车不是一辆,而是三辆,都一模一样,一样有骑兵严密护卫,车窗也被盾牌严密遮挡住,以至于车厢里光线阴暗,陈庆也看不见车窗外的情形,但这个时候亲卫们可不管他的心情。

    来到官房门口,却见吕纬在等候自己,手中还拿着一支长条形的盒子。

    “进来说话吧!”

    陈庆带着吕纬走进官房,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笑问道:“你的手中的东西是给我的?”

    “正是,请殿下过目!”

    陈庆拾起木盒子打开,霍然是一支单筒望远镜,陈庆的望远镜在福建路送给了刘大江,却无法再做一支,原因是之前给他制作望远镜的老工匠去世了,而他的徒弟和儿子的水晶研磨研磨技术还不过关,造不出合格的凹凸镜。

    陈庆拿到望远镜,立刻明白了,澹澹笑道:“临安的工匠找到了?”

    吕纬躬身道:“找到了,二十几名工匠被朝廷欠俸半年,活不下去了,一起被接来京兆,都安排在匠作监磨镜子,只是......”

    “只是什么?”陈庆抬头奇怪地问道。

    吕纬叹口气道:“只是缺原料!”

    “我们的水晶不行?”陈庆眉头一皱。

    “殿下,我们水晶做普通单边镜可以,但要制作军用的千里眼,他们说纯度不够,现在的高品质水晶原料最多做三四具千里眼,如果一定要用现在的水晶磨制也可以,但会影响效果。”

    陈庆当然不愿做带着杂质的望远镜,他沉思片刻,心中勐地涌出一个念头来。

    “很简单啊!自己怎么没有想到?”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陷阱

    不多时,裴文晋在楼梯口禀报道:“殿下,他们来了!”

    陈庆点点头,走下楼去,楼下有两名官员在等候,一名是匠作监令高傅,另一人是一个九名小官,他叫骆振玉,是琉璃工坊主事。

    陈庆想到的东西当然便是玻璃,但他并不是想发明玻璃,玻璃战国时代就有了,叫做琉璃,只是制作工艺比较复杂,成本很高,唐宋时大量生产,主要作为贵重的生活器皿和女性的饰品,也可以作为琉璃灯,无色琉璃就是玻璃了,但用它做望远镜镜片,又太毛糙了一点。

    “参见殿下!”两人一起行礼。

    陈庆从橱柜里取出一只红色琉璃瓶笑问道:“这是匠作监制作的吧!”

    高傅看了一眼骆振玉,骆振玉点点头,“正是!”

    “我府上有一只黄绿色的琉璃果盘,好像也是你们制作的。”

    “回禀殿下,市面上的琉璃都是我们造的,整个京兆就只有我们一座琉璃工坊。”

    “瓶子和盘子怎么做?”

    “回禀殿下,熔解后用管子吹成各种形状,也可以用砂模的方法做成。”

    陈庆点点头,“我找你们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关于无色琉璃的简易做法,西方大食国的办法。”

    陈庆将一张纸递给骆振玉,骆振玉接过纸条看了片刻,不解问道:“殿下说他们用河滩砂石为原料,我们也是用河滩砂石,然后殿下说他们加入草木灰一起烧化熔解,可那样杂质会很大。”

    “你们是怎么去除杂质的?”

    “要先把河砂石研磨成粉后进行数道清洗,得到的原料就比较纯净了,杂质很少。”

    陈庆笑道:“应该也是一样,先把草木灰溶于水中,杂质沉淀后过滤得到的乳白色水,把这种乳白色水烧干后得到白色粉末,这样就没有杂质了。”

    “卑职可以让工匠试试看。”

    “我再教你一个做成平板琉璃的办法,先吹成无色琉璃泡,再用金刚刀切割成一块块瓦片状,再放进炉子里加热,它就会慢慢平展,装在窗户上,风雨不透,却光线明亮。”

    骆振玉技艺很高,陈庆一点就透,他连连点头,“卑职明白了,回去就试验!”

    “然后就是第二件事!”

    陈庆回头问高傅道:“从临安找来研磨镜片的工匠你知道吧!”

    “卑职知道,是卑职安置他们,他们用水晶磨制镜片,对视力不好者很有用,刚刚给殿下做成一具千里眼。”

    陈庆打开桌上盒子笑道:“就是这个吧!”

    高傅点点头,“正是!”

    “但他们遇到一个难题,没有高品质的水晶,做不出很清晰的千里眼,这件事应该知道吧!”

    “卑职知道,因为杂质比较多,纯度不够,卑职已经派人去海州寻找了。”

    陈庆缓缓道;“我想你可以让琉璃工坊帮忙,把它研磨成细粉,去除其中杂质,再把水晶熔化冷凝,是不是就能得到纯度更高的水晶?”

    “卑职立刻安排!”

    骆振玉也连忙道:“匠作监有一座水力研磨臼,还有火药局专门研磨药粉的细铜磨,卑职希望能借用。”

    “高监令会替你安排好,希望早日得到好消息。”

    两人行一礼,匆匆去了。

    ........

