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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50章 恩怨分明

    李云天如此记仇是有原因的,洪熙元年时他只身南下赶往南京城给当时身为太子的宣德帝送遗诏的时候,在淮安城投宿的时候晚上遇到了一对儿贼夫妇,他当时身负重任因此不想惹事,一旦闹到官府那里后果不堪设想,因此警告了那对贼夫妇后就将两人放了。

    谁成想,李云天此举非但没能使得那对儿贼夫妇感恩戴德,反而使得他陷入了一场危机,那对儿贼夫妇竟然勾结地痞恶霸将他用迷烟迷倒后带出了客栈,卖给了一个青楼的老鸨红姨当专门伺候女人的牛郎。

    后来阴差阳错,李云天的第一个“恩客”成为了当时漕帮副帮主范青山的七姨太,接着就遇到了范青山突然出现捉奸,把李云天追得上窜下跳,慌不择路下翻进了雷府,躲进了雷婷所住小院的树上,进而被雷婷的侍女发现,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对于淮安发生的事情李云天一直耿耿于怀,向他堂堂的大明御史竟然被人卖去青楼当牛郎,这样传出去还不笑掉人的大牙,而且卖他的那些地皮恶霸一看就是平日里作恶多端之徒,不将其绳之以法难消他心头之恨。

    可惜的是,自从宣德帝登基后大明就不太平,李云天根本没有时间去找那几个地痞恶霸的算账,故而一直拖到了今天,正好趁着来淮安的机会将事情做一个了断。

    穿过了两条街后,李云天和雷婷所乘坐的马车停在了一个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青楼前,青楼的门头上写着“春风阁”三个大字。

    由于时间已晚,春风阁的姑娘们都进楼陪着客人去了,门口立着两名小厮在那里谈笑,见一辆被十来名身材精壮的大汉簇拥着的豪华马车停在门口,两人知道来了贵客,连忙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

    “两位爷里面请。”等李云天和雷婷从马车里下来,两名小厮点头哈腰地躬身做出了请的手势。

    “给爷一个上好的雅间。”李云天冲着一旁的李满山摆了一下头,不动声色地说道,操着一口浓重的广西口音。

    李云天和雷婷在交趾待了四年,自然会说广西和交趾那边的方言,故而被两人用来掩饰身份。

    “两位爷,请跟小的来。”李满山一扬手,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就扔向了其中一名小厮,那名小厮接过后伸手掂了掂,脸上的笑容更盛,一脸谄媚地将李云天和雷婷领进了春风阁。

    虽然淮安比不上扬州,但也是江南有名的繁华富庶之地,不过即便是如此一出手就打赏五两银子的贵客也很少见,因此那名小厮断定李云天和雷婷是大富大贵之人,自然要小心伺候了。

    “两位爷在这里有没有熟识的姑娘,小的这就给您去请。”那名小厮将李云天和雷婷领进了二楼的一间装饰奢华的包厢,招呼完侍女上茶后殷勤地问道。

    “让老板来。”李云天根本就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自然也就不需要挑选陪侍的姑娘,于是不动声色地说道。

    “好,小的这就去请。”小厮见李云天一来就要找春风阁的老鸨,知道对方不是自己这种龟公级别的人能伺候得了得,连忙向李云天点了一下头,躬身退了出去。

    “相公,你让人把钱给她不得了,何必要亲自来一趟。”等那名小厮离开,雷婷忍不住狐疑地问道。

    李云天来春风阁不是找红姨算账的,说起来他还真的要感谢红姨,将他从那些地痞恶霸的手中救出来,否则天知道那些地痞恶霸会如何对付他。

    况且,红姨也没怎么招惹李云天,而且还给他开了赎身的条件,只要干三年就给他一笔钱让他离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因此李云天也就放红姨一马。

    “相公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她当年花了五百两银子把我从那些地痞恶霸的手中买回来,也算是把我救了出来,所以这五百两银子我要当面还给她。”李云天笑了笑,低声向雷婷解释道。

