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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32章 波澜骤起

    见吴忧子用了“不值一提”四个字来概括马安收集的那些字画,李云天的嘴角不由得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书画和古董类物品非常特殊,由于不是市面上流通的常用货品故而没有一个确切的价格标准。

    因此,面对同一幅字画的时候不同的人会因为经验的多寡而产生不同的价格,也就形成了人们常说的“捡漏”或者“打眼”。

    这个时候,当一幅字画遇上官司的时候,往往需要专业人士来对其的价格进行评估,越是权威的人士估出来的价格也就越令人信服。

    吴忧子在大明书画领域有着崇高的威望,资历出其右者寥寥,故而他既然对马安的那些字画下了结论,那么就等于此事已经成为了定局,牛飞想要栽赃马安的计划无疑已经落空。

    “大人,下官一时受到鉴定这些字画之人的蒙蔽,进而冤枉了马御史,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

    面对眼前的一幕,牛飞的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翻盘的希望,因此决定采用以退为进的策略,故作懊恼地冲着李云天一拱手,躬身说道,“小人这就让人去捉拿那个欺骗下官,治他欺瞒之罪。”

    “这位大人息怒,书画这一行当考的是眼力,同一件东西有人觉得价值千金,有人则认为一文不值。”牛飞的话音刚落,吴忧子就开口为那名鉴定书画的人开脱。

    “吴先生言之有理。”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他可以肯定那名鉴定书画之人是受到了牛飞的威逼利诱,否则岂能如此走眼,将那些仿品估出了上万两的银子。

    都察院的事情已经够令人头疼,李云天不想再节外生枝,故而准备息事宁人,尽快平息马安一案。

    “两位大人的意思呢?”随后,李云天询问身旁秦越和樊敏的意思,作为陪审两人自然要在这件事情上发表看法。

    “行有行规,依本官看给予其训诫足矣。”由于牛飞是内阁阵营的人,秦越自然不会对此事穷追不舍,沉吟了一下后望向了樊敏。

    “本官也是这样想的。”樊敏此时已经回过味儿来,很显然李云天不想这件案子闹大,既然李云天已经给了马安一个公道,那么他也没必要死抓着不放。

    说实话,如果不是李云天出马的话樊敏并没有办法将这件案子审清楚,别看李云天审起来非常轻松,可对外人而言根本就找不到案件的突破口,首先要在那些字画上进行纠缠。

    正如吴忧子所言,这些字画价格的高低全凭鉴赏之人的经验来判断,倘若给其估价之人一口咬定书画的价格不菲,那么马安也只有哑巴吃黄连了。

    况且,樊敏并没有办法证明那些字画的来历,他根本就不知道小胡子中年人等人竟然会给马安单独记账。

    尤为重要的是,这里面还有几幅价值在百两上下的字画,无疑将成为给马安定罪的铁证。

    “事已至此,案情已然明了,马御史喜欢字画,故而在旧市上进行淘换,因此引发了误会。”见秦越和樊敏点头,李云天低声与两人商议了一番,随后伸手一拍惊堂木,高声说道,“现在本官宣布,马御史并无贪墨之事,此案就此打住,以后不准再行提及。”

    “三位大人意下如何?”说着,李云天问向了躺下的顾佐、王宇诚和陈天勋。

    “如此甚好。”顾佐闻言点了点头,其实他对马安并无偏见,只不过受到了牛飞的挑拨以为马安是个巨贪这才对其态度冰冷,如今既然证明马安是无辜的他岂会揪住不放?

    王宇诚和陈天勋肯定是站在李云天一边,自然也不会反对,相继向李云天颔首,表示同意李云天如此处理。

    “马御史,这两日的牢狱之灾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尽心尽力当差,给皇上效命。”李云天见状看向了神情激动地立在那里的马安,开口安慰他道。

    “大人放心,下官知道牛御史这也是按照规矩来,绝无半点怨言。”马安连忙向李云天一拱手,宏声说道,心中对李云天是万分感激,不仅救了他一命而且还保住了他的名声。

    “既然马御史认同本官的判决,那么此案就此完结,退堂。”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起身宣布道。

    “大人,下官要弹劾都察院一名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之徒请,大人给下官做主。”李云天的话音刚落,不等顾佐和秦越等人从座位上起身,大堂外传来了一个喊声。

    随即,一名御史挤开了前方的人群,在人们诧异的注视下大步走进大堂,来到堂前站定后掏出了一个信封,躬身将状子捧在了头上。

    “韩御史,你口中的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之徒指的是何人?”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望着那名御史,开口问道。

    这名御史不是别人,正是湖广道监察御史韩亮,与马安和崔辉是同科进士,同时也是李云天的好友。

    “大人,下官所说的这个蠹虫就是贵州道监察御史牛飞。”韩亮抬起头,伸手一指立在一旁的牛飞,面无表情地说道,“牛飞自从进入都察院后私下里频繁接触京城的商贾,不仅索取收受了大量财物,而且还干扰刑部和地方衙门办案,实乃都察院一害!”

    听闻此言,堂外的御史们轰得一声就骚动了起来,谁也没有想到平日里行事低调的韩亮竟然会向牛飞发难。

    “你……你血口喷人!”牛飞也没有料到韩亮状告的对象会是自己,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不由得勃然大怒,指着韩亮吼道,“本官清清白白,你这是栽赃陷害,想要诬陷本官。”

    “是否诬陷不是你说了算的,真相如何一查之后便可知晓。”韩亮冷笑了一声,针锋相对地说道。

    “大人,韩御史这是故意报复牛御史,牛御史自从进入都察院后兢兢业业,奉公守法,岂能做出违法乱纪之事,请大人严惩其倾轧同僚之罪!”这时,堂外走进来一名中等身材的御史,冲着李云天一拱手,高声指责韩亮。

    “大人,韩御史向来行事谨慎,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想必他也不会当堂上告,请大人明察。”随即,又有一名高个子御史走进了大堂,神情严肃地向李云天说道,力挺韩亮。

    “大人,韩御史与马御史是同年,他这摆明了就是给马御史出头!”

    “大人,俗话说空穴来风,韩御史不会无缘无故地弹劾牛御史!”

    “大人,韩御史此举无疑是咆哮公堂,请大人治其罪责!”

    “大人,下官听闻牛御史近来流连于京城几家青楼,出手阔绰,可谓一掷千金,是该一查。”

    “大人,牛御史在都察院里飞扬跋扈,仗势欺人,想必在外面也多有不轨之事。”

    ……

    随着中等身材御史和高个子御史分别为牛飞和韩亮辩护,现场内阁阵营顾佐部御史和六部阵营御史的激动情绪被引燃,纷纷涌进大堂内高声表达着对牛飞和韩亮的支持,双方昔日间的恩怨瞬间被引爆。

    内阁阵营陈天勋部御史立在原地没动,默默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并没有介入。

    按理说他们应该支持牛飞才对,毕竟大家都是内阁阵营的人,不过由于对顾佐部御史的不满,故而他们并没有出手相帮,而是隔岸观火。

    顾佐和秦越等人万万想不到御史们会闹腾起来,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肃静!”眼见大堂内的局势越来越混乱,李云天伸手使劲拍了一下惊堂木,中气十足地大喝了一声。

    听到这个声音,现场的御史们相继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望着李云天。

    “尔等都是御史,竟然像像泼妇一样当堂聒噪攻讦,成何体统?”李云天神情严厉地扫视了一眼堂下的御史,沉声喝问。

    “大人恕罪。”众御史闻言脸上不由得面露愧色,纷纷向李云天躬身行礼。

    “韩御史,本官问你,你可有确凿的证据弹劾牛御史?”随后,李云天望向了韩亮,不动声色地问道。

    “禀大人,下官如无把握岂敢诬陷一名御史的清白?”韩亮郑重其事地向李云天一拱手。

    “三位大人如何看待此事?”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开口询问堂下的顾佐、王宇诚和陈天勋的意见。

    韩亮的弹劾与马安一案无关,李云天的职责其实已经结束,顾佐三人是都察院的堂官,这件事又发生在都察院,因此如何处理自然由三人决定。

    其实,李云天的目标是顾佐,御史是朝廷的言官,宣德帝身边的亲近耳目,故而要想查牛飞的话必须要经过宣德帝的御准,否则三法司和锦衣卫无权调查。

    顾佐因为奉有宣德帝整顿都察院吏治的谕旨,故而能够自由调查都察院的御史,李云天此举就是要顾佐表态,只要顾佐松口他就能趁势审理此案。

    “顾大人,本官觉得现在群情汹涌,不如将其查个清楚给大家一个交待,以免惹出更大的事端。”在现场众人紧张的注视下,王宇诚沉吟了一下,率先开口说道。

    “顾大人,下官也认为此事应该查明,否则人心浮动,衙门里的事务必定受到影响。”随后,陈天勋不失时宜地附和。

    顾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显得有些骑虎难下,牛飞是他提拔起来的心腹他自然不希望看见牛飞被查,可王宇诚和陈天勋都表态要彻查此案再加上现场形势紧张,如果他拒绝的话难免有包庇的嫌疑,势必受到外界的非议。

    “本官也是此意。”左右权衡了一番后,顾佐拿定了主意,他也想知道牛飞是否贪腐,因此抬起头神情严肃地望着韩亮,“你可要想清楚,如果你是诬告的话本官可就要判你反坐之罪!”

第533章 神秘的罪证

    “左都御史大人,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妄言,否则甘愿受惩!”面对顾佐的警告韩亮丝毫不为所惧,郑重其事地冲着他一拱手。

    “牛御史,你有何话说?”顾佐见韩亮态度坚决,眉头顿时微微一皱,扭头望向了立在那里的牛飞。

    “大人,下官清清白白,不怕与他对簿公堂,如果届时韩御史拿不住下官贪赃枉法的证据,还望大人给下官做主。”牛飞知道事情已经无法避免,因此神情严肃地向顾佐躬身说道。

    “好,本官给你做主。”顾佐闻言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转向了李云天,沉声吩咐道,“左佥都御史,这件案子本官就交给你了,趁着秦大人和樊大人在,好好将它查清楚。”

    “下官一定尽力而为。”李云天不动声色地向顾佐一拱手,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有了顾佐的这句话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审理牛飞的案子。

    “两位大人可否做个见证?”随后,他微笑着问向了秦越和樊敏,有两人旁听的话案子也能坐实。

    “举手之劳。”事已至此,秦越和樊敏此时也不好推脱,于是畅快地答应了下来,反正两人只是见证而已并没有干涉到都察院的事务。

    “韩御史,既然你说马御史贪腐违纪,可有证据?”由于吴忧子还在现场,李云天先客气地让手下的亲兵送其回家,等吴忧子离开后一拍惊堂木,神色严肃地望着韩亮。

    “大人,这是下官搜集来的证据,请大人过目。”韩亮将手里的那封信向李云天一举,有条不紊地回答。

    一旁的差役立刻上前,拿起信给了李云天,李云天打开一看眉头顿时就是一皱,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使得现在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众人都很好奇信上究竟写了什么,竟然会令李云天感到如此意外。

    “这份证据你从何而来?”看完了信上的内容后,李云天将其放在案桌上,面无表情地望着韩亮。

    “禀大人,有人数天前将这些证据放在了下官卧房门口,下官开始时觉得匪夷所思,认为牛御史无论如何做不出上面的事情来,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下官暗中进行了走访,已经证实了上面几条重要罪证,剩下的请大人核查。”韩亮微微一躬身,郑重其事地回答。

    听闻此言,现场顿时一阵骚动,御史们私下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也没有想到这些证据竟然来得如此离奇,很显然是有人暗中在查牛飞,要不然韩亮岂能知道牛飞如此多的**。

    韩亮已经在都察院待了十多年,御史们对他是知根知底,知道他并没有这样的能力,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有人想通过他的手来对付牛飞。

    至于为什么选牛飞,原因很简单,马安是与韩亮是同科的进士,有着同门之谊,私交甚好,如今马安被牛飞整治,那么韩亮无疑是最佳替马安出头之人。

    在大家看来,如果不是马安的案子忽然之间峰回路转的话,韩亮绝对会在审理马安一案时出示此证据拉牛飞下水。

    牛飞的脸色变得苍白来了,他并不怕韩亮,因为凭韩亮根本就拿不到他的把柄,令他感到惊心的是搜集他证据的人,这些人更为让他感到惊恐,仿佛黑夜中有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一般。

    “肃静!”李云天见大堂内外再度喧哗起来,于是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望着韩亮问道,“你是谁这些证据不是你找来的,是有人送给你的?”

    “正是这样。”现场随即安静了下来,韩亮向李云天一拱手,沉声答道,“下官这几天思前想后,也不知道是何人搜集的那些证据。”

    “牛御史,本官问你,今年二月十九的晚上你是否在明月阁见了江南富商张贵。”李云天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转向了立在一旁牛飞。

    “二月十九……”正费尽脑汁琢磨是谁在幕后暗算他的牛飞闻言顿时怔在了那里,双目满是震惊的神色,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知道他如此隐秘的事情。

    二月十九的晚上,江南大盐商张贵邀请牛飞去京城有名的青楼――明月阁赴宴,牛飞欣然前往,换上便装孤身前往了明月阁。

    牛飞在地方衙门里干了近二十年,自然知道积累人脉的重要,因此像张贵这种富商大贾自然是他结交的首要目标。

    张贵当然不会是平白无故接近牛飞,牛飞是都察院新任的御史,又背靠顾佐这棵大树,自然是掌柜这种商贾结交的对象。

    为了招待牛飞,张贵点了明月阁的一个红牌姑娘――红兰来伺候他,并且送出了五千两银票的红包。

    牛飞并没有推脱,而是欣然收下了那五千两银票,晚上与红兰春风一度,煞是惬意。

    在牛飞看来,他是单独去见的张贵,而且行事非常小心谨慎,对红兰等人还用了假名,故而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心中的震撼和恐慌可想而知。

    “牛御史,你是否记得二月十九晚上的事情?”李云天见牛飞大惊失色,知道他心虚,于是不动声色地追问。

    “大人,如果下官没有记错的话,当天晚上下官在家里,根本就没有去过什么明月阁。”牛飞回过神来,稳定了一下慌乱的心神后冲着李云天一躬身,“大人如果不信的话,可以传下官内人前来一问。”

    牛飞并不怕他的老婆被李云天传来对峙,因为他的老婆跟他这么多年了,夫妻之间早已经形成默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今天三月十六的下午,城东祥云茶馆,你是否见了一名南直隶斩立决囚犯的家人,向其收受了五千两银子,然后去刑部查了那名囚犯的案卷,使得刑部将斩立决的公文打了回去,改为了流配。”

    出乎牛飞的意料,李云天并没有传他的老婆前来公堂对峙,而是不动声色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大人,三月十六下官在南城当值,根本就没有去过东城的祥云茶馆,更没有收受什么银子。”

    牛飞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额头上也开始渗出细小的汗珠,这件事情也是他的一个**,想不到对方竟然也查了出来,他岂会承认,故而连胜否认,“大人不信的话可以去查都察院的记录,下官那天在南城。”

    李云天闻言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他可以肯定都察院的当值记录上记载着牛飞那天在南城当值,可是这并不能说明他没有乔装后去东城的祥云茶馆见人。

    “两年前,你在南直隶担任知县,是否收取了一名富家公子家中两千两银子,替他开脱,使得他强暴民女变成了通奸,使得那名受害女子悬梁自尽!

    因此,李云天并未着急查看都察院的记录,而是看了看桌上的那封信,神情冷峻地望着牛飞。

    “两……两年前?”牛飞闻言脸上流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嘴巴微微张着,他还以为对方只是收集了他在京城时所做的那些事情的信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对方连他在南直隶担任知县的底子都查了一遍。

    “牛御史,你对此事可有印象?”李云天见牛飞一副震惊的模样,不动声色地问道。

    “禀大人,下官记得此事,那名女子贪慕虚荣,与那个富家子弟勾搭成奸,后来逼婚不成上告富家子弟强暴,下官通过走访查探,最终确定了二人的奸情,并且随之做出了判决。”

    牛飞的身体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努力稳定个一下惊慌的情绪,冲着李云天一拱手,高声说道,“那名女子见事情败露,回家后就悬了梁,下官对此也无能为力。”

    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就是一声冷笑,倘若那名女子和富家子弟真的勾搭成奸,那么想必对富家子弟有所图谋,因此不大可能会闹上公堂,肯定私下里解决双方的纠纷。

    况且,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并不是任何女人都能当正室的,大户人家尤其讲究门当户对,这个道理那名女子应该懂,因此两人真的有奸情的话她不大可能逼婚,十有**会选择当妾室。

    再者说了,那名女子的性子既然如此之烈,想必也不会轻易就当那名富家子弟的姘头,故而这起案子里疑点重重。

    “这上面还列有很多事情,本官也就不一一赘述了。”不过,李云天并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而是拿起他面前的信向牛飞说道,“牛御史,本官问你,先前这三件事情是否是事实?”