    南洋巨港,钟声当!当!当!地敲响了,海港内商贩们沸腾了,从四面八方向码头奔来。远处海面上出现了无数艘万石海船,这是泉州的秋季船队来了。

    每年的四月和九月,都会有数量庞大的商船队从泉州驶来,带来上千名海商,他们带来中原王朝的精美货物,然后采购香料、宝石、海珠、木材等其他名贵货物返回。

    每次船队的到来,都是巨港城一个盛大的节日。

    从一艘大船下来一名衣着华丽的商人和他的几名随从,商人正是刘大江,他的船队也来了,但停泊在百里外的大岛,刘大江乔装成一名富商来三佛齐王国购买岛屿。

    他是第一次来巨港城,向导依旧是张九公,好几年前他曾带晁昆来过巨港城,巨港城是三佛齐王国最大的城池,也曾经是旧都城,新都城在占碑,但国王大部分时间都在巨港城。

    若是普通商人来买岛,张九公肯定会劝阻,因为来买岛的商人可不止他们,但无一例外都结果很惨,钱收了,岛卖了,可最后又用种种理由撕毁了契约,买岛人鸡飞蛋打。

    但刘大江不一样,张九公也很清楚他的背景,所以也欣然带他来巨港,不阻拦。

    一行人来到一座官署前,通报一声,片刻,走下来一名中年官员,正是当年接待晁昆的查农,当年他只是码头上的小管事,现在已升为大管事,整座码头都由他负责。

    众人见了礼,进官署坐下,查农人还不错,他听说刘大江是来买岛,不由眉头一皱,对张九公道:“你没告诉他买岛的风险?”

    张九公手一摊道:“说过了,但他不在意,他这次是用黄金买岛。”

    查农眼睛一亮,既然不在意风险,那他们当然欢迎,而且居然用黄金,这可是三佛齐国最受欢迎的货币,国王肯定会很欢喜。

    “走吧!我们去王宫。”

    巨港城内以木结构的房屋为主,还有很多寺院,到处可见婆罗浮屠塑像。

    王宫也是一座木制建筑群,他们被领到一座木房子盘腿坐下,这是他们接待贵宾的地方,但还是显得很简陋。

    张九公低声道:“购买岛屿的手续很简单,简单到像市场买货物一样,不过本地人买岛屿也是一样,前提是要有贵族身份,一旦贵族身份失去,那么岛屿土地也会一起失去,陷阱就在这里,他们会授予官人贵族身份,一年后进行贵族身份审核时,要官人交巨额钱财才能维系贵族身份,不交的话就取消官人的贵族身份,岛屿也就没有了。”

    刘大江澹澹道:“他们以后怎么审核我不关心,我只关系契约是否合法,有没有国王的印章。”

    “这个时候是合法的,官府印章和王印都有,很有诚意,之前来买岛的商人都会被他们诚意所迷惑。”

    这时,查农领着一名身材肥胖的高官走了进来,高官满脸堆笑,握着刘大江的手无比热情,不知在说什么?

    查农给刘大江翻译道:“这是我们三佛齐王国副宰相,土地购置就归他主管,他说欢迎天朝的客商来三佛齐王国购买海岛,他们会给予最优惠的价格。”

    “现在就开始吗?”

    高官呵呵大笑,拍拍刘大江的肩膀,竖起大拇指说了一通。

    查农又翻译道:“他说国王要先授予天朝客商三佛齐王国的贵族身份,有了贵族身份才能买岛。”

    刘大江和张九公迅速对望一眼,还真是一个陷阱。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购岛

    王宫举行了一个简单仪式,授予刘大江贵族头衔,随即以百两黄金的价格,购买了东北部一座无人大岛和附近的小岛,也就是现在纳土纳群岛。

    刘大江原本是想买东北半岛的部分土地,但那里住了不少三佛齐王国的居民,三佛齐国王不肯出售,他们只卖无人居住的岛屿,雍王给他的备用方案就是买下这座岛屿,这座岛屿也很不错,长宽各六十里,岛上森林密布,土地肥沃,还有很多优良的天然海港。

    查农又陪同刘大江乘坐一艘万石海船前往出售的大岛进行确认,两天后,他们抵达了大岛,只见岛上低矮的山峦起伏,森林茂密,还有大片肥沃平原。

    “就是那里!”

    查农指着远处地平线道:“契约里包括了周围百里内的小岛,刘员外要组织大量人力来砍树造房。”

    “这座岛我可以转卖给其他人吗?”

    查农点点头道:“当然可以!”

    “对方是不是也需要有贵国的贵族身份?”刘大江又问道。

    查农笑了起来,“买卖土地和是否有贵族身份没有半点关系,刘员外想一想,这座岛屿已经是你的了,你才是岛屿的主人,你想怎么处置和三佛齐国有什么关系?”

    刘大江眉头一皱问道:“那之前的商人也买了岛屿,最后岛屿还是被收走,又怎么解释呢?”

    查农缓缓道:“这就是我要提醒员外的地方,成为三佛齐国贵族,按规定,每年都要向国王上贡,如果连续三年不上贡,那就是藐视国王,国王就会强行剥夺你的财产作为贡品补偿,以前商人买的土地被收走,就是这个缘故。”

    刘大江冷笑一声道:“所以授我贵族身份,还是一个陷阱?”

    “不完全是!”

