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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2章 讨价还价

    第二天上午,多格萨和隆德斯一同前去拜见李云天。

    得知两人前来后,正在处理公文的李云天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已经知道吴倩来了交州城,因此轻而易举地就猜出了多格萨和隆德斯的来意:看样子两人现在顶不住占城国内形势的巨大压力,准备来向他就占城一事讨价还价。

    “总兵大人,下官听说德恩安王子有意将占城归入大明,我二人对此是倍感欣慰,大明乃天朝上国,我占城百姓如果有幸成为大明子民是天大的福分。”

    果然,多格萨和隆德斯见了李云天后,笑着向他拱手说道,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本官也听说了此事,德恩安王子高瞻远瞩,本官对此甚为钦佩,占城百姓在我大明的庇护下定能得以安居乐业,不用再担心受到异族的侵扰。”李云天知道两人是言不由衷,他也不点破,微笑伸手示意两人在一旁的座位上落座。

    “总兵大人,倘若占城真的并入了大明,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对待?”在座位上坐下后,多格萨抬头望着李云天,不动声色地问道,试探着李云天在占城一事上的底细。

    “你这可问错了人,这等军国大事历来由京里的那些文武大员商议,本官位微言轻又身在边疆,实在不清楚朝廷在这件事上的意思。”李云天自然不能轻易地就向多格萨透露自己的意图,因此笑着向多格萨摆了摆手,使得企图打探消息的多格萨吃了一个闭门羹。

    听见李云天说自己“位微言轻”,多格萨的眉头顿时微微皱了一下,像李云天这种总揽交趾和广西军政大权的官员在大明的历史上可是头一个,如果李云天“位微言轻”的话那让大明其他的官员情何以堪?

    “依总兵大人之见,朝廷可能会如何处理此事?”多格萨岂会不知道李云天这是在敷衍他,因此他随后冲着李云天一笑,不动声色地追问。

    “依本官来看,占城和交趾地缘相近,如果占城并入我大明那么十有**会归入交趾,成为交趾的一部分。”李云天见多格萨不死心,装模作样地想了想,然后告诉了多格萨自己的打算。

    “归入交趾?”多格萨和隆德斯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两人本以为占城会成为大明的第十五个布政司,没成想李云天竟然将其归入了交趾,这岂不是要彻底淡化占城的印记。

    “交趾和占城都是沿着海岸的斜长地带,而且相互间联系密切,故而适合统一治理,不易于在占城单独建立布政使司。”李云天看出了两人的惊愕,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其实,地理位置方面的原因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李云天的目标是掌控整个中南半岛,届时要在中南半岛上重新划分行政区域,所以现在自然不可能在占城设立一个新的布政使司。

    尤为重要的是,一旦把占城设成了一个新的布政使司,那么身为交趾和广西军政主官的李云天就无法再处理占城的事务,这显然不利于他在中南半岛的长远规划。

    另外,李云天也想通过将占城并入交趾来消除占城百姓身上的占城国印记和情怀,以彻底融入大明。

    “总兵大人,占城并入大明后那些当地主事的官员会如何?”多格萨见李云天已经为占城并入交趾找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知道此事已经无法更改,沉吟了一下后问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口中的主事官员指的是占城国的十五个酋长,由于占城国实行的是联邦制,这十五个酋长其实就是十五个小国的国王,而多格萨和隆德斯属于五个大国的国王,被称为大酋长。

    如今占城并入大明已经无法避免,多格萨自然要为占城的十五个酋长争取利益,同时也是对那些酋长的安抚。

    “可以保有私人财物,但是七成的土地必须要交出来。”李云天早就想好了安置那十五名酋长的办法,不动声色地望着多格萨,“在本官看来,海外贸易将在未来兴起,占城作为东西航路上的重要中转站,商业一定会繁荣发展,其所产生的利润也将非常可观。”

    多格萨和隆德斯闻言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土地可是最为宝贵的财富,李云天开口就要了那些酋长七成的土地,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失去了土地后让那些酋长如何获得经济来源,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李云天那样精于商业。

    “当然了,朝廷不会白白要了他们的土地,他们将享受优惠的商业政策,即三免三减半。”李云天注意到两人脸色不善,于是继续解释道,“也就是说,前三年官府免于向他们征收商税,其后的三年商税减半。”

    “另外,每次海外贸易朝廷会给他们一定的配额,期限是十年,所赚取的利润用来补贴日常开销。”

    说着,李云天的脸上流露出了笑意,“本官相信,十年间足以使得那些贵族们找到合理的赚钱途径!”

    “总兵大人,他们以前可都是当地叱咤风云的人物,如果一下子成为了百姓恐怕很难适应,还望总兵大人能向朝廷陈诉此隐情。”

    隆德斯觉得李云天的条件实在是太过分,竟然想要用一点小恩小惠来剥夺那些酋长的权力,简直无法接受,因此他正准备面色铁青地反对时,冷不防多格萨抢先一步开口,沉声向李云天说道。

    在多格萨看来,他与隆德斯没有任何的资本来与李云天争执,因此唯有放低姿态来与李云天讨价还价,否则一旦激怒了李云天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本官相信朝廷会考虑到这点的,在本官看来,那些官员在地方上为政多年,对当地的情形是了如指掌,朝廷需要他们给地方治理出谋划策,因此一定会对其委以重任。”

    李云天闻言不由得望了多格萨一眼,看来多格萨比隆德斯更为识时务,现在激怒自己没有丝毫好处,随后宏声说道,“本官已经启奏了皇上,想在交趾下设各府设立‘议院’,由民间推选的人员担任议院的议员,将对官府的事务进行监督,并且可以提出合理的建议。”

    “议院?”多格萨和隆德斯闻言顿时就是一怔,两人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会搞出这么一个新鲜的事务来。

    “顾名思义,议院就是商议事务的地方,议院的议员一经确定,那么将享有司法豁免权,除了交趾最高的政务官员外,交趾三司和地方府衙的官员无权将其逮捕。”

    李云天向两人点了点头,侃侃而谈道,“如果当地府衙的官员有重大违法乱纪之事,议院的议员可以向交趾最高的政务官员上报,政务官员必须要对此进行彻查。”

    值得一提的是,李云天之所以要说最高政务官员,而不是说交趾布政使,是因为他很清楚地方上三司并立的格局即将被打破,巡抚和总督将成为地方上总领三司的最高地方长官。

    “如何能保证那名政务官员不袒护下属?”多格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已经明白了李云天的意思,是想让议员监督地方官府的官员。

    “议员之间的权力地位是平等的,不过需要一个人来负责议院日常事务的打理,这名议员就叫‘议长’,由众位议员推选产生。众位议长再推选出一名‘总议长’,总议长的身份比较特别,即便犯下罪责交趾的最高政务官员也无法审理,只能移交给京城的刑部处置。”

    李云天既然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肯定经过深思熟虑的,闻言微笑着望着多格萨,“如果总议长觉得政务官员包庇下属,那么既可以向皇上派下来的巡按御史上告,也可以去京城向三法司上告,地方官府不得阻拦,否则将受到严惩。”

    “为了确保总议长的安全,讲武堂交趾商务司届时将负责总议长的安全事宜。”说着,李云天笑着问多格萨,“你觉得本官的这个提议如何?”

    “总兵大人行事风云莫测,下官如今大开眼界,受教匪浅。”多格萨闻言面色一整,冲着李云天拱手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李云天设立的这套议院体系的实际效果如何,但看得出来李云天花费了不少心思才搞出了这套颇为完善的监督体系,足见李云天对占城的事情十分看重,是真想将占城的事情搞好。

    这使得多格萨心中是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如果大明能将占城治理好,占城百姓无疑大为受益,可这也意味着他与隆德斯等人将逐渐被交趾百姓遗忘,进而退出历史的舞台,心中着实不是滋味。

    “只不过是偶有所想罢了,谈不上受教。”李云天闻言笑了起来,不以为意地向多格萨摆了摆手,随后语峰一转,沉声向他和隆德斯说道,“倘若占城真的愿意并入我大明,那么本官定当向皇上启奏,让皇上进封二位为伯爵,届时二位既可以在我大明未来组建的水师中任职,也可在骁武军中任职。”

    “什么?”此时此刻,多格萨和隆德斯对李云天开出来的这个丰厚待遇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神情愕然地望着他,谁也想不到李云天竟然会让两人进入骁武军,更不想到大明竟然要组建水师。

第513章 软硬兼施

    “实不相瞒,皇上已经御命本官组建大明水师,不出两年我大明水师将驰骋于浩瀚的大洋之上,不知两位是否有意水师或者骁武军。”

    见多格萨和隆德斯一脸惊愕,李云天知道两人对自己的提议倍感震惊,于是微笑着向两人透露了一个绝密的信息。

    其实,宣德帝根本就没有说过组建大明水师的事,李云天之所以要这样说目的是表明大明对占城的必得之心。

    原因很简单,占城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位于中南半岛的南部顶端,大明的水师若要南下到马六甲海峡,那么占城将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中转站。

    不过这倒并不是说李云天是在信口开河,现在大明的海上船只已经掌握在他的手里,他正在对那些船只和人员进行整编,届时只要求得宣德帝的一道圣旨,那么那些船只将摇身一变成为水师的舰队。

    李云天已经计划好了,等第二次海外贸易结束后他就向宣德帝提组建水师的事情,面对着巨额的海外贸易利润宣德帝岂有不答应之理?

    “总兵大人,你真的要让我们加入水师或者骁武军?是不是虚职?”隆德斯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李云天,在他看来他是异族人,李云天岂会真的让他进入大明的军队?十有**是给他一个头衔然后将他的权力架空。

    “哈哈……”李云天见隆德斯的双目充满了警惕,顿时笑了起来,“隆德斯酋长,本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本官用了的人那么本官就会充分相信他们。”

    “那总兵大人可敢给我们兵权?”隆德斯见状微微一怔,随后沉声问道。

    “只要你成了军中将领,那么本官自然会给你兵权!”李云天没有丝毫的犹豫,郑重其事地望着他,“届时,本官可以将占城士兵交给你来统帅!”

    “总兵大人,你的意思是占城士兵也可以进入水师和骁武军?”这时,一旁的多格萨忍不住开口问道,脸上满是惊讶的神色。

    经历了平定交趾叛乱一役后,他可是知道骁武军是明军最精锐的部队,而这支部队竟然招收占城士兵,难道李云天就不怕他和隆德斯率领着占城士兵造反?

    “不仅占城人,交趾人也能加入水师和骁武军。”李云天肯定地点了一下头,宏声说道,“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那些人能达到水师和骁武军的征兵要求,而只要他们进了骁武军,那么本官会一视同仁,绝对不会厚此薄彼!”

    多格萨和隆德斯闻言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两人先前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会给他们兵权,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这是真的。

    “占城归入我大明后德恩安王子将继承占城王的爵位,成为我大明的异姓郡王,在京城侍驾御前。”李云天见两人陷入了沉默,知道他们此时心境已乱,于是微笑着替两人说出了他们还未提及的事情。

    作为占城国的两大酋长,多格萨和隆德斯自然要给只有七岁的德恩安王子争取到相应的利益,而这一点李云天绝对满足他们,不过是一个异姓郡王而已,拿来换占城相当划算,而宣德帝肯定也会赞同如此做,这可是给大明开疆拓土,其功绩必当流传后世。

    多格萨听闻德恩安王子要去大明京城,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嘴角蠕动了一下想要争取德恩安留在占城,可随后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德恩安王子可谓是占城的王储,也是占城国的象征,李云天自然不会让德恩安王子留在占城,以免被心怀叵测之人利用。

    况且,随着德恩安王子长大将越来越有主见,要是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那可就麻烦了,因此德恩安王子必须要离开占城。

    “总兵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相求,希望总兵大人能答应。”沉吟了一下后,多格萨抬头望向了李云天,神情严肃地说道。

    “多格萨酋长请言,只要本官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多格萨已经被自己说服了,于是微笑着答应下来。

    “总兵大人,小女与大人曾经相处多日,对大人甚是仰慕,希望大人能纳她为妾室,给她一个好归宿,这样下官也就放心了。”多格萨冲着李云天一拱手,一本正经地向李云天一躬身,有意无意地在“放心”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纳妾?”李云天真没有料到多格萨会提这么个条件,不由得微微一怔,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多格萨这是想借着与自己联姻来保证占城那些酋长的利益,毕竟除了李云天外,他们在朝中无人可以依靠。

    “好,本官答应你。”因此,李云天想了想后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否则的话多格萨和隆德斯等人恐怕不会相信他,那么占城的事情无疑就会棘手很多。

    “总兵大人,待德恩安王子向大明上表请求归入时,就是大人与小女成亲之日。”多格萨的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联姻是古代最为重要的一种社交关系,往往一荣皆荣,一损俱损,他刚才真的怕李云天拒绝,那样的话局势就会变得很麻烦。

    “一言为定!”李云天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随后向多格萨一拱手,与他定下了这件事情。

    说实话,李云天并不想拿吴倩的终身大事来做这场交易,可现在为了能平稳地将占城归入大明他没有别的办法,需要多格萨和隆德斯从中协调占城上层社会的利益关系,因此只好牺牲吴倩的幸福。

    随着李云天与多格萨、隆德斯暗自达成了交易,多格萨和隆德斯第二天就离开交州城回占城处理占城并入大明的事宜。

    与此同时,李云天使用八百里加急将多格萨提出让自己纳吴倩为妾的事情向宣德帝上报,请宣德帝定夺。

    很显然,李云天现在并不方便纳吴倩为妾,毕竟吴倩是占城大酋长的掌上明珠,而占城现在依旧是大明的藩属国,他要是就这么纳了吴倩的话,那么在那些有心人看来难免有私通藩国之罪,以后少不了又会有一番波澜,故而向宣德帝请旨。

    只要宣德帝赞同这门亲事,那么李云天也就有了一道杀手锏,届时有人想兴风作浪的话,这道杀手锏将给对方致命一击。

    五月中旬,宣德帝同意李云天纳吴倩为妾的谕旨送到了李云天的手里,本来李云天将此事惊动了宣德帝,按照常理来说宣德帝应该给李云天和吴倩赐婚才对,可是现在由于占城的形势复杂,宣德帝也就低调处理了这件事。

    有了宣德帝的这道谕旨李云天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正大光明地纳了吴倩,现在他就等着占城传来捷报,届时就能松上一口气。

    六月初,多格萨从多海城传来了消息,让李云天南下前来多海城,他已经准备好了李云天与吴倩的亲事。

    李云天接到这个消息后不由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虽然多格萨没有明说,但很显然他和隆德斯已经协调好了占城国内上层社会的关系,使得德恩安王子能启程入京献将占城归入大明的奏表。

    第二天一早李云天就启程,从交州城赶向了建昌府的建昌港,他将在建昌港乘坐海船前往多海城,理由是视察扩建后的多海港。

    自从明军去年在多海港登陆后,李云天就下令扩建多海港,使得原本就庞大的多海港的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而且明军在多海港修建了一个军营,驻扎有两千人,以保护港口的安全。

    李云天的到来使得多海城轰动了起来,经过一年多的恢复这座被交趾叛军蹂躏的城市终于再度焕发出了勃勃生机,与先前不同的是城里多出了许多大明的商人,经营着各项生意。

    在李云天抵达多海城的第五天,他和吴倩的亲事在城里盛大举行举行,多海城的军政大员悉数到场,现场很是喜庆和热闹。

    六月底,德恩安王子亲自率队乘坐停在多海港的大明海船前往大明,准备前去圣前向宣德帝献表,请求宣德帝允许占城国并入大明。

    在李云天有些焦躁的等待中,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就当他以为宣德帝接纳占城加入大明版图的圣旨要在年后才能抵达占城时,大明的使者忽然带着宣德帝的圣旨乘海船来到了多海港。

    宣德帝已经同意了德恩安王子的奏请,接纳占城并入大明,下旨让李云天负责相关事宜,将占城并入交趾。

    对李云天来说这个任务实在是太简单了,经过两年的苦心经营占城的局势已经牢牢地掌握在了他的手里,占城各州府衙门的官员基本上都是由他任命,不仅听从他的命令行事而且还正常运作。

    所以他现在所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向占城百姓宣布宣德帝的圣旨,从法理上来管辖占城的军政事务而已。

    本来李云天还想着在占城坐镇一年半载,可是宣德帝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就在过年前他又收到了宣德帝的一道圣旨,让他年后立刻班师回朝,如今交趾的叛乱早已经被消灭骁武军也该回京城接受宣德帝的奖赏。