    “禀大人,下官拿头上的乌纱担保,绝无此事,纯属有人恶意捏造,陷害下官,请大人给下官做主,还下官一个清白!”牛飞此时哪里肯承认,向李云天一躬身后义愤填膺地说道,好像他被冤枉了一般。

    “既然如此,你就在先前的供词上签字画押,如果本官查明这三件案子后你果然是清白的,定当还你一个公道。”

    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盯着牛飞问道。

    听闻此言,秦越、王宇诚、陈天勋以及现场那些老派御史的脸上纷纷流露出怪异的神色,纷纷目不转睛地望着牛飞,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依照他们以往的经验,只要李云天说“签字画押”这四个字后,那么被其审问的对象通常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第534章 请君入瓮

    顾佐和樊敏很快就察觉到了现场的异样,有些狐疑地望着那些神色怪异地盯着牛飞猛看的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与李云天接触的时间不长自然不清楚李云天审案的习惯。

    “谢大人。”作为新晋的御史牛飞自然也不知道李云天说出“签字画押”时也就是意味着危险降临,因此向李云天一拱手,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况且,现在已经没有牛飞选择的余地了,他除了顺着李云天的意思走下去别无选择。

    李云天闻言心中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其实他刚才的话里已经提醒牛飞要谨慎选择,只不过牛飞没有注意到话里潜在的含义。

    没错,李云天刚才确实说要还牛飞一个公道,但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牛飞是清白的。

    可如果牛飞陷在了那三件案子里,那么李云天可就要将他绳之以法了。

    随着牛飞的回答,现场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那些老派御史们相互间对视着,脸上禁不住流露出兴奋的神色,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牛飞很可能要倒霉了。

    “诸位大人,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先行用饭,等饭后再行审理。”就在人们以为李云天要开始审案的时候,他却站起身,微笑着向秦越和顾佐等人说道,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中午的饭点。

    “这样也好,皇上还不差饿兵呢。”王宇诚闻言率先起身,笑着说道。

    他是都察院的右都御史,与顾佐平级,既然开口了那些顾佐和秦越等人自然不会提出异议,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来人,将明月阁和祥云茶楼里涉案的一干人等传来,本官有话要问他们。”见此情形,李云天从案桌上的签筒里抽出了两根令签,甩给了立在堂上的两名锦衣卫总旗,不动声色吩咐道。

    正好,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那些锦衣卫能把涉及牛飞案子的人员带来都察院,也省得在这里干等。

    两名锦衣卫总旗握着令签向李云天一拱手,气势汹汹地领着手下的锦衣卫校尉出发了,明月阁和祥云茶楼可是好地方,这次出一趟公差能捞不少油水。

    当然了,两人在李云天面前有着自知之明不敢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也就是趁机打打秋风,反正那两个地方的老板都是有钱人,不用明说也知道破财免灾的道理,否则真的将他们惹急了顺手就把地方给砸了。

    甭管明月阁和祥云茶楼的后台有多硬,在都察院面前都要掂量掂量,况且发签拿人的还是大名鼎鼎的镇武候,谁吃饱了撑的去自找麻烦。

    也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那两名兴冲冲离开的锦衣卫总旗,牛飞的后脊背忽然升起了一团莫名的寒意,冻得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一个时辰后,李云天和顾佐、秦越等人谈笑风生地回到大堂。

    虽说现在都察院的气氛因为马安和牛飞的案子使得气氛显得有些沉闷,但众人都是官场上身居高位的老江湖,自然懂得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故而谁也不会轻易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虚与委蛇而已。

    此时明月阁和祥云茶楼的涉案人员已经被锦衣卫传来,被分别关押在两个厢房里,一个个神情惊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惊动了都察院和锦衣卫。

    那两个锦衣卫总旗这一趟是捞得盆满钵满,由于明月阁的老鸨和祥云茶楼的掌柜被锦衣卫的到来吓了一跳,情急之下使了不少银子从两人那里探口风。

    那两个锦衣卫总旗岂敢透露案情,因此只是告诉他们事儿不大,届时到了都察院说清楚了即可,否则的话那后果可就不好说了。

    这使得明月阁老鸨和祥云茶楼掌柜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两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

    “来人,带韩御史、牛御史和明月阁一干人员。”在大堂后的案桌后落座后,李云天先向顾佐和秦越等人拱了一下手致意,接着面色一沉,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

    随着惊堂木这声响亮的声响,那些围聚在门口处低声议论着的御史立刻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地望着大堂里,满怀期待地等待着李云天审理这个案子,不少人都希望看见牛飞倒大霉,已出心中的一口恶气。

    明月阁老鸨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可来到大堂一看上面端坐着的都是三品四品的大员,而且外面黑压压聚满了御史,心中顿时就是凉了一截,这种规格可是不低,也意味着涉及案子严重。

    “叩见各位大老爷。”来到堂前,老鸨领着身后明月阁的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心中七上八下。

    “本官这次让你们来是有一件事情要求证。”李云天见老鸨等人神情惊恐,知道他们心中害怕,于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如果你们老实交待的话就会安然离开,否则就以同罪处置。”

    “大人放心,小的定当老实交待。”老鸨连忙回答,点头哈腰地说道,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大堂上坐着的那名身穿正四品官袍的官员竟然如此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

    “谁是红兰?”李云天闻言点了一下头,然后沉声问道,视线落在了老鸨身后一名身材婀娜、容貌俏丽的红衣女子身上,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俏丽妩媚的女子就是明月阁的红牌红兰。

    “小女子就是。”果然,那名红衣女子抬起头向李云天一躬身,柔声细语地回答。

    “你看看可认识他们二人?”李云天伸手一指立在堂前的韩亮和牛飞,沉声问道。

    “小女子不认识这两位大人。”红兰随着李云天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两名身穿正七品官袍的官员,当她看清牛飞的长相后脸上顿时微微一变,随后向李云天摇了摇头。

    “本官提醒你一下,今年二月十九的晚上,江南盐商张贵在明月阁招待一名贵客,晚上在你那里过了夜,你可记得那位贵客的模样?”李云天清晰地注意到了红兰眼神的细微变化,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开口提醒着她。

    “这位大人,明月馆人员嘈杂,客人来自五湖四海,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小女子如何记得住那天的恩客。”红兰颇为无奈地一笑,神情黯然地解释着。

    “是呀,一面之缘确实难以记住对方的长相。”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随后语峰一转,神情严肃地盯着红兰说道,“可如果每个月都见上那么两三次,本官觉得应该不会忘了对方的相貌吧?”

    “大人你说什么,小女子听不明白。”红兰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强自镇定地回答。

    牛飞更是大吃了一惊,神情愕然地望着李云天,自从与红兰春风一度后他就被迷上了,因此张贵送了他一栋宅院,每个月让红兰去那栋宅院住两三天,这件事情可是他跟张贵之间的秘密,万万没想到也被对方查了出来,事态好像变得有些不妙。

    他并不怕李云天将红兰喊来对峙,红兰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而且只要他不承认认识红兰那么即便是李云天也没辙,因为红兰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完全可以狡辩。

    “红兰姑娘,你现在只是协助官府办案,千万不要把自己给折进去了。”李云天知道红兰是在维护牛飞,同时也是在自保不想介入牛飞的案子,于是向她微微一笑,郑重其事地说道,“本官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做过一件事情,无论掩饰得再好,总会被人发现的。”

    “本官提醒你一下,如果你去过城西那栋宅子那么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本官如果查出你欺瞒了本官,那么将会把你定为同罪。”说着,李云天面色一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禀大人,民女确实从没有见过这两位大人。”红兰在李云天的注视下眼神顿时慌乱了起来,微微咬了咬嘴角后说道,她此时心慌意乱怎敢轻易涉及到牛飞的事情里去,况且又心存侥幸,认为李云天不一定能找出什么真凭实据。

    “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李云天早就料到红兰不会轻易就范,因此也没有勉强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大人,这就完了?”红兰闻言顿时就是一怔,面露诧异的神色,万万想不到李云天这么快就结束了对她的问话,在她看来那些审案的大老爷在这种情况下通常都会大刑伺候。

    “既然你已经回答了本官的问题,那么这次问话就已经完结。”李云天微微颔首,他知道红兰的心思,因此沉声说道,“在座的这些大人是三法司的堂官,本官身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不会轻易对你动刑。”

    “左……左佥都御史!”红兰闻言顿时怔在了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李云天,“你……你是镇武侯!”

    “正是本侯。”李云天见红兰一脸的惊愕,于是不动声色地点了一下头,“你放心,只要你与此案无关,那么本侯自会还你清白!”

    听闻此言,红兰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李云天现在在京城风头正劲,京城百姓无人不知德才兼备的镇武侯。

    而且因为怜香的因素,京城里秦楼楚馆的姑娘们更是对李云天是倍加推崇,都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有一位文武双全的如意郎君成为她们后半生的依靠。

    茶楼、酒楼和青楼是古代消息流传的聚集地,尤其是青楼更是各种信息交流的平台,其中关于李云天的消息自然是京城青楼里歌舞伎和恩客们谈论的焦点,他在江西九江府湖口县和京城审理的一些大案和奇案更是被人津津乐道,传得神乎其神,用断案如神来形容李云天丝毫也不为过。

    故而红兰很清楚李云天审案的厉害,如果落在李云天手里的话她和牛飞的事情十有**会被李云天查出来。

第535章 晓以利害

    “来人,让红兰姑娘签字画押。”李云天从红兰苍白的面色上敏锐地意识到了她的心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似乎是被自己的名头给吓住了,他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趁热打铁,随后不动声色地冲着一旁做记录的文书挥了一下手。

    “看看供词内容,如果与你所说的属实就签字画押。”文书立刻拿着供词走了过去,放在了红兰的面前。

    由于李云天和红兰之间只有寥寥几句对话,所以供词并不长,不过红兰的心思很显然不在供词上,神色局促地望着供词,眼神飘忽不定,跪在那里久久没有任何反应。

    她的这个反常的举止立刻吸引了现场众人的关注,使得人们私下里小声的议论起来,谁都看出来了红兰心中好像有所顾忌,以至于迟迟未能签字画押。

    “大胆红兰,还不签了供状,各位大人公务繁忙岂能你在此耽搁!难道你想出尔反尔不成?”

    牛飞意识到红兰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心中顿时大为着急,要是红兰顶不住心理压力将他供了出去,那么事态可就糟糕了,因此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着急,冷冷地呵斥着红兰,想要逼着她签字画押。

    “牛御史,你踏入仕途多年,难道忘了大堂上的规矩?”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冷笑了一声,看来牛飞现在已经有些慌乱,竟然当着他和顾佐、秦越等人的面威胁红兰。

    “大人恕罪,下官见她在这里刻意拖延,一时间心有不忿,故而贸然开口。”牛飞连忙向李云天一拱手,躬身请罪。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李云天淡淡地望了一眼牛飞,然后向红兰说道,“红兰姑娘,该你签字画押了。”

    “侯爷,民女如实招了的话会不会受到牵连?”红兰回过神来,抬头望了一眼神色阴沉地盯着她的牛飞,迟疑了一下后,忧心忡忡地问道。

    “只要你未涉及到贪腐乱纪之事,本官绝对保证你绝对不会受到牵连。”李云天知道红兰是害怕牵涉进牛飞的案子中,因此一本正经地回答,“在座的各位大人可以给你作证。”

    “禀大人,民女见过这位大人。”红兰瞅了瞅顾佐和秦越等人,犹豫了一下后下定了决心,伸手一指牛飞,抬头望向了李云天,咬着嘴唇说道。

    既然顾佐等人是三法司的堂官,大明司法系统的最高官员,那么当前的架势无疑就是令人谈之色变的三堂会审,也就是说当前的这起案子惊动了皇上,这使得她不得不慎重考虑自己的未来。

    “大人,这个刁妇血口喷人,下官以前从未见过她。”听闻此言,堂外的御史们顿时一阵骚动,牛飞的脸色变了几变,向李云天一拱手,沉声说道。

    “红兰,你可要看清楚了,究竟有没有见过他?诬陷朝廷命官可是罪加一等。”李云天沉吟了一下,伸手指着牛飞沉声问向了红兰。

    “侯爷,他是民女的恩客,与民女春风数度,民女绝不会认错。”红兰摇了摇头,肯定地回答。

    “既然如此,你告诉本官,他姓甚名谁?从事何业?”李云天闻言不动声色地问道。

    “侯爷,他告诉民女他名叫李信,是经营布匹生意的商人。”红兰咬了咬嘴唇,娇声回答,当她看见牛飞身穿官袍的一刹那就知道牛飞对她使用了假身份。

    “大人,此刁妇连下官的名字都不知道,岂会见过本官,请大人给本官做主!”牛飞不由得冷笑了一声,向李云天一拱手,高声说道。

    “侯爷,他对民女使用了假名,民女今天在这里见到他才知道他是朝廷命官。”红兰闻言连忙娇声辩解,“民女记得清清楚楚,二月十九的晚上江南盐商张老爷在明月阁宴请他,期间不仅给了他五千两银票,而且还送了他一颗价值连城的南珠。”

    “一派胡言!”牛飞闻言恶狠狠地瞪了红兰一眼,眼神里的凶光恨不得杀了她,随后冲着李云天说道,“大人,下官从未收受过别人五千两银票,更没有见过什么南珠。”

    “红兰,你可要想好了,我朝实行反坐,你又是指证朝廷命官,倘若此事证明是你诬陷那么将罪加一等,由于此案涉及金额巨大,你届时很可能会被绞死!”李云天神情冷峻地望着红兰,高声警告着她。

    “侯爷明鉴,民女所言句句属实。”红兰咬着牙关,此时此刻她已经毫无退路,娇声向李云天说道。

    “空口无凭,你有何证据能证明牛御史曾经收受过贿银,又如何能证明你们两个曾经私会?”李云天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不动声色地问道。

    听闻此言红兰顿时怔在了那里,牛飞收了张贵的钱时就只有她在场,而且两人私会的时候牛飞都是晚上来天一亮就走,故而除了她之外没人见过牛飞的样貌。

    “大人,既然无真凭实据,那么足以证明此刁妇诬陷下官,请大人给下官做主。”牛飞见红兰陷入了沉默,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沉声向李云天说道。

    由于是在京城,故而牛飞行事时异常小心谨慎,这样一来并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外人手中。

    堂外的御史们见状立刻泾渭分明地表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来,六部阵营的御史纷纷面露失望的神色,大家原本以为这下能把牛飞拿下,谁成想红兰竟然没有证据。

    内阁阵营顾佐部的御史们则欢欣鼓舞,牛飞不仅是他们当中的佼佼者,而且事关他们的切身利益,一旦牛飞出事他们也将受到牵连,在都察院就将夹着尾巴做人,进而失去了主导地位。

    顾佐的面色随之一缓,暗自松了一口气,端起一旁的热茶慢条斯理地品了起来,他当然不希望牛飞陷入到眼前的案子里去,牛飞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如果顶风违纪知法犯法的话让他颜面何存?