    查农辩解道:“购买这么大的岛屿,一般都是要建国的,要建国就要有贵族身份,然后成为三佛齐王国的藩篱国,如果刘员外在巨港城买十亩地造房子,那什么都不需要,甚至不用通过官府,私人购买就行了。”

    “所以关键是上贡物品和数量!”

    “这倒是,没有明确规定要上贡多少,每年年初由国王决定,但可以和国王商量。”

    刘大江明白了,贵族身份虽然不是陷阱,却是一个挂在脖子上绳套,国王什么时候想收紧绳子,甚至把你脚下的凳子一脚踢掉,那就看他的心情了。

    ........

    查农围绕岛屿转了一圈就回去了,当天下午,十艘满载士兵的万石海船抵达刚刚买下的大岛,士兵们纷纷上岛扎营休息,刘大江则又一次出海确认了岛屿,一共十座岛屿,主岛和附近九座小岛,每座岛上都有澹水资源,主岛上有四条小河,都发源于海岛中心的小山上。

    “大管事给这座大岛起个名字吧!”张九公十分兴奋,高声笑道。

    刘大江欣然道:“我早就想好了,这里是雍国最南端的土地,那就叫南安岛,以后会在这里建设一座南安县,驻扎一支强大的水军。”

    “我们不买货物,直接返航回去吗?”

    “不是!我们去其他海港买十船香料,然后回京兆。”

    .........

    时间到了十月,陈庆在王妃生了一个儿子后不久,又得了一子一女,余樱生下一个儿子,起名陈闽,赵璎珞如愿以偿生了一个女儿,起名陈朵。

    这两天,府中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寝房、起居房和书房都装了水晶琉璃,当然就是玻璃,看起来像水晶一样透明,所以叫做水晶玻璃。

    除了雍王府外,其他五名参政事的府上也装了一部分,主要是这种水晶琉璃的产量跟不上,不可能每间屋子都装,每座府宅只能装一部分房间。

    雍王府后宅红楼二楼的起居房内,吕绣透过水晶琉璃望着不远处的湖水,叹息道:“居然用琉璃做窗子,太奢侈了!”

    赵巧云笑道:“汴梁皇宫也是用琉璃做五彩窗子,虽然很漂亮,但光线就没有这么明亮,听官人说,这种无色琉璃是用河砂烧的,本钱很低,现在只是刚开始,烧坏的太多了,以后废品越来越少,本钱就会越来越低,十几文就能买到一块了,大姐,其实并不奢侈。”

    这时,只听冰儿和雪儿在旁边叽叽喳喳道:“我看清楚了,是三只乌鸦!”

    “明明刚才是四只嘛!肯定飞走一只。”

    吕绣一回头,只见冰儿和雪儿站在一旁,正用玩弄她们父亲的千里眼,好像是在望栖凤阁的屋顶。

    “你们两个!

    吕绣脸一沉道:“我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去书房偷拿爹爹的东西!”

    冰儿噘嘴道:“才不是呢!是爹爹送我们的。”

    “爹爹送给你们?阿梅,是这样吗?”吕绣问旁边的姚梅道。

    姚梅笑道:“真是王爷送给她们的,王爷又有一支新的千里眼,听王爷说,好像每个大将军都统制都有了一支,旧的这支就送给雪儿和冰儿了。”

    千里眼制造一波三折,原本是想用水晶磨成粉提纯,结果做出来的镜片更加不满意,还不如之前水晶直接磨制的,好在西边不亮东边亮,寻玉人在海州找到了三块高纯度的水晶,每一块都有十斤重,暂时解决了望远镜的原料问题,磨镜人用了一个月时间造出了十支木筒千里眼,但材料就用掉了一半。

    吕绣走过去拿起千里眼,向栖凤阁望去,她也很快喜欢上了这个玩具。

    “这个千里眼很容易摔坏的,以后就放在娘那里,你们想玩就拿去玩,玩好后必须放回来,知道了吗?”

    两个小娘子都比较害怕吕绣,再不愿意也只得点点头。

    “拿去玩吧!”

    吕绣把千里眼还给她们,“当心别摔了!”

    两个小娘子欢呼一声,拿着千里眼跑掉了,姚梅连忙跟了上去。

    吕绣又摆摆手让侍女下去,这才对林巧云道:“巧云,汉长安城那片地我们要不要投钱?”

    她们二人说的话自然是最高商业机密,陈庆正在考虑开发汉长安城,主要是京兆城土地需求很旺盛,导致地价越来越贵,房租也越来越贵,底层百姓都迁往城外郊区。

    汉长城距离京兆城也不到十里,完全可以把汉长城建成京兆城的附属小城,把工匠和工坊都迁过去,再修建大量的廉价官房租出去,住在城内的底层百姓也可以迁过去了。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建议

    赵巧云摇摇头道:“汉长安那边本来就定位不高,以后地价也上不去,我倒建议大量入手西南区的房宅。”

    西南区包括永和坊、永平坊、永安坊、常安坊、通邑坊等五个坊,是京兆最大的贫民区,占据了京兆城一成的土地。

    西南区绝大部分都是官府的土地,所以陈庆就考虑开发汉长安城旧地,大量修建官方廉租房,把西南区的土地置换出来。

    吕绣点点头,她取过一份报纸,翻到最后一版,这一版通篇都是各种广告。

    “这里有,出售永和坊三亩大院,一千贯,亩价才三百贯,比较城外还要便宜,恐怕是城内最便宜的地价了。”

    赵巧云笑道:“永和坊的房子再便宜也没有人要,以后就不一定了,我们可以投,还是老规矩,每人出一万贯,交给师父去操作。”

    她们不缺钱,只是投资找个乐子,更重要是陈庆不准她们多投,要是投下几十万贯,那就是利用内幕消息操控地价了,会引起百姓不满。

    吕绣欣然同意,对门口的侍女道:“去把姑奶奶请来,说我有要事找她。”

    不多时,李清照匆匆赶来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好机会?”