    因此,宣德六年的元宵节过后李云天率领着两万骁武军踏上了回京的归途,离开了他生活了三年多的交趾,沿途交趾州府的百姓们无不夹道相送,交趾的历史翻开了新的篇章。

第514章 凯旋而归

    宣德六年,五月初一,北京城德胜门外人头攒动,彩旗招展,锣鼓喧天。

    依照宣德帝的谕令,太师张辅率领内阁和军阁阁员在城外迎接交趾平叛大军班师凯旋。

    由于平叛大军尚未到达,现场的官员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谈笑着,议论着宣德帝这次会如何奖赏立下大功的李云天。

    李云天不仅在交趾战场力挽狂澜,反败为胜,一举歼灭了交趾叛军,而且还出人意料地使得占城兵不血刃地并入了大明的疆土,既有平叛之功也有开疆拓土之功,为大明立国来绝无仅有之事。

    毫无疑问,李云天这次肯定会被宣德帝加官进爵,只是不知道是进封国公还是侯爵,为此京城的赌场还开了赌盘,赌李云天这次是封侯还是封公,参与者甚众。

    内阁首辅杨士奇和忠国公周征的身边聚满了人,两人一个是李云天的恩师,另外一个是李云天的岳父,可谓是李云天最亲近之人,自然受到了众人的恭维和吹捧。

    值得一提的是,自明代起,凡是从京城出征或者班师之部队,其出城和入城需要遵守朝廷的定制。

    北京城北面有两座城门,一座城门是德胜门,另外一座是安定门,出征的部队走德胜门,意喻“出兵得胜”,班师的部队走安定门,意喻“天下安定”。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北方按照星宿属玄武,而玄武主刀兵之事,故而军队自然要从北门进出。

    “来了!”就在众人谈笑风生的时候,一个惊喜的声音忽然从人群中响起,人们于是纷纷伸长了脖子望向只见远处的官道,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随着小黑点的临近,人们看清楚了,是一面迎风招展的大旗,如果大家没有猜错的话那就是骁武军的军旗。

    说起来,骁武军的军旗与大明卫所部队的军旗不同,上面并不是绣着统兵将领的姓氏,而是绣着骁武军各级部队的编制。

    在古代的军队中,各支部队的军旗以统兵将领的姓氏来进行区分,例如,统兵将领姓“李”的话,军旗上就会绣有一个斗大的“李”字。

    然而玄武军则不一样,军旗上不绣统兵将领的姓氏,而是绣着其属的编制,例如“骁武军白虎团”、“骁武军青龙团”、“骁武军朱雀团”和“骁武军玄武团”。

    这并不是李云天想要刻意与众不同,而是在刻意弱化统兵将领对所属部队的影响,明确告诉士兵们他们是骁武军的人,而不是那些统兵将领的私兵。

    而且,李云天特别忌惮骁武军未来说成是“李家军”,虽然听起来这个名字听起来比较拉风,但实际上这却是找死的节奏。

    有一句话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的军队自然属于皇帝,皇帝岂能容忍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忠于他人的军队?

    例如,南宋名将岳飞,其麾下十数万军队被人们称为“岳家军”,骁勇善战,使得金人哀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表面上看起来金人是在赞叹岳家军的战斗力,但是又何尝不是在离间岳飞与宋高宗之间的关系,使得宋高宗对岳飞心生忌惮?

    当年岳飞朱仙镇大捷后,宋高宗连发十二道金牌向岳飞下达了班师的诏令,虽说里面有着各种各样的历史原因,但岳家军当时势力之强以及岳飞名声之盛无疑成为了宋高宗的一块心病。

    据史料记载,岳飞接到宋高宗班师的诏令后并不愿意执行,愤惋泣下:“十年之力,毁于一旦。”

    不过,后来在朝廷的压力以及周边宋军的钳制下,岳飞不得不下令班师,使得金军又攻取了被宋军收复的河南地区。

    此事也给后来岳飞屈死风波亭埋下了伏笔,秦桧虽然是宋高宗面前的权臣,但如果没有宋高宗的默许他岂敢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劳苦功高而且统帅十数万大军的岳飞?而且事后只是受到了宋高宗的斥责而已,轻描淡写地就了结了此事,岳家军也因此被解散。

    李云天很清楚,随着骁武军的不断壮大必将成为大明最为精锐的主力部队,为了避免使得宣德帝对他猜忌,因此他在讲武堂中大力吸收皇族和勋贵子弟,以此让宣德帝放心,一点儿也没有大权独揽的意思。

    一身笔挺的黑色骁武军军礼服的李云天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地走在班师的骁武军正前方。

    沿途的道路上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向前簇拥着想要一睹在交趾取得大捷的定南将军的真容,挤得在道路两旁维持秩序的京军士兵东倒西歪。

    李云天面带微笑地向路旁的百姓挥着手,这使得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呼唤声和延绵不绝的掌声。

    “下官参见太师、各位大人。”来到张辅等人面前后李云天翻身下马,冲着张辅和杨士奇、周征等人一拱手,躬身说道。

    “镇武伯毋须多礼。”张辅笑着扶起了李云天,“此次平叛交趾镇武伯劳苦功高,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实在是我大明未来的栋梁之才。”

    “太师过奖了,如果不是太师年岁已高,岂能轮到下官献丑。”李云天闻言连忙恭声说道,态度甚是谦恭。

    “镇武伯,皇上已在宫中等待已久,快随本官进宫见驾。”张辅见李云天一副谦逊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孤傲之意,顿时笑了起来,随后招呼李云天进城。

    进城后,张辅和李云天并排骑行,杨士奇和张辅等人骑着马在一旁簇拥着。

    城里早已经万人空巷,街道两旁密密麻麻地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见到李云天后纷纷欢呼起来,李云天含笑向百姓们拱手致意,气氛热烈、欢快。

    为了迎接骁武军的凯旋,宣德帝特意召集了一次大朝,当李云天在张辅在张辅的引领下进入太和殿广场时,广场上黑压压立着的文武官员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钦佩、嫉妒和羡慕。

    谁也想不到,李云天竟然真的单单凭借三千骁武军就灭了交趾叛军,更想不到占城莫名其妙地并入了大明,而且还是占城王子德恩安主动提出来的请求,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皇上,定南将军已到。”太和殿,张辅走到殿前向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宣德帝一拱手,高声说道。

    “臣李云天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殿内文武众臣的注视下,李云天双腿一曲跪在了地上,向宣德帝行了一个叩首礼。

    “爱卿平身。”宣德帝的脸上挂满了笑意,意气风发地向李云天虚空一托。

    自从占城并入了大明后,京城的一些官员就开始猛拍宣德帝的马屁,说宣德帝文成武德,是中兴大明的千古一帝,使得宣德帝心中颇为受用。

    与此同时,朝中的那些资历深厚的老臣们也在宣德帝面前收敛了许多,不再动辄对其说教,令宣德帝耳根清净了不少。

    “谢万岁。”李云天站起来躬身立在了殿前,等待着宣德帝的训示。

    “来人,宣旨。”宣德帝含笑望了李云天一眼,向侍立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金英向宣德帝一躬身后从边上的一名内侍双手捧着的托盘中拿起了一道圣旨,抑扬顿挫地宣读了起来。

    圣旨前面的内容是表彰骁武军在交趾平叛所立战功的文字,虽然辞藻华丽但内容显得平淡无奇,后面的内容则是对李云天等平叛将领的封赏,也是满朝文武关注的重点,现场的官员们纷纷支着耳朵等待着后面的封赏部分,想知道宣德帝会如何封赏李云天等人。

    “定南将军、镇武伯李云天平叛交趾有功,即日起进封三等奉天翊运推诚镇武候,交趾广西巡抚、翰林侍读、都察院湖广道监察御史李云天治理交趾广西政绩斐然,即日起擢升为翰林院侍读学士、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终于,金英在宣读完了圣旨的前面的内容后,语峰一转,尖着嗓子读出了宣德帝对李云天的封赏,“另,交趾叛乱初定,占城归入不久,特令镇武伯李云天挂定南将军衔,总督广西、交趾军政事宜,以镇南疆。”

    听闻此言,现场的文武百官不由得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在此之前总督从未出现,即便是巡抚也比较少见,而宣德帝竟然授予李云天广西、交趾总督一职,并且挂定南将军衔,那意味着李云天将在广西和交趾有了统兵和调兵大权,是不折不扣的封疆大吏,其权势之大堪比明初的藩王。

    李云天早已经知晓了此事,因此神情从容地立在那里,显得波澜不惊。

    其实在得知这件事情时他也吃了一惊,没有预料到宣德帝竟然如此器重他,竟然将广西和交趾交由他来治理。

    值得一提的是,虽说李云天被任命为广西和交趾的总督,但他却不用待在交趾和广西,交趾和广西的事务将由设立在交州城的总督府处理,总督府的官员自然由李云天任命,负责日常事务的运作,除了大事向李云天汇报外,其余的事务自行处置。

    正如圣旨中所说的那样,李云天成为交趾和交趾总督是为了安抚当地的百姓,并确保他在交趾、广西所实行的政策能顺利执行。

    在宣德帝看来除了李云天外,无人能镇守交趾,而交趾初定时局并不稳定,他可不想再出现黎利这样的叛乱。

    不得不说,宣德帝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帝王虚怀若谷的魄力,他并没有采纳一些近臣的谏言对李云天进行打压,以免李云天尾大不掉,而是选择对李云天信任有加,并加强了李云天的权势,力保大明南疆的稳定。

第515章 恩赏有加

    “交趾左副总兵、骁勇伯、京畿都督府都督同知王简平叛交趾有功,进封四等奉天翊卫推诚骁勇候;

    交趾右副总兵、中军都督府都指挥同知、肃王府仪宾梁少杰平叛交趾有功,进封三等奉天翊运推诚武平伯;

    交趾参将、卫指挥使李大牛平叛交趾有功,进封四等奉天翊卫推诚安武伯;

    交趾参将、卫指挥使秦昆平叛交趾有功,进封四等奉天翊卫推诚平武伯;

    交趾参将、卫指挥使赵宇平叛交趾有功,进封四等奉天翊卫推诚征武伯;

    交趾游击将军、隆庆郡王府仪宾王彬平叛交趾有功,晋升为都指挥同知;

    交趾游击将军、卫指挥同知韩卫平叛交趾有功,晋升为都指挥同知;

    交趾游击将军、卫指挥同知鲁民恩平叛交趾有功,晋升为都指挥同知;

    交趾游击将军、为指挥同知顾礼裕平叛交趾有功,晋升为都指挥同知。

    其余参与平叛之将士依照军功大小各有封赏,望我大明将士万众一心,永保我大明江山社稷!钦此!”

    就在殿内众人对李云天得到的封赏感到震惊的时候,金英有条不紊地将后面的一连串的封赏名单读了出来,都是平叛大军的高级的将领。

    “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听闻金英读出“钦此”二字,李云天连忙郑重其事地向宣德帝一拱手,躬身高声谢恩。

    此次平叛交趾的将领中进封了二侯四伯,是大明自靖难后进封爵位人数最多的一次,在大明勋贵中诞生了除开国勋贵和靖难勋贵的第三股力量――骁武勋贵,指的是那些从骁武军中走出来的勋贵。

    自永乐皇帝后,大明的公、候、伯三级爵位中每级爵位都分为四等,一等名为开国辅运推诚,二等名为奉天靖难推诚,三等名为奉天翊运推诚,四等名为奉天翊卫推诚。

    其中,一等开国辅运推诚授予跟随洪武皇帝开国的那些勋贵,二等奉天靖难推诚授予跟随永乐皇帝起兵的勋贵,其余立下军功的勋贵授予三等奉天翊运推诚或者四等奉天翊卫推诚。

    故而,李云天等人只能被授予三等奉天翊运或者四等奉天翊卫,三等奉天翊运已经是大明当前爵位的最高等级。

    “皇上有恩旨,镇武候以侍读学士之职进内阁,协助内阁阁员处理各地奏章。”等李云天谢完恩,金英合上手里的圣旨,高声宣布道。

    “臣谢主隆恩。”李云天闻言再度跪了下去,规规矩矩地向宣德帝磕了一个头,他很清楚宣德帝这样做是在给他将来成为内阁大学士在铺路,使他将来能更便捷地入阁。

    在场的官员对宣德帝的这道谕旨并不感到意外,李云天是翰林侍读,自然有资格进入内阁做事。

    按照大学士的升迁路线,李云天想要成为内阁大学士的话,首先要当上翰林学士,然后成为左、右春坊大学士,这样才能升为内阁大学士。

    这并不是说李云天一定要担任翰林学士或者左、右春坊大学士的官职,只要他的兼职中有这两项职务即可。

    “起来吧。”宣德帝笑着向跪在地上的李云天微微颔首。

    说实话,如果不是李云天资历尚浅的话宣德帝想让李云天直接入阁,以此来主导大明的税赋改革,在全国推行“摊丁入亩”并且将财政大权收归户部,以杜绝在各地官员在税赋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自从李云天宣德三年在明军控制的交趾州府减免赋税、暗中实行“摊丁入亩”以及将地方财政大权收归交趾布政使司后,那些州府的财政不但没有恶化,而且农业和商业发展迅速,经济情况可谓日新月异。

    根据李云天的奏报,去年单单那些州府的农业税和商税就高达两百万两银子,不仅完全足够各地方衙门运作的花销以及各州府的修桥铺路等事项的花费,而且最后还结余了三十万两。

    这可着实令宣德帝是大吃了一惊,他很难想象李云天是如何在交趾那种蛮夷之地节省下来三十万两银子来。

    不过,从这件事情上宣德帝意识到李云天所推行的税赋政策和财政体系远比大明现行的蔡福政策和财政体系优越,故而想要在全国进行推广。

    可这又谈何容易,进行税赋和财政变革的话,意味着当地官员的利益将会被触及,绝对会遭到地方官员的通力反对。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古代商业不发达,故而田赋和丁税是最主要的税收方式,地方的官员们正是从这两项税收上敛财。

    因此在宣德帝看来,此事非李云天不能胜任,李云天不仅有办法对付那些地方官员,使得那些地方官员乖乖威服,而且还能驾轻就熟地推动税赋和财政的变革,不至于出现一些纰漏。

    “启禀皇上,原占城国的两位大酋长仰慕皇上天威,特意随臣进京觐见,现在正在殿外等候,不知皇上能否降下恩泽让他们得偿所愿。”

    从地上站起身后,李云天冲着宣德帝一拱手,躬身禀告道。

    “皇上有旨,宣原占城两位酋长觐见!”宣德帝闻言向一旁侍立的金英微微颔首,金英随即冲着立在殿门处的内侍的喊道。

    随着金英的这一嗓子,身穿占城当地节日盛装的多格萨和隆德斯很快就被一名内侍从太和殿外的走廊里领进了殿内,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走向宣德帝。

    面对气势恢宏的紫禁城,隆德斯显得有些惶恐,他第一次见到规模如此宏大的建筑,同时也被太和殿广场上密密麻麻的文武百官所震撼,难以想象大明的人口竟然会有如此之多。

    相对隆德斯,多格萨的心态则要平稳许多,他曾经在南京国子监留学见识过南京城的皇宫,故而不像隆德斯那样被震撼。

    “臣多格萨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隆德斯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在殿前停下脚步后,多格萨和隆德斯并排跪在了地上,口中用汉语向宣德帝请安。

    由于多格萨在南京待了很长时间,故而能说一口流利的南京话,隆德斯的言语则显得非常生硬,他是近半年来才开始学的汉语,故而基础还没有大捞。

    “起来吧。”宣德帝微笑着向多格萨和隆德斯虚空向上托了一下,示意两人起身,然后笑着说道,“朕听闻两位是占城的五大酋长之一,此次占城能顺利归附我大明二位功不可没,你们说说想要朕如何奖赏你们?”