    尤为重要的是,一旦牛飞出事的话顾佐极可能失去宣德帝的支持,进而无法再整顿吏治。

    很显然,宣德帝并不希望看见顾佐用来整顿吏治的手下成为了新的贪官。

    不过从眼前的局势来看明月阁一案中牛飞的赢面很大,红兰好像根本没有证据来证实她所说过的话。

    “红兰,你既无法提供牛御史受贿的证据,又无法证明你与牛御史确实在一起的待过,因此本官无法采信你所说之言,来人,让她在供词上签字画押。”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神情变得轻松起来的牛飞,沉声向红兰说道。

    “侯爷明鉴,民女说的句句属实,并无半点虚言。”红兰闻言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急声向李云天辩解,她可不想被绞死。

    “单凭一面之词你让本官如何信你,又让外界如何信服?”李云天摇了摇头,义正词严地说道。

    “侯爷,民女冤枉呀!”红兰见李云天神情严肃,吓得禁不住一颤,眼眶刹那间就红了起来,带着哭腔说道,一脸的委屈。

    “好,本官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真的与牛御史私会过,那么一定知道牛御史身上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特征,倘若你能说出来那么本官就相信你。”李云天见状不由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像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隐蔽特征?”眼眶通红就要哭出来的红兰闻言顿时怔在了那里,随即陷入了沉思中,这可是李云天给她的一次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

    牛飞闻言冷笑着望着红兰,对李云天给红兰机会的做法不以为意,他倒想要看看红兰如何脱困。

    在场的众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心中纷纷认为李云天是一个情场浪子,家中有着娇妻美妾不说,还对红兰这样的青楼女子有着怜惜之心。

    “侯爷,民女想起来了,他的左大腿根内侧有一个黑痣。”不等众人感慨完李云天多情,跪在那里凝神沉思的红兰忽然眼前一亮,抬起头急声向李云天说道。

    听闻此言,神情悠闲的牛飞顿时大惊失色,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他刚才的注意力都在红兰身上,忘记了其身上有着这么一个隐蔽的特征。

    很显然,由于那颗黑痣长得太过**,因此能知道它位置的人很显然与牛飞关系非同一般。

    现场的人们万万没有想到红兰竟然真的说出了牛飞身上的一个特征,因此不无好奇地看向了牛飞,想要知道红兰所言的真伪。

    很快,一些人就敏锐地从牛飞阴冷的脸色上看出了端倪,看样子十有**红兰所说的黑痣是真的。

    “大人,这个刁妇既然有意栽赃陷害下官,那么肯定私下里打探了下官的信息,此言不足为信。”不等李云天开口询问,牛飞率先开口冲着他躬身说道。

    “牛御史,你的腿上有黑痣?”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冷笑了一声,既然红兰已经说出了这个证据,那么牛飞其实那么好脱身的?他沉吟了一下,故作狐疑地望着牛飞。

    “禀大人,下官左腿内侧确实有一颗黑痣,此事在下官的家乡有不少人知道,倘若有人故意陷害下官,一定会去下官的家乡打探与下官有关的消息。”

    牛飞连忙向李云天一拱手,有条不紊地给自己找了一条开脱的理由,以此来反驳红兰之言。

第536章 无心之言

    “言之有理!”听了牛飞的狡辩后李云天微微颔首,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理由,与牛飞一起光屁股长大的那些玩伴肯定会注意到他的这个特征。

    牛飞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红兰的这个指证不被李云天所采纳,那么红兰就没有办法对付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云天与身旁的秦越和樊敏低语了几句,两人不时地点着头,好像赞同李云天所言之事。

    红兰一脸紧张地望着李云天,心中万分焦急,她想不到牛飞竟然如此无赖,竟然能想到这种借口来脱身。

    此时此刻,红兰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李云天的身上,牛飞大腿根的黑痣就是她的杀手锏,如今杀手锏已经使出来了,接下来就要看效果如何。

    明月阁的老鸨也是无比焦急,一旦红兰被判为诬陷朝廷命官,那么她不仅将失去一个赚钱的红牌,而且明月阁也会被牵连上,届时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善后。

    “牛御史,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你和红兰所言都有道理,由于没有旁证本官无法判断你们二人谁真谁假。”

    与秦越和樊敏商量完后,李云天神情严肃地望着红兰和牛飞,沉声说道,“因此本官决定对其进行验证。”

    “牛御史,既然你说你没有收受过张贵的钱,那么可敢让本官派人前去搜查?”说着,李云天不动声色地问牛飞。

    按照红兰的检举,牛飞收了掌柜五千两银票和一颗价值连城的南珠,如果在牛飞家中搜不到东西,那么在现有的证据下无疑证明了红兰说谎。

    “为了还下官一个清白,下官愿意让大人派人前去搜查。”牛飞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后冲着李云天一拱手,高声答应了下来。

    “顾大人,你觉得此举是否妥当?”见牛飞答应了这件事情,李云天心中冷笑了一声,开口征询顾佐的意见。

    毕竟顾佐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如何审理牛飞一案由他来掌握方向,故而李云天要向他请示。

    “小心点儿,别弄坏了牛御史家里的东西。”虽然李云天是在征询顾佐的意见,但既然秦越和樊敏已经点头顾佐即使他想反对也不好开这个口,因此他沉吟了一下,叮嘱了李云天一句。

    “来人,去牛御史家中搜查,要小心行事。”李云天随后从签筒中抽出一支令签扔给了立在堂前的锦衣卫百户,这名锦衣卫百户是锦衣卫中协助都察院查案的最高武官。

    “卑职遵命。”锦衣卫百户面无表情地向李云天一拱手,拿着手上的那只令签快步离开。

    锦衣卫百户离开后,李云天又审了明月阁老鸨等人,证实了红兰二月十九确实被张贵包了一夜,晚上陪着一名身份神秘的恩客过了一夜,只不过由于牛飞当时乔装打扮了一番,因此没人能确定就是牛飞。

    待红兰、牛飞和明月阁老鸨等人签字画押,李云天让人将红兰和明月阁老鸨一行人带下去,等那名锦衣卫百户搜查完了再做定夺。

    祥云茶楼老板等人随后被带上了大堂,像明月阁老鸨一样战战兢兢,暗自猜测着他们被牵涉进了什么案子里,公堂上竟然摆出了如此大的架势。

    “今年三月十六下午,你们可曾见过这两个人?”像先前一样,李云天一指立在大堂上的韩亮和牛飞,不动声色地问祥云茶楼的老板,神情严肃地提醒他们,“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倘若让本官查出你们隐情不报,那么别怪本官以同罪处置。”

    “大人放心,我等定当知无不言,知无不言。”茶楼老板见李云天年纪轻轻就身穿正四品的官袍,而且又是在都察院这种重要的衙门,立刻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连忙点头哈腰回答。

    “都听着,大老爷已经发话了,你们都看仔细了,有没有三月十六的下午有没有见过这两位大人。”随后,茶楼老板扭头望向了跪在他身后的伙计们,沉声提醒着他们。

    茶楼里的伙计通常都是八面玲珑之辈,以此才能讨好客人,故而一进入都察院的大门他们就知道涉及到了大案,因此听了茶楼老板的话后纷纷看向了牛飞和韩亮,仔细进行着辨认。

    其实,牛飞才是他们辨认的目标,不过李云天为了公正起见故意加上了韩亮,既是保证那些酒楼伙计言辞的真实性,同时也是让外人信服。

    趁着酒楼伙计打量着牛飞和韩亮辨认的时候,李云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脸上神情的变化,很快就注意到里面一个瘦高个伙计在看见牛飞后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神色,心中已然有数。

    正是因为茶楼的伙计们头脑比较灵活,故而他们时常能记住来茶楼喝茶的那些贵客,这样一来等下次对方再来的时候就能抢着去招呼,以期获得更多的赏银。

    很显然,那名找牛飞办事之人绝对会在豪华的包厢里见牛飞,再加上此时距离三月十六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如果有伙计留意到牛飞的话一定会有印象。

    “有你们见过的人吗?”片刻之后,李云天打破了现场的平静,沉声问向那些茶楼的伙计。

    伙计们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纷纷低下了头,好像没人见过牛飞和韩亮。

    “你们可知道知情不报是要连坐的吗?”李云天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声音骤然变得严厉起来,“既然本官已经点明了日子,那么想必那天下午谁接了什么贵客你们都心知肚明,难道要本官一一核实不成?”

    说着,李云天的视线落在了那名瘦高个伙计的身上,目光犀利地瞪着他。

    “大老爷,小人那天见过这位大人。”瘦高个伙计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脊背上噌地就升起了一团凉气,使得他周身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随后在李云天的凝视下不由自主地就开了口,伸手指着牛飞,面色苍白地向李云天说道。

    原本神色轻松的牛飞闻言顿时微微一怔,他那天去祥云茶楼的时候特意乔装打扮,而这名瘦高个伙计正好负责他所去的包厢的,两人也只不过寥寥几面而已,连话都没有说过,万万想不到瘦高个伙计能认出他来。

    “荒谬,本官当天下午在城南当值,你何时在东城见过本官?”随即,牛飞回过神来,不无懊恼地呵斥着瘦高个伙计,“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要罪加一等!”

    瘦高个伙计见牛飞神情阴冷,吓得连忙低下头,冲着李云天跪了下去,浑身微微颤抖着,心中好像无比恐惧。

    “牛御史,稍安勿躁,本官会查清此事的。”李云天知道牛飞这是恼羞成怒,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不动声色地安慰着他。

    “大人,下官当天在城南当值,根本就没有去过东城,此人如何能见过下官?请大人给下官做主,找出诬陷下官的幕后黑手。”牛飞冲着李云天一拱手,郑重其事地说道,言语中显得颇为气愤。

    “李大人,牛御史乃朝廷命官,接连受到恶意诬陷,此事一定要查个清楚,看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这时,坐在大堂左侧座位上的顾佐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神情严肃地向李云天说道,再怎么说牛飞都是他的手下,他要是不维护牛飞的话岂不是让其他人心寒?

    况且,顾佐趁着中午吃饭的间隙查看了都察院的当值记录,三十六那天牛飞确实是在南城当值,带着南城兵马司的人巡视南城的治安,期间根本就没有机会去东城。

    “左佥都御史大人,牛御史兢兢业业,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李大人,很显然有人暗中陷害牛御史,请大人明察。”

    “李大人,倘若不能找出幕后黑手,我都察院必定人人自危!”

    ……

    随着顾佐开口,堂外那些顾佐阵营的御史纷纷替牛飞抱不平,七嘴八舌地说道。

    “肃静!”见现场变得嘈杂,李云天不由得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沉声说道,“本官既然负责审理此案,那么就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本官问你,你真的见过他?”随后,李云天伸手一指牛飞,神情严肃地问那名瘦高个伙计。

    “禀大人,小人真真切切地见过这位大人。”瘦高个伙计连忙抬起头,诚惶诚恐地说道,“不过当时这位大人进行了装扮,并不是现在的样子。”

    “噢?”李云天闻言望了一眼两旁的秦越和樊敏,显得有些惊奇,然后问道,“既然如此,你是如何认出的人?”

    “大人有所不知,干小人这个行当的人讲究的是眼明手快和察言观色,小人十岁就在茶楼当学徒,迄今已有十几年,看人的时候不看容貌而是眼神和身上的气势。”

    瘦高个伙计不敢怠慢,连忙向李云天解释道,“这位大人眼神飘忽,而且身上有一股阴沉之气,因此小人记得很清楚。”

    听闻瘦高个伙计说自己阴沉,牛飞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恶狠狠地瞪着瘦高个伙计,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否则也不会因为几句争执就向马安下手,只要过了眼前这个门槛他准备好好收拾这个不开眼的东西。

    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不得不说人尽其才,瘦高个伙计的眼力还真的挺准,一眼就看出牛飞生性奸诈和行事谨慎。

    堂外的那些老牌御史们暗地里纷纷对瘦高个伙计伸出大拇指,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色,对于他们这些御史而言什么都没有名声重要,如今牛飞竟然被一个茶楼伙计当众打脸,简直就是大快人心,出了他们胸中一口闷气。

    瘦高个伙计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的一句无心之言竟然会得到御史们的暗中赞赏,也算是他三生有幸了。

第537章 不在场证明

    大堂上的三法司堂官中,顾佐无疑是对瘦高个伙计对牛飞的评价是最为不满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想开口呵斥瘦高个伙计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毕竟现在审案的是李云天,他不宜过多介入,相信李云天会给牛飞一个公道。

    “你说的可是实情?”李云天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望着瘦高个伙计,“倘若本官查出你在撒谎,那么将严惩不贷!”

    “大老爷,小人说的是实话,这位大人当时不仅行色匆匆,而且去的又是茶楼里最好的雅间,故而小人记得清清楚楚。”

    瘦高个伙计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他以为李云天不相信他,连忙赌咒发誓,“小人如果有半句谎言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李云天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神情严肃地盯着瘦高个伙计,好像在判断他是否说的是实话,看得瘦高个伙计心里直发慌。

    现场众人私下里交换着眼神,暗中也对瘦高个伙计的言语进行判断,这使得大堂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来人,让他签字画押。”片刻之后,李云天冲着一旁的做笔录的文书挥了一下手,对瘦高个伙计的审理告一段落。

    “牛御史,本官问你,你是否确定三月十六那天没有去过祥云茶楼?”趁着瘦高个伙计签字画押,李云天转向了牛飞,不动声色地问道。

    “大人,下官一直在城南当值,从未去过东城,请大人给下官做主!”牛飞冲着李云天一拱手,郑重其事地回答。

    “好,只要情况属实,本官给你做主!”李云天点了点头,随后也让牛飞在供词上签字画押。

    “侯爷,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王泰一行带到。”等牛飞和瘦高个伙计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后,李云天拿着两份供词看了看,递给了身旁的秦越和樊敏请两人过目,就在秦越和樊敏查看供词的时候,一名锦衣卫的小旗急匆匆走进了大堂,冲着李云天沉声禀告。

    “传他进来。”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下官王泰见过各位大人。”堂外围聚着的御史随即闪开了一条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王泰领着几名手下,在两名锦衣卫校尉的引领下穿过人群进入大堂,高声向李云天等人拱手行礼。

    王泰和李云天也算是老熟人,当年扬州盐商总会的司务赵虎和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刘光,在原刑部左侍郎秦永祥长子秦定邦的指使下找怜香的麻烦,结果被李云天修理了一顿。

    虽然王泰并没有介入此案,但事后其亲自向李云天汇报案子的后继进展,两人因此打过交道。

    再次见到李云天,王泰不由得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谁能想到李云天短短数年就从监察御史升任为了左佥都御史,而且还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以及大名堂堂的镇武侯,这可是大明官场上很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

    “禀大人,刑部湖广清吏司郎中赵达和湖广清吏司员外郎苏仲河等人带到。”王泰刚在堂前站稳,又有一名锦衣卫小旗快步进了大堂,高声禀告。

    “让他们先候着。”李云天闻言沉声吩咐了一句,那名锦衣卫小旗一躬身,急匆匆走了出去。

    见此情形,堂外的御史们私下里小声议论了起来,王泰比明月阁和祥云茶楼的人来得晚还情有可原,毕竟南城兵马司距离都察院的距离有些远,再加上王泰身为兵马司指挥使要巡查地方,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到。

    可赵达和苏仲河却不应该来得如此之晚,刑部距离都察院可谓咫尺之遥,两人又在刑部衙门里办差,应该早就赶来了才对。

    “王指挥使,本官问你,今年三月十六你可是与牛御史在城南巡街?”不过,御史们现在没有时间来纠结赵达和苏仲河来晚的原因,因为李云天已经开始询问王泰。

    “禀大人,下官那天确是与牛御史巡街。”王泰早已经听说了都察院的事情,于是向李云天一躬身,沉声回答。

    “当天你们一直在一起?”李云天闻言不动声色地追问。

    “下官那天上值后就和牛御史一同巡街,直至晚上散值。”王泰想了想,肯定地向李云天点了一下头。

    “你们中间有没有分开过?”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望着王泰。

    “牛御史中午的时候多喝了几杯,下午为了醒酒在一个客栈里休息了一会儿。”王泰见李云天问得如此仔细,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大人,下官喝酒误事,请大人责罚。”牛飞闻言连忙向李云天躬身请罪,按照大明律例朝廷命官在当值时是禁止喝酒的,以免误事。

    当然了,中午的时候小酌几杯也无伤大雅,可像牛飞这样耽误了公事就要追究其罪责了,而参加了酒局的王泰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通常来说王泰为了避免喝酒的事情败落应该会进行一番抵挡才对,可令牛飞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只不过问了两句他就竹筒倒豆子将实情一股脑地和盘托出,难免要受到刑部的惩处。

    “此事暂且放下。”李云天向牛飞摆了一下手,牛飞醉酒误事与今日的案子风马牛不相及,故而现并不是追究牛飞醉酒责任的时候。

    “王指挥使,你的意思是在牛御史进客栈醒酒的时候你并没有与他在一起?”随后,李云天神情严肃地问了王泰。

    牛飞闻言嘴角顿时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他并不怕李云天追究此事,因为没人能证明他离开过房间。

    “禀大人,下官虽然没有与牛御史待在一起,但是门口留着两个人照应,他们可以作证牛御史没有离开过房间。”果然,王泰连忙伸手一指跪在身后的两名军士,开口向李云天解释。

    “大人,小的们可以证明,牛御史进入房间休息时让小的们一个时辰后喊醒他,小的们期间一直守在门外。”两名军士抬起头,神情紧张地望着李云天回答。

    “你们中间没有离开过房门?”李云天看了两名军士一眼,沉声问道。

    “大人,小的们担心牛御史需要人照料,故而不敢擅自离开。”两名军士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声回答。

    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他并没有质疑两名军士而是问起了其中的一些细节,例如牛飞什么时候进入房间睡觉、什么时候被他们喊醒离开以及房间的位置等等,两名军士没有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回答了李云天。

    按照两人的交代,牛飞大概是未时初刻进入的客栈,申时初刻被喊醒离开,毕竟他下午还要当值不敢贪睡。

    牛飞是堂堂的御史,王泰又是南城兵马司的头儿,因此客栈老板岂敢得罪两人,于是将后院一个幽静的房间收拾出来给牛飞歇脚,房间的后面就是一条僻静的小巷。

    值得一提的是,牛飞睡觉的这个时间段正是祥云茶楼的那名瘦高个伙计指证他出现在祥云茶楼雅间的时间。

    如此一来的话牛飞就会因为那两名南城兵马司军士的证词而洗刷他出现在祥云茶楼的嫌疑,进而使得瘦高个伙计的证词“不攻自破”。

    随着那两名南城兵马司军士的作证,堂外御史们的心境不由得发生了变化,内阁阵营顾佐部的御史一个个喜气洋洋,而六部阵营的御史脸上的神色则变得难看起来,毫无疑问这两名军士的作证至关重要,直接影响了案子的走向。

    而且更为糟糕的是,按照那两名军士的说法,客栈的伙计也能证明牛飞一直在客栈,这就使得牛飞从容地从祥云茶楼一案中脱身。

    牛飞不动声色地立在那里,低着头,显得十分低调,不过李云天还是敏锐地发现了他眼神中一丝按捺不住的得意,心中顿时就是一声冷笑。

    在李云天看来,牛飞在客栈里醒酒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笔,以牛飞的谨慎怎会在出公差时醉酒?