    “师父,坐下说话!”

    吕绣让师父坐下,她和赵巧云坐在另一边,她铺开一张地图,指着汉长安城道:“这边师父熟悉吗?”

    “我去看过,都剩下残垣断壁了。”

    李清照叹口气,“西风冷照,汉家残阙,终被风吹雨打去。”

    吕绣低声道:“昨晚王爷告诉我,他在考虑把匠作监和军器监的工坊都迁过去,还有三万户工匠也一并迁,但还多出不少土地,他想把西南区置换出来。”

    李清照反应极快,眉毛一挑道:“那西南五坊的地价要大涨了,那可是京兆地价最便宜的地方,我记得亩价才两三百。”

    李清照曾经穷困潦倒,但这些年她捣腾房子发了大财,她对地价十分熟悉。

    赵巧云有些担忧道:“但那边好像都是官地,买不到的。”

    “不完全是,永和坊基本上都不是官地,可以投资永和坊的土地,你们不好出面,这事就交给我了,我开了一家李记庄宅田亩牙行,让他们去永和坊开一家牙行,专门收购房地,这样就不会被人留意。”

    吕绣又道:“但我们每人只能出一万贯钱,一共六万贯。”

    “差不多了,我再出四万贯,凑成十万贯,就算均价三百贯一亩,也能买三百亩土地了。”

    三人又商议一下细节,李清照说干就干,立刻出门去找她的李记牙行了,要牙行去永和坊挂牌开分行。

    吕绣则去找几个姐妹商议投资的事情。

    ........

    下午,陈庆回到府中,先来到自己书房,他一般都在自己的内书房休息,别看府宅这么大,真正属于他的地方,就这座占地三亩的书房院子,有长廊,水池、花园,还有就是这座三层楼的书房。

    这是他的精神世界,在这里他完全放松,明年搬去雍王宫,整个布局也和这里差不多,但要大得多,他书房就变成占地十亩了。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陈庆的思路收回来,太熟悉的声音,妻子吕绣来了,她快一年没有来自己的书房,今天必然有事,陈庆立刻猜到,应该和汉长安城有关,昨晚自己告诉了她,这个赚钱机会她们肯定不会放过。

    陈庆并不反对家里的妻妾去投资赚钱,她们在家里无聊,找点事给她们做做,她们的生活也有了乐趣。

    更重要是,她们联合对外投资,有着共同的目标,彼此关系就会很和谐,整天没事干才会内斗。

    门开了,果然是妻子吕绣端茶进来,“娘子怎么亲自端茶来了?”

    “我给丈夫端茶送水,不是应该的吗?”

    吕绣嫣然一笑,把茶盏放在桌上,坐在一旁道:“两个小家伙的千里眼是夫君给她们的?”

    陈庆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更大的长条盒子笑道:“这是新的,比之前那个要好得多,之前的就给孩子们当玩具吧!”

    “这个很贵重吧!”吕绣轻轻抚摸着这支包着小羊羔皮,做工异常精致的千里眼问道。

    陈庆点点头,有些遗憾道:“我原本想让它变得廉价些,但发现办不到,还是必须用最纯净的水晶来制作,不光材料十分昂贵,工艺也要求极高,一般的工匠做不出来,必须是最顶级的磨镜大匠才能把它一点点磨出来,二十名工匠整整做了一个月,才磨出十支,但关键还是材料,材料剩下不多了,最多还能再造十支,你说贵不贵?”

    “这样就真的很昂贵了,比土地贵多了!”吕绣很自然地扯出了今晚的话题。

    陈庆微微笑道:“你们是想投资汉长安城?”

    吕绣摇摇头,“我们想投西南区,由师父安排牙人去收购土地,我们每人投一万贯,师父投四万贯,一共十万贯本钱。”

    陈庆竖起大拇指赞道:“很有眼光,西南区土地的价格最低了。”

    “还是要感谢夫君给我们泄露了西南区的商机?”

    “我?”

    陈庆愕然,“我只是说要开发汉长安城,没有提到西南区啊!”

    “其实夫君说了,你说开发汉长安城的投入太大,得多修一些出租给底层百姓的住房,用城内土地把投资收回来,除了西南区,哪里还能满足这个条件呢?”

    陈庆点点赞道:“很聪明,确实如此,我是考虑把西南区的土地置换出来,卖土地平衡开支。”

    “那夫君能不能给个建议,我们买永和坊的土地,还是常安坊的土地?”