    当年在淮安发生的事情是李云天的一个心结,这个心结必须由他亲自打开,否则他总会觉得心里不踏实。

    雷婷闻言莞尔一笑,李云天是那种恩怨分明的人,从来只有别人欠他的人情,他决不欠别人的人情。

    “两位爷久等了,这是我们春风阁最好的姑娘,不知道她们有没有福分来服侍两位爷?”工夫,一名穿着紫色丝绸裙装、风韵犹存的女子领着几名姿色秀丽的女子走了进来,笑盈盈地向李云天和雷婷说道。

    “你们老板呢?”李云天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即便是他有眠花宿柳的心思也不是现在,因此沉声问道。

    “这位爷,妾身就是这春风楼的老板,俗名兰玉,如果爷对这几名姑娘不满意的话,妾身这就给爷换人。”紫裙女子还以为李云天眼界高看不上身后的那几名女子,满脸赔笑地说道。

    “你是老板?”李云天闻言微微一怔,显得颇为意外,随后不动声色地问道,“以前的那位老板呢?”

    “以前的?”兰玉这下明白了过来,试探性地问道,“敢问这位爷找的可是红姨?”

    “对,就是她。”李云天点了点头,开口追问道,“她在哪里?”

    “爷,红姨现在已经不是春风阁的老板,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兰玉以为李云天以前来春风阁消遣过,于是笑着说道。

    “我有些事情要找红姨,你可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李云天本以为轻而易举地就能见到红姨,想不到红姨竟然离开了春风阁,心中顿时感到一阵郁闷,皱着眉头问道。

    “妾身这就不知道了,五年前红姨就已经走了。”兰玉双目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随后摇了摇头,一脸遗憾地说道。

    “她们几个留下,你先下去吧。”李云天闻言双目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寒光,然后指了一下兰玉带来的那几名姑娘,沉声说道。

    “伺候好两位爷。”兰玉笑了笑,嘱咐了那几名姑娘一声,起身快步离开了,前去招呼别的贵客。

    “两位爷是第一次来吧,看着有些眼生。”紫裙女子走后,几名姑娘巧笑嫣然地走向了李云天和雷婷,嘴里套着近乎。

    不等她们走近,李云天向一旁的李满山使了一个眼色,李满山就横身挡住了那几名姑娘的去路。

    “告诉我,红姨去了哪里?”李云天抬头望了一眼那几名姑娘,神情严肃地问道。

    他将这几名姑娘留下来自然不是想要喝花酒,而是打探消息,红姨干得好好的不可能突然离开,再加上紫裙女子刚才回答他的时候眼神闪烁,一看就是隐瞒了一些内情。

    李云天其实并不关心红姨出了什么事情,他只想将那五百两银子给红姨,以了结与红姨之间的纠葛。

    “这位爷,红姨已经走了,我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几名姑娘此时已经觉察出情形不对,领头的一个黄裙女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故作镇定地回答。

    李云天的眉头皱了皱,向李满山使了一个眼色,很显然这名黄裙女子说了谎。

    “正好,找不到红姨你们就替她还债吧。”李满山心领神会,刷地抽出了腰间的一把匕首,抵在那名黄裙女子的颈部杀气腾腾地说道。

    “这位爷,冤有头,债有主,是红姨欠了你们的债,与小女子无关呀!”匕身冰凉,接触到黄裙女子的颈部柔嫩的肌肤后使得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黄裙女子哪里能想到会与现在这般局面,在凶神恶煞的李满山面前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惊惶地辩解道。

    “哼,你们把红姨藏了起来,那么我们就先拿你们下手,权当是利息。”李满山冷笑了一声,手上的匕首往黄裙女子的发髻旁一抖,几缕青丝就从黄裙女子的发髻上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

    “大爷,小女子并没有将红姨藏起来,她现在在浆洗房!”黄裙女子见李满山说动手就动手,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她真的害怕李满山下一刀就落在她的身上,因此顾不上许多,一脸惊恐地说道。

    “浆洗房?”李云天闻言双目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浆洗房可是最底层下人待的地方,他原本以为红姨只是被赶走了而已,没想到竟然沦落到了浆洗房里,看来这春风阁里的权力之争也殊为惨烈。