    况且,身为都察院的御史,牛飞在官场上有着自己的人际圈子,很显然王泰这个区区的南城兵马司指挥使并不是他人际圈子里的人,因此岂会与王泰把酒言欢?

    可是牛飞却这样做了,不仅违反了律例而且还因为喝多了不得不去醒酒,这本身就已经非常反常。

    不过,如果与祥云茶楼的事情联系起来的话,那么牛飞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他这样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给他去祥云茶楼找一个不在场的证据,心机之深沉可见一斑。

    大堂上,眉头一直微微皱着的顾佐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从目前的证据来讲牛飞在祥云茶楼受贿一事是被人冤枉的。

    顾佐已经决定,只要明月阁和祥云茶楼这两件事情证明与顾佐无关,那么他将出面了结韩亮对于牛飞的举报,难道要一一核实韩亮所举报的那些证据不成?这样的话都察院也不用干别的事情了。

    “来人,带刑部湖广清吏司一干人等。”审完了王泰等人后,李云天让他们退下,让守在门口的锦衣卫去带刑部的人。

    正如韩亮所举报的那样,那名被判了斩立决的南直隶囚犯三月底被刑部湖广清吏司查阅卷宗时发现证据不足,故而将卷宗打回南直隶重审,五月上旬的时候南直隶有消息传来,那名囚犯被改判为了流配,进而保留了一条性命。

    因此,刑部湖广清吏司牵涉进了祥云茶楼一案中,进而被李云天给传了过来。

第538章 突破点

    南直隶的案子之所以要刑部湖广清吏司的官员来审核,有着特殊的原因。

    从大明的地方行政地域上来说,人们熟悉的是“两京十三省”,即南北直隶和十三布政使司,加上交趾布政使司的话就是“两京十四省”。

    虽然从字面的意思上看起来,两京十四省好像就是十六个行政区域,不过南北直隶与布政使司不同,由于没有主掌地方事务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司,故而其所属州府的事物由京城各大部院衙门直接管辖。

    例如,京城户部、刑部和都察院都设有十四个专门的衙门来管理十四个布政使司的事物,具体来说户部和刑部有十四道清吏司,而都察院有十四道监察御史,一一与各布政使司相对应。

    因此,南北直隶各州府的事物就由京城六部和都察院来管理。

    以刑部为例分十四清吏司,每个清吏司管相对应的地方按察司的事务,另外兼管京师部院、南京部院、都司卫所、王府、五城、特殊机构如盐司等和南北直府州的事务。

    其中:

    北直隶的顺天、永平、广平三府归云南清吏司管,保定、河间、真定、顺德四府、保安州归贵州清吏司管,大名府归四川清吏司管,延庆州归广东清吏司管。

    南直隶的应天府归广东清吏司管,淮安、扬州二府归河南清吏司管,安庆、徽州二府归广西清吏司管,宁国、池州二府归湖广清吏司管,苏州府归贵州清吏司管,松江府归四川清吏司管,庐州府归江西清吏司管,太平府归陕西清吏司管,凤阳府、滁州归山东清吏司管,镇江府、徐州归山西清吏司管,常州府、广德州归福建清吏司管,和州归浙江清吏司管。

    由于交趾清吏司新近成立,故而还没有划分权利范围,不过广东、贵州、四川三清吏司同时管有南北直隶的府州,届时很可能从中分权。

    由于那名南直隶死囚来自南直隶的宁国府,故而其上报的斩立决案卷由刑部湖广清吏司审验,确定案卷没有纰漏后才上报,等待朝廷的秋决。

    如果湖广清吏司认为案卷罪证不充分或者有遗漏可疑之处,那么就会将其打回宁国府重新审理。

    因此,湖广清吏司为何要将那名南直隶死囚的斩立决案卷打回重审,就成为了此次祥云茶楼一案中的另外一个关键。

    “下官见过各位大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刑部湖广清吏司郎中赵达率领着刑部湖广清吏司员外郎苏仲河等刑部人员来到了大堂,躬身向李云天等人行礼。

    “赵郎中,本官问你,三月底你们刑部曾打回了南直隶一起斩立决的案卷,能告诉本官具体的事由吗?”李云天向赵达微微颔首,开口问道。

    说起赵达,李云天与他之间的关系还挺不错,当年李云天调任都察院的时候就是担任湖广道监察御史,故而与刑部湖广道清吏司在处理湖广事物时有着过多的交集。

    “禀大人,此案由苏员外负责,下官不是特别清楚其中的因由。”赵达闻言向李云天一拱手,沉声回答,不动声色地就将自己从这个事件中摘了出来。

    在刑部的时候赵达就已经知道三月底被打回宁国府的那起死刑判决案子出了事,因为前来刑部传人的锦衣卫不仅拿走了刑部库房中南直隶那起案子的案卷,而且还四处找与案子有关的人,悉数带来了都察院受审。

    他们之所以来得晚,是因为刑部湖广道清吏司员外郎苏仲河去了城外的军营与驻军协同办案,结果被锦衣卫的人硬生生地从办案现场给带了回来。

    毕竟南直隶的这起案子是苏仲河查阅了案卷后打回的宁国府,作为湖广道清吏司的员外郎他有权打回那些存有疑虑的案卷。

    作为上报给朝廷秋决的案卷,首先要由刑部各清吏司员外郎审核,然后才是各清吏司郎中审核,只有两人都认为没有纰漏之处才能上报给朝廷。

    因此,由于南直隶的那个案子在苏仲河处就被打了回去,所以赵达虽有推脱之意但说的却是实情。

    “苏员外,你告诉本官,这起案子有什么不妥之处,要打回宁国府重审?”李云天翻开了摆在桌上的南直隶一案的卷宗,神情严肃地望向了立在赵达身后的一个中等身材的圆脸中年人,他就是刑部湖广清吏司苏仲河。

    值得一提的是,苏仲河是将南直隶一案打回去让宁国府重审,不过并不是将案卷打回去,而是给宁国府下达一道重审的公文,案卷要留在刑部库房里备案。

    苏仲河的额头上此时已经布满了汗水,他虽然也听说了都察院里牛飞和马安之间的争端,但是并没有往心里去,因为在他看来那是都察院的事情与他无关。

    直到被气势汹汹的锦衣卫从城外驻军衙门里带到刑部,他这才知道情况糟糕了,三月底被他打回南直隶重审的案子出了差错。

    两年前,苏仲河从地方衙门升任刑部湖广道清吏司员外郎,他的前任外放为官担任了江南一个州的知州。

    因此,苏仲河与李云天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情,而且他早就听说李云天在京城和江西九江府湖口县审案的事情,知道李云天是一个审案高手,他要是想蒙混过关的话将难上加难。

    “大人……”面对李云天的询问,苏仲河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稳定了一下心神后准备狡辩。

    “苏员外,本官听说你上个月在通州置了一座两千多两的宅子,住起来还习惯吧?”不等苏仲河开口,李云天猛然打断了他,一边翻看着手边的案卷,一边淡淡地问道。

    “啊……”苏仲河迫不及防,闻言顿时怔在了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翻阅着案卷的李云天,双目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不好!”望见苏州河此时的反应,立在一旁的牛飞顿时心中一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苏仲河十有**在通州城买了一座宅院。

    两千多两的价格足以置苏仲河于死地,要知道苏仲河的年俸折合白银的话也不过六七十两,这可是他三十多年的薪俸,而且期间还要不吃不喝。

    现场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谁也想不到李云天会有如此一问,使得苏仲河完全傻在了那里。

    “大……大人,下官……下官从……”在众人狐疑地注视下,经历过最初恐慌的苏仲河猛然回过神来,忍不住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结结巴巴地想要否认。

    “韩御史,告诉本官你查探的结果。”眼看着苏仲河就要说出口,李云天再度打断了他,抬起头望向了堂下的韩亮。

    “禀大人,下官已经查清,苏员外四月初在通州城的一个绸缎商人那里买了一座两千多两的宅子,里面住着他在江南私下纳的一个妾室,那个妾室为他生了一儿一女,被娘家人照顾着。”韩亮闻言冷冷地瞅了牛飞一眼,沉声向李云天说道。

    “韩御史,你是如何知道苏员外在通州城买宅子一事?”听闻此言,现场众人顿时大惊失色,顾佐万万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如此离奇的变化,禁不住问向了韩亮,神情变得沉重。

    苏仲河买宅子的事情发生的时间太过敏感,就在南直隶那个案子被打回后,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

    而一旦苏仲河在此案上弄虚作假,那么保不准就要牵连上牛飞,这是顾佐现在最为担忧的事情。

    现场众人纷纷好奇地望着韩亮,对韩亮知道此事是大为意外,很显然韩亮不会无聊到去调查苏仲河,其中另有隐情。

    “禀大人,下官得到的那封检举牛御史的信封里不仅有牛御史的罪证,而且还有一张纸条,上面说苏员外在通州城用从南直隶那起案子中收受的贿银买宅子一事,表示案犯的家人是通过牛御史搭上了苏员外的线。”

    韩亮向顾佐一躬身,有条不紊地答道,“因此下官让人查了那座宅子,果然是苏员外买下的,下官担心这条消息走露后会使得苏员外有所防范,故而中午的时候禀明了主审此案的李大人。”

    顾佐闻言双目顿时就是一黯,韩亮的这个解释有理有据,他一时间找不出什么毛病,看来牛飞十有**会遇到大麻烦。

    “苏员外,难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本官说吗?”见顾佐面色阴沉地坐在那里不再言语,李云天于是开口问向了额头上大汗淋漓的苏州河,冷冷地问道。

    “下官……下官知罪,请大人恕罪。”苏仲河闻言身子猛然一颤,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人抓住了把柄,因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边左右开弓啪啪地打着自己耳光,一边诚惶诚恐地说道。

    “本官问你,你买宅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李云天见状,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面无表情地问道,只要苏仲河老实交代的话那么牛飞就会被牵连进来,进而逐一击破他的谎言。

第539章 交叉证供

    “这……这……”面对李云天的质问苏仲河岂敢回答,低着头跪在那里,脸颊上汗如雨下,神色无比惊恐。

    正如韩亮所说的那样,苏仲河经牛飞从中牵线搭桥见到了南直隶那个斩立决死囚的大舅,收受了其五千两的好处后将案卷给挡了下来,发回宁国府重新审理。

    宣德帝已经下令严惩官吏贪腐,不要说五千两银子,就是买宅子的那两千多两就已经足够苏仲河被砍了脑袋,不,十有**要被绞死,因此他怎敢向外透露半个字。

    “苏员外,本官在问你话,你听见没有?”见苏仲河在那里墨迹了半天也没能回答他的问题,李云天于是提高了音量问道。

    “大人,下官收受了南直隶那名死囚大舅五千两银子,然后找借口给他开脱了罪责,使得他得以逃过死刑。”

    苏仲河被李云天的声音吓得浑身一颤,他知道自己这回是栽定了了,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汗水,面无血色地望着李云天,“大人,下官一时糊涂,请大人开恩,饶了下官这条狗命吧。”

    见苏仲河认罪,现场顿时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他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一下子就收了五千两贿银。

    刑部右侍郎樊敏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本来他是来都察院看热闹来的,谁成想冷不丁地就折进去一个刑部的员外郎来。

    牛飞的脸上阴晴不定,恶狠狠地瞪着苏仲河,喝不得上去狠狠地给苏仲河两个嘴巴子,这个混蛋竟然不知道收敛刚收了银子就拿去置办产业,这下可好撞在了李云天的手里,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本官问你,你是如何得到那五千两银子的?”李云天瞅了一眼神情无比阴沉的牛飞,不动声色地问苏仲河。

    “禀大人,下官本来不认识那个死囚的大舅,是牛御史找了下官,下官这才做出了糊涂事。”苏仲河闻言连忙一指牛飞,神情懊恼地说道。

    “一派胡言,你的意思为何要扯上本官,难道是本官要你受贿的不成?”牛飞早就料到苏仲河抗不下来,因此高声驳斥道。

    “大人,下官愿意戴罪立功,检举牛御史爷收受了那名死囚大舅的贿银,希望大人能减轻下官的罪责。”苏仲海闻言嘴角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如果不是牛飞的话他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田地,随后高声向李云天说道。

    “大人,此人为了脱罪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大人不可信他!”牛飞岂是等闲之辈,见苏仲海准备供他出来,向李云天一拱手,不甘示弱地辩解道。

    “大人,下官并非信口雌黄,下官之所以得了五千两银子是因为下官告诉那个死囚德大舅下官要的辛苦钱与牛御史一样多,于是他就给了下官五千两。”

    既然已经与牛飞撕破了脸皮,那么苏仲海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忙不迭地向李云天说道,“大人,下官知道牛御史不会白白牵线,可没想到他的胃口如此之大,竟然要了人家五千两!”

    此言一出,现场又是一片哗然,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顷刻之间南直隶那个死囚的案子里就涉及到了万两白银,如果再算上其他的花销这将是一笔巨额的花销,使得众人一时间对那个死囚的家世背景感到好奇。

    “肃静!”李云天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制止了堂下的喧哗,然后不动声色地望了情绪变得有些激动的牛飞,转向苏仲海问道,“本官问你,既然你说那个死囚的大舅贿赂过牛御史,那么他们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大人,下官为了慎重起见特意向那个死囚的大舅打听了一下他与牛御史的关系,那个死囚的大舅有求于下官,因此不敢隐瞒,他是通过江南的一个名叫张贵的大盐商结识的牛御史。”

    苏仲海听说过李云天的事情,通常来说只要囚犯老老实实地交待罪行那么事后都会得到李云天的宽待,因此他没有丝毫的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

    听闻“张贵”二字,现场轰的一声就骚动了起来,人们神情惊讶地在那里议论着,谁也想不到祥云茶楼一案竟然能牵扯上明月阁一案。

    “大人,这是一派胡言,下官根本就没有见过苏郎中所说的那个死囚大舅,更不认识什么盐商!”牛飞没想到那名死囚的大舅竟然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苏仲海,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连忙高声向李云天辩解道,“大人,这是他为了脱罪而编造的开脱之辞!”

    此时此刻牛飞的心中是万分恼怒,他曾经郑重告诫过那名死囚的大舅不要将他与张贵的事情说出去,可是谁成想那名死囚的大舅还是告诉了苏仲海,这下可把他给害死了。

    “大人,下官说的句句属实,不信的话可以将那名死囚的大舅抓来京城,只要一审便知。”苏仲海闻言冷笑了一声,不甘示弱地向李云天提议,他现在要想减轻罪责唯有检举牛飞立功,因此肯定要与牛飞死磕到底。

    “大人……”牛飞知道自己对于苏仲海来说就像是溺水者抓到了一根可以活命的稻草一样,绝对要把自己拖下水才甘心,因此神情铁青地辩解。

    “好了,孰是孰非本官自有定断!”不等牛飞开口,李云天一摆手阻止了他,这里是都察院的大堂,岂容苏仲海和牛飞在这里互相倾轧,传出去成何体统?

    “苏郎中,本官要提醒你,你现在已经重罪在身,倘若本官查明你在诬陷牛御史,那么将罪加一等,恐怕到时候唯有被凌迟处死了。”随后,李云天面无表情地望着苏仲海,“本官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想好了,刚才所说之言是否属实?”

    “禀大人,下官先前的话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甘受责罚!”苏仲海现在已经别无选择,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只有放手一搏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因此他向李云天一拱手,神色坚毅地回答。

    “好,那你将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本官。”见苏仲海语气坚决,李云天于是沉声说道,“如果你所说的案情属实,那么本官算你戴罪立功,罪减一等!”