    下午师父告诉她,这两个坊都有大量的私人房子出售,这些房宅主人都想趁着郊外的地价便宜,赶紧卖掉房宅买郊外的土地,贫民区的地价一万年都不会涨,有钱人谁会住贫民区?但郊外的地价却一年比一年高,机会很多,可她们的十万贯只能选择一个坊。

    陈庆想了想笑道:“其实这两个坊都可以,但如果我投资房产,我肯定会选常安坊的土地。”

    “为什么?”

    “因为常安坊有漕河经过,有钱人都喜欢自己有个私人码头。”

    “可师父说.....”

    吕绣迟疑道:“那边河水很脏很臭,很恶心!”

    陈庆叹口气道:“那是因为贫民区的缘故,以后他们都搬走了,水是活的,自然就会变清,不用担心。”

    “好吧!我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

    陈庆又笑着提醒道:“尽量这两天就下手,再过几天,我开发汉长城的方案就会提交给内政堂,消息就会传出去,那时很多人都能猜到贫民区会搬走。”

    “我知道了,我去给师父说!”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惊讯

    内政堂议事偏殿内,陈庆正在主持一场重要议事,他刚刚向内政堂提交了开发汉长安城的建议方案。

    这实际上就是新建一座县城,意义重大。

    陈庆向在坐十几名高官解释道:“我之前接到了特使吕纲送来的详细报告,提到了临安房产已经处于崩溃前夕,一旦崩溃,一定会有大量的钱财涌来京兆,我们要做好几方面的准备,一方面准备是要拿出足够的土地承载这些钱财,否则市场上钱财过多,一定会引发物价飞涨。

    另一方面是一定要保证粮食和布匹价格不能涨,常平店要发挥保证物价的作用,第三个准备就是打击恶意囤货,这是内卫的责任,这次开发汉长安城,实际上就是第一个准备。

    蒋彦先缓缓道:“殿下的方案中,主要是把贫民、工匠和大量工坊迁徙到汉长安城,意思是把京兆城内的土地腾出来,是这样理解吧!”

    陈庆点点头,“西南区五坊基本都是贫民居住区,八成的土地都是官方土地,还有工匠区,以及城内外五十多座工坊,这些都是官方土地,它们占据了京兆三成的土地,把他们都迁去汉长安城,我们就等于再多一个新南城,足以应对临安大量财富西迁带来的冲击,朝廷也有足够钱财开发汉长安城。”

    周宽担忧道:“殿下,如果强行把工匠和贫民都迁去汉长安城,他们很可能不太愿意,从而引发不必要的动荡。”

    陈庆微微笑道:“肯定会不满意,但我们只要做好两点,就足以抵消百姓的不满,第一,要有利可图,京兆城五百文只能租一间屋,而在汉长安城能租两房带院子,房租还是五百文,这就是最切实的让利。

    第二,要尽量减少汉长安城和京兆城之间的距离感,首先是建为和长安县、万年县、京兆县平级的新县,以后京兆城就由四县组成,其次是修建一条宽阔、平坦的大道,大道两边要渐渐被民居和商铺覆盖。

    再其次就是要修通水运,每天要有数十条坐船往来于两地,百姓只需要一文钱就能坐一趟,不足部分官府补贴。”

    张晓笑道:“殿下,不如我们去现场议事吧!”

    陈庆欣然笑道:“这个建议不错,我们一起去汉长安城!”

    ........

    汉长安城位于京兆城西北方向,北临渭水,距离京兆城不到十里,隋唐时代属于皇家禁苑范围。

    但汉朝三大宫未央宫、建章宫和长乐宫一直到唐朝时还存在,但随着中央政权东移,长安城衰落,汉长安城也不可避免的湮灭在岁月尘埃之中。

    三大宫都已全部坍塌,只剩下残垣断壁,其他建筑都已成为黄土,被杂草所覆盖。

    汉长安城一直是官地,一部分都被开垦成农田,但大部分都没有开发,还是一片荒芜。

    半个时辰后,陈庆带着大群官员来到汉长安城现场议事,长安城很大,东西长十余里,宽三里左右,光三大宫就占掉三成的面积,当然城墙也早已消失。

    首先就是城墙问题,按照陈庆的规划,他是想把汉长安城建造成京兆的第四个县,县名都想好了,建章县,既然是县,那就必须要有城墙,有墙为城,无墙为镇。

    陈庆对众人道:“城墙不用修建太高,可以比京兆城略低一点,建议砌砖为墙,我们的四座砖场可以烧出足够的城砖。”

    吕纬连忙道:“殿下,可以把我们准备修建京兆城外墙的砖先用在这里,外墙砖再重新储备。”

    京兆城目前是单城墙,如果要立为都城,那肯定要修建双城墙,城砖已经储备好了,倒是可以先用在汉长安城这里。

    陈庆点点头,“一旦定下来就要尽快开工,时不我待,先建官租房,按照我说的方案,两间屋带一个小院,每间官租房保证一分地,租金还是五百文。”

    城内五百文的官租房只有一间屋,但到了郊外,五百文能租两间带一个小院,所以陈庆要求对标城外的行情,两间屋带一个小院,一次租约最长可以达二十年,这就比私人的租房更有保障。