    “皇上,这是臣的本份也是占城百姓之福,毋须皇上奖赏,只是希望我等能留在军中,继续为大明效力。”

    多格萨的汉语好自然由他来应答,故而他闻言一本正经地望着宣德帝,婉拒了宣德帝的封赏,并且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好,既然尔等有如此忠心,那么朕就成全你。”

    宣德帝早已经知道李云天与多格萨、隆德斯之间的约定,因此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传朕旨意,进封多格萨为四等奉天翊卫推诚海威伯,进封隆德斯为四等奉天翊卫推诚海平伯,进入骁武军效力。”

    “谢皇上!”多格萨闻言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在此之前他真的担心宣德帝会变卦,连忙与隆德斯叩谢皇恩。

    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面面相觑,骁武军如今可是大明的精锐之师,可宣德帝竟然让多格萨和隆德斯这两个新归附的异族人在骁武军担任职务,万一两人有不轨之心的话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皇上,臣在交趾多年,时常接到南海海盗劫掠民船的奏报,臣恳请皇上设立水师,以清剿南海海盗,保证南海航运畅通。”

    就在众臣认为宣德帝此举颇为不妥时,李云天冲着宣德帝一拱手,高声禀告。

    “皇上,据沿海卫所的奏报,近年来倭寇骚扰我沿海日渐频繁,闽浙等地倭寇登陆抢掠之事时有发生,臣觉得是应该筹建水师,主动对倭寇盘踞的巢穴进行围剿。”

    李云天的话音刚落,忠国公周征就向宣德帝一拱手,不动声色地说道。

    “皇上,倭寇狡诈,臣也认为单纯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即便是不能剿灭他们,也要使得他们心存顾忌,不敢轻易骚扰我东南沿海。”随后,张辅也开口,对李云天的提议进行了附议。

    “皇上,沿海各州府的近些年奏报倭寇袭扰的奏章连年增加,是到了给那些倭寇一个教训的时候了。”等张辅说完,内阁首辅杨士奇也站了出来,沉声向宣德帝禀告。

    “皇上,臣觉得此时不宜设立水师,这几年来承蒙皇上的恩典,我大明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如今国势日盛,一旦组建水师必将花费甚巨,国库这些年来支出甚巨,并无多少余银拨给水师,势必增加百姓负担,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既然军阁和内阁的阁员们赞同的李云天的提议,那么现场的文武百官觉得组建水师之事已经板上钉钉,不成想就在杨士奇禀奏完后,一个反对的声音忽然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第516章 文武宿怨

    原本按照历史的轨迹,先有巡抚而后有总督,总督是大明朝廷为了协调两省之间的利益关系而设立的一个地方最高官职,位在巡抚之上。

    不过由于李云天在平叛交趾的时候担任了广西和交趾巡抚,宣德帝为了交趾的稳定专门为他量身设定了广西、交趾总督一职,并在交趾设立总督衙门。

    因此,总督成为封疆大吏的时间反而要早于巡抚,这无形中也推动了巡抚实职化的进程,加快了巡抚成为地方大吏的速度。

    值得一提的是,李云天并不是以文职官衔担任广西、交趾总督,而是以镇武候的名义坐上了总督的宝座,开创了大明官场上的一个先河,在此之前从未有武职官员来统帅文职官员的先例。

    按理说,治理地方政务必须要文职官员来做,可李云天的文职官衔太低,他现在的两个文职职务一个是翰林院从五品的侍读学士,另一个是都察院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

    从级别上来看,他的官衔与交趾、广西各府知府平级,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主官的级别要高于他,这样就形成了以下统上的局面。

    虽说宣德帝可以给李云天进行加衔,例如像担任都察院监察御史的于谦一样加兵部右侍郎衔,使得于谦可以在官场的品级上压地方三司主官一头。

    但于谦等人的巡抚只是一个临时的职务,而李云天的总督是宣德帝在广西和交趾设立的一个实职,故而不宜加虚衔。

    大明官场上的文武官职的升迁都要依循一定的定制,讲究的是论资排辈和循序渐渐,尤其是文职官员的升迁更是按部就班地进行,否则难以在官场上服众,更会被士大夫阶层所厌恶。

    通常来说,如果一名大明官员的品级忽然之间得到大幅提升,并不是他的实际职务获得了晋升,而是他获得了加衔。

    以于谦为例,于谦能以监察御史的职务巡抚地方,依靠的正是他兵部右侍郎的加衔,这并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在兵部担任了右侍郎的职务,而只是一种提高品级以便宜在地方行事的变通手段。

    而且,这种加衔并不是任何官员都有幸能得到的,一般的情况下只有两榜进士出身的官员才有这个机会,其中又以翰林、御史和六科给事中为重。

    一旦有了加衔的经历,那么意味着当事官员在官场上有了一份很好的履历,以后升迁无疑会便捷许多。

    既然李云天的文职等级无法威压交趾和广西三司的主官,那么宣德帝就让李云天以镇武候的身份来担任广西、交趾总督。

    面对宣德帝的这一决定,大殿上的勋贵纷纷暗自欣喜,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压了那些文官们一头。

    暗地里,太和殿上的那些内阁阁员和六部堂官应该反对让一名勋贵来治理地方政务,但李云天的情况非常特殊,这使得他们也认同了宣德帝的这个做法。

    之所以说李云天的情况特殊,是因为李云天是以两榜进士的身份踏入的仕途,从根源上来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文官,而且还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可谓是大明士大夫阶层的一员精英。

    再者,交趾那个偏僻蛮夷的地方恐怕也只有李云天能够治理,除了李云天外朝中无人能震慑当地那些尚未开化的蛮民。

    其实说白了,交趾和广西都是大明官员眼中的蛮夷之地,谁吃饱了撑的想去那两个地方为官,不仅捞不到好处搞不好还会因为那些蛮民发生叛乱而丢了性命。

    毕竟,像李云天那样能在三年多的时间里以雷霆万钧之势扫平了交趾境内土司的大明官员可谓凤毛麟角,论对付那些当地蛮民的手段,朝中恐怕无人能出李云天之右。

    因此在种种境遇之下,李云天得以以镇武候之尊坐镇广西、交趾总督府,统辖广西、交趾两地军民官吏。

    宣德帝的第二道圣旨与纳米赎罪例有关,纳米赎罪例宣德二年所制定的一项大明律例,规定官吏军民若犯杂犯死罪至笞四十之罪者,可分十等纳米,从一百石至二石不等,纳米者都减死罪,徒流以下皆免罪。无力纳米者,虽然笞杖仍久系不释。

    按照大明律例,官吏们只要赎完罪便可继续为官,这就使得有些官吏犯罪后根本不用受刑,缴纳了米粮便继续堂而皇之地为官。

    这并不是宣德帝对那些犯罪的官员采取了宽宥的态度,而是这种赎罪的体系是明太祖制定下来的。

    明初缺少官吏故而明太祖采用了这种方式来维持地方政务的运作,只要官员赎清了其罪责后,允许其继续为官。

    不过,明太祖对于那些贪污的官员非常痛恨,故而也对其进行了严惩,例如著名的剥皮实草,以震慑大明那些企图贪污的官员。

    宣德六年初,监察御史王翱借着营造宫殿官员中饱私囊、贪赃枉法之机向宣德帝谏言,按照纳米赎罪例,那些贪赃官吏无论罪行轻重只要交纳米粮恕罪后就可官复原职,这将使贪赃渎职之人幸免,使廉洁守法的人得不到鼓励,非治国之道,因此恳请犯赃罪应死者纳米赎罪后罢为民,不许复官。

    宣德帝深以为然,故而令吏部永不叙用犯贪污罪行的官吏。

    就在王翱上奏后不久,有文官犯赃而纳米赎罪,吏部请求降其一级任用,宣德帝示下:纳米赎罪是一时权宜之策,而惩治贪官是立国根本**,从今以后官吏有犯赃官,停止纳米赎罪例,依律治罪。

    虽然宣德帝当时有示下,但并未形成法令,故而趁着这次李云天率军凯旋下诏:文官犯赃,依律科断,不准赎罪。

    这意味着,以后凡是犯贪污罪的官吏将无法纳米赎罪,将直接断送那些官员的仕途,是对朝廷官员的一个巨大威慑。

    朝会结束后,宣德帝召李云天进宫议事直到深夜他才出了紫禁城,在众多亲卫的护送下往家中赶去。

    一晃四年的时光匆匆而过,李云天心中自然对妻儿无比思念,恨不得立刻飞回家里与妻儿团聚。

    昔日的镇武伯府现在已经成为了镇武候府,门头上那块气派的鎏金大匾上刻着“镇武候府”四个笔力遒劲的大字,是宣德帝亲自题写的墨宝,由此可见宣德帝对李云天的器重。

    “来了来了,侯爷回来了!”虽说现在夜色已深,但镇武候府大门前立着几名下人,望见李云天一行人骑马而来后,一名下人面色一喜,连忙兴冲冲地奔进了院里。

    “相公!”当李云天在府门前下马时,周雨婷已经领着绿萼和朱玉馨等人满心欢喜地从院中走出,望见他后周雨婷不由得眼圈一红,满含深情地喊了一声。

    “辛苦你了。”李云天微笑着上前,周雨婷揽入了怀里。

    “老爷!”这时,跟在周雨婷身后的绿萼和朱玉馨齐身向李云天福身行礼,每个人的双目都显得晶莹湿润。

    值得一提的是,周雨婷可以喊李云天相公,绿萼和朱玉馨则只能喊他老爷,嫡庶有别,并不会因为两人的身份而发生变化。

    “你们也辛苦了。”李云天笑着向两人颔首示意,在他离开京城的这段时间里绿萼负责府里的内务,而朱玉馨则协助周雨婷与京城权贵们的家眷打交道,对镇武候府可谓是劳苦功高。

    “老爷,一点儿也不辛苦,这是妾身们应尽的本份。”有了李云天这一句体贴的问候,绿萼和朱玉馨心中不由得一甜,连连冲李云天摇着头。

    “侯爷!”李云天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正当他准备与情绪激动的周雨婷寒暄时,一名女子从绿萼和朱玉馨的身后走出,微笑着向他一俯身,娇声喊道。

    “怜香?”等看清了那名女子容貌,李云天不由得微微一怔,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万万没有想到怜香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怜香见李云天神情诧异的望着她,禁不住脸上一红,流露出了一副小女儿的娇羞神态。

    “相公,你不在的时候怜香妹妹时常来府里看望我们,教了我们不少曲子。”就在李云天愣神的时候,周雨婷从他的怀里出来,笑盈盈地望着他说道,眼神中充满了一丝狡黠。

    “怜香姑娘,有劳了。”李云天见状先是觉得有些疑惑,随后从周雨婷狡黠的眼神中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向怜香拱了拱手说道。

    “侯爷言重了,能到侯爷府教各位夫人曲子是小女子的福份。”怜香闻言连忙向李云天福身还礼,满面红霞地说道。

    “相公,妾身给你准备了一桌接风宴,咱们进去吧。”或许是感觉到李云天和怜香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周雨婷笑着打起了圆场,与李云天谈笑着进了院子。

    趁着下人们准备酒宴的时机,李云天去各院看望了已经在睡梦中的儿女们,四年不见儿女们已经长高了不少,尤其是长子李安国、次子李安民和长女李玉瑶此时已经六七岁,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距甚远。

    由于陈凝凝和郑婉柔常年在外忙着九州商会的生意,因此李安国和李安民等人就由绿萼照料,有绿萼在两人非常放心。

    本来李安国和李安民等人都想等李云天回来,后来他们实在是太困了,故而只好回去睡觉。

    李云天逐个在李安国和李安民等儿女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心中对这些儿女感到十分愧疚,认为自己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因此在心中拿定了主意,准备这次回京后抽出时间好好陪陪他们,以增进与儿女们之间的感情。

第520章 权势之争

    顾佐是建文二年的进士,担任过监察御史、顺天府尹、贵州按察使和通政使等职。

    在任命顾佐为右都御史后,宣德帝担心他无法威服都察院那些心高气傲的御史,因此不仅命他彻查刘观贪赃枉法一事,还给了他考察都察院监察御史的大权,法办犯案者和撤换不称职者,并可举荐官员送吏部补选监察御史的空缺。

    在刘观离京巡视河道期间,顾佐大力清查其违法乱纪之事,很快就查到了不少证据,与此同时,监察御史张循理等人趁机上奏章弹劾刘观,并列举了刘观之子刘辐贪赃枉法的事项。

    宣德帝为此是勃然大怒,派出锦衣卫逮捕了在外巡视河道的刘观,押解回京后拿出顾佐查明的证据和御史弹劾他的奏章当面斥责,随后将他打入了北镇抚司的诏狱。

    本来,宣德帝打算对刘观处以极刑,以儆效尤,不过由于杨士奇、杨荣和蹇义等重臣求情,最终免其一死,让刘辐滴戌辽东并命刘观随同前往。

    宣德六年,顾佐相继废黜了严日岂、杨居正等二十名监察御史,把他们贬到辽东各卫为吏,还有八名御史被降职,三名御史被罢免,举荐进士邓荣、国子生程富、在京候选的知县孔文英、教官方瑞等四十余人候补严日岂、杨居正等人的空缺。

    对于顾佐举荐的官员,宣德帝让其先在都察院历练三个月,如果足以胜任监察御史就他们。

    杨居正等六人不服,向宣德帝上书辩诉,认为顾佐陷害忠良,好大喜功,这使得宣德帝大怒,将那些被贬为吏的人一并发去戍边。

    随后,宣德帝将顾佐升为左都御史,再度赐给他敕书,令其约束都察院御史言行,并纠察罢黜贪婪骄纵的官员,使得顾佐在朝中权威日盛。

    虽然顾佐得到了宣德帝的信任,但同时也成为了朝堂上的众矢之的,相继被不少官员弹劾,如果不是宣德帝对其信赖有加的话恐怕此时早已经锒铛入狱。

    尤其令顾佐头疼的是都察院内部越来越紧张的氛围,他本想尽快掌控住都察院的局势,因此以雷霆手段撤换了严日岂、杨居正等人,可惜结果却适得其反,反而激化了他与监察御史之间的矛盾,以至于都察院人心惶惶,无心政务。

    现在,都察院里的御史们泾渭分明地分成三大派,一派是顾佐举荐补缺的御史,一派是出身内阁阁员门人的御史,还有一派是出身六部堂官门人的御史,其中以六部堂官门人出身的御史人数最多,势力也最大。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被顾佐严查被撤换的严日岂、杨居正等人皆为朝堂上六部堂官的门人,而谢恒等内阁阁员门人出身的御史却安然无恙,稳坐钓鱼台。

    或许是为了避嫌,谢恒等人近来在都察院里异常低调,并没有参与到都察院的恩怨纠葛中,现在都察院里主要是顾佐举荐补缺的御史与六部堂官门人出身的御史相互间的争斗。

    说实话,谢恒等人虽然属于中间派,但对顾佐举荐进来的那些御史并没有什么好感,毕竟谢恒等人都是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因此心中根本看不上那些举人出身的御史,认为他们没有资格担任御史。

    今天围聚在院子里准备弹劾顾佐的就是六部堂官门人出身的御史,近些天来又有几名御史被顾佐扔进了诏狱,他们现在可谓是人人自危,为了自保必须要跟顾佐硬扛到底,拼个鱼死网破。

    正如马安先前所说的那样,都察院御史每年的炭敬和冰敬是朝官中最为丰厚的,而且除了炭敬和冰敬外还有不少外财,顾佐真的要查下去的话恐怕他们谁也跑不了,自然要殊死一搏。

    表面上看起来,督察院里发生的事情是顾佐与御史们之间的纠葛,实际上则是内阁与六部的一次斗法。

    六部已经在都察院吃了一个大亏,一下子被顾佐整下去三十多名关系密切的御史,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瞪着顾佐继续打压六部堂官门人出身的御史,故而自然要酝酿反击。

    可以说,李云天此时回来的正是时候,一旦那些六部堂官门人出身的御史联名弹劾顾佐以权谋私、党同伐异,那么都察院不仅成为了外界的笑话,而且将颜面无存。

    尤为重要的是,这势必引发内阁和六部的再一次争斗,都察院的事务也将为此陷入停顿,两京刷卷、巡按地方等事务将不得不停止,影响巨大。

    其实,内阁和六部之间关系的恶化昨天在太和殿上就已经有所体现,当李云天提出筹建水师的时候,内阁首辅杨士奇表示支持,而礼部尚书兼掌户部事务的胡滢却表示反对。

    通常来说,内阁和六部之间虽然有隙,但面对朝堂上的勋贵时却一致对外,以捍卫文官集团的利益。

    李云天当时还以为杨士奇是从长远考虑再加上是自己恩师的缘故,这才支持水师的筹建,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在经历了今天都察院的事情后,李云天敏锐的意识到杨士奇在太和殿上同意水师的筹建事宜并不简单,既是对自己这个得意门生的支持,同时也是给六部一个打击。

    归根结底,李云天是正统的两榜进士,故而支持李云天筹建水师并没有损害文官的利益,恰恰相反的是,如果李云天能统帅大明水师的话对于文官们来说将是无上的荣耀。

    自从大明立国起,勋贵集团就一直压着文官集团,如今李云天能以文驭武,也着实令文官们扬眉吐气,以后必将成为青史上的一则美谈。

    严格意义上来说,筹建水师一事已经因为李云天的特殊身份已经演变成为了文官内部两大派系的争斗,户部库房的银子无论是给李云天筹建水师还是拨给地方修桥铺路、赈灾济民都是文官集团内部的事务。