    苏仲海闻言禁不住松了一口气,如果别人这样说他可能会怀疑,不过李云天办案在官场上有口皆碑,只要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办到。

    因此,苏仲海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顾忌,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按照他的供述,三月中下旬的一天牛飞找到了苏仲海,向他提及了南直隶那名死囚的案子,委婉地表示那名死囚是家中独子,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后来在牛飞的安排下,苏仲海见到了那个死囚的大舅,收了对方五千两银子,并用两千两打点了刑部湖广清吏司负责查阅那名死囚案卷的官吏,进而成功地将案卷打回宁国府重审。

    就在苏仲海供述的时候,他身后原本立着的几名官吏纷纷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一个个神情惊恐,他们就是牵连进此事的刑部湖广清吏司的官员,谁也没想到如此快就东窗事发。

    面对着眼前的一幕,大堂外的御史们嗡嗡嗡地低声议论着,虽然现在还不能证明牛飞与苏仲海有关,但是很显然苏仲海和那几名刑部湖广清吏司的官吏收受了那名死囚大舅的贿赂。

    大堂上的气氛也显得无比沉闷,不仅顾佐的脸上变得有些难看,樊敏更是面色阴沉,两人在宦海浮沉了数十年,自然清楚苏仲海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指证牛飞,十有**牛飞涉及到了案子里。

    此案不仅涉及金额巨大而且性质恶劣,一旦查实的话都察院和刑部的脸面都要被牛飞和苏仲海丢尽,搞不好宣德帝会对都察院和刑部来一次大整顿,届时不知道又有多少龌龊被查出来。

    “大人,下官想起来了,那个死囚的大舅好像说过,他是三月十六下午在城东的祥云茶楼见的牛御史,只要大人一查就可知下官是否说谎。”

    交待完了其如何帮着那名死囚脱罪的事情后,苏仲海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连忙向李云天高声说道。

    此言一出,现场刹那间寂静无声,正在那里小声议论着的人们纷纷抬头惊讶地望着苏仲海,万万想不到苏仲海竟然说出了如此一番惊人之语。

    就在不久前,李云天审了牛飞是否去了祥云茶楼一事,不过由于那两名南城兵马司军士的证词使得牛飞脱了罪。

    如今苏仲海也证明牛飞当天去了祥云茶楼,这样一来就与茶楼的那名瘦高个伙计形成了交叉证据,这样的证据无疑更加可信。

    显而易见的是,苏仲海并不知道刚才围绕牛飞是否去过祥云茶楼一事的审理情况,这意味着他在此之前就知道了牛飞去祥云茶楼见那名死囚大舅。

    “大人,他们相互勾结,想要诬陷下官,请大人明察。”牛飞没想到苏仲海竟然连如此隐秘的事情也知道,一时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冷汗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面色铁青地向李云天喊冤,眼神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慌乱的神色。

    顾佐闻言顿时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对牛飞是无比失望,除非苏仲海疯了否则岂会用这种方式来诬陷牛飞,不仅仕途尽毁,从高高在上的刑部员外郎成为令人唾弃的阶下囚,而且其家人也要受到牵连,这个代价绝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现场众人闻言,脸上纷纷流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此时此刻即便是内阁阵营顾佐部的御史也知道牛飞是在狡辩,神情显得无比黯然和失落。

第541章 狡兔三窟

    “侯爷,卑职已经在牛御史家搜查完毕,前来复命!”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那名锦衣卫百户大步走进了大堂,冲着李云天一拱手,沉声说道。

    “结果如何?”李云天望着那名锦衣卫百户,不动声色地问道。

    “禀侯爷,卑职根据举报,在牛御史家中搜出了三箱金银珠宝、两万多两银票和数张房产田契。”锦衣卫百户闻言高声回答,随后从身后立着的一名锦衣卫总旗手里拿过一个棕色的木匣子,走上前放在了李云天面前的案桌上,“侯爷,这是搜来的银票和房产田契。

    听闻此言,现场随即一片哗然,谁也没有想到牛飞家中竟然会有如此多的钱财。

    “两位大人请过目。”李云天打开匣子后看了一眼里面摆放整齐的银票和房产田契,皱着眉头向身旁的秦越和樊敏说道,神情显得无比严肃。

    如果算上那三箱金银珠宝和房产田契的话,此次在牛飞家中搜来的财物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五万两,属于不折不扣的贪腐大案。

    秦越和樊敏查看了匣子里的银票等物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了这些罪证牛飞将难逃一死。

    与此同时,锦衣卫的校尉们将三个红色大箱子抬进了大堂,打开后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等物,金光闪闪,晃得人眼花缭乱。

    堂外的御史指着那三个箱子嗡嗡嗡地议论着,如今罪证确凿牛飞难逃一劫,无形中也印证了他在明月阁和祥云茶楼收受贿赂一事。

    牛飞失魂落魄地呆立在那里,神情木然地望着那三个木箱子,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锦衣卫的那名百户竟然能找到他藏东西的地方。

    而且,面对着箱子里的金银珠宝等物牛飞知道自己完了,因为他根本就无法说明这些财物的来源。

    说起来牛飞很有心计,他并没有将这三个木箱子自己的宅院,而是埋在了隔壁的院子里。

    牛飞担任都察院的御史后,在城西买了一个普通的小四合院居住,行事显得异常低调。

    三个木箱子里的财物是牛飞半辈子来积攒的所有家当,他既担心有朝一日犯事后被搜查出来,又怕这三个木箱子不在他身边后有什么不测。

    因此,牛飞想到了一个办法,在京城买宅院的时候特意挑选两座连在一起的宅子购买。

    当然了,牛飞只住其中一所宅子,另外一所宅子的主人是他的远方表哥,只不过没人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

    其实把话说白了,牛飞的远方表哥其实就是他用来掩人耳目而已,在京城没待上几天就去江南做生意去了,宅子里真正掌权的是牛飞的一个妾室,而那三个木箱子正是埋在了那个妾室卧房的地下。

    在牛飞的那个远方表哥搬进来住之前,牛飞就趁着装修得时机找人在那个妾室的卧房里挖了一间不大的地下暗室,将那三箱财物放在了暗室里。

    牛飞对那个妾室非常放心,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妾但是却给他生了两个儿子,由于他的正室生了三个女儿,故而以后家里的产业肯定是要传给这个妾的儿子,因此这名妾室对他是忠心耿耿。

    知道妾室身份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牛飞的正室,另外一个就是牛飞的远房表哥,这两个人都与他有着密切的利益联系,自然谁也不会说出去。

    在牛飞看来,他的这个谋划天衣无缝,即便是自己被查,那么谁也不会怀疑到隔壁的那个妾室身上。

    只要搜不到牛飞贪赃枉法的证据,那么牛飞就能躲过一劫,大不了吃些苦头而已。

    这也是牛飞为何在当初听到李云天让人搜查他家里时有过小小的犹豫,毕竟他做贼心虚,心中难免有所顾忌。

    不过这种顾虑也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而已,牛飞坚信那名锦衣卫百户会空手而归,谁能想到他把那些贪赃枉法来的赃物藏在隔壁人家?

    牛飞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那名锦衣卫百户回来时不仅带来了他的正室等人,而且还包括住在隔壁的那个妾室,这使得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东窗事发,大事不妙。

    出于本能,牛飞下意识地就想否认自己认识那名妾室,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那个妾室头上。

    可随后他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如果官府要严加调查的话,他和那个远方表哥的关系肯定能被查出来,由于此案重大,他的远方表哥肯定不想陪着他一起死,故而一定会讲出实情届时他依旧难逃法网。

    “给本官查查看,里面是否有一颗南珠!”李云天知道大局已定,于是望了一眼神情呆滞的牛飞,冲着那名锦衣卫百户说道。

    “侯爷,你看。”那名锦衣卫百户很快就从一个箱子里翻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鸡蛋大小、通体通透的珍珠,然后放在了李云天面前的案桌上。

    “牛御史,你是否有话要跟本官说?”李云天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颗罕见的珍珠就是江南盐商张贵送给牛飞的南珠,望了一眼那颗南珠后,神情严肃地问向了呆立在那里的牛飞,沉声问道。

    “下官有罪,请大人责罚。”神情已经变得恍惚的牛飞被李云天的声音惊醒,喉结一动想要张口争辩什么,可是随后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忍不住双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冲着李云天长跪不起,诚惶诚恐地说道,身体微微颤抖着。

    “来人,摘了他的乌纱,让他将其罪行一五一十地写出来。”李云天见牛飞认罪,顿时面色一寒,指着牛飞高声喝道。

    立在牛飞身旁的那名锦衣卫百户闻言立刻一个健步上前,伸手取下了牛飞头上的乌纱帽,按照大明律例这就意味着牛飞现在已经被免去了官职,其身份与平民百姓无疑,等到吏部正式下文的话他就将正式失去身上的功名。

    如果换作是进士出身的官员,那么此事要先上报给宣德帝,请宣德帝圣裁,然后才转交吏部行事。

    事到如今牛飞已经没有丝毫侥幸的心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哆哆嗦嗦地拎起笔写起了供词。

    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后,六部阵营的御史莫不欢欣鼓舞,一个个喜形于色,他们这下终于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

    而内阁阵营顾佐部的御史们则神情严肃,面色无比沉重,牛飞这么一倒的话他们说不定会被牵连上,进而丧失在都察院的主导地位。

    内阁阵营陈天勋部的御史神色则显得有些复杂,既希望看见牛飞倒霉,同时又感到有些唇亡齿寒,再怎么说牛飞也是内阁阵营的人,平常虽然有些飞扬跋扈,但并没有为难过他们。

    顾佐面色铁青地坐在那里,牛飞简直让他太失望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仅白白浪费了他的信任,而且还坏了他的大事,极有可能会使得宣德帝收回让他继续在都察院整顿吏治的成命,既便宜了那些贪赃枉法之徒,又使得六部在都察院的声势东山再起。

    晚上,紫禁城,乾清宫。

    “皇上,镇武侯来了。”宣德帝正在用晚膳,一名内侍走进来低声在侍立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身旁低语了几句,金英于是凑到宣德帝的身旁说道。

    “噢?”宣德帝闻言显得有些意外,没想到李云天这么晚了还进宫,随后想到了今天都察院的审案,看来是案子已经有眉目了,于是微微一笑,开口吩咐金英道,“宣镇武侯进来,让御膳房再上一桌膳食,他这个时间点儿赶来肯定是空腹而来。”

    金英闻言向宣德帝一躬身,起身走向了门外,像李云天这种宣德帝身旁的亲信重臣要由他亲自传宣。

    李云天进宫就是为了今天都察院的案子,现在基本上已经查明牛飞和苏仲河贪赃枉法,剩下的事情就是对两人的罪行进行查验,看看是否有不实和疏漏之处。

    宣德帝对李云天短短时间就能拿下牛飞感到满意,同时也感到震惊,万万没有想到被顾佐一手提拔的牛飞竟然是都察院的一个大蠹,涉案数额高达五六万两白银,简直是匪夷所思。

    其实,宣德帝并不怎么关心牛飞的贪腐,他需要的是都察院里纷乱的局面能尽快消停下来。

    如今李云天拿下了牛飞,那么顾佐整顿吏治的使命也自然而然将结束,进而使得都察院内阁阵营和六部阵营的势力逐渐趋于均衡,这才是宣德帝想要的结果。

    “皇上,都察院左都御史顾大人求见,想要面圣谢罪。”晚膳结束时,金英躬身告诉了宣德帝一件事。

    其实顾佐也就比李云天晚到了一步,不过由于宣德帝在用膳,故而金英就将这个消息压了下来,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值得为此打扰了宣德帝进膳。

    “让他去御书房候着。”宣德帝闻言沉吟了一下,开口吩咐金英,说实话他还是非常欣赏顾佐,否则也不会坐视顾佐把都察院搅得鸡飞狗跳,顾佐这次十有**会请辞左都御史一职,而宣德帝需要做的就是安抚顾佐让其留下任职。

    否则适合担任左都御史一职的人将来自六部阵营,这意味内阁在都察院将会重新被六部压制,这可不是宣德帝希望看见的。

    李云天离开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坐在平稳行驶的四轮马车里闭目养神,将牛飞绳之以法后他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善后,尽快使得都察院的运作步入正轨。

    趁着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李云天准备将他在京城的一些事务处理完,否则等到张贵逃走的消息传来京城后他可就没有时间再顾及京城的事情了。

    不管远在扬州的张贵有没有事先得知贿赂牛飞一事东窗事发,李云天都需要他在刑部的人抵达扬州之前逃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将江南的那些盐商拖下水,趁机整顿六部阵营的重要地盘――两淮盐道的乱局,进而给六部阵营以沉重一击。

    两淮盐道可谓是大明油水最丰厚的衙门,正如都察院右都御史王宇诚先前所说的那样,只有李云天破除了六部在两淮盐道的垄断,那么才能使得内阁得以与六部相抗衡,大明的政局也才能真正地趋于稳定。

第542章 知己

    五月底的一个晚上,城南一个气派的宅院里,李云天与一个人围坐在酒桌前开怀畅饮,谈笑风生。

    以李云天目前的身份和地位,能与他坐在一起如此惬意地喝酒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而杨云贵就是那寥寥无几人中的一个,与李云天私交甚密,可谓是李云天的左膀右臂。

    杨云贵是李云天在江西九江府湖口县时就追随他的老人,字悠远,才华横溢,原本是一个愤世嫉俗的讼师,后来被李云天收服,先是担任了湖口县刑房司吏,后来跟着李云天进京,在都察院担任经承一职。

    明面上,杨云贵是都察院的经承,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李云天的情报总管,专门负责收集两京十三省的情报,现在已经在南北直隶和江西、湖广、山东、广西、山西建立了一套完善的情报系统,其余省份的情报网络正在完善中。

    与此同时,杨云贵还是讲武堂下辖六大学院的特聘教官,李云天不在京城的这几年里他其实负责讲武堂六大学院的事务,兢兢业业,劳苦功高。

    “悠远,都察院的局势能这么快安稳下来,你当居首功。”谈笑间,李云天端起酒杯向杨云贵一举,笑着说道,“现在讲武堂的事情千头万绪,你还是来讲武堂帮我吧。”

    谁也不会想到,韩亮接到的那份检举信并不是来自牛飞的政敌,而是出自杨云贵之手,没人会猜到在都察院里行事低调的杨云贵竟然掌握了牛飞如此多的秘密**。

    原本,杨云贵并没有把牛飞当成自己关注的对象,不过随着牛飞在都察院里越来越张扬,以及内阁阵营顾佐部御史对六部阵营御史的疯狂打压,他敏锐地意识到都察院的局势有失控的危险。

    很显然,杨云贵并不认为宣德帝想要让内阁阵营掌控都察院的局势,那么不利于内阁和六部阵营势力的均衡。

    这意味着内阁阵营顾佐部的御史们虽然现在意气风发,但在将来一定会倒霉,而经过对朝局的综合分析后杨云贵认为当时已经平定了交趾叛乱的李云天很可能会被宣德帝委以重任,平息都察院的乱局。

    故而,杨云贵安排了人日夜盯着牛飞,并且暗中对其进行调查,在他看来一旦宣德帝改变了对顾佐的支持态度,那么牛飞无疑是最好的一个“出头鸟”。

    事实证明,杨云贵的这个决定确实有着先见之明,李云天被宣德帝从交趾召回京城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了结都察院内阁和六部的纷争,他给李云天提供的牛飞资料使得李云天一举拿下了牛飞。

    牛飞成为阶下囚后,都察院内阁阵营顾佐部的御史们立刻消停了下来,如果六部阵营的御史趁机弹劾他们,那么他们的处境将变得十分艰难。

    不过幸运的是,宣德帝在牛飞事件发生后颇为震怒,在不久后的大朝上发了一通怒火,然后将全面清查都察院御史有无贪赃枉法的重任交给了李云天这个左佥都御史。

    虽然看起来宣德帝想要在都察院掀起一场整顿吏治的狂风暴雨,不过都察院的御史们暗地里却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对内阁阵营的御史来说,李云天是他们的自家人,当然不会不顾情面拿自家人开刀了。

    而六部阵营的御史除了马安等少数敌视李云天的人外,或多或少也都与李云天有着交情,再加上李云天不计前嫌替马安洗脱了罪名,故而六部阵营的御史也纷纷安心,认为李云天绝对不会像顾佐那样不讲情面。

    原本,牛飞出事后朝堂上六部的人应该对其穷追猛打,进而攻讦内阁阵营的人。

    可事实上六部的人并没有过多地掺和牛飞的事件,这并不是他们不想趁机打击内阁阵营,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李云天不仅审出了牛飞贪墨,而且还连带着牵扯出了苏仲河。

    一旦六部的人在牛飞一事上攻击内阁阵营,那么内阁阵营绝对也会拿苏仲河来说事,刑部不仅是六部中排名仅次于吏部和户部的部院衙门,还是大明的司法中枢,如果真的让内阁阵营的人揪住不放的话难免会捅出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和隐情,这样以来反而得不偿失。

    因此,内阁和六部其实在牛飞一事上打了一个平手,双方相互忌惮,故而谁也奈何不了谁。

    换一句话来说,牛飞一事的最大赢家是宣德帝,他既增强了内阁在都察院的势力,同时也避免了内阁和六部的一场大规模冲突,可谓一箭双雕。

    “李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也知道我平日里懒散惯了,当当吏员还行,当官就免了。”听闻李云天想让他去讲武堂,杨云贵笑着端起酒杯与李云天碰了一下,婉拒了李云天的提议。