    众人又来到三大宫的旧址,三大宫在隋唐时还存在,现在只剩下一点残垣断壁,不过花岗岩地基还在,按照计划,匠作监的数十座官办工坊都将迁到这里。

    包括印刷、铸钱、制模、酒曲、家具、造车、制革、琉璃、陶瓷、制镜、制糖、造纸等等数十个工坊。

    匠作监主要负责民用品的生产制造,军器监工坊则负责军用兵器兵甲的制作,目前军器监的工坊集中在咸阳县,而匠作监的工坊则集中在京兆城内。

    所以这次要将匠作监的全部工坊都搬到汉长安城,包括两万户工匠也一起搬来。

    匠作监的工坊其实还有很多,比如纺织、造船、轧棉、制煤饼、烧砖、磨面等等,都分布在其他地方。

    所生产的产品,少部分专供朝廷,像铸钱、提炼金银、印刷、造纸之类,其他大部分民品都投向市场,品质很高,极受市场欢迎。

    还有酒曲饼,属于垄断专卖,所有酿酒工坊,都只能从官方购买酒曲饼,这就是酒税,和盐税一起,成为官方重要的税收收入。

    陈庆和官员们在汉长安城只呆了大半个时辰,但消息便迅速在京兆城传开了,事实上,当内政堂开始讨论雍王的方案时,城内就有了小道消息,但大部分人都不太相信。

    只有一些先知先觉者开始抄底,买入西南区的私人房宅,到了大批官员跟随雍王去汉长安城视察,百姓们终于相信了传言,西南区和工匠聚居区的地价迅勐上涨,由每亩两三百贯一跃涨到每亩两千贯,而且房源很少,出现了数十人抢一户的盛况,宅地主人趁机坐地涨价,甚至还不肯卖,而前几天低价卖掉的人家则顿足捶胸,悔之莫及。

    地价又再次成为京兆城百姓谈论的焦点,有人说地价要大涨,有人说土地供应多了,地价肯定会下降,各个茶馆都在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但真金白银才是最有说服者,京兆市场上忽然涌来了大量购地人,尤其是城南京兆县和城外的土地卖得格外火爆。

    几天后,一个震撼消息传来,临安的土地市场崩溃了,一个桉例传遍了全城,曾经亩价五万贯,一座总价二十五万贯的五亩宅,最后居然是以总价两万贯的价格成交,跌去九成多。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崩溃

    临安的宅地价格确实崩溃了,事实上,从两年前开始,临安市场就处于一种有价无市的状态,三亩以上宅子都是天价,但就是没有成交,主要是没有人接手。

    动辄亩价三万贯以上,一座三亩宅就要十万贯了,只有大商人和权贵才能接手,但大商人阶层被朝廷以杀鸡取卵的方式干掉了,而权贵阶层本身就有大量房宅,他们更没有需求。

    原本很火爆的店铺,十年前还是一铺难求,亩价也在万贯以上,现在却远远供大于求,甚至只有供,没有求,临安街头到处都是转让店铺。

    虽然到处都在卖宅卖店,但价格却没有下来,交易和价格都仿佛被冻结住一样,大家都有默契,谁也不愿血亏出售。

    真正导致临安房地产崩溃的,还是朝廷自己,朝廷强制发行会子,却发现名单上的商人大部分都跑掉了,人和钱都没有了,只剩下跑不掉的房宅和店铺,全部被官府没收,

    但朝廷需要的是钱,而是不是房宅,以前是用内部低价销售的方式处理了房宅和店铺,现在内部低价处理也没有人愿意接手了,朝廷便将这几百座房产和上千座店铺以极低的价格推向市场,瞬间引爆了临安的房产市场,形成雪球效应,大家纷纷降价,血亏出售,一个比一个降得狠,僵持了两年的临安房地产市场崩溃了。

    亩价万贯变成了亩价千贯,无数人一夜间财富缩水十倍,引发社会强烈动荡,房价暴跌、物价飞涨,百姓纷纷囤积物资,抢购粮食,斗米五十文变成了斗米五百文,涨价了整整十倍,一时临安城内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大量百姓开始离开临安城。

    书房内,秦桧狠狠将《京报》扔在地上,《京报》头版刊登了开发汉长安城的消息,这个秦桧不关心,让他恼火的是第三版和第四版,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房宅和店铺低价转让的信息,已经连续四天了,每天都是天量房产转让,多得让人窒息、让人绝望。

    看起来是报纸正常的房产信息,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一般报纸都会顾全大局,尽量不刊登恶化市场的消息,但《京报》却变本加厉地将一版商业信息变成了两版,简直就是在吹响号角,告诉每一个读者,临安房产崩溃了,这分明是在恶意推波助澜。

    丰乐楼旁边的王振邦十亩宅子,原本亩价五万贯,总价超过五十万贯,结果被官府以亩价五千贯的价格抛售,可居然没有人肯接手,这件事被《京报》以头版头条的方式报道出来,从而引发了临安房宅价格的暴跌风潮。

    当然,秦桧毫不怀疑《京报》险恶的意图,在这个动荡的时刻,陈庆给它的指示,一定是落井下石。

    但秦桧现在考虑的不是解决市场的问题,而是解决他自己的问题,在背负巨大责任的情况下,他怎么保住自己的相位?