    否则的话,杨士奇绝对不会开口支持筹建水师一事,虽说从长远来看着确实是好事,但无疑助长了勋贵们的权势,进而损害了文官集团的利益。

    不过,由于李云天当时并不想就筹建水师一事闹出什么波澜,及时介入了进去,主动包揽了筹建水师的费用,这才使得内阁与六部之间的一次冲突得以幸免,使得外界看起来是军阁在与六部争夺经费。

    “哪位大人在衙门里?”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李云天立刻就意识到都察院现在所面临局势的错综复杂,里面不仅有内阁和六部的较量,还有新旧御史们的恩怨,因此他沉吟了一下,问向了谢恒,准备找人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

    虽说李云天现在是宣德帝眼前的红人,又有着镇武候之尊,但他毕竟只是左佥都御史,上面还有左右都御史和左右副都御使四位都察院的堂官,他要是表现强势的话可就属于越俎代庖了。

    “右都御史王大人和左副都御史陈大人今天在衙门里当值,左都御史顾大人进宫候旨,右副都御史张大人外出公务。”谢恒想了想,有条不紊地回答。

    都察院现在的四位堂官分别是左都御史顾佐、右都御史王宇诚、左副都御史陈天勋和右副都御史张云海。

    其中,右都御史王宇诚和左副都御史陈天勋是李云天的老熟人,也是他在都察院的老上级。

    王宇诚是都察院有名的中间派,与内阁和六部都没有什么瓜葛,性情温和,韬光养晦,是人们眼中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好人。

    去年,宣德帝为了让顾佐调入都察院,把王宇诚调去了南京担任南京都察院的左都御史。

    在外界看来,南京都察院是养老的地方,可就在人们以为王宇诚要失宠的时候,今年年初宣德帝又把他调回京城继续担任京师都察院的右都御史,希望他能缓和以都察院那些对顾佐不满的监察御史的情绪。

    至于陈天勋,李云天与他打交道的时间就更早了,当年李云天被巡按江西的崔辉陷害时,就是身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陈天勋领着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前去三堂会审,进而还了李云天一个清白。

    陈天勋两年前被宣德帝擢升为左副都御史,他与杨士奇私交甚密,可谓是内阁阵营中最重要的一员朝廷重臣。

    对李云天来说,陈天勋对都察院现在局势的态度至关重要,毕竟他可以影响到内阁在此事上的立场。

    由于顾佐和张云海都是从外地调回的京城,因此李云天以前所没有打过交道,李云天来都察院任职的时候顾佐在贵州担任按察使,等顾佐调回京城担任通政使时他又去了交趾。

    张云海两年前在浙江布政使司担任左参政,陈天勋升任左副都御使后他接任了右副都御史一职。

    值得一提的是,张云海在担任浙江布政使司左参政以前是吏部的郎中,与吏部的官员私交甚密,他此次能脱颖而出将右副都御史一职揽入怀中也与他吏部出身的背景有关,可谓是六部在都察院的一员干将。

    正是因为张云海与吏部之间的这种密切关系,故而他才会被宣德帝调出了京城,以免其在都察院里掣肘顾佐行事,这使得六部几乎失去了在都察院的话语权,对顾佐在都察院整顿吏治无能为力。

第521章 借茶喻事

    李云天来到右都御史王宇诚的公房时,王宇诚正慢条斯理地在那里品着茶,对于都察院里的这场风暴他明智地选择了置身事外。

    宣德帝其实早就猜到了王宇诚会置身事外,但他这样做也实属无奈,除了王宇诚外,适合担任右都御史一职的官员不是属于内阁阵营就是属于六部阵营,他手里并没有其他的人选。

    至少,王宇诚的存在将维持都察院里内阁与六部势力的平衡,很显然现在已经不适宜再调入内阁阵营的官员进入都察院当堂官,那样的话内阁将在都察院里对六部有压倒性的优势。

    本来在宣德帝心中,内阁阵营和六部阵营的官员各有两人担任都察院的堂官为好,这样一来就能维持都察院中两大势力的平衡。

    可现在顾佐正在整顿都察院的吏治,如果将六部阵营的官员调来担任右都御史的话无疑是自寻烦恼,届时还要像张云海那样想办法将其调出京城,那样一来的话无疑会引发六部堂官的严重不满。

    故而,经过左右权衡后,宣德帝将王宇诚调了回来,毕竟现在都察院绝大多数的御史都是六部堂官的门人,内阁阵营在都察院的堂官人数上多一个的话能弥补这种劣势,使得双方的势力实现均衡。

    不过从目前都察院的情形来看,由于顾佐行事的手段过于刚硬,事态的发展很显然已经超过了宣德帝的意料,正处于失控的边缘。

    这也是李云天回京后为何率先来都察院的原因,宣德帝需要一个人来收拾都察院现在的烂摊子,以避免内阁与六部之间爆发更为激烈的冲突。

    在宣德帝看来,论资历、谋虑以及处事的沉稳,满朝文武中也只有李云天是最合适去都察院收拾残局的人选,以他的才智和稳重绝对能妥善平息都察院里的事端。

    “复生呀,你来的正是时候,上个月江南的人给本官送了几斤上好的大红袍,你尝尝看如何。”见李云天来了,王宇诚放下手里端着的茶杯,笑着招呼他落座,然后吩咐下人给李云天沏茶。

    “多谢大人。”李云天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不动声色地坐在了一旁的座位上。

    王宇诚虽然喜欢喝茶,可行事向来低调,绝对不会当众喝大红袍这种市面上价格不菲的顶级茶叶。

    之所以要说王宇诚现在喝的大红袍是顶级茶叶,原因很简单,王宇诚是堂堂的都察院右都御史,江南的人既然给他送茶那么绝对是市面上最好的茶叶,十有**与进贡给宫里的贡品茶叶一样。

    这使得李云天感到非常奇怪,以王宇诚的老练沉稳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展露出这种顶级贡茶来,里面一定有什么深意。

    “复生,味道如何?”等李云天品了一口下人送来的香茗后,王宇诚笑着问道。

    “下官不善茶道,故而再好的茶喝在嘴里也是苦的。”李云天吧唧了一下嘴巴,故作无奈地向回答。

    “苦就对了。”王宇诚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这茶虽然闻起来芬香扑鼻,但其根源却是一个苦字,只不过现在喝茶的人都被它的芬香所迷惑,而忘了它的本源。”

    “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受教了。”由于王宇诚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些话,李云天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但又不方便打探,故而笑着回答。

    “复生,你可知道这几斤大红袍市价是多少?”王宇诚知道李云天现在猜不透他的用意,于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看似随意地问道。

    “据下官所知,现在市面上的顶级大红袍一百两一斤。”这倒瞒不过李云天,九州商会的生意里就有茶,于是他想也不想,微笑着回答。

    “是呀,一百两一斤,几斤茶叶就是几百两银子,本官喝了后觉得直烫嘴,可那些人眼睛眨都不眨就送了出去,着实财大气粗呀!”王宇诚闻言点了点头,放下茶杯后微笑着望着李云天,话里有话地说道。

    “大人的意思是釜底抽薪?”李云天这下终于回过味儿来,不由得试探性地问道。

    “皇上一心为民,可惜皇上并非太祖和太宗,否则岂有今日之事?”王宇诚笑了笑,他并没有回答李云天,而是语峰一转岔开了话题,不无感慨地说道。

    李云天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听出了王宇诚言语中有着诸多无奈,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是在暗指宣德帝无法驾驭朝中的那些文武大员,遇事时往往受到诸多掣肘。

    如果搁在洪武帝和永乐帝时期都察院绝对不会有如此的乱局,内阁和六部的关系更不会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以至于文官集团逐渐分为了内阁阵营和六部阵营。

    “请大人明示,下官从何处下手为好?”此时此刻,李云天不由得对王宇诚刮目相看,恭声问道。

    原本,李云天还以为明哲保身的王宇诚已经远离了官场的是非漩涡,如今看来置身事外的王宇诚比常人更清晰地了解当前朝中的形势,一针见血地点了宣德帝现在所面临的困局,并且点出了解决官场上贪墨风气的最有效手段,那就是釜底抽薪,断了那些贿赂者的财路。

    只不过,李云天现在还没有想好从哪里下手来杀杀这股贪墨之风,以震慑官场上的官员。

    “大明最富庶之地莫过于江南,而江南最富足之人莫过于盐商。”王宇诚闻言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望着李云天,“本官听说江南盐商一个个富得流油,财可敌国,想必这里面有不少龌龊,倘若能查清此事,不仅能震慑百官,同时也能给大明挽回不少流失的税银!”

    “盐商?”李云天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他自然知道位于扬州城的两淮盐运使司衙门里有许多见不人的东西,不过两淮盐道可是一个大马蜂窝,轻易触碰不得,否则必被其所伤。

    王宇诚见李云天面有难色,心中知道他有所顾忌,俗话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淮盐道一事必定牵连甚广而且他将承受来自六部的巨大压力,搞不好还会栽在上面,因此动两淮盐道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两淮盐道由六部把持,其油水之丰厚令人垂涎,是六部在江南所掌控的最重要衙门,如果能将其从六部手中夺走杨阁老定会大力支持。”

    不过,在王宇诚看来以李云天能力完全能查清两淮盐道事务的那些龌龊事,而且李云天也不是没有帮手,因此沉吟了一下后语重心长地说道,“两淮盐道的弊端不除,我大明贪腐之风就会不止,只有敲山震虎才能使得他们收手,皇上与民休息的圣意也才能真正得以施行。”

    “本官老了,倘若能再年轻二十岁,一定会查明两淮盐道的黑幕,使得那些贪赃枉法之徒被绳之以法。”

    说着,王宇诚的神色不由得一黯,神情严肃地望着李云天,“也只有将两淮盐道拿下了,那么内阁才能与六部相抗衡,而只有双方力量均衡后朝廷才会得以安宁。”

    “大人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下官知道该如何做了。”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冲着王宇诚一拱手,恭声说道。

    王宇诚说的没错,只有让内阁和六部之间形成均势,那么双方才能老实下来,不至于再爆发像都察院这样激烈的争斗,而两淮盐道一案必定对六部形成重创,进而使得内阁得以扩张势力,趁机与六部形成均势。

    而且,李云天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讲武堂下属的六大学院近几年来已经培养了两批学员,是该让那些学员施展所学来涉足地方政务中去,而两淮盐道将成为一个巨大的契机。

    如果能将两淮盐道拿下,那么两淮盐道的大小官员将会被捉拿问罪,届时李云天就能趁机将讲武堂六大学院的学员安插在两淮盐道衙门历练,进而一举打入大明文官仕场。

    至于说捅了两淮盐道这个马蜂窝后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进而招致对方群起攻之,李云天虽然有些忌惮但是却并不畏惧,先不说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足以与对方一较高下,单单内阁杨士奇和杨荣等人的支持就会令对方顾此失彼,狼狈应对,即使他所承受的压力无疑小了许多。

    况且,李云天并不会大张旗鼓地彻查两淮盐道。

    他需要一个契机来介入两淮盐道的事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开两淮盐道的种种黑幕,以打乱各方利益势力的阵脚,届时恐怕他们不是想着如何对付自己,而是更关心如何善后以免将其牵连进去。

    因此,解决两淮盐道关键在一个“快”字,揭开两淮盐道黑幕的速度越快,那么那些牵涉其中的利益势力就越被动,他也就越加安全。

    等到了那个时候,双方所关心的事情将不是案子的审理,而是如何善后才能皆大欢喜。

    所谓破后而立,在李云天看来对积弊已久的两淮盐道必须要施以雷霆手段,这样才能扬清去浊,保证大明朝廷最重要税赋来源的收取,同时也是对江南官场乃至天下官场的一种震慑。

    可是,两淮盐道的弊端存在已久,所牵涉的利益关系利益更是错综复杂,历任两淮巡盐御史都没能窥其一斑,或者不敢轻易沾惹,李云天要想在短时间内将其查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522章 心怀不满

    离开王宇诚那里后,李云天又去拜见了左副都御史陈天勋,作为新上任的左佥都御史,拜访都察院堂官是他上任后的首要任务。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李云天是新晋的镇武候,但是都察院的人中却无人喊他“侯爷”,原因很简单,镇武候是武臣的封爵,从品级上来说属于超品。

    按照永乐初年的定制,伯之禄居侯之下,正一品之上,其阶勋皆与侯等,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超品。

    公、侯、伯入则可掌参五府总六军,出则领将军印为大帅督,辖漕纲,但不得预九卿事。

    李云天在都察院担任的文职,倘若以镇武候的身份来行事,不仅名不正言不顺,而且都察院的堂官都要向其行礼,无疑扰乱了都察院的秩序。

    因此,对李云天这种情形朝廷也有定制,那就是文武分论,即李云天在都察院和翰林院时论文职,在军阁和讲武堂时论武勋。

    与王宇诚不同,李云天与陈天勋之间的私交甚好,因此双方会面时气氛融洽,言谈也更为随意。

    “大人,下官听说有人要联名向皇上弹劾左都御史大人,不知大人如何看待此事?”寒暄了一阵后,李云天语峰一转,不动声色地望着陈天勋问道。

    “此事一出,恐怕我都察院要成为外界的笑柄了。”陈天勋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郁闷的神色。

    “大人觉得衙门里现在的境况如何?”李云天见陈天勋的言语中显得有些无奈,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他对都察院的现状不满,于是开口追问。

    “人心惶惶,草木皆兵,无心政务。”陈天勋沉吟了一下,用十二个概况了都察院现在的局势,然后笑着望着李云天,“复生,你匆匆前来上任,是不是冲着现在的乱局而来?”

    “两京刷卷和巡按御史的选拔迟迟未能达成,皇上心中忧虑,故而让下官前来查探。”李云天知道自己的目的瞒不过陈天勋,而且他也没有必要隐瞒陈天勋,故而笑着向陈天勋一拱手,“还望大人助下官一臂之力。”

    “给皇上分忧是本官的份内之事,本官自当鼎力相助。”陈天勋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眉头微微一皱,“看不过双方现在结怨已深,其中的纠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他口中的双方自然指的是顾佐阵营的监察御史与六部堂官门人阵营的监察御史,顾佐接连整下了三十余名六部堂官的门人,而且现在依旧在步步紧逼,六部堂官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左都御史大人行事有些操之过急,手段也太过刚直,都察院乃皇上在朝堂上的耳目,一旦出现乱局皇上的视听必将受到堵塞,有悖皇上彻查刘观的初衷。”

    李云天自然清楚这一点,否则顾佐岂能被御史们联名弹劾?因此沉吟了一下后委婉地指出了顾佐上任左都御史后所犯的过失。

    “顾大人整顿吏治的本意是好的,也是为了给皇上分忧,只可惜过犹不及,他没有掌握好其中的火候。”陈天勋闻言微微颔首,对李云天所言表示赞同,心中也对顾佐在都察院的行事感到不满。

    正是因为不赞同顾佐这种穷追猛打的做法,陈天勋在帮着顾佐掌握了刘观大量违法乱纪的证据后,并没有介入到顾佐展开的对都察院御史的清查中,认为顾佐的手段过于激进。

    随着顾佐撤换掉三十多名御史,不仅六部阵营的御史,就连内阁阵营的御史也对其感到不满。

    有一句话说得好,唇亡齿寒,兔死狐悲,虽说都察院六部阵营和内阁阵营的御史时有争斗,但大家通常都不会下狠手,彼此间都留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如今,六部阵营的御史纷纷倒了霉,作为曾经共事的同僚,内阁阵营的御史心情无比复杂,虽然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将大大削弱都察院六部阵营御史的力量,可谁也不愿意看见他们以这样的形势来获利。

    归根结底,御史也是士大夫阶层的一员,在御史们看来他们在官场上有一种超然的地位,如今被顾佐一下子就整掉了三十余人,这无疑会使得他们感到自己的利益受到触动。

    说句不好听的,御史们平常都是在都察院里讨生活,如果六部阵营的御史出现如此多的问题,那么内阁阵营的御史岂能独善其身?