    杨云贵的志向并不在官场,否则当年他就会参加科举靠功名,而不至于沦为一名讼师。

    当年他之所以会追随李云天,是因为李云天能使得湖口县的百姓们过上好日子,这才当了湖口县县衙刑房司吏,尽心竭力地帮着李云天做事。

    时至今日,白水镇货场已经成为了长江中下游地区最大的一个商品贸易市场,湖口县的商业由于这个市场的存在是日新月异,百姓们更是为此受益匪浅,纷纷过上了富裕安稳的生活。

    杨云贵对此是万分敬佩,他虽然恃才傲物,但是不得不承认李云天简直就是一个商业天才,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令他万分钦佩。

    现如今,李云天想要以交趾为支撑点,推动宣德帝废除禁海令,并且改革大明的税收和商业等事宜。

    杨云贵知道李云天所做的事情对大明的未来影响巨大,一旦成功将使得大明的军事和经济蓬勃发展,傲然屹立于世界之巅。

    因此,面对李云天的邀请杨云贵决定留在都察院,继续以都察院经承的身份给李云天执掌情报网络,在他看来情报网络对李云天至关重要,只有掌握了对手的信息那么李云天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和抉择。

    “悠远,委屈你了。”李云天岂能不清楚杨云贵的用意,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冲着他举了一下酒杯后一饮而尽。

    如今,跟随着李云天的人纷纷升官发财,别的不说,单单李满山和李大牛,短短的六七年时间里就一跃成为了京城里小有名气的一号人物。

    以杨云贵的才华,如果他留在李云天身边做事的话现在的成就绝对在李满山和李大牛之上,可他却甘愿默默无名地顶着都察院经承一职暗中经营着李云天的情报网络,丝毫也不为名利所动,像他这样才华横溢但又甘于寂寞的人实在是罕见,也是李云天之福。

    李云天自然不会让杨云贵白白地在那里付出,他不仅让杨家的人进入了九州商会当执事,而且几名杨家子弟还是讲武堂的一期学员,在此次交趾平叛中皆立有大功,论功被封为了世袭百户。

    杨云贵见状笑了笑,一仰首也喝光了杯中的酒水,李云天现在已经贵为堂堂的侯爷,但依旧与他称兄道弟,单凭这一点他就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六月初一,讲武堂锦旗招展、锣鼓喧天,大校场上黑压压地立着众多身穿黑色军礼服的学员,神情兴奋地聚在那里聊着天。

    今天,讲武堂一期和二期学员正式毕业,他们将在今天得到正式的军衔,成为一名真正的讲武堂武官。

    值得一提的是,讲武堂二期学员是李云天去交趾之后招募的,一共有一千五百余人,其中七百多人是通过新式武举从两京十三省招收而来的,两百多人是大明皇族和勋贵子弟,另外六百人是李云天从骁武军中提拔的,与通过武举考试的人一同进入讲武堂学习。

    时至今日,讲武堂二期学员已经顺利完成了课程,他们将于一期学员一起被授予军衔和军刀。

    与第一次讲武堂学员招收不同,由于当时李云天在交趾接连取得了安梁县城、落叶坡和谅江府三场大胜,故而讲武堂第二次武举考试在两京十三省内引发了热烈的反响,吸引了大量年轻人前去报考,充分保证了生员的质量。

    而且,大明的皇族和勋贵也因为那三场大胜改变了对李云天和讲武堂的看法,很多人将嫡子送进了讲武堂。

    尤其是朝中的那些勋贵,更是叮嘱进入讲武堂的子弟要守规矩,千万不要在讲武堂惹事,以免被赶出来。

    作为大明的高级武官,勋贵们自然是清楚李云天交趾平叛的险恶,可谁也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用那些残兵叛将酣畅淋漓地打了三场胜仗,逼得交趾叛军不得不退回交州府采取守势。

    很显然,李云天的军事才华超出了朝中勋贵们的想象,即便是英国公张辅在公开场合也毫不吝啬地表达了对李云天军事才能的欣赏和肯定。

    自从李云天在交趾取得了三场大胜后,在勋贵们看来他已经在交趾站稳了脚跟,这意味着李云天度过了在交趾最困难的时期,因此纷纷看好李云天能取得交趾平叛的最终胜利。

    而一旦骁武军成功平叛,李云天肯定会得以加官进爵,讲武堂的规格也会水涨船高,在李云天的推动下十有**会成为大明武官的最高学府。

    故而那些勋贵让家中子弟进入讲武堂既是给李云天这个面子,同时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炫耀,毕竟谁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被边缘化。

    其实,面对这种情形最开心的并不是李云天,而是宣德帝。

    宣德帝虽然信任李云天,但更希望看见骁勇善战的骁武军中有皇族和勋贵子弟执掌兵权,这样一来他也就能更放心,防止骁武军因为李云天而尾大不掉。

第543章 授衔

    “皇上驾到!”

    就在讲武堂大校场上那些学员兴致勃勃地谈笑着的时候,一个有些尖锐的桑声从大门处传来,只见李云天和福王、张辅、周征等人簇拥着宣德帝走来。

    见此情形,原本还声音嘈杂的大校场顷刻间鸦雀无声,学员们纷纷自动整理着队列,很快就排出了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由于这是讲武堂的第一次毕业典礼,李云天当然希望办得隆重热闹,因为他不仅请来了京城的勋贵,而且还搬来了宣德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当宣德帝在大校场前方搭起的一个高台上的龙椅落座后,校场上的学员们不约而同地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喝着行了跪地礼,这是讲武堂的最高礼仪,唯有对皇帝才行此礼。

    “平身。”听着耳旁响起的排山倒海的声音,宣德帝满意地扫视了一眼英姿勃发的台下学员,微笑着虚空一抬手,对学员们的精神面貌非常满意。

    “谢皇上!”学员们齐声回道,纷纷从地上起身,神色恭敬地抬头望着宣德帝,眉目间闪露出难以掩饰的兴奋。

    “镇武侯跟本官说过,讲武堂走出来的武官都会成为大明军中的栋梁之才,朕当时觉得镇武侯有些夸大其词,不过交趾一战证明了镇武侯所言非虚,讲武堂的举子在战场上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为交趾叛乱的平定下了赫赫战功。”

    面对着台下两千多名凝神望着他的讲武堂学员,宣德帝本想坐在龙椅上训示,不过随后他就改变了主意,起身走到了台前,微笑着向那些学员说道,“朕得知此事后心中甚慰,希望诸位不要辜负了镇武侯对你们期望,给朕开疆守土,永固我大明江山!”

    “皇上安心,臣等必将牢记皇上教诲,驰骋疆场,马革裹尸!”宣德帝话音落后,李云天快步走到了宣德帝身旁,冲着他一拱手,中气十足地躬身说道。

    “驰骋疆场,马革裹尸!”台下的学员们闻言,齐刷刷地向宣德帝一躬身,声音洪亮地高声喊道。

    “好,朕拭目以待,等着你们为大明再立新功。”宣德帝不由得笑了起来,沉声向大校场上的学员们说道,言语中显得颇为意气风发,他也想象洪武皇帝和永乐皇帝那样开疆拓土,成为大明一代明君。

    张辅和周征等勋贵闻言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显得颇为惊讶,他们已经敏锐地从宣德帝的言语中听出了一丝杀戮之气,看样子年轻的宣德帝并不想仅仅守着祖上打下来的江山。

    宣德帝训示完后,九名在平定交趾的战事中立下大功的讲武堂一期学员排成一列纵队依次登上了高台,宣德帝亲自将他们的军衔和军刀给了他们,这对他们而言可是莫大的荣幸。

    这九名讲武堂一期学员都被授予了中校军衔,是所有学员中军衔最高的,其中两人是大明皇族子弟,两人是勋贵子弟,剩下的五人是通过武举复试的举子。

    这九个人看似是依照军功选出来的,其实却另有玄机,因为两京十三省武举举子人数不仅要多于皇族勋贵子弟,而且作战时的勇猛也不逊于那些勋贵子弟,可李云天却让双方的人数平分秋色,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合情理。

    很显然,李云天这样做一定是有原因的,这里面不仅仅有军功的因素在内,还要考虑到政治层面的因素,只有皇族勋贵的子弟在骁武军中执掌足够的兵权,那么宣德帝才会安心让他率领骁武军。

    给九名一期学员授完衔后,宣德帝就在福王、张辅和周征等人的簇拥下饶有兴致地参观起了讲武堂的校舍和各种训练设施,将剩下的授衔交给了李云天,毕竟他是大明的天子,能给那九名学员授衔已经是无上的恩典,而其他学员无法享受这种待遇。

    讲武堂和骁武军的校舍、训练设施以及伙房都与卫所军队不同,尤其伙食待遇更是卫所军队望尘莫及,这也使得讲武堂的学员和骁武军的士兵一个个身强体壮,身体素质冠绝大明军队。

    趁着宣德帝在讲武堂参观的时机,李云天率领着众位教官给一期和二期的学员授衔,并将刀柄上刻有编号的银柄银鞘的秀春刀发给他们。

    按照规定,授衔仪式结束后这些学员们将各奔东西,前往骁武军在各地的军队中任职,故而李云天晚上召集讲武堂的教官和学院喝了一顿散伙酒。

    由于众人在一起好几年时间,相互间已经建立了真挚的情感,有些还是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兄弟,现在猛然间就要分别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故而不少人伤感之下喝得酩酊大醉,现场哭声一片,使得李云天的眼眶不由得有些发红。

    俗话说的好,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李云天知道众人心中难受,不过哭出来就好了,想当年他也是这么从学校里面过来的。

    六月中旬,讲武堂第三批学员陆续从全国各地赶来,讲武堂的第三次武举考试在今年三月份的时候举行,算上皇族勋贵子弟,一共招收了一千五百名学员,与第二次的招收规模相同。

    不过,参加第三次武举考试的地方考生人数却是第二次武举考试的五倍,这意味着录取的比例降为了第二次武举考试的五分之一,竞争更加激烈。

    原因无他,第三次武举考试举行时李云天已经平定了交趾的叛乱,而且总掌交趾和广西的军政大权,再加上交趾不少地方官都是武举出身,故而吸引了众多文举无望的学子转而考武举,以期能从武举中谋个功名,再不济也能成为李云天的门生。

    由于参考武举的人数忽然大增,因此已经引发了内阁和六部的关注,六部中的吏部管文举而军阁管武官。

    双方本是相互竞争的关系,可是由于大明的屯兵制和军职世袭制,这就使得大明的武举成为了鸡肋,因为武举出身的武官很难获得晋升,原因很简单,军中的武职都是世袭的,哪里还有位子给他们坐?

    不过,李云天的新式武举彻底改变了这种局面,如果单单一个讲武堂的话新式武举并没有什么作为,可是谁能想到李云天麾下的骁武军会异军突起,通过交趾的战事迅速发展壮大,这就提供了许多军中的武职。

    按照大明军职世袭制,骁武军的武职应该由那些立了功的将士世袭,可骁武军的情况却比较特殊,当年李云天离开京城前往交趾平叛时向军阁提出,为了激励士兵们奋勇杀敌,他希望能骁武军能实行军功晋升制。

    对于军工晋升制,李云天说的比较含糊,只是说提升那些在交趾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将士的官职,并没有说让他们世袭官职。

    不过,由于大明现行的就是军职世袭制,故而军阁的那些阁员们并没有意识到李云天耍得这个小花招,还以为李云天是想要激发将士们卖命杀敌,故而轻易地就通过了内阁阁员的审核,然后提交了宣德帝,由宣德帝御准。

    说句实话,当时除了周征外,大明的勋贵无人觉得李云天率领着区区三千人就能击败人多势众、士气正旺的交趾叛军,认为他必定铩羽而归。

    可事实出乎了众人的意料,李云天不仅平定了交趾的叛乱,而且还壮大了骁武军,光明正大地晋升那些立了功的将士的武职,至于世袭武职一事则矢口未提。

    由于宣德帝已经御准了由军阁提交的在骁武军中实行军功晋升制的奏章,再加上那些勋贵的子弟都在骁武军中,很多也都在交趾战事上立了大功,故而那些勋贵也就没人再提这件事情,免得去触风头正盛的李云天霉头,因此使得骁武军的军功晋升制成为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况且,讲武堂是宣德帝下诏建立的,宣德帝自然希望讲武堂能风风光光地办下去,而如果不能解决讲武堂学员的出路,那么讲武堂注定要落败,很显然这不是宣德帝希望看见的事情。

    尤为重要的是,骁武军的势力现在集中在偏远荒芜的交趾,并没有触犯大明两江十三省卫所部队的利益,勋贵们也就对骁武军的军工晋升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一把李云天惹急了将骁武军撤出了交趾,必定骁武军在编制上属于讲武堂,属于驻京部队之一,那么交趾的军务必定要由那些勋贵们接替,届时谁反对骁武军的军功晋升制,那么宣德帝十有**机会将其派往交趾。

    虽说交趾地界上现在消停了下来,可那是因为李云天在的原因,恩威并施使得当地的土民臣服,一旦李云天领着骁武军扬长而去,那么保不准那些土民们在当地有心之人的蛊惑下再度叛乱,到时候这个罪名可就大了。

    没人能忘记,当年太子太傅、右军都督府右都督、安远候柳升就死在了交趾叛军的手里,那些叛军岂是好对付的?

    故而,在种种因素的综合作用下,骁武军的军功晋升制获得了勋贵们的认可,进而得以在骁武军实行。

第544章 火绳枪

    七月初的一个上午,风和日丽,紫禁城御花园。

    李云天和宣德帝谈笑着来到了一个小树林旁,树林边上的阴凉处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把一米多长的物件,一端是圆形的细长铁筒,另外一端是类似鸟嘴的托柄。

    “这就是火绳枪?”宣德帝来到桌前,那起那个一米多长的物件来回翻看了一下,饶有兴致地问道。

    “禀皇上,这就是讲武堂司科院最先造出来的火绳枪,最大射程两百七十米,有效射程一百米,足以射穿西夷骑士所穿的重型胸甲,其性能要高于西夷现在使用的火绳枪。”李云天微微一躬身,笑着回答。

    除了火炮外,枪械也是司科院秘密研制的项目,其中火绳枪是主要的研制方向,司科院经过五年的辛勤努力终于造出了符合李云天要求的火绳枪来。

    “有效射程一百米?”宣德帝闻言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他知道“米”是讲武堂用作长度的计量单位,清楚一百米有三十多丈远,这可是一个比较长的距离。

    枪支的所谓的有效射程指的是子弹在这个距离内能精准地给敌人造成严重伤害,以至于毙命,最大射程指的是子弹能飞行的最大距离,但精度和威力已经大打折扣。

    同时代的欧洲,火绳枪刚从火门枪演化不久,其射程不过一百米而已,有效射程只有三四十米。

    所谓的火门枪,是指一种管制金属火器,出现在欧洲十四世纪初期。

    它的结构很简单,发射方式类似今天的爆竹,有着一个铸铜或熟铁制造的枪管,枪管下端有一各用来点燃火药的火门,枪管尾端接一个称之为“舵杆”的木棍或长矛,便于射手握持、瞄准和控制。

    火门枪的发射通常需要两个人,分别负责瞄准和点火,发射时将黑色火药从枪的膛口装入,然后再插入诸如石弹、铁弹、铜弹或铅弹一类的弹丸,接着用烧得红热的金属丝或木炭点燃火门里的火药,从而将弹丸射出。

    很显然,两个人使用一杆火门枪很不方便,特别是骑兵根本无法两人操作,不过尽管这种枪在今天看来很落后,但在当时却产生了令人难以相信的威力。

    例如,当时的神圣罗马帝国,也就是后世通常所说的德国,它有名的黑衣骑士是最早装备和使用小型火门枪的军队,全都一人挎一支火门枪。

    一次,黑衣骑士与法兰西王国,也就是后世通常所说的法**队交战,用绳子把枪吊在脖子上,左手握枪,右手点火,打完一次重新从膛口装人火药和弹丸。

    尽管这种火门枪命中率较低,操作麻烦,发射效率低,但是手持长矛和刀剑的法兰西王国的士兵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能喷火飞弹的新式武器,吓得争相逃脱。

    在火门枪出现的时期,世界上还有另外两种与他类似的火枪,一种就是明朝的火铳,另外就是阿拉伯的马达法枪,都是金属管状火器。

    由于火门枪发射时需要手持点火物引火发射,所以在战场上使用非常不便,因此十四世纪末时欧洲的火器研究者将点火装置改进为半机械式的点火装置:

    在枪托的外侧或上部开一个凹槽,槽内装一根蛇形杆,杆的一端固定,另一端构成扳机,可以旋转,并有一个夹子夹住用硝酸钾浸泡过的能缓慢燃烧的火绳。

    因此,火门枪就逐渐演变成为了火绳枪,其性能大幅度提升。

    而明朝的火铳则一直没有主动求变,等到火绳枪传入明朝后火铳便被废弃,军队开始使用火绳枪。

    “此枪真的能击穿西夷人的重甲?”经过了最初的惊愕后,宣德帝有些狐疑地望着李云天,要知道即便是大明最好的弩弓和弓箭,在超过五十米的距离就已经很难对皮甲造成伤害,更别说击穿重甲了。