    抛售资产确实是他决定的,但他也是受到了官家的巨大压力,要给军队支付俸禄,驻扎在温州的三万军队,因为欠俸而出现了大量逃兵,把官家逼急了,强令他立刻抛售房产店铺,结果导致了今天这样的严重后果。

    归根到底还是朝廷没钱了,酒税因为酒的销量大幅减少而几乎断绝了,盐税稍微好一点,但暂时也收不上来,原因是私盐泛滥时,很多人家都趁机大量囤盐,虽然私盐被抑制住了,但官盐要正常销售,至少要等到过年。

    朝廷和官府大量的房产也收不了租金,现在唯一的期待就是田税、户税和架间税,可是....这也要到年底去了,远水不解近渴。

    各种危机的重压之下,秦桧头大如斗,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妻子王氏走进书房,她看出了丈夫的焦虑,便建议道:“老爷,外面米价都涨到每斗五百文了,朝廷就不能放点米出去平抑粮价?”

    秦桧叹口气道:“米价不是问题,江南产米,朝廷已从各地调米来临安,过两天就会降下来,关键是房地产崩溃了,我没法向天子交代,很可能这次我要被罢相了。”

    “这件事是老爷操作的吗?”

    秦桧摇摇头,“具体抛售房宅店铺是万俟卨操纵的,但是我决定的,但实际上是官家决定的,逼我抛售房宅和店铺。”

    “那就行了嘛!既然官家才是决策者,他肯定会认为抛售没有问题,只是具体实施人没有操作好,那和老爷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这件事有决策人和执行人,官家是决策者,那就肯定不是决策的问题,而是执行者的责任,便承担责任之人应该是万俟卨才对!

    秦桧顿时长长松了口气,笑道:“多亏夫人提醒及时,为夫的相位应该没有问题了。”

    “但房价真的无法恢复了吗?”王氏心中很担忧,她自己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她有座三亩半的宅子,原本价值十万贯,现在和她一样的宅子,报价只要八千贯了,暴跌了九倍不止,割得她鲜血淋漓。

    秦桧摇摇头,“买房人都没有了,怎么恢复?原本商人还可以买,现在商人都没有了,谁来接手?”

    “哎!你们干嘛要那么对待商人?把他们都赶跑了,现在好了,恶果出现了!”

    秦桧苦笑道:“根子不是我们大臣,而是我们地盘太小了,土地都被权贵霸占,收不到田税,盐税也因为权贵卖私盐,被严重破坏,大头的财源都没有了,偏偏官家还要养十五万大军,每个月军俸和其他开支就要五十万贯,一年六百万贯,朝廷哪有这么多钱?只能去抢商人的财富,杀鸡取卵,才最终导致现在的恶果。”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王氏担忧问道。

    “现在我们府上有多少钱财?”

    “铜钱大概有十万贯,白银一万三千两,黄金两千两,上好绸缎五千匹,再有就是珠宝首饰了。”

    秦桧点点头,“这些财富都不要存在府中,我马上用匿名的方式把黄金白银存到扬州的川陕第一柜坊去。”

    王氏大惊,“存在川陕第一柜坊不是很危险吗?”

    秦桧澹澹道:“那你就错了,现在最危险的是宝记柜坊,川陕第一柜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责任

    巨大的压力之下,天子赵构已经连续几夜失眠,临安的房价崩溃暴跌,粮食和生活物品的价格却爆涨,民怨沸腾,让赵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几天,他连续召开参政堂议事,商量解决方案,徐先图提出了开常平仓卖平价粮以平抑粮价,张浚则提出去其他州县采购生活物资大量供应临安。

    就在今天,徐先图开启了常平仓,准备拿出二十万石粮食平抑粮价,但徐先图却意外发现,原本应该有四十万石粮食的常平仓,只剩下不到三十万石粮食,足足少了十二万石粮食,赵构气得差点晕过去,立刻命令梅花卫抓捕少府寺管粮仓的官员严加审问。

    御书房内,徐先图向赵构禀报道:“卑职大概查了一下,粮食缺失至少在十年前就发生了,可能和几任少府寺的官员都有关系,梅花卫已经着手调查,很快就能查清真相,不过微臣建议,失窃桉不要影响常平仓的出粮,尽快平抑粮价。”

    赵构点点头,“朕同意,尽快以每斗百文的价格出售官粮,把粮价打下来,二十万石粮食能卖多少钱?”

    “回禀陛下,两万贯左右!”

    “才两万贯?”

    赵构大失所望,他一直想卖粮获得收入,现在发现收入这么低,赵构有点动摇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秦桧躬身道:“陛下,微臣还是坚持之前的意见,没必要开常平仓,临安不缺粮食,各个庄园都储存了大量粮食,现在粮价高企,他们肯定会拿出大量粮食出售,粮价自然就下来了,昨天粮价是每斗五百文,今天就降到四百文每斗,一定是有粮食进来了。”

    徐先图摇摇头道:“平抑物价,信心很重要,如果朝廷出手,就会给百姓信心,各种物资价格就会降下来,相反,如果朝廷保持沉默,则会让百姓感到悲观,就算粮价暂时降下来,也很快会反弹,百姓看不到希望,再说,外面庄园的粮食都想卖高价,指望他们来平抑粮价,无异于与虎谋皮。”

    赵构在这件事上不湖涂,他当即道:“不用再争论了,就按照之前的决定,向市场投入二十万石平价粮食,尽快把粮价打下来,这件事由徐相公全权负责。”

    “微臣遵旨!”