    现在都察院里是顾佐掌权,可如果有一天换上来一位六部阵营的左都御史,那么内阁阵营的御史十有**会被翻后账,届时倒霉得可是他们。

    尤为重要的是,包括陈天勋在内,对顾佐举荐那些非两榜进士出身的官员来担任御史大为不满,这种行为无疑是破坏了御史高贵纯正的血统。

    在御史们看来,由于御史有着监察百官的重责,是皇帝在朝廷的耳目,是国之重职,故而御史一职是唯有两榜进士才能担任,其余者皆无这个资格。

    不过,由两榜进士担任御史是永乐朝才开始形成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可谓是都察院的一个潜规则,朝廷对此并无定制。

    因此顾佐举荐非进士出身的官员担任御史并没有不妥之处,只不过他打破了都察院近二十年来的潜规则而已,势必引发御史们的抵触情绪。

    时至今日,顾佐在都察院里所能依靠的御史唯有他举荐的那些人,以及几名平日里不得志的御史,由于他特立独行的风格,内阁阵营的御史与他之间逐渐产生了一道沟壑。

    这也是为何李云天进入都察院时,在院子里看见谢恒等内阁阵营御史与六部阵营御史在一起的原因了。

    内阁阵营和六部阵营的御史分属十三道御史,因此相互间很多都是朝夕相处的同僚,故而在内阁阵营和六部阵营中又形成了许多小圈子。

    例如李云天被视为内阁阵营在都察院的佼佼者,但同时他与属于六部阵营的湖广道监察御史韩亮有着非常好的私交。

    可以说,都察院御史们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各种圈子相互交缠在一起,相互间有着层层的利益纠葛。

    相对于顾佐举荐的那些新晋御史,内阁阵营和六部阵营的御史其实属于一个大圈子,这个大圈子就是老派御史。

    虽然谁也没有承认,但实际上都察院已经形成了新老御史相互间的无形对峙,这里面的原因错综复杂,简单的内阁阵营与六部阵营就能分得清楚的。

    换句话来讲,都察院里的御史现在其实分为了三派,一派是六部阵营,一派是内阁阵营顾佐部,另外一派是内阁阵营陈天勋部,这恐怕是事先谁也没有料到的事情,令宣德帝是大为头疼。

    宣德帝之所以大力整顿都察院的吏治,除了刘观大肆贪腐、御史们生活腐化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趁机增强内阁在都察院的影响力,使之能在都察院与六部相抗衡。

    这也是宣德帝让顾佐举荐官员担任御史的原因,顾佐与杨士奇和杨荣关系密切,是内阁阵营中的一员,否则他岂能从通政使一跃成为左都御史?要知道六部堂官和南京各部院大员都盯着左都御史一职,资历和职衔都要高过顾佐的人比比皆是。

    只不过,顾佐的手段太为偏激,使得都察院陷入到了一种混乱的境地,连内阁阵营都出现了分化,也着实超出了宣德帝的意料。

    “大人,下官觉得衙门里的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了,倘若真得拼个鱼死网破的话对谁都没有好处。”李云天这次来见陈天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试探他对都察院现状的看法,既然陈天勋对顾佐也颇为不满,那么他也就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向陈天勋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事到如今,此事已非你我所能左右得了的。”陈天勋闻言微微颔首,对李云天所言表示认同,随后苦笑着说道。

    明面上看,都察院的混乱是顾佐造成的,但究其根源却是内阁与六部的一次交锋,即便是顾佐想停止都察院的这场纷争,如果没有内阁点头的话也是徒然。

    很显然,内阁阁老们不会放过如此好打压六部的机会,虽然顾佐在都察院整顿吏治的行为已经对都察院产生了重大影响,但在内阁阁老眼中都察院只不过是他们对付六部的一颗棋子罢了,目的是削弱六部的力量,至于都察院的乱局以后自会平息。

    “皇上已经对咱们都察院里的事情不满,下官想这正好是一个结束的契机。”李云天知道事情的关键还在内阁和六部,故而沉吟了一下,抬头向陈天勋说道。

    “只要能结束衙门里的这场纷争,本官一定全力支持你。”陈天勋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李云天来见他的意图,原来是寻求他的帮助,他也想着了结都察院里的乱局,故而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在陈天勋看来,都察院的事情也只能由李云天来解决,李云天不仅是杨士奇的得意门生,其言论更容易被杨士奇接受,更为重要的他是宣德帝面前的红人,能借着宣德帝来向内阁施加压力。

    “多谢大人。”李云天也笑了起来,冲着陈天勋拱手说道,得到了陈天勋的首肯后,他此次前来拜见陈天勋的目的已经圆满完成。

    有了陈天勋和王宇诚的支持后,李云天下一步在都察院的行事无疑就会顺当许多,而且一些事情也将更容易展开。

第523章 探查底细

    临近中午,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公房。

    李云天坐在案桌后面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热水,摆出了一副养尊处优的上位者派头来,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下官贵州道监察御史牛飞拜见左前都御史大人。”不久后房门开了,一名穿着正七品官袍的壮实男子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向李云天拱手行礼,他就是上午在院子里呵斥御史们喧哗的那个人。

    “牛御史,听说广西道监察御史马安的案子是你抓的,他犯了何事?”李云天也不抬头看牛飞,一边吹着茶杯里的热气,一边不动声色地问道。

    “禀大人,经下官所查,马安徇私舞弊,私下收受巨额贿赂,实乃都察院之巨蠹。”牛飞闻言沉声禀告道。

    “巨额贿赂?”李云天品了一口热水,然后淡淡地问了一句,“有具体的数量没?”

    “钱物折算下来将近万两!”牛飞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报出了一个数字,他已经知道马安被李云天从锦衣卫手中救下的事情,故而早就做了充分的准备。

    “罪证确凿?”李云天这才抬起头,微微皱着眉头望着牛飞。

    “所有证物下官已经查扣!”牛飞沉声回答。

    “真是令人痛心呀,没想到马御史竟然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白白毁了大好前程。”李云天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将水杯放在了案桌上。

    “大人,如今罪证确凿,是否将马安打入诏狱审问?”见李云天对马安感到惋惜,牛飞眼前顿时一亮,试探性地问道。

    “此事事关重大,要谨慎行事。”李云天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向牛飞说道,“这件案子既然发生在本官上任伊始,那么本官不能坐视不理,你把马安一案的证供移交一下,本官准备亲自审理此案。”

    “这……”牛飞闻言微微一怔,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想要介入这件事情,顿时面露难色。

    “怎么?不方便?”李云天盯着牛飞,面无表情地问道。

    “大人误会了,下官岂敢阻挠大人审案,不过左都御史大人让下官审理马安一案,如果没有左都御史大人的首肯,下官不好移交此案。”牛飞可不想得罪李云天,连忙满脸赔笑地向他解释。

    “这好说,本官下午会进宫觐见皇上,届时本官会与左都御史大人说的。”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不动声色地说道。

    “下官遵命。”牛飞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冲着李云天一拱手,躬身说道。

    与都察院的其他御史不同,李云天进宫面圣犹如家常便饭一样,身为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如果想要查马安一案的话,顾佐没有理由拒绝,难不成李云天一个资深御史的查案能力还比不上牛飞这个新晋御史?

    “来人,告诉马御史,到本官这里来一趟,另外让伙房做一桌饭菜送来。”牛飞走后,李云天凝神沉思了一会儿,沉声吩咐向守在门外的亲兵。

    虽说李云天在都察院是以左佥都御史的身份在理事,但他毕竟是大明堂堂的镇武候,享有侯爷的礼制,故而有着随行护卫的亲兵,皆为骁武军中的悍勇之辈。

    李云天对马安还是非常了解的,此人虽然性情孤傲,但并不是那种贪婪之徒,岂会贪墨万两的财物?否则的话顾佐早就将其拿下了,哪里轮得到牛飞来查。

    隐隐约约,李云天觉得马安一案中另有蹊跷,因此准备把马安喊来试探一下他的底细。

    得知李云天请他吃午饭,马安的心中不由得七上八下,虽说李云天在官场有着很好的口碑,但毕竟查他的牛飞与李云天同属内阁阵营,李云天会如何做真的很难说。

    “马兄,坐。”马安来到李云天公房的时候午饭已经准备妥当,李云天坐在摆着几个酒菜的桌子旁,笑着示意他落座。

    “不知大人喊下官来所为何事?”在李云天对面坐下后,马安强自镇定地问道,他现在是真的怕了,按照宣德帝新颁布的法令,一旦他的贪污罪名被坐实将彻底告别仕途,这对他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毕竟十年寒窗苦读不正是为了在官场上出人头地?

    “马兄,没想到咱们还有机会在一起喝酒。”李云天感觉马安有些紧张,笑着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

    “下官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见谅。”马安见状不由得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双手端着酒杯,神情尴尬地说道。

    因为崔辉他一直对李云天有着很深的敌意,认为李云天当年之所以逃过崔辉的审问是因为杨士奇和周征暗中相助,从没有想到崔辉会陷害李云天。

    “人之常情而已,本官不会放在心上的。”李云天笑着向马安向下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郑重其事地说道,“本官知道你与崔辉是好友,不过本官还是要告诉你,本官与崔辉势如水火,绝对不会放过他!”

    “大人……”马安闻言心中顿时就是一惊,脸上顿时流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难道李云天这是要放手自己的事情不理?以目前的形势来看除了李云天外还真的没人能够救他,毕竟都察院的事情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插得上手的,要不然那三十多个御史也不会被顾佐撤换了。

    “本官已经说过会还你一个公道,那么就一定会言出必行。”李云天知道马安的担忧,一伸手阻止了他开口,然后冲着马安举起了手里的酒杯,“这杯酒是本官给你压惊的。”

    说着,李云天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冲着马安亮了一个杯底。

    “大人,你与崔辉究竟有何恩怨?”马安怔了一下,连忙也喝光了杯里的酒水,见李云天伸手拿酒壶准备倒酒,连忙抢先一步端起了酒壶,给李云天倒上酒后忍不住狐疑地问道,也不知道为何他忽然之间觉得当年崔辉在江西与李云天的恩怨好像并不是他所知道的那样,里面好像另有隐情。

    “崔辉不仅诬陷了本官,而且还差一点害死了本官身怀六甲的二夫人,这已经超出了官场上争斗的范畴,本官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本官的家人,否则就准备承受本官的怒火。”

    李云天双目寒光一闪,端起酒杯再度喝干了里面的酒水,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面上,神情冷峻地望着马安,“你如果想知道崔辉当时对本官的二夫人做了什么,可以询问一下当时他带去江西的随从,他们的话比本官所言更有信服力!”

    马安清晰地感觉到了李云天身上散露出来的浓烈杀气,尤其是李云天眼神中的阴冷,使得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万万想不到这件事情里还牵涉到了李云天的二夫人绿萼,以前从没有人跟他说过怀有身孕的绿萼受到过崔辉的刁难。

    “马兄,近来可与什么人交恶?”或许是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李云天的神情随后缓和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望着马安。

    “虽说下官在朝廷也得罪过一些人,不过近来交恶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贵州道监察御史牛飞。”

    马安闻言回过神来,仔细想了想后望向了李云天,嘴角流露出不屑的神色,“牛飞仗着左都御史大人撑腰,在都察院里耀武扬威,下官看不惯他的狂妄,因此与他发生过几次争吵,使得他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故而对下官甚是痛恨曾经扬言要给下官好看。”

    “本官问你,你是否贪墨了不少钱财?”李云天闻言不由得微微颔首,他就觉得奇怪,牛飞好好的为何要查马安原来两人有过节,随后他面色一整,神情严肃地望着马安,“你可要想好了,要老实回答本官。”

    “除了每年例行的冰敬和炭敬外,下官没有收受过其他的钱财。”马安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想了想后补充道,“另外,由于下官喜爱书法,故而也收了几幅字画?”

    “字画?”李云天闻言眉头顿时微微一皱,这东西的价钱可高可低,也不知道马安所说的那几幅字画价值几何。

    “大人,下官的那几幅画都不是什么珍品,放在市面上的话最贵的才一百多两银子。”马安见李云天神情变得严肃,知道李云天误会了自己,连忙解释道,“下官虽然喜爱书法但却有自知之明,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故而那些太贵重的字画下官没有收取过。”

    “那些字画现在何处?”李云天蹙在一起的眉头不由得松开了,看来马安行事倒挺谨慎,于是开口问道。

    “下官上午的时候得了消息,牛飞上午让人抄了下官的家,将那些字画等物一并抄走了。”马安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郁闷的神色,同时显得有几分愤怒,“大人,下官再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御史,他牛飞竟敢抄了下官的家,着实可恶。”

    “马大人,怎么本官听来的消息与你所说不一样,你家中是否有价值高达万两白银的财物?”李云天见马安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双目紧紧盯着马安的眼睛想看看他是否说谎。

第524章 孙皇后

    “大人,这纯粹是污蔑之言,下官要是有这么多银子的话早就换一个大宅子了,何必一家三代人挤在一个小院里!”听闻“万两白银”四个字,马安的脸刷一下就变得苍白,连忙高声辩解道,这个数额足以令他在菜市口被凌迟处死。

    “牛御史已经从你家里搜出了确凿的罪证,你难道还想抵赖不成?”李云天一边观察着马安的脸色,一边冷冷地问道。

    “大人明察,下官家中就是砸锅卖铁也没有那么多钱。”见李云天的神情变得冷峻,马安的额头上顿时就渗出了冷汗,他知道自己这次被牛飞算计了,神色惊惶地起身向李云天拱手说道。

    “你是说,牛御史骗了本官?难道他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栽赃陷害你不成?”李云天感觉马安不像是在说谎,因此沉吟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问道。

    很显然牛飞既然敢对他说马安家中有万两财物,那就一定是有备而来,也就是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细节被马安忽略了,故而暗中提醒马安。

    “这……”马安一时间无言以对,不由得伸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神情显得万分焦急。

    经过刚才李云天的提示,马安意识到牛飞不可能对李云天信口开河,因为牛飞应该很清楚李云天可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故而绝对不会无的放矢,从他家中搜出来的东西一定有价值万两白银的可能。

    “大人,下官想起来了,下官因为喜爱字画但又无钱购买那些真迹,故而在京城的旧市上淘了不少仿品回来,莫非牛飞将那些仿品当成了真迹?”在李云天的注视下,马安忽然眼前一亮想起了一件事情来,连忙向李云天说道。

    旧市就是指京城售卖书画古董的集市,位于城南,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场所,李云天以前去过一次,竟然淘了几幅唐代书画大家的真迹和几个元代官窑的贡品青花瓷瓶,准备当做传家宝传下去,七八百年以后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

    “旧市那些书画摊铺的商贩可认得你?”李云天闻言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终于意识到马安这个案子的关键所在,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认的,认的,下官每个月都要去一次,与不少商贩都打过他们,他们有好的仿品也都给下官留着。”马安连连点着头,急声说道,“一定是牛飞将那些仿品当成了真迹,然后栽赃陷害下官。”

    “本官已经让人接收了牛御史从你家中搜来的物品,是真是假本官届时自会查清。”李云天微微一笑,伸手指着桌上的菜肴说道,“本官下午还要进宫面圣,因此就不能陪马兄喝酒了,咱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将桌上的这些菜给吃完。”

    “下官遵命。”马安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李云天相信了他所说的话,于是冲着李云天拱了一下手,沉声说道,言语中显得有些激动,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危急时刻李云天会出手救他。

    下午,李云天进宫去见宣德帝,手里拎着那把宣德帝御赐的金柄金鞘的绣春刀,值守宫门的禁军望了一眼那名御赐金刀就让他进入了宫门,一路上没有遇到丝毫的阻挡。

    李云天回京后宣德帝降下了一道恩旨,只要凭借着这把御赐金刀李云天就可以进宫面圣,沿途禁军与内侍不得阻拦。

    也就是说,李云天只要拿着这把御赐金刀,那么就能畅通无阻地来到宣德帝所在的宫殿,在殿外等待宣德帝的召见,可谓恩宠有加。

    宣德帝正在御花园里与太子朱祁镇玩耍,朱祁镇也就是后来鼎鼎大名的正统帝,宣德二年十月出生,也就是李云天率军前往交趾平叛不久后。

    朱祁镇是宣德帝的长子,宣德帝得知孙贵妃诞下皇子后万分欣喜,当即下诏大赦天下,并且免宣德三年天下钱粮三分之一,以示祝贺。

    值得一提的是,朱祁镇的母亲并不是胡皇后而是孙贵妃,按理说只有皇后生的嫡子才能成为太子,不过就在朱祁镇出生四个月后,宣德帝就以稳定大明江山社稷为由立皇长子朱祁镇为太子,成为了大明的储君。

    由于胡皇后身体不好很难再生育,再加上孙贵妃是后宫仅次于胡皇后的妃嫔,故而为了巩固大明江山,朝臣们欣然接受了朱祁镇以皇长子的身份成为太子。

    此时此刻,一旁的凉亭里,头戴凤冠的孙贵妃坐在垫着软垫的石椅上含笑望着两人,随着朱祁镇成为太子她也被宣德帝立为了大明的皇后,摇身一变成为了孙皇后。

    说起来,孙贵妃成为皇后还在京城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她要成为皇后就必须要废掉原先的皇后胡善祥。