    “皇上,臣可以试验一下。”李云天闻言微笑着回答,他知道宣德帝一时间很难相信这个事实。

    “好,来人,将朕的精钢护甲摆在三十丈外。”宣德帝见李云天一副信心十足的摸样,于是沉吟了一下,向一旁的内侍沉声说道。

    “皇上,臣可不敢射您的龙铠,还是换一个物件吧。”李云天连忙冲着宣德帝一拱手说道,宣德帝的护甲代表了宣德帝,射击护甲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怕什么,朕恕你无罪。”宣德帝不以为意地笑道,“如果这火绳枪的弹丸真的能射穿朕的护甲,那么朕重重有赏。”

    “臣遵旨。”听闻此言,李云天这才答应了下来,虽说宣德帝对他是青睐有加,但两人毕竟君臣有别,因此他时刻都要保持对宣德帝的恭敬。

    很快,几名禁军护卫捧着宣德帝的护甲急匆匆赶了过来,按照宣德帝的要求将其固定在了三十丈外的一个架子上。

    “皇上,为了避免惊扰圣驾,请皇上移步。”从桌上拿起那把火绳枪后,李云天想起了什么,向一旁的宣德帝微微一躬身,沉声说道。

    虽说李云天对讲武堂司科院制造的这把凝聚了大明最高科技水平的火神枪的性能充满了信任,但它毕竟是火器,万一这枪炸了膛伤到了宣德帝,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宣德帝清楚李云天的顾忌,于是笑着向后退去,立在了一个安全区域,饶有兴致地望着李云天在那里操作火绳枪。

    与明代的火铳相比,火绳枪最大的变化就是增设了准星和照门,另外由手点发火变为了枪机发火,并且枪柄由插在火铳尾銎内的直形木把改为托住铳管的曲形木托。

    这样一来,持枪射击时就由两手后握火铳尾端改为了一手前托枪身、一手后握枪柄,可稳定持枪进行瞄准,极大地提高了射击精度。

    可以说,火绳枪的基本结构和外形已接近近代步枪,是近代步枪的雏形。

    因为火绳枪的枪机形似鸟嘴,故又名鸟嘴铳,后来被人们习惯称为鸟铳。

    从构造上来讲,火绳枪由枪管、火药池、枪机、准星、枪柄等部件组成,使用时通过预燃的火绳和扣动枪机,带动火绳点燃火药池内压实的火药,借助火药燃气的爆发力将枪管内的圆形铅弹射出。

    跟后世只要扣动扳机就能激发枪膛内的子弹不同,火绳枪的操作需要按照特定的步骤来,显得有些繁琐:

    首先是倒药,将火药从药罐中倒入药管中,每管药只能发射一枚弹丸;

    其次是装药,将火药从铳口倒入铳膛;

    然后是压火,用随枪的仗装膛内火药压实压紧;

    接着是装弹,取出弹丸装入铳膛,然后用仗将弹丸压入火药中;

    而后是装门药,将发药罐中的火药倒入药室的火门内,把药室填满,使之与铳膛内的火药相连,而后将火门盖盖上,以防潮湿;

    接下来是装火绳,将火绳装入扳机的龙头式夹钳内,准备点火。

    装火绳完毕后,发射前的准备工作也就完成了,射手处于听命待发状态。

    射击时,需要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以蹲跪姿或立姿瞄准扣动扳机发射,紧急时也可直接向火门点火不瞄准发射。

    由于火绳枪发射过程复杂,所以一分钟内能激发两枪就已经是一个非常高的效率,作战的时候需要几排火枪手轮流上前射击,然后退下安装弹丸,准备下一次的发射。

    在宣德帝的注视下,李云天完成了发射的准备工作,点燃火绳后瞄准了三十丈外的那具护甲。

    不久后,伴随着枪膛后端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枪膛里的铅弹嗖地就发了出去,紧接着护甲处就传来了啪的一声脆响。

    李云天放下手里的火神枪,微笑着望向了远处的护甲,很显然刚才那声脆响是射穿护甲时发出的声响。

    “快,拿给朕瞧瞧。”宣德帝也听见了那声脆响,眉目间顿时一喜,冲着一旁的禁军护卫说道。

    几名禁军护卫连忙冲了过去,将护甲连带架子一起搬了过来,放在了宣德帝的面前。

    “真厉害,绝非血肉之躯能抗衡!”护甲胸前由精钢打造而成的护心镜中心有一个花生粒大小的小洞,宣德帝伸手摸了摸那个小洞,不无震惊地说道,这意味着随着火绳枪这种火器的出现护甲的作用将会变得越来越低。

    “皇上,讲武堂司科院的制枪厂一个月能生产五百支火绳枪,半年内足以使得神机营换装这种新枪。”李云天走上前沉声向宣德帝禀告,他看得出来宣德帝很满意火绳枪的效果。

    “镇武侯,你说吧,想要何种赏赐?”宣德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闻言点了点头,随后笑着问道,他刚才可以答应要给李云天奖励,金口玉言岂能失信于人。

    “皇上,臣请皇上给火绳枪赐名。”倘若换作其他人,肯定趁机向宣德帝提条件,不过李云天现在可谓是家大业大,早已经不稀罕宣德帝的赏赐,而且开口讨赏也显得俗不可耐,因此他微微一笑,拱手向宣德帝说道。

    “此枪威力巨大,朕就给它赐名‘神威大将’,希望它能助我大明国泰民安。”宣德帝沉吟了一下,望向了桌上的那把火绳枪,有了它之后大明军中就多了一个攻城拔寨的利器。

    “皇上,这是讲武堂司科院造出来的第一把神威大将,臣觉得应该献给皇上。”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

    “朕收下了。”宣德帝点了点头,一口就答应下来,笑着望向了李云天,“镇武侯,讲武堂司科院这次立了大功,朕决定从内库中拿出一万两银子赏给他们,这件事情就由你去安排。”

    说着,宣德帝抬步走向了那把火绳枪,目睹了护甲上的那个小洞后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自试试这把新式火枪的威力。

    “谢皇上恩典。”李云天微笑着向宣德帝一躬身,然后快步跟过去,有条不紊地向宣德帝讲解着火绳枪的用法。

    火绳枪的出现在大明军队历史上有着划时代的意义,不仅揭开了大明军队列装火枪的帷幕,而且也推动了世界战争由冷兵器时代向火器时代的变革。

第545章 天赐良机

    由于火绳枪的出现,宣德帝的心情非常好,中午赐给了李云天一桌膳食,让李云天陪着他一同进午膳,期间两人谈笑风生,气氛甚是轻松,就连在一旁伺候着的内侍和宫女们也清晰地觉察到了宣德帝的好心情。

    午膳后宣德帝要召见几名地方来的大员,于是李云天乘坐他的那辆四轮马车回了都察院,这两个月除了讲武堂学员的毕业典礼外他基本上都在都察院里压阵,清查都察院御史贪赃枉法时采取了宽松的姿态,进而有效地缓解了内阁阵营顾佐部御史和六部阵营御史之间的紧张关系,使得都察院的运作逐渐步入了正规。

    与此同时,李云天也凭借着马安和牛飞两案中公正严明的办案态度,以及温和世故的处事手段赢得了内阁阵营和六部阵营御史的信赖,在都察院的声威直逼顾佐、王宇诚和陈天勋等人,大有后来者居上的架势,一举奠定了他在都察院的领袖地位

    “复生,江南那边传来了消息,张贵这小子竟然提前得到了消息,在锦衣卫赶到之前带着家眷逃离了扬州,下落不明,锦衣卫现在正会同地方衙门全力搜查他们的踪迹,没想到咱们布置得如此严密还是泄露了风声。”

    李云天回到他的公房后不久,谢恒快步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一个盖有锦衣卫印章的信封放在了他面前的桌案上,然后不无感慨地说道,“锦衣卫已经抄了张贵的家,从他家的钱库中搜出了大量金银财物和房产田契,据初步统计其价值竟然近百万两白银,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虽说李云天负责查办牛飞一案,但是他身兼多职,根本没有时间亲自查案,故而就抽掉了谢恒等人来协查,其中谢恒是众位参与协查的御史之首。

    由于李云天与谢恒有着会试的同年之谊,故而虽然李云天现在位高权重,又是谢恒的上司,但私下里谢恒还是亲切地称呼李云天的字,这是其他官员所不能比拟的,年谊之交是朝廷里最为重要的一层社会关系。

    “都说江南富商富可敌国,看来传言不假。”李云天微微一笑,抽出信封里的公文慢条斯理地查看了起来,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的神色。

    其实,李云天早就知道了张贵逃走一事,故而丝毫也不感到意外,心中反而感到一丝轻松。

    由于张贵涉及到了牛飞一案,而牛飞一案是锦衣卫北镇抚司负责协办,因此此次前去捉拿张贵的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

    为了避免消息外泄,审完牛飞的第二天李云天就让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带着公文和人手前去扬州缉拿张贵。

    与此同时,杨云贵也让手下的人秘密前往了扬州,赶在锦衣卫进扬州城的半个时辰前将此事通知了张贵,与张贵打了一个照面后就匆忙离开。

    张贵得知此事后大吃了一惊,他并不知道前来报信人的身份,不过他在京城也结交了一些官场上的脸面人物,想必有人担心他犯事后受到牵连,因此才派人前来报信。

    再者说了,他与牛飞之间的事情属于绝密,报信的人既然能讲出其中的细节,想必牛飞是出事了。

    由于牛飞一案事关重大,据报信的人讲已经惊动了宣德帝,而且锦衣卫随后就要抵达扬州城,因此张贵不敢怠慢,慌忙让家人带上细软等物出城躲避。

    就在张贵领着家人逃出扬州城不久,那名奉命前来抓人的锦衣卫百户气势汹汹地领着手下进了扬州城,将张家团团围住,不过张家此时只剩下丫鬟下人。

    因为张贵逃得太过匆忙,故而只带走了一些轻便的细软,绝大部分的财物还都留在家中,故而被锦衣卫一举查抄。

    那名前去抓人的锦衣卫百户已经通传了扬州府府衙和扬州卫指挥使司衙门,让两者协助其搜查张贵一家的踪迹。

    “张贵不过是江南一个普通的大盐商而已,竟然能积累起百万银两的身家,足以抵得上我大明户部一年三分之一的税收,实在是令人感到震撼,想我大明每年从盐道收上来的税银也不过才一百万两而已。”

    谢恒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神情凝重地望着李云天,“复生,看来两淮盐道里的内情触目惊心呀!”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从太祖起两淮盐道就是贪腐的重灾区,太祖杀了多少两淮盐道的官吏商贾,可情况却丝毫没有好转。”

    在谢恒的面前李云天并没有掩饰他对两淮盐道的看法,放下手里的公文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太宗皇帝多年用兵,江南的那些盐商每次都捐输甚多,故而太宗皇帝对他们采取了优待,这无疑使得使得那些盐商有恃无恐,尤其是太宗迁都后两淮盐道的那些龌龊更是变本加厉。”

    “太宗皇帝岂非不知两淮盐道里的那些弯弯道道,可太宗皇帝需要那些盐商提供军饷,也唯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谢恒闻言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时至今日,两淮盐道的事情恐怕已经成为了一堆牵扯甚广的烂帐,不仅两淮盐道的转运使不敢轻易触碰,就连巡盐御史也避之唯恐不及。”

    “谢兄,盐商的跋扈你是没有见过,当年婉柔回扬州见她大哥时,雨婷竟然在一家金铺被一名盐商子弟调戏,后来还被抓进了两淮盐道衙门,有了短暂的牢狱之灾。”

    说起江南的那些盐商,李云天禁不住想起了一件往事,沉声向谢恒说道。

    他口中的盐商子弟指的是盐商总会副会长魏振南的次子魏德光,调戏周雨婷不成,恼羞成怒后让两淮盐道衙门的人讲周雨婷抓进了盐道衙门的大牢里,由此引发了一起风波,连扬州卫的部队都惊动了。

    “他们竟然连郡主都敢得罪?”谢恒闻言顿时面露诧异的神色,虽说几年前周雨婷不是郡主,但当时已经贵为县主,那些盐商子弟竟然敢将她关进大牢,足见其在地方上是何等的飞扬跋扈。

    “民间有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那些盐商背后都有人撑腰,行事未免就有些肆无忌惮。”

    李云天微微笑了笑,所谓的狐假虎威也不过如此,不要说盐商了只要是市面上那些有所倚仗的人莫不如此,随后他沉吟了一下,笑着问道,“谢兄,你说我该回奏皇上?”

    由于牛飞一案是宣德帝过问的御案,因此没有重大案情李云天都要向宣德帝禀告,他这么一问使得谢恒眉头随即就是一皱。

    如果如实禀告宣德帝的话,那么无疑是给宣德帝找麻烦,试想一个小小的盐商都能积攒起如此多的财富,那么两淮盐道的问题有多严重也就可见一斑了。

    “避实就虚!”凝神想了良久,谢恒抬头望向了李云天,口中吐出了四个字。

    通俗一点儿的话来讲,也就是报喜不报忧,李云天可以向宣德帝禀告张贵逃走一事,但是将在其家中搜出巨额财富一事压下来,这也是官场上通用的一种做法。

    “如此一来的话,两淮盐道得事情将积重难返,他日必将成为我大明的一大隐患!”李云天闻言沉思了一会儿,神情凝重地感慨了一句。

    “怎么,你想彻查两淮盐道?”谢恒闻言顿时吃了一惊,一脸诧异地望着李云天,两淮盐道的事情牵连甚广、利益关系错综复杂,是一个没人愿意招惹的烫手山芋,搞不好就要引火烧身。

    “如今大明最大的弊端就是两淮盐道,两淮盐道的贪腐不除,难以对文武百官形成威慑。”面对神情惊愕的谢恒,李云天微微颔首,沉吟了一下后神情凝重地说道,“皇上锐意进取,与民休息,你我身为臣子理应为皇上、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别看李云天说的颇为慷慨激扬,但其实这只是官面上的话而已,要彻查两淮盐道还有另外一个隐秘的重要原因,那就是打击六部阵营的势力,进而使得内阁与六部达到势力均衡。

    谢恒闻言顿时呆在了那里,他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真的要对付两淮盐道,心中是倍感震惊,以李云天的身份和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去招惹这样的事端,那样他会受到那些

    “复生,既然你有此雄心壮志,那么我愿意与你一同前去江南彻查两淮盐道,上报君恩,下抚黎民。”随后,谢恒噌地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李云天说道,虽然揭开两淮盐道黑幕之事有着极大风险,然而一旦成功的话必将扬名立万,名留青史。

    “好,有谢兄这句话我的心中就踏实了许多。”李云天闻言一拍桌面,起身沉声向谢恒说道,“咱们兄弟联手,一起将两淮盐道搅个天翻地覆!”