    徐先图行一礼先去了。

    赵构又对秦桧和张浚道:“现在朝廷左藏库只剩下二十万贯钱了,连一个月的军俸都凑不足,你们再想想办法,尽快把钱凑出来。”

    张浚躬身道:“卑职倒想到了一个办法!”

    赵构大喜,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陛下,我们可以向柜坊借钱,把我们手中卖不掉的房宅店铺抵押给柜坊,借一百万应该问题不大,支撑两个月,到十二月,广南东路的税赋就应该押解进京了。”

    秦桧立刻道:“陛下,这个办法很不错,如果万俟相国早点这样做,而不是仓促低价抛售,房价就不会崩溃,因为他操作不当导致如此严重的后果,责任重大,陛下如果不想惩处万俟相国,那找柜坊借钱这件事就让他来负责,就算让他将功折罪。”

    借着这个机会,秦桧不露声色地将房价崩溃的责任推给万俟卨,秦桧说得有道理啊!明明可以用房宅店铺抵押向柜坊借钱,为什么非要愚蠢进行低价抛售,这不是你的责任是谁的责任?

    赵构点点头,他也认可了秦桧的观点,自己只是催促赶紧处理房宅店铺换钱,并没有让他们低价抛售,造成市场动荡,所以责任应该由执行者来承担。

    “宣万俟相国觐见!”

    不多时,万俟卨匆匆赶来,这些天他的压力也同样巨大,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低价抛售房宅店铺,居然引发了临安房产地价的崩溃,令他懊悔莫及。

    当然,万俟卨虽然知道自己有责任,但他认为自己最多负次要责任,他只是执行者,而是决策者是秦桧,秦桧才应该负主要责任。

    万俟卨上前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赵构冷冷道:“万俟相国,这次你操作不当,引发了地价严重动荡,朕很不满,但现在朕暂时不追究你的责任,而是再交给你一件事,你务必把事情办好,否则朕绝不轻饶!”

    万俟卨愣住了,怎么变成了自己的责任?他急忙分辩道:“陛下,微臣只是执行秦相公的指示,才引发地价动荡,微臣只是执行者,责任和微臣无关!”

    秦桧冷笑一声道:“万俟相国,抛售房宅是我的指示,但我可没有让你低价抛售,不是吗?”

    万俟卨怒道:“秦相公何出此言?价格定下来后,我可是拿给你过目的,你还说不低价就卖不出去,怎么又变成我擅自低价抛售?”

    “万俟相国,我只是让你先低价出售一座房屋试试看,没有让你把几百座房屋和店铺一下子全部抛出去,那岂不是吓死人?”

    “你没有说先只出售一座的话!”

    “这是常识,我认为人人都该知道的常识,根本不用提醒你,不先卖一座房产试试看,你怎么知道卖贵了还是卖便宜了?你自己不懂常识,胡乱操作,引发了严重后果,还想把责任推给我,万俟相国,这可不是有德之人该做的事。”

    “简直一派胡言,你让我三天之内把房宅和店铺全卖出去,时间这么紧,我还能一点点试验吗?我还请求你宽限十天,你说是官家的意思,必须三天内卖掉,让我怎么办?”

    “够了!”

    赵构见他们争吵牵涉到自己了,怒喝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追究责任的事情先放一边,万俟相国,朕要向柜坊借一百万贯钱,用房宅和店铺做抵押,这件事交给你去做。”

    万俟卨大惊,他刚要开口推辞,张浚急忙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万俟卨刚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只得忍住不满道:“微臣遵旨!”

    “好!你今天就去接触,随时向朕汇报。”

    ........

    从紫微殿出来,秦桧先扬长而去,万俟卨等到了张浚,他躬身道:“张相公,这件事如此棘手,我怎么能完成?”

    张浚笑问道:“你手上还有多少房宅和店铺?”

    万俟卨叹口气道:“我实际上只卖掉了一座宅子和一座酒楼,收入三万贯钱,其他都没有人接手,手中还有几百座房屋和店铺。”

    张浚澹澹道:“几百座房屋和店铺换一百万贯钱,难道还换不到吗?”

    万俟卨愣住了,“张相公的意思是,房宅和店铺全部贱卖给柜坊?”

    张浚摇摇头:“你如果真的贱卖了,官家肯定不会饶你,这个方案是我出的,我的意思是用来做抵押,借一百万贯钱,到年底再看具体情况,如果市场回暖,那就把房宅和店铺赎回来,如果市场更惨,相信官家会有决定,那时就不是你的责任了。”

    万俟卨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多谢张相国的锦囊妙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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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介绍:
“战场上得不到的,不要期望在谈判桌上得到。”
建炎四年的富平之战,是宋金争夺陕西乃至西北的战略决战,宋军惨败,宋朝的战略重心转为保卫四川。
数年后的宋金议和,西部最终以大散关、秦岭一线为界,陕西和西北尽失,皆种因于此。
当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富平之战中苏醒。
一切都不一样了。封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封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封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