    胡皇后贤良淑德,不仅深受张太后的喜欢,而且在满朝文武中也颇有声望,再加上其在后宫又无过错,故而宣德帝要想废掉胡皇后也着实伤了一番脑筋,下令朝臣们寻找历史上的先例。

    出乎宣德帝的意料,与拥立朱祁镇时的积极态度相比,朝臣们对此废胡皇后一事表现得非常冷淡,而且还遇到了巨大的阻力,杨士奇、杨溥和夏元吉等朝中众臣纷纷以胡皇后无错为由反对废后。

    而另外一些大臣虽然不敢明着反对,但以皇后是一国之母,臣子不便非议为由来推脱敷衍。

    由于宣德帝废后心意已决,故而杨荣为了能使得胡皇后被废除,捏造了胡皇后二十大罪状呈献给了宣德帝,以此作为废除胡皇后后位的依据。

    不过,宣德帝看了那二十大罪状后勃然色变,认为有辱胡皇后的名节,因此不予采纳,毕竟两人做了多年夫妻,本来宣德帝废除胡皇后的后位心中就有愧疚,岂会再败坏她的名声。

    后来有大臣给宣德帝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那就是让胡皇后主动退位,然后再立孙贵妃。

    就这样,孙贵妃成为了大明的皇后,胡皇后被宣德帝赐为“静慈仙师”,迁往长安宫居住,礼制待遇一切按照皇后的定制。

    不仅如此,张太后怜惜胡皇后,因此每当后宫举行重大礼仪事务时都让胡皇后位于孙皇后之上,孙皇后岂敢招惹张太后又知道胡皇后被废由她而起,所以甘愿位于胡皇后之下。

    据《明史》记载,“后无过被废,天下闻而怜之。宣宗后亦悔。尝自解曰:此朕少年事。”

    由此可见,编修《明史》之人对胡皇后被废表示了同情。

    宣德帝此举也开创了明朝皇帝废皇后的先河,而且相继被后世子孙效仿,宣德帝一共有两个皇子,次子朱祁钰,也就是后来的景泰帝废除了其原配皇后汪氏,而正统帝的长子朱见深,也就是后来的成化帝废除了其原配皇后吴氏,恐怕这是宣德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事情。

    两名内侍小心地跟在宣德帝和朱祁镇的身旁,躬身在那里伺候着,两个人都是李云天的老熟人,一个是御马监左监丞宋大山,另外一个是御马监右监丞王振。

    朱祁镇出生后,宣德帝要找两名体己的内侍前去伺候,于是宋大山和王振主动请缨前去伺候太子,对于这两名曾经跟自己公共患难的内侍宣德帝是信任有加,因此就让两人来伺候朱祁镇。

    对于宋大山和王振来说,这是两人在宫中蛰伏的一个好机会,宫中的内侍现在以司礼监的金英和王瑾等人马首是瞻,金英和王瑾等人都是从宣德帝小时候就开始伺候他,故而深得宣德帝的信赖,因此两人根本就没有与其争锋的资本,还不如老老实实地伺候太子着眼未来。

    李云天见宣德帝和朱祁镇玩得高兴,于是没有打扰两人,走向凉亭向孙皇后拱手躬身行礼。

    孙皇后见状微笑着伸手虚空向上一托,冲着李云天微微颔首,态度甚是和蔼。

    虽然李云天已经离开京城近四年,但镇武候府与宫里的关系却非常密切,周雨婷和朱玉馨时常进宫看望张太后和胡皇后、孙皇后,这无形中就使得双方相处得十分亲近。

    宋大山和王振也注意到了李云天,因此纷纷向李云天躬身致意,从官职上来讲两人的品级远低于李云天这个侯爷。

    “镇武候,太子与你缘分匪浅,当年朕有两件烦心之事,一是交趾的叛乱,二是大明的储君,你不仅挂帅出征而且朕随后就喜得麟儿,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宣德帝很快就注意到了立在一旁的李云天,于是笑着向他说道。

    “陛下洪福齐天,自有皇天庇佑。”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向宣德帝一拱手,躬身说道。

    “太子,来,拜见你的老师。”宣德帝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拍了一下朱祁镇的后背,指着李云天说道。

    “朱祁镇见过老师。”朱祁镇此时已经是一个四岁孩童,在张太后和孙皇后的调教下早已经懂事,见宣德帝给自己找了一个老师,于是走到李云天身前一本正经地冲着他一拱手,奶声奶气地说道。

    “臣拜见太子。”李云天连忙躬身回礼,他没想到宣德帝竟然让自己来当朱祁镇的老师,这通常都是朝中重镇或者学识渊博之士才能享有的殊荣,随后冲着宣德帝一拱手,连胜推辞,“皇上,臣学识有限,不敢教授太子,请皇上另觅他人。”

第525章 君臣之谊

    “镇武候,你既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又是我大明的镇武候,文武兼备,试问当今朝堂之上可有出你其右者?”

    宣德帝早就料到李云天会推辞,于是笑着说道,“在朕看来,太子的授业老师非你莫属!”

    “臣惶恐,定当竭尽全力将自己所学教授太子,不负皇上所托。”李云天见宣德帝心意已决,因此不再推脱,跪在地上向宣德帝谢恩。

    见此情形,立在一旁的宋大山和王振眼前不由得亮了一下,双目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早在去年张太后就催着宣德帝把朱祁镇的启蒙老师确定下来,使得朱祁镇能尽早受教,不过此事一直被宣德帝拖着,如今看来宣德帝早已经给朱祁镇找好了老师,同时也给朱祁镇物色了一个值得信赖的肱骨之臣。

    很显然,李云天如果成为了朱祁镇的授业老师,那么就是朱祁镇最为体己的臣子,以后定会受到朱祁镇的重用。

    尤为重要的是,宣德帝非常欣赏李云天在政务军事上的才华以及在官场上的为人处世之道,他希望朱祁镇能从李云天那里学习这些才能和经验,将来能更好地治理大明。

    而且,宣德帝对李云天是无比信任,在他看来两天能两次不顾生死躲开汉王的围追堵截给他和洪熙帝送遗诏,已经足以表明他对大明天子的忠心,否则只要有一次投靠了汉王那么大明的江山就要归属汉王。

    更何况李云天两次在大明危难之际挺身而去,既有黑牛镇一役的惨烈,也有孤身前去交趾平定叛乱的悲壮,这些事满朝文武所无法比拟的。

    故而,当朝中有大臣上疏提醒宣德帝要对掌管广西和交趾军政大权的李云天加以提防,以免李云天拥兵自重,尾大不掉时,宣德帝完全不予理会。

    相对于朝中那些倚老卖老的文武大臣,宣德帝很显然与任劳任怨的李云天更为投缘,两人之间不仅有君臣之谊,而且当年宣德帝从南京城赶来北京城的路上两人还是共过患难的生死之交,这一点满朝文武无人能比。

    “皇上,臣妾先行告退。”孙皇后知道李云天此次来见宣德帝是有公务要商议,故而随后向宣德帝告辞,领着朱祁镇离开了御花园,宋大山和王振躬身跟在后面。

    “皇上,经过今日臣的探查发现都察院里的形势不容乐观,即便是顾大人和陈大人之间也出现了不合。”李云天和宣德帝一边子啊御花园里漫步,一边沉声汇报。

    在这里李云天的说法非常委婉,宣德帝岂会不知道内阁和六部在朝堂上的争斗,但作为大明的天子这正是他乐于看见的一幕,朝臣们斗得越厉害那么他这个天子就越容易掌控朝中的局势。

    自古以来,君权与臣权就一直处于微妙的角力状态,历朝历代的皇帝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朝臣们一团和气,虽说这样看起来好像朝政和睦,其实不利于皇帝对朝堂的掌控,因为朝臣们相互间如果没有矛盾的话很容易抱成团来对抗皇权。

    除非有像唐太宗、宋太祖或者洪武帝、永乐帝这样有着乾纲独断的霸气帝王,否则根本就无法威压住满朝的文武,即便是洪武帝这样的千古一帝也为了巩固君权而废除了宰相一职。

    宣德帝之所以在都察院整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就是为了平衡内阁和六部的权势,内阁的地位虽然在洪熙朝之后显著提升,但依旧无法与根基深厚的六部并肩,故而才拿都察院开刀,借助内阁打压六部。

    只不过现在看起来都察院的形势已经失控,宣德帝低估了内阁与六部之间权力争斗的残酷,因此不得不采取办法进行补救,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李云天的头上。

    听了李云天的禀告后,宣德帝的眉头顿时微微一蹙,立刻敏锐地意识到顾佐在都察院的举动已经引发了都察院老派御史的不满,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很可能会使得都察院爆发更为严重的冲突。

    “镇武候,你觉得该如何处置都察院的事情?”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宣德帝不动声色地问道。

    在宣德帝看来,李云天与其他朝臣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从来不给自己出难题,一旦遇到问题的话会拿出解决的办法,不像朝中那些大臣遇到麻烦事就要自己拿主意,而无法提出有效的应对之策。

    “皇上,如今都察院人心惶惶,无心政务,倘若放任不理势必将引发朝局混乱。”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神情凝重地回答,他口中的朝局混乱自然指的是内阁和六部借着都察院一事相互攻讦、倾轧。

    “朕觉得到该了结此事的时候!”宣德帝闻言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依你之见,如何来善后最为稳妥?”

    “皇上,要想平息此事必须要让各方都心悦诚服。”李云天心中早有对策,有条不紊地回答,“在臣看来,顾大人的行事手段太过偏激,手下又有人趁机为非作歹,因此唯有严惩那些趁机兴风作浪之人才能化解目前的困局,既能敲山震虎,也能安抚民心。”

    “兴风作浪?”宣德帝闻言不由得停下脚步,有些意外地望着李云天,他清楚李云天的意思,由于顾佐在都察院势头太劲故而想要对其进行打压,以平息都察院老派御史的怒气和怨言,顺势结束都察院的这场风波。可有些不明白李云天口中的“兴风作浪”是何意。

    “皇上,臣收到消息,顾大人的手下在都察院里好像有些张扬,具体的事宜臣正在查,等查明后再向皇上禀告。”

    李云天说的兴风作浪之人就是牛飞,凭经验他觉得牛飞并非那种良善之辈,否则也不会把马安往绝路上逼,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故而无法向宣德帝开口明说。

    “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宣德帝闻言微微颔首,如果换做别人的话此时肯定就要落井下石,而李云天从来也没有在他面前搬弄过其他人的是非,都是以翔实的证据来说话,这一点令他甚是欣慰。

    “臣遵旨。”李云天向宣德帝一拱手,沉声应道。

    “对了,这次出海能有多少税银?”宣德帝想到了一件事情,于是抬步,边走边看似随意地问道,他口中的出海自然指的是李云天在交趾组织的第二次海外贸易。

    原本,宣德帝还真的没把这海外贸易当回事,毕竟按照士农工商的阶层排名商人的社会地位处于社会最底层,是不劳而获的卑贱职业,因此宣德帝自然不会接触到商业上的事情。

    宣德帝对商业方面的见解,尤其是海外贸易主要来自大明官方所主导的朝贡体系,而大明为了彰显天朝上国的风范同时也是体谅那些藩属国进贡一次殊为不易,因此通常都会给与那些藩属国十分优厚的商业条件,而且皇帝都会另外给予赏赐,这已经成为了朝廷的定制。

    正是因为这样,海外诸国这才不远千里,蜂拥前来大明朝贡,除了仰慕大明天威外,最主要的就是经济利益的诱使,以至于出现了不少假的外国使节。

    这些朝贡的海外使团消耗了大明国库巨额财物,以至于大明不得不向海外朝贡诸国规定朝贡的期限,或三年一次,或五年一次,最长者甚至十年一次,并且对使团的人数也做出了限制。

    因此在宣德帝的印象里海外贸易是一个赔本的生意,当李云天请求通过交趾云屯市舶司与南洋诸国通商以筹集重建交趾的资金时,他并不认为李云天能从中赚多少钱。

    然而,实际结果令宣德帝大吃了一惊,去年李云天让人将上缴给宣德帝的第一次海外贸易的税银让人送来了京城,钱物折合的话高达三百万两白银,相当于大明户部国库一年的收入。

    说实话,宣德帝的内库中并没有多少银子,当年平定汉王叛乱的时候内库的银子就已经被掏光了,李云天送来的这三百万两钱物无疑充盈了宣德帝的内库,使得囊中羞涩的宣德帝手中有了可以自由支使的银两,不至于再因为钱财上的事情与户部的堂官在那里讨价还价一番。

    别看宣德帝贵为天子,可如果户部一口咬定了没钱他也无可奈何,即便是永乐帝也因为北征蒙古的钱粮问题被时任户部尚书的夏元吉顶撞,最后将夏元吉打入了诏狱,更别说年轻的宣德帝了,在使用户部钱粮的时候受到户部的诸多掣肘。

    三百万两确实是一笔巨额银两,但是对坐拥天下的宣德帝来说根本就不够用,毕竟大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

    故而宣德帝对第二次海外贸易颇为关注,想要知道这次能从中收取多少税金。

    “皇上,这次海外贸易的规模比上一次要大,据臣的估算所有货物的价值应该在两千万两左右。”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给了宣德帝一个答案。

    “两千万两!”宣德帝闻言眼前不由得亮了一下,这意味着内库中将有五百万两的收入,已经超过了大明户部一年的税收。

    “皇上,我大明银矿稀缺,品相也不好,臣在交趾推行摊丁入亩后白银将逐渐成为当地市面上流通的主要货币,随着交趾经济的发展势必需要大量白银来维持市场的货币供求,届时交趾的经济将陷入困境。”

    李云天见宣德帝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于是不失时宜地说道,“臣听说海外的印加帝国银矿丰富,品相上乘,如果能加以开采并且制成成品运回国内,将解决我大明白银不足的隐患。”

    “哦?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倘若能够办成的话可为我大明立了一个大功。”宣德帝没想到印加帝国竟然有着丰富的银矿,因此想了想后笑着向李云天说道。

    值得一提的是,讲武堂军户农庄里种植的花生和马铃薯等从印加帝国传来的农产品现在已经成为了皇家贡品,下一步将在全国推广种植。

    故而宣德帝知道印加帝国是美洲的一大强国,要想在那里顺利开采银矿并不容易,满朝文武中恐怕也只有李云天有这个本事了。

    “臣遵旨!”李云天闻言也笑了起来,他并没有推脱,向宣德帝一拱手后从容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好像对此事已经胸有成竹。

第527章 贤内助

    与马骐分开后,李云天本想回家与妻儿吃一顿团圆饭,不过在宫门处被张太后派来的内侍给喊住了。

    张太后在慈宁宫设好了晚宴,传下懿旨让李云天前去赴宴,周雨婷和朱玉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奉旨进宫陪张太后聊天。

    除了周雨婷和朱玉馨外,胡皇后和孙皇后也在慈宁宫里作陪,李云天留意了一下,正如他先前所得知的消息那样,胡皇后的座位果然在孙皇后之上,

    张太后此次召李云天和周雨婷、朱玉馨来慈宁宫赴宴,自然是给李云天接风洗尘,李云天不仅立下了平定交趾的大功,而且还给大明开疆拓土出人意料地并入了占城,可谓是宣德帝的肱骨之臣。

    另外,李云天还广开财路,通过交趾的海外贸易充盈了宣德帝的内库,并且给后宫也送了不少海外的稀奇物件,其在文治武功和商道上都颇有建树,这一点满朝文武中无人能及。

    张太后对此是甚为欣慰,认为李云天是永乐帝和洪熙帝留给宣德帝的一个难得的经国治世的人才,自然要对其恩宠有加。

    李云天离开慈宁宫的时候夜色已深,他在慈宁宫里讲了不少交趾和占城的事情,使得张太后等人饶有兴致地聆听,气氛甚是和睦、融洽。

    “相公,都察院的事情棘手吗?”回家的路上,在马车里与李云天谈笑的周雨婷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问道。

    虽然李云天没有跟周雨婷提起过自己去都察院是为了善后事宜,不过都察院三十多个御史被撤换一事早已经轰动了京城,再加上李云天回京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都察院,因此她岂会不知道都察院里的事情很麻烦。

    听周雨婷这么一问,坐在她身旁的朱玉馨神情关切地望向了李云天,都察院的事情涉及到了太多的利益纠葛,一旦李云天处理不慎的话将会深陷其中。

    “相公出马,再棘手的麻烦也能迎刃而解。”李云天见两位娇妻神色中有着一丝担忧,于是不以为意地笑着回答,安慰两人道,“相公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这个月内都察院必定会风平浪静。”