    “来人,将湖广道监察御史韩亮请来,本官有事要对他说。”随后,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冲着门外的亲卫高声吩咐道。

    “有了韩御史助阵,我等必将如虎添翼。”谢恒顿时明白了李云天的意图,微笑着向李云天说道。

    李云天闻言笑了笑,韩亮处事稳重,心思缜密,否则李云天也不会选他来揭发牛飞,有他在的话能在彻查两淮盐道的事务中帮上不少忙。

    除此之外,韩亮是六部阵营的人,有他从中回旋的话不至于使得两淮盐道的事务变得失控。

第546章 义无反顾

    五天后,航运繁忙的京杭大运河上,一艘挂着都察院大旗的双层大船在河道里顺流直下,沿途的船只见状纷纷闪避。

    都察院是大明的监察机关,里面的监察御史一旦出京那就是奉了宣德帝的御命外出办案,可谓是宣德帝的钦差,因此除了那些高官显贵外,路上的贩夫走卒和文武百官通常都要给他们的车马让路。

    尤其是这艘挂着都察院大旗的双层大船,无论规格还是制式都是大明官场上的顶级配置,那么船里的官员无疑是都察院的堂官,不是左右都御史就是左右副都御史,这就使得河道上的来往船只无不回避,以免冲撞了这艘官船。

    此时此刻,大船二层的船舱内,李云天和谢恒、韩亮围坐在桌前一边剥着花生一边谈笑,三人奉了宣德帝的御命前往江南巡查两淮盐道,其中李云天是巡盐正使,谢恒和韩亮是巡盐副使。

    李云天将张贵积攒了百万家财的事情禀告了宣德帝后,宣德帝是大为震怒,他可不认为张贵家里的那些钱财都是大风刮来的,肯定来自所贩卖的官盐。

    如果说一个盐商都能从官盐中赚取百万家财,那么大明每年的盐税绝对不仅区区的数十万两,这里面显然有着不少黑幕。

    宣德帝自然清楚两淮盐道存在贪腐,毕竟那可是天下间最有油水的衙门,如果没有贪腐的话反而不正常。

    只不过宣德帝万万想不到两淮盐道的贪腐之风竟然如此严重,可谓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连一个不是盐商总会执事的盐商就能从中捞取了百万家财,那么其他盐商的情形如何做也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心中感到恼怒,但是宣德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两淮盐道的贪墨之风由来已久,是从洪武皇帝时期就有的弊端,数十年来屡查不止,里面的利益纠葛错综复杂,要想彻底将其整治绝非易事,而且还会引发官场上的动荡。

    故而,宣德帝打算敲山震虎,按照惯例派人下去到两淮盐道巡查,抓一些贪官和奸商来治罪,以此来平息此次的事态。

    当然了,被抓的那些官吏和盐商只不过都是一些小角色而已,真正的核心人物能从容逃过这一劫。

    然而,令宣德帝没有想到的是,李云天竟然主动请缨前去彻查两淮盐道,想要趁机整顿两淮盐道的吏治,严查相互勾结的盐道官员和盐商。

    “皇上,两淮盐道贪腐之风日趋严重,倘若不施以雷霆手段快刀斩乱麻,那么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我大明的一大隐患,不如趁早除之。”

    李云天清楚宣德帝的顾虑,因此不动声色地劝慰道,“皇上,臣觉得内阁的诸位大人一定会支持皇上彻查两淮盐道。”

    听闻此言,正在苦恼是否对两淮盐道施以重手的宣德帝眼前猛然一亮,“内阁”二字使得他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两淮盐道现如今掌控在六部阵营官员的手中,倘若李云天彻查两淮盐道那么内阁一定会鼎力相助。

    随后,宣德帝的眉头又是微微一皱,一旦两淮盐道的事情处置失当,那么必将引发内阁和六部的火拼,后果如何恕难预料。

    “皇上,不破不立,两淮盐道积弊一除,臣预计朝廷每年能增收数百万两税银。”

    见宣德帝在权衡利弊得失,李云天再度开口,沉声说道,“江南向来富庶,可历年来向朝廷上缴的税银却寥寥,大笔钱财流入了地方士绅商贾的口袋,被他们用来贿赂朝廷的官员,臣觉江南商界必须严加整顿,而两淮盐道就是一块敲门砖。”

    “噢?”宣德帝闻言双目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朝廷每年能从两淮盐道增收数百万两税银?”

    “依臣之见只多不少。”李云天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说道,“如果再加上查抄的那些涉事案犯的家产,恐怕大明的国库将会有数千万两的充盈!”

    “数千万两?”宣德帝被这个数字给惊呆了,虽然他贵为大明天子,但由于连年支出,大明现在户部国库和皇宫内库的钱财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万两,而仅仅江南的盐商和盐道的贪官就能有数千万两的不义之财,简直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皇上,张贵不过是盐商的中上层人物而已,竟然坐拥百万家财,两淮盐道税银流失之巨可见一斑,在臣看来数千万两只是一个保守数字而已。”

    李云天自然清楚由于大明实行了中央和地方分别收税的政策,再加上聊胜于无的商税,因此从立国起朝廷就缺钱,而地方的士绅商贾则获利颇丰。

    这就造成了中央财政困难、百姓生活困苦的局面,因此要想国富民强,必须由朝廷来统掌税收,并且提升商税。

    然而,要想这样做谈何容易,先不说江南的那些士绅商贾会群起反对,单单朝廷里那些与之有染的官员就足以制造出巨大的阻力。

    因此要想破除当前的困局,李云天不仅需要借助内阁的力量,而且还要获得宣德帝的绝对支持,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打破两淮盐道的这块坚冰。

    听了李云天的话后宣德帝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李云天说的没错,这么些年来两淮盐道流失的税银何止数千万?

    如果有这数千万两在手,大明的国库将会无比充盈,他的很多休养生息的政策就能得以顺利实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彻查两淮盐道那么必然会受到多方攻讦,你可要考虑好了。”沉吟了一下后,宣德帝沉声向李云天说道,很显然李云天将会遇到诸多的困难,甚至还可能会有生命之忧。

    “皇上,臣心意已决,此次彻查两淮盐道之行不成功,便成仁!”李云天知道宣德帝被自己说动了,因此向宣德帝一拱手,郑重其事地回答。

    “好,朕就准你出巡两淮盐道!”见李云天态度坚决,宣德帝不再犹豫,沉声说道,“朕知道你此去十分凶险,故而会命南京守备太监暗中协助于你,你若调兵可以通过他来达成。”

    “谢皇上,臣等一定竭尽全力,不负圣恩。”李云天听出来了,宣德帝这是采用一种委婉的方式给了自己在南直隶的兵权,连忙躬身道谢。

    宣德帝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最欣赏的就是李云天这种义无反顾的气魄,当年平定汉王叛乱和平定交趾叛乱的时候都是带着必死之心前去,最后皆取得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大胜。

    “镇武侯,你若扫清了两淮盐道的那些龌龊,会采用何种方式来预防贪腐之风死灰复燃?”随后,宣德帝想起了一件事情,饶有兴致地望着李云天。

    在宣德帝看来,李云天既然想去彻查两淮盐道的贪腐事宜,那么一定想好了如何善后,否则等李云天一离开那么两淮盐道的贪腐风气绝对会东山再起,毕竟人非圣贤,有几个人能抵挡住那白花花银子的诱惑?

    “皇上,在臣看来,要想刹住两淮盐道的贪腐之气,首先要从各地盐场入手,只要能控制住盐场的出货,那么那些盐商和盐道的官员也就无计可施。”李云天早有准备,闻言有条不紊地回答。

    “如何从盐场入手?”宣德帝闻言颇为赞同,望着李云天问道。

    “皇上,臣是这样想的,从盐场出来的盐不再经盐商之手,而是直接由两淮盐道衙门组织人手运到各地,并在各地设立盐业司,由盐业司将盐卖给当地的盐商,并且负责稽查市面上的私盐。”李云天沉吟了一下,说出了他的想法,“臣计算过,虽然这样看起来有些劳神费力,但是其利润却非常可观。”

    “此法甚好。”宣德帝觉得李云天的这个主意不错,虽然看起来好像有些繁琐,但却能有效解决盐场的出货。

    以前盐商去盐场提盐依靠的是盐引,这样有很多弊端,只要打点好两淮盐道的人那么他们想要多少盐引就有多少盐引,想拿多少盐就有多少盐。

    如今换作两淮盐道衙门提盐和运盐,那么就使得那些盐商不好插手,而且朝廷也能对每年的销售情况进行监控。

    很显然,各地的耗盐量每年的需求量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只要每年的耗盐量保持一个平稳的态势,那么就说明市面上的私盐被成功限制。

    否则,如果出现耗盐量像过山车那样的起伏不定,不用说肯定是市面上出现了私盐,那么不仅当地的盐业司首先会被追责,而且还要追究涉事州府衙门官员的责任。

    宣德帝了解了李云天的主意后觉得不错,只要在两京十四省设立十六个盐业司,那么就能掌控两京十四省每年的耗盐量,只要这个耗盐量的波动幅度不大,那么说明市面上的私盐被禁止。

    由此一来,也能防止那些地方上的盐商私自太高盐价,毕竟盐是重要的战备物资,需要朝廷的掌控,而不是成为那些奸商牟利的工具。

    在宣德帝看来,盐业司成立之初里面的官吏无疑是最为清廉的,地方上的盐商们无法整来私盐,这样就能得到各地耗盐量的确切数据,而有了这个数据就等于给两淮盐道的官吏们上了一道紧箍咒,哪里的耗盐量出了差错就追究哪个盐业司的责任。

第548章 搭便船

    李云天乘坐的官船停靠在济宁府码头的时候,济宁府知府和济宁卫指挥使已经率领着济宁城大大小小的官吏在码头上迎接。

    在迎接的人群中,除了李云天的堂哥李云峰外还有两个李云天的老熟人,一个是济宁卫指挥使陆韧,另外一个是济宁府德县赵家集赵氏族长赵泽恩。

    陆韧原本是石门守御千户所千户,当年因为及时带兵赶去德县赵家集“救驾”,故而被提升为了济宁卫指挥使,按照大明军制将世袭卫指挥使一职。

    至于赵泽恩,则是李云天在躲避汉王的人追捕时躲进了赵家小姐赵欣月的闺房,进而与赵泽恩结识。

    济宁府知府魏名扬是去年从工部郎中的位子上外放来的京官,是内阁阵营的一员,经内阁举荐得以外放担任知府。

    作为济宁府的父母官,魏名扬已经在济宁城内给李云天摆好了接风晚宴,李云天在众人的簇拥下谈笑风生地进了城。

    晚宴过后,李云天领着谢恒、韩亮和李满山住进了济宁府府衙后宅,他们将在这里住上一夜,第二天上午再启程赶路。

    本来以李云天的身份,地方官员通常会在当地的士绅大贾中选取一户人家来作为他下榻的住所,毕竟那些人家的宅院远比府衙的后宅要豪华,而且那些士绅大贾肯定也会尽心尽力地伺候。

    不过李云天并不想滋扰地方,因此他每到一处住的不是府衙就是卫所衙门,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惯例。

    次日一早,魏名扬和陆韧就领着官员在李云天所住的宅院门外恭候,然后浩浩荡荡地簇拥着李云天前去码头乘船。

    “李大哥救我!”码头上,李云天正在于魏名扬、陆韧等人话别,一旁看热闹的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喊声。

    李云天闻言下意识地望了过去,只见一名英俊清秀的白衣公子被两名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士兵拦下,一脸焦急地望着他。

    “大人,你认识此人?”见此情形魏名扬不由得问道,如果是李云天熟人的话他可就要让那两名拦路的士兵放那名白衣公子过来。

    “素未平生。”李云天打量了那名白衣公子一眼,向魏名扬微微摇了摇头,在他的记忆里好像并没有见过此人。

    魏名扬闻言眉头顿时微微一皱,以为白衣公子是来捣乱的,于是向维持秩序的士兵摆了一下手,士兵们就蜂拥而上,准备赶走白衣公子,以免坏了李云天的性质。

    “李大哥,你可记得当年赵家集的赵黑牛?”白衣公子见状不由得急了,连忙高声向李云天喊道。

    “赵黑牛?”李云天闻言不由得一怔,如果说在其他地方他可能一时间还想不起来赵黑牛是谁,不过如果前面加上赵家集的话他立刻就明白了白衣公子口中的赵黑牛身份。

    赵黑牛是赵泽恩所在赵家的一个家仆,当年负责给赵欣月的院子担水,从赵欣月忽然增加的饮食上猜出了李云天藏在赵欣月的闺楼里,故而向追捕李云天的朱瞻坦告密,想要飞黄腾达,既霸占赵家的产业,也得到娇俏漂亮的赵欣月。

    可惜的是,赵黑牛时运不济,由于雷婷和陆韧及时赶来搅了他的好事,最后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济宁府知道李云天在赵家集这一段往事的人不少,可是没人会把赵黑牛拎出来与李云天攀关系,除非……

    “你……你是……”李云天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像,随后不如惊讶地望着那名白衣公子,上下打量着他,显得十分意外。

    “李大哥,这次轮到我落难了,你可要救我!”白衣公子见李云天认出了自己,脸颊上顿时流露出轻松的神色,提高了音量向李云天说道。

    魏名扬见状知道白衣公子是李云天的熟人,连忙向阻拦白衣公子的士兵挥了一下手,士兵们于是知趣地让开了一条路。

    白衣公子随即快步走向了李云天,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穿蓝衣的清秀随从,肩上挎着两个大包袱。

    “胡闹什么,还不快退下!”不等白衣公子来到李云天面前,立在魏名扬身旁的赵泽恩走过去拦住了他的退路,板着脸说道。

    “我是来找李大哥的,并不是胡闹。”白衣公子闻言一仰首,气鼓鼓地向赵泽恩说道,“如果不是被逼无奈的话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你……”赵泽恩见白衣公子铁了心要找李云天,正要开口呵斥,冷不防身后的李云天笑着发话了,“赵公稍安勿躁,既然故人开口求援,本官自当过问。”

    “发生了什么事?”说着,李云天走到白衣公子面前,笑着问道,从刚才的一幕来看白衣公子好像并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事。

    “李大哥,我本来在京城待得好好的,结果被家里一封书信给骗了回来,逼着我嫁给一个济南城素未谋面的花花公子,你给评评理,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要被当做货物一样送出去。”

    白衣公子咬着嘴唇,气呼呼地向李云天抱怨着,原来她是一名女子,看得出来对被骗回家一事耿耿于怀。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赵泽恩的宝贝孙女赵欣月,一晃六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已经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成为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从古至今,儿女的婚事莫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公子虽说有着数房妾室,但哪个男人不是三房四妾的,况且你嫁过去了是正室,那些妾室还不都要顺从于你!”

    赵泽恩闻言面色一沉,瞪着眼睛教训着赵欣月,“你在京城待了几年心都野了,再不管教的话以后岂不是要翻天?”

    听闻赵泽恩说到“三房四妾”,李云天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他的妾室众多,按照赵欣月的意思岂不也属于“花花公子”?

    “他要是三房四妾倒没什么,可他私下里勾搭良家女子,并与家里的丫环不明不白,这样的男人岂能托付终身?”赵欣月并没有对赵泽恩吓住,不服气地反问道。

    “赵公,赵小姐对本官有救命之恩,本该受到朝廷的封赏,不过本官一时疏忽给忘记了。”眼见赵泽恩和赵欣月要吵起来,李云天连忙打起了圆场,沉吟了一下后说道,“本官这次江南之行后就启奏皇上,让赵小姐得到应有的恩赏。”

    李云天的说法有些含蓄,赵欣月其实不仅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且还有护驾之功,正是在她的帮助下李云天成功将汉王的注意力拖在了济南府,进而使得宣德帝顺利进京。

    只不过当时朝廷局势复杂,赵欣月的护驾的功劳不宜进行表彰,否则就会公开宣德帝与汉王之间的矛盾,搞不好还会激得汉王造反,后来再加上李云天公务繁忙,因此就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如今赵欣月遇上了家里逼婚,李云天虽然是朝廷重臣可是也不好干涉赵家的家事,因此就采用了这么一个变通的法子来帮她,落实赵欣月的护驾之功,让宣德帝给予赵欣月应有的封赏。

    按照大明的礼制,赵欣月将会得到朝廷的诰封成为大明的命妇,由此一来赵泽恩给她定下的婚事自然也就告吹了,先不说赵泽恩不能再强迫赵欣月嫁去济南城,单单济南城张家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会知难而退,因为如此一来这门亲事就不再是门当户对了。

    “李大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赵欣月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冲着李云天莞尔一笑,双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色,“李大哥,反正我在家里也待不住了,不如我跟着你去江南玩吧,听说扬州繁华富庶,美景无边。”

    “放肆,李大人是去江南公干,又不是游山玩水,耽误了李大人的正事你可就罪责难逃!”不等李云天开口,赵泽恩就已经沉声呵斥赵欣月,说到底赵欣月是一个姑娘家,跟着李云天去江南算什么事。

    “我只是搭顺风船而已,又不会耽误李大哥的事情。”赵欣月闻言樱红小口往上一翘,不以为然地辩解道。

    “赵姑娘想去就去吧,本官的夫人在扬州城,届时由她陪着赵姑娘逛逛扬州的美景。”眼见赵欣月又要和赵泽恩吵起来,李云天笑着打起了圆场,他口中的夫人指的是郑婉柔,郑婉柔如今正好待在扬州城。

    “还是李大哥够朋友。”赵欣月听到“夫人”二字时眼神微微一黯,随后满心欢喜地说道。

    “那就麻烦李大人了。”赵泽恩望了一眼兴高采烈的赵欣月,颇为无奈地向李云天一拱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云天摆了摆手,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这样也好,有了去扬州城游山玩水的赵欣月,无形中对扬州的两淮盐道官吏和盐商也是一种迷惑。

    “女大不中留!”李云天的官船离开码头时,赵欣月立在船头笑盈盈地向立在岸上的赵泽恩挥着手,赵泽恩见状摇了摇头,心中无奈地感慨了一句。

    “赵公,刚才那位公子是……”等官船远去后,站在码头上送行的人群三五成群地散开,魏名扬快步追上了赵泽恩,不动声色地问道。

    “在下的孙女,以前与李大人有过一面之缘。”赵泽恩知道魏名扬已经看出赵欣月女扮男装,因此也不掩饰,微微一笑后风轻云淡地解释了一句。

    “哦!”魏名扬双目顿时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才不会相信李云天与赵欣月只会是一面之缘那么简单,否则“李大哥”这个称呼可是任何人都能喊的?看来他要好好查查这里面有什么隐情了。

    边上的几个人听见了赵泽恩的回答,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传言镇武侯风流倜傥,莫非是看上了赵欣月?

    魏名扬觉察到了众人脸上的异样,不过他并没有解释什么而且也不好开口解释,与魏名扬谈笑风生地走了。

    今天他拉下这张老脸帮赵欣月做下这个局就是为了让赵欣月能接近李云天,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至于结果如何那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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