    “相公,你现在身兼数职,是不是该让皇上给你加俸了。”见李云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周雨婷莞尔一笑,打趣道。

    虽说李云天现在在翰林院、都察院、讲武堂和交趾、广西都担任着职务,而且都是实职,但他的俸禄自从进封为镇武伯后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镇武伯每年的薪俸。

    本来李云天的俸禄在都察院支取,毕竟他进京后是在都察院任职,后来虽然成为了翰林院庶吉士但考虑到他已经在都察院支取俸禄,而大明身兼数职的官员非皇上恩旨只能支取一俸,所以他也就没有领取翰林院的俸禄,包括后来讲武堂的俸禄也没有支取。

    后来,李云天得以进封镇武伯,朝廷按例是要依照爵位给他俸禄,由于勋贵的俸禄远高于文武百官,再加上他又不缺钱,故而李云天就停掉了他在都察院的那份俸禄。

    严格意义上来说,李云天现在俸禄并不属于官职的薪俸,而是爵位的俸禄,这两个薪俸体系不同。

    洪武帝虽说给与了官员们极低的俸禄,但却厚待那些勋贵,这使得勋贵的俸禄很高,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些勋贵都是跟随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理应受到这种优待。

    李云天闻言顿时微微一笑,自然知道周雨婷这是玩笑之语,不仅他和周雨婷、朱玉馨因为爵位都有不菲的俸禄,绿萼和陈凝凝、郑婉柔也都有命妇的俸禄,甚至李安邦和李安国、李安民、李安明等儿子也都有勋职俸禄。

    因此,对于李家来说从朝廷得到的俸禄已经太多,根本就不会再计较俸禄的事情。

    “有没有觉得马车的车厢小了些,坐在里面有些憋闷的慌,而且只能载咱们这几个人,有些太过浪费了。”

    随后,李云天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伸手拍了拍一旁马车的厢壁,笑着向周雨婷和朱玉馨说道。

    “马车不都是这样的?咱们的车厢已经够大了。”周雨婷闻言顿时感觉有些奇怪,不知道李云天为何忽然之间有此一说,按照大明的定制勋贵马车仅次于藩王。

    “对于双轮马车来说确实够大,但对于四轮马车来说就要小上很多。”李云天见周玉婷脸上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于是微微一笑后说道。

    “侯爷,你怎么想起四轮马车来了?”这时,一旁的朱玉馨好奇地开口问道。

    虽说四轮马车在春秋时期就有,但是由于其没有二轮马车适应地形的能力强,速度也比二轮马车慢,再加上路况不佳,因此行军打仗的时候反而是个累赘。

    况且,中国古代就是文官坐轿武将骑马,达官贵人们比起马车更是喜好轿子,故而久而久之四轮马车也就没落了。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古代的战争动辄数万数十万兵马厮杀,攻城掠地,生灵涂炭,这个时候就要逃难,而二轮马车比四轮马车的速度快,更能载着那些达官贵人逃命。

    另外,四轮马车主要是用来运输,或者说是客货两用,欧洲的四轮马车即使是载人其上面也能安放许多行礼。

    尤为重要的一点是,欧洲是五大洲中最平坦的洲,平均海拔300米以下,至少六成面积是平原,除阿尔卑斯山外都是低山和丘陵,十分适合四轮马车行驶。

    中国的地形则极其复杂,平原只占很小部分,地域被高山、高原、沙漠、湖泊所包围和分割,还有相当的平原是水田,这就使得四轮马车虽舒适但却不方便,尤其是在黄土高原车轮压上去会有很深的车辙,轮子多了反而不稳,而长江中游沼泽和森林湖泊众多,同样不适合四轮马车。

    因此,中国真正适合四轮马车行驶的地方唯有北方的华北平原,并不适合全国推广,自然被更加便捷的二轮马车所替代。

    所以李云天一提出四轮马车就使得周雨婷和朱玉馨感到非常惊讶,因为在两人的印象里这种马车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

    “南直隶周边地区地势平坦,如果用四轮马车来拉货的话无疑比二轮马车的更能加实用,事半功倍。”见周雨婷和朱玉馨面露不解的神色,李云天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其实,李云天并不是因为舒适才想到乘坐四轮马车,而是为了提高运输效率,使用了四轮马车后运输能力将得到极大的提高,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可以在华北平原地区进行推广。

    当然了,能坐四轮马车的人当然都是达官贵人,虽然京城的商贾有钱但却没有资格乘坐四轮马车,这就是古代等级的森严,不过如果用来拉货的话则没有那些多的顾忌。

    “相公,你是不是已经造好了四轮马车?”周雨婷闻言双眸忽闪了一下,笑盈盈地望着李云天,与李云天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她已经对李云天非常了解,李云天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出四轮马车来的。

    “明天讲武堂会送来五辆新制的四轮马车,你们给王府和国公府各送去一辆,以后出门的话就乘坐它。”李云天笑着向周雨婷点了点头,向她和朱玉馨说道。

    讲武堂司科院已经造了一批四轮马车出来,李云天准备先让自家人使用,也算是打打广告,届时再面向市场推出。

    “相公,家里三辆车不够用,还有雷姑娘、怜香姑娘和柳姑娘。”周雨婷闻言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无狡黠地望着李云天。

    “你怎么也开起相公的玩笑来了。”李云天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尴尬的神色,伸手在周雨婷的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见此情形,朱玉馨忍不住掩口而笑,李云天和周雨婷此时哪里还像位高权重的侯爷和郡主,完全就是打情骂俏的小两口。

    “皇上已经恩准了你纳柳姑娘的事,雷姑娘和怜香姑娘这些年来对你一往情深,你可不能辜负了她们。”周雨婷先是摸了一下鼻尖,随后笑盈盈地望着李云天说道,“这个月我就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咱们侯府很长时间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这……”李云天万万没想到周雨婷竟然给自己张罗婚事,顿时心中就是一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如周雨婷所说的那样,雷婷和怜香等了自己这么多年,他岂能辜负了两人的心意?

    “我和玉馨妹妹、绿萼妹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届时你就等着当新郎官吧。”周雨婷见李云天的神情显得有些激动,于是莞尔一笑,心中却感到一阵黯然。

    作为女人周雨婷怎会愿意看见李云天纳妾,不过柳雯晴、雷婷和怜香对李云天用情至深,她又不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三人虚耗青春,那样的话李云天岂不是成为了薄情寡义之人?

    再者说了,李云天公务繁忙她又不能留在李云天身边,多几个女人照顾李云天她也能安心。

    因此,周雨婷就主动忙活起了李云天的婚事,反正这种纳妾的事情并不需要李云天出头,由她这个正室出面就已经足够。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李云天的嘴角蠕动了一下,想要向周雨婷说些感谢的话,不过最终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微微一笑伸手将周雨婷和朱玉馨揽在了怀里。

    车厢里随即沉寂了下来,周雨婷和朱玉馨闭着眼睛依偎在了李云天的怀里,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光。

第528章 四轮马车

    宣德六年五月中旬,镇武候府内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一派喜庆洋洋的景象,不少京城的高官权贵相继带着贺礼登门拜访。

    李云天一身大红的新郎喜服,满面笑容地站在院门处迎接着前来参加他纳妾喜宴的各路贵客,他今天要纳雷婷、怜香和柳雯晴为妾室。

    虽然只是纳妾,但京城里高官权贵还是悉数前来,这使得婚礼显得异常隆重,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云天今天是要娶妻。

    其实,李云天也希望低调办理这场亲事,毕竟这是纳妾而不是娶妻,不过雷婷请出了洪熙帝当年给她的那道赐婚的圣旨,进而使得宣德帝为其赐婚,这就使得婚事的规格一下子变了,理应大操大办。

    当年雷婷被李云天忽悠着一同进京送永乐帝给洪熙帝登基的遗诏,事后洪熙帝在乾清宫见了李云天和雷婷,问立下大功的雷婷想要何种封赏。

    出乎李云天的意料,雷婷向洪熙帝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那就是希望洪熙帝以后能给她赐婚。

    洪熙帝答应了雷婷的这个请求,并且给了她一道圣旨,只要她相中了那家的公子那么就给其赐婚。

    这道赐婚的圣旨雷婷一直妥善保留着,没有找到机会拿出来,现在既然周雨婷主动张罗她与李云天的婚事,那么这道赐婚的圣旨也该派上用场了。

    说起来,柳雯晴和怜香这次可谓是沾了雷婷的光,否则的话无法这么风风光光地进了镇武候府的门。

    唯一令李云天感到遗憾的是,由于雷啸天是漕帮的帮主,属于三教九流的人员,故而不适合出现在雷婷的婚礼上,而且雷婷的身份也被保密。

    李云天对此事也感到十分无奈,毕竟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他现在可谓是大明的重臣,如果让人知道了与漕帮的人有来往的话难免会受到非议,对他和漕帮都极为不利。

    不过值得安慰的是,雷婷的二哥雷烈代表雷啸天前来参加了婚礼,由于在交趾立有战功,雷烈现在已经从世袭千户升为了世袭卫指挥使,现在担任骁武军四大军团之一的玄武军团的四名团长之一。

    回京后,李云天将骁武军麾下的白虎团、青龙团、朱雀团和玄武团改组成为了白虎军团、青龙军团、朱雀军团和玄武军团。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交趾已经有白虎团一个军的兵力,故而白虎团的规格要往上提升,李云天就将其从“团”级升为了最高的“军团”级。

    在李云天看来,骁武军所辖的四支部队地位相等,虽然现在白虎军团要比其余三支部队势大,但这只是暂时性的,故而他把另外三支部队的规格提升到了最高级别。

    现在的骁武军可谓是兵强马壮,回京的时候李云天所带的那两万人里除了两千人是白虎军团的人外,其余的一万八千人全都是青龙军团、朱雀军团和玄武军团的军士,是李云天从交趾的部队中精挑细选来的士兵,用以充实骁武军的实力。

    如今青龙军团、朱雀军团和玄武军团的兵力都约在一万人左右,也就是一个师的规模。

    值得一提的是,在过去的四年时间里,青龙军团、朱雀军团和玄武军团的人并没有闲着,青龙军团已经在大同建立了一个训练营地,朱雀军团在辽东建立了一个训练营地,而玄武军团在浙东建立了一个训练营地,暗中积蓄力量,等待时机崛起。

    由于此次在交趾李云天给骁武军收编了和招募了不少人马,故而他准备在讲武堂开设“武官班”,让骁武军中没有接受过军校教育的武官轮流前去深造。

    其实,早在交趾的时候李云天就已经开始将那些武官集中起来进行培训,首先从认字开始,然后就是讲武堂的课程,以提高武官的军事素养。

    与此同时,当这些武官退役后李云天也能把他们安置在讲武堂名下的那些产业里任用,可谓一举两得。

    李云天的这次纳妾不仅办得风光,完全赶上了那些大户人家娶妻,而且他新纳的三名妾室也着实令人感到羡慕和嫉妒,不仅一个个貌美如花,而且都还是朝廷诰封的命妇。

    其中,雷婷因为两次传递遗诏并且护送宣德帝进京而得以获得诰封,柳雯晴和怜香则是在汉王叛乱中有功而得以获得诰封。

    如此一来的话,在李云天所纳的妾室里就有了六名有诰封的夫人,分别是绿萼、陈凝凝、郑婉柔、雷婷、怜香和柳雯晴。

    这在京城简直就是一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要知道通常的权贵人家能有一名妾室获得诰封就已经是皇家的恩典了,李云天却有六名妾室获得诰封,开创了大明立国后的一个先河。

    由于李云天的纳妾之喜,宣德帝特意给了他三天的大假让他陪三位新夫人,这并不是宣德帝不体恤李云天新婚燕尔,实在是都察院事情已经到了关键时刻需要李云天前去善后。

    经过半个多月的忙碌,李云天已经收集到了他需要的证据,下一步就是施展雷霆一击,以彻底了结都察院的这场风波。

    叮当,叮当……

    这天上午,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京城的一条街道响起,听见铃铛声后前方的行人纷纷让路两旁让开。

    十几名骑士簇拥着一辆由两匹马拉着的黑色四轮马车出现在沿途百姓们的视线中,引得百姓们纷纷饶有兴致地指着那辆马车议论着。

    与百姓们常见的二轮马车不同,这辆四轮马车有着像小亭子一样的宽阔车厢,而且车厢两侧各开有一扇门。

    尤为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车厢的前后各有一排座位,不仅前面的座位上坐着一名赶车的车夫,而且后面的座位上还坐着两名亲兵,看起来非常怪异。

    不过别说,这辆四轮马车行驶起来四平八稳,再加上高大宽阔的车厢,看起来非常有气势,一下子就将街上那些两轮马车给比了下去,煞是吸引人的眼球,看上去无比威风和气派。

    如果仔细注意的话,会发现马车的车身上写有“镇武”二字,这并不是随便写上去玩的,而是表明了马车主人是大明的镇武候。

    而且,马车的后面还钉着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牌,上面刻着“乙30935”,是这辆马车的车牌,在大明也是首创。

    这半个多月来,镇武候府、忠国公府和福王府的四轮马车可是在京城出尽了风头,在街上每到一处都能引发不小的轰动,对于见怪了二轮马车的百姓们来说这种高大气派的四轮马车非常有视觉冲击力。

    与此同时,《明新报》上不失时宜地刊登出售四轮马车的公告,不仅面相王公贵胄、文武百官,而且也向富商大贾出售。

    不过,那些富商大贾要想买四轮马车的话并不容易,因为四轮马车可谓是等级和身份的象征,根本就轮不到商人染指。

    即便是所出售的四轮马车,其规格和制式也都严格按照一定的标准来,皇族勋贵和文武百官都有相应的规定,以彰显等级。

    可话又说回来了,李云天是不会与钱有仇的,他既然想要推广四轮马车,那么当然是卖出去越多越好,也能从中赚上一笔,而商贾不仅富有又对名望有着超乎常人的狂热,一定会购买四轮马车来提高身份。

    为了能让那些商贾名正言顺地买到四轮马车,不至于受到朝廷官员的阻拦,李云天还颇为动了一番心思,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那就是改卖为赏。

    按照李云天的这个办法,每名商贾只要捐一万两银子出来赈灾济民,那么就可获得朝廷的恩赏,得以购买一辆四轮马车。

    至于那一万两银子,户部国库和宣德帝的内库各得一半,这样一来双方都能落下不少好处。

    为了能使得四轮马车顺利推广,李云天已经制订了一套完善的体系,除了马车的规格和制式外,区分其等级最醒目的标致就是车厢后面的车牌。

    按照李云天的设定,皇族的车牌以“甲”开头,勋贵的车牌以“乙”开头,皇亲国戚的车牌以“丙”开头,文官的车牌以“丁”开头,武官的车牌以“戊”开头,有功名之人的车牌以“戌”开头,百姓的车牌以“庚”开头。

    所谓的百姓,其实也就是指商人,因为很显然平头百姓根本就买不起价格不菲的四轮马车。

    本来,李云天是大明勋贵中第一个使用四轮马车的人,按理说他的车牌应该是“乙00001”才对。

    不过勋贵中的等级差别是一道无法打破的壁垒,因此只能按照李云天在勋贵中的排名来安排车牌号,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明新报》上四轮马车出售广告的登出,讲武堂司科院相继接到了京城文武权贵和富商大贾的购车订单,据李云天的预测京城至少需要五百辆四轮马车,这可着实是一笔大买卖。

第529章 三堂会审

    “诸位,你们说马御史今天是凶是吉?”

    “当然是大凶了,马御史与左佥都御史大人可是多年的冤家对头,这案子又是内阁那些人定下的,马御史这次估计悬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左佥都御史大人向来公私分明,这次应该不会公报私仇,否则也不会拖这么长时间,马御史此次十有**会逢凶化吉。”

    ……

    与往日不同,监察御史们今天早早地就赶来了都察院,三五成群地聚在院子里低声议论着,气氛显得异常凝重。

    今天上午,李云天将会同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会审马安贪墨一案,监察御史们皆拭目以待,等待着此案的结果。

    很显然,马安的命运关系着都察院未来局势的走向,会对内阁和六部在都察院的势力格局产生重大影响。

    作为在都察院待了十年以上的老人,马安是什么人那些老派御史都清楚,本来说他贪腐就有些牵强,不要说都察院的御史了京城各大部院衙门的官吏们平常谁还没有个人情往来?

    况且,马安还被指出贪腐的财物高达万两之巨,这摆明了就是与马安有隙的牛飞故意陷害。

    倘若马安因此而获罪,那么六部阵营的那些监察御史将人人自危,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轮到他们倒霉了,也必将导致内阁和六部在都察院爆发一场激烈的冲突。

    虽然自从李云天来后内阁阵营顾佐部的那些监察御史纷纷消停了下来,使得都察院难得地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剑拔弩张的氛围得到极大缓和。

    不过由于李云天被视为内阁阵营的人,因此六部阵营的监察御史们依旧不敢大意,承受了更大的心理压力。

    与顾佐相比,六部阵营的监察御史们更不愿意面对李云天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大家都见识过李云天审案的犀利,其过程犹如水泻银池,干净利落,毫无破绽,令人心服口服,如果落在李云天的手里那么绝无生路可言。

    因此,李云天今天对马安一事的态度至关重要,是网开一面还是雷霆万钧成为了御史们关心的焦点。

    “左佥都御史大人来了。”就在御史们在那里议论纷纷的时候,一名御史快步走进了院子里。

    这使得现场的御史哗啦一下就涌向了院外,只见十几名骑兵簇拥着一辆四轮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大门处。

    当车门打开时,众人这才发现李云天不是一个人来的,大理寺左少卿秦越和刑部右侍郎樊敏也从车厢里下来。

    原来,路上的时候李云天遇见了秦越和樊敏的官轿,故而就邀请两人与他同乘。

    四轮马车的车厢空间很大,有面对面的前后两排座位,每排可坐两人,故而秦越和樊敏进入后依旧宽敞。

    秦越可谓是李云天的老熟人,是内阁阵营的一个重量级人物,当年李云天被崔辉陷害的时候就是他和陈天勋以及当时的刑部右侍郎罗庆一同前往江西九江府审案。

    至于樊敏,李云天与他并不熟,汉王叛乱后原刑部左侍郎秦永祥受到牵连丢官罢职,时任刑部右侍郎的罗庆升任刑部左侍郎,而樊敏则从地方布政使司调任京城接任刑部右侍郎。

    因为李云天随后很快就去了交趾平叛,故而和樊敏并没有什么交情。

    樊敏是六部阵营的人,这样一来也就能使得都察院里那些六部阵营的监察御史们安心,也能最大限度地使得内阁和六部都对马安一案的审理结果满意。

    秦越和樊敏都是第一次乘坐四轮马车,对此是饶有兴致,想不到四轮马车乘坐起来竟然会如此舒适平稳,与坐轿和二轮马车的感觉完全不同。

    以秦越和樊敏的级别自然有资格购买四轮马车来乘坐,如今两人亲身尝试了一番,确实觉得比乘轿要便捷许多,再加上李云天的大力推销,故而两人决定买上一辆乘坐,再怎么说这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同种类型的车牌号里面也另有玄机。

    通常来说,皇族勋贵、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的车牌中,排在前面的车牌号称为职务车牌,也就是说与车牌持有者的官位相对应,排在后面的车牌才是其所属家眷的车牌,按照先到先得的原则获得。

    以勋贵为例,车牌以“乙”开头,异姓王车牌是“乙10000”号段,其中“乙10900”以内号段的车牌属于各位异姓王,“乙10900”以外号码的车牌属于各位异姓王的家眷。

    国公的车牌是“乙20000”号段,其中“乙20900”以内号段的车牌属于各位国公,“乙20900”以外的车牌属于国公的家眷。

    侯爷的车牌是“乙30000”号段,其中“乙30900”以内号段的车牌属于各位侯爷,“乙30900”以外的车牌属于侯爷的家眷。

    伯爵的车牌是“乙40000”号段,其中“乙40900”以内号段的车牌属于各位伯爵,“乙40900”以外的车牌属于伯爵的家眷。

    虽然李云天是新晋的侯爷,但他的爵位是世袭的,故而地位在那些只承袭几代就要失去爵位的侯爷之前,因此在大明的侯爵中排名第35,故而车牌是“乙30935”,虽然车牌号看起来很大,其实已经彰显了其显赫的地位和权势。

    由于采用了这种信息分明的车牌号码,所以乘车人的身份一目了然,明确彰显出了其身份和地位,自然会受到京城那些高官显贵和富商大贾的欢迎。

    正是由于四轮马车和车牌都有着特定的定制,故而李云天并不单单只卖出去就不管了,他专门在讲武堂成立了一个管理马车和车牌事务的机构――讲武堂车马司。

    讲武堂车马司是发放和审核车牌的机构,四轮马车要想上路的话必须要配置车牌,而车牌每年都要到讲武堂车马司进行审核,交纳一定数额的车马费。

    四轮马车的重量比二轮马车重得多,对路面的损害也要大于二轮马车,故而李云天专门征收车马费用来修整路面。

    由于修桥铺路是工部的事情,因此李云天准备把一半的车马费交给工部,并且约定两京、各省城和一些繁华城池的路面由讲武堂车马司负责修整,其余地方的路面由工部修整。

    如此一来,工部的利益就被李云天绑在了车马费上,无形中促进了讲武堂和工部之间的关系,以避免了工部找麻烦。

    倘若有人每年不审核车牌,那么就要禁止上路,也就是说即便是买了四轮马车也只能关在家里,一旦无牌上路就要受到重罚。

    “李大人。”

    “秦大人。”

    “樊大人。”

    ……

    随着李云天和秦越、樊敏走下马车,守在门外的御史们纷纷上前拱手打着招呼,那些六部阵营的御史见到樊敏后心中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很显然樊敏不会任由马安受到诬陷。

    “两位大人,请。”李云天环视了一眼现场的御史,微笑着向秦越和樊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大人,你是主审,你先请。”秦越和樊敏并没有动,而是不约而同地伸手请李云天先走,虽然李云天现在是以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身份会同审案,但他毕竟是大明的镇武候,在这种公共场合两人自然要礼让。

    李云天闻言笑了笑,他并没有推辞在周围御史们的簇拥下抬步走进了院里。

    由于李云天今天要在都察院里进行三法司会审,故而都察院左都御史顾佐、右都御史王宇诚和左副都御史陈天勋三位堂官今天都留在衙门里旁听。

    李云天和秦越、樊敏先拜会了顾佐、王宇诚和陈天勋,然后众人一同前往都察院大堂,都察院的官吏纷纷围聚在大堂外,伸长了脑袋等待着会审开始。

    虽然同为三法司,但都察院和大理寺内很少开堂审案,三法司会审的话通常都在刑部大堂。

    不过由于马安是监察御史,查他的人又是同为监察御史的牛飞,故而他的案件审理被李云天选在了都察院大堂。

    “来人,带广西道监察御史马安!”李云天端坐在大堂案桌正后方,两边是秦越和樊敏,他先向坐在堂下两侧的顾佐、王宇诚和陈天勋颔首示意,然后面色一整,伸手拍了一下惊堂木,宏声喝道。

    “下官见过各位大人。”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衣着干净整洁的马安被几名锦衣卫校尉带了进来,冲着李云天等人一拱手,躬身行礼。

    马安是两天前忽然被锦衣卫的人带走的,这在都察院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因为先前都察院里一直风平浪静,李云天自从接下了马安的案子后就再也没有找过马安,好像已经遗忘了这件事情一样,谁也想不到李云天在休假的时候出人意料地让锦衣卫抓了马安。

    不过,马安的精神面貌看起来很好,好像并没有在北镇抚司的诏狱中受到委屈。

    “马御史,本官问你,你可收受了他人巨额贿赂?”李云天一本正经地望着马安,沉声问道。

    “禀左佥都御史大人,下官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非分之念。”马安此时怎会承认他收过别人的几幅字画,否则一切都完了,因此闻言义正词严地回答。

    “马御史,你再好好想想,究竟有没有收受贿赂?”李云天盯着马安,不动声色地追问。

    “左佥都御史大人,下官记得清清楚楚,从没有收受过贿赂。”马安闻言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很清楚,炭敬和冰敬的事情除了那些脑筋缺根弦的人外,绝对没人敢拿到台面上摊开说否则就犯了众怒,故而只要一口咬定他收的那些字画都是从旧市上买来的仿品,那么谁也奈何不了他。

    马安之所以有信心完全是因为李云天的态度,虽然李云天只是回都察院的第一天见过他,私下里两人就再也没有接触,不过当他向李云天坦白收了几幅字画后李云天表现得很平静,并没有追究他的意思,再加上他在诏狱中受到了优待,故而已经猜到了李云天不会为难他,这才有了底气。

    听闻了马安理直气壮的一番言语后,大堂外面的监察御史们不由得一阵骚动,在那里嗡嗡嗡地窃窃私语起来。

第531章 游刃有余

    “大人放心,我等定当老实交待,绝无半句虚言。”小胡子中年人见李云天神色俱厉,一双深邃的眼神好像两把利剑一下插在他的身上,立刻被李云天所散发出来的凌人气势给震慑住,连连点着头。

    现场众人也清晰地感觉到了大堂里的气氛骤然变冷,每个人心神都禁不住一颤,谁也想不到平日里和颜悦色的李云天竟然会有如此凌厉的一面,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顾佐和秦越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竟然感觉有些压抑和心慌,李云天身上的那股上位者气势令他们一时间难以适应。

    “那就好。”李云天很满意现场的效果,随后脸色一缓,冲着小胡子中年人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这句话,现场众人所承受的压力骤然消失,大堂里的气氛又恢复到先前的平淡,好像刚才的那一幕不曾发生过一样,只不过小胡子中年人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禀大人,据小的所知,马御史虽然每个月都要来旧市,但都是淘换一些仿品和古品,从没有大手笔买卖过字画。”稳定了一下心神后,小胡子中年人一脸敬畏地望着李云天。

    “大人,我等确实没有与马御史买卖过贵重的字画。”其余店铺老板也纷纷点着头,颇为畏惧地回答,他们现在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大人是个厉害的角色。

    “空口无凭,你们有什么证据?”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淡淡地问道。

    “大人,这是我等这几年的账簿,上面清晰地记录了我等这些年的进出货。”小胡子中年人闻言连忙捧起了面前摆放着的一叠账簿,连声说道。

    “哼,本官看你们是想逃避罪责,故而狡辩抵赖,这一堆账目纷繁复杂,如何知道哪些帐是马安的?”听到这里,立在一旁的牛飞不由得冷笑了一声,提出了质疑,现在可不像后世那样购物有发票,因此他不相信马安能说得清楚那些书画的来源。

    李云天的嘴角顿时流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意,看来牛飞根本就不清楚商人是如何做生意的,像马安这种贵客商人们通常会单独记账,既是对马安的重视也是为了更好地给马安服务。

    “这位大人,这上面有我们每次跟马大人交易的记录,只要一对便知。”小胡子中年人见牛飞怀疑他说谎,赶忙从那些账簿中抽出了一本,双手托着给牛飞看,这本账簿专门记载了与马安的交易,包括马安购买的字画以及马安托他转卖的字画。

    “你们这些奸商想要做假账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种账目不可信。”牛飞自然不会去接那本账簿,而且以他的身份也不适合去接,毕竟审理此案的官员不是他,于是冷笑着望着小胡子中年人,他是摆明了要搅浑当前的局势,令马安无法摆脱当前的嫌疑。

    “大人,这好办,马御史的那些字画都是从我们几个手里买的,只要将我们手里的账目与马大人家中的字画一对便知真假。”

    小胡子中年人闻言不由得急了,他见公堂上坐着几名身穿三品和四品官袍的人,知道自己这次牵涉的事情闹大了,连忙高声分辩道。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牛飞怔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的门道,正要开口推脱,李云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动声色地问身旁的秦越和樊敏,“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此法甚好。”秦越和樊敏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如果能查清马安家中字画来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来人,核对字画与账目!”李云天于是冲着立在大堂两侧的差役高声下达了命令。

    “遵大人令!”差役们随即向李云天一躬身,现场统计起了字画的数量和内容,然后与那几名店铺老板的账目比对起来。

    这些差役并不全是都察院的人,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既然是三法司会审,那么办案的人员自然也要三个衙门均出,以此相互监督,这样才能最令人信服。

    趁着差役们核对的时候,堂外的御史们在那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本来大家以为马安的那些字画来历不明,现在看起来倒有机会查清。

    马安此时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冷笑着望着牛飞,感觉自己的处境是柳暗花明,就连他也不清楚小胡子中年人竟然会单独给他记着有帐。

    牛飞的脸色则变得更加铁青,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书画摊铺老板这里出这么大的差错,本来以为吃定了马安,岂料现在的形势变得对他越来越不利。

    两刻钟过后,差役们核查完了马安家中的字画与那几名老板账簿中的记录,结果表明账簿中的记录与那些字画丝毫不差,这意味着那些字画就是马安从他们手中买来的。

    而且,按照账簿中的记录,马安还有一些字画在那几个老板的店中寄卖,从中赚取一笔差价。

    马安并不缺钱,他之所以寄卖字画完全就是一个爱好而已,那些字画也都是仿品,遇上喜欢的买家就能卖出去。

    如此一来,马安一案的关键就落在了那些字画的真假上,那几名老板自然说字画是仿品了,否则他们吃饱了撑得卖给马安那么便宜的价格。

    不过,由于这几名老板是涉案人,证词自然不怎么可信,因此众人等吴忧子来后给这件案子做个了断。

    临近中午的时候,喧闹的院落中忽然安静了下来,正在大堂上与秦越、樊敏说着话的李云天抬头望去,只见一名白发银须、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他的几名亲兵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子里,吸引了院中御史们的注意。

    “见过各位大人。”这名白发银须的老者就是吴忧子,来到大堂上冲着李云天等人一拱手,沉声说道。

    吴忧子虽然没有考过科举,但他却当过正七品的宫廷画师,虽然几年前致仕辞了官,但也算是有了功名,因此在公堂上自然不用下跪。

    说起来,吴忧子能出现在京城与李云天有关,吴忧子在山东的一个老朋友过七十大寿,他来济南府给其过寿,李云天得知这个消息就让人以都察院的名义将其请来了京城,住在吴忧子在京城的一个徒弟那里。

    “吴先生,本官请先生来是想让先生看看这些字画价值几何?”李云天微笑着向吴忧子拱手回礼,指着堂前箱子里的字画说道。

    “大人稍带片刻。”吴忧子已经知道李云天请来他鉴定字画的,只是不清楚涉及到什么案子,冲着李云天微微一点头,抬步向那些字画走去。

    随着吴忧子的这个动作,大堂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堂外的那些御史们更是踮着脚、伸长了脑袋往里张望着。

    李云天一边慢条斯理地品着手里茶杯中的热水,一边不动声色地望着吴忧子,以吴忧子的眼界肯定看不上马安收来的那几幅百两以下的真品,届时他身上的嫌疑自然也就洗清了。

    在人们的注视下,吴忧子逐渐打开那些字画的卷轴,不过打开后又合上,很快就将那几十幅字画过了一遍。

    “吴先生,这些字画价值如何?”等吴忧子看完了所有的字画,李云天放下手里的茶杯沉声问道。

    “百两而已!”吴忧子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数字。

    正如李云天所料想的那样,马安的那些字画根本就入不了他的法眼,在他看来无疑是一堆垃圾而已,如果不是碍于现场各位大人的颜面恐怕他要说这些字画不值一文了。

    听到吴忧子的这句话,一直悬着一颗心的马安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怕吴忧子找出那几幅市价近百两的字画来,那样的话他就比较郁闷了,还要解释那几幅字画的来历。

    不过,马安也并不怕那几幅字画被找出来,他在收下这些东西的时候耍了一个心机,从小胡子中年人手中走了一遍,也就是那几幅字画变成了从小胡子中年人手中买的别人在店里寄卖的物品。

    即便是吴忧子看出了那几幅字画有异,那么马安也可以推说是他运气好从别人手中捡了一个大漏而已。

    “吴先生,你可看清楚了,这些字画还不到一百两?”牛飞闻言怔了一下,连忙开口向吴忧子说道,他先前找京城的书画名家来看过,里面单单有几幅字画的市场单价就近一百两银子,可到了吴忧子口中为何总价还不到一百两?

    “这位大人,你是不相信老朽的眼力?”吴忧子见牛飞竟然质疑他,眉头顿时微微一皱,不动声色地问道。

    “吴先生误会了,本官不是这个意思,本官想问问吴先生这些字画里可有值几十两银子之物?”牛飞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所言不妥,因此连忙改口说道。

    “在老朽看来,这些东西也就不过是是小孩子的玩意儿而已,不值一提!”吴忧子闻言冷冷瞅了一眼牛飞,好像对他刚才的行为颇为不满,随后神情冷峻地回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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