    “带我们去。”李满山用匕首的匕身轻轻拍了拍黄裙女子的脸颊,阴沉沉地警告道,“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样,别怪大爷辣手摧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满山并不是在吓黄裙女子,他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待了这么些年,干得最多的就是修理人的事情,故而只要他愿意黄裙女子绝对能被他整得死去活来。

    “小女子不敢,小女子不敢!”黄裙女子觉得李满山言语中透露出浓烈的杀气,使得她整个人好像浸在了三九天的冰水里,连她的骨头里都能感到一丝冰凉的寒意,因此连连点着头,诚惶诚恐地回答。

    “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带我们去了,那么就没你的事了。”李云天见黄裙女子神情无比惊恐,于是起身不动声色地说道。

    “小女子明白,小女子明白。”李满山闻言收回了匕首,这使得黄裙女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后强颜向李云天一笑,然后惶恐不安地领着李云天和雷婷等人前往春风阁后院,到浆洗房去找红姨。

    李云天和雷婷一行人走后,留在雅间里的那几名春风阁的姑娘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谁也不会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惊人的变故,几人先是神情惊惶地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匆忙离开,火急火燎地找兰玉报信去了。

第551章 见财起意

    春风阁后院。

    李云天和雷婷跟着那名黄裙女子来到了一个僻静的院落前,红裙女子推开院门后,院子里有一排排的晾衣杆,几名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女子正在水池旁忙碌地洗着一堆脏衣服。

    “红袖。”黄裙女子扫了一眼那几名洗衣服的中年女子,高声冲着其中一名头发蓬松的中年女子喊道。

    “姑娘找我何事?”那名头发蓬松的中年女子听见喊声连忙放下手里的衣服,将两手往腰上系着的围裙上擦了擦,一路小跑过来,笑容满面地躬着身子问道。

    “两位爷,她就是红姨。”黄裙女子没有理会那名中年女子,而是转身小心地向李云天和雷婷说道,红袖是红姨年轻时取的艺名,只不过后来执掌春风阁后被人们称为了红姨。

    李云天有些惊讶地打量着眼前这位衣着寒酸、脸上有着不少皱纹、发髻两旁已经出现些许白发的中年女子,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感慨。

    他认出了眼前这个普通的中年女子就是曾经差点睡了他的红姨,此时哪里还有半丝昔日雍容华贵的风采?完全成为了一个普通的中年妇人。

    “两位爷,不知道找民妇何事?”红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位衣着华贵的俊朗男子就是她当年花五百两银子买来的牛郎,有些奇怪地打量了李云天和雷婷一眼,满脸堆笑地问道。

    “这是五百两银子,至此咱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彻底了结。”李云天回过神来,向一旁的李满山摆了一下手,然后不动声色地向红姨说道。

    李满山闻言,于是从身上取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走上前塞进了红姨的手里。

    “这位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民妇与您素未平生,这五百两银子不知从何而来。”红姨惊讶地望了一眼手里的银票,一脸不解地看向了李云天,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李云天和雷婷。

    “六年前,你曾经买了一个人,答应他在春风阁待上三年后就还他自由,而且届时还会给他一笔银子,不过后来他的第一次生意就搞砸了。”李云天知道红姨现在已经认不出自己,于是走上前俯身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是……是你!”红姨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一脸震惊地望着李云天,虽然已经过去了六年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当年的事情,只不过万万想不到昔日那个被自己买来的牛郎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富大贵之人。

    李云天从范青山的七姨太那里成功逃脱后,范青山将怒火撒到了春风阁的身上,暗地里派来手下的兄弟打砸了一通。

    由于春风阁的后台范青山招惹不起,故而这件事情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红姨事后曾经派人寻找过李云天可惜最终一无所获,她还以为被范青山给杀了。

    “以后好自为之吧。”李云天见红姨认出了自己,于是不动声色地警告了她一句,随后转身和雷婷离开了,他来见红姨的目的就是还钱,如今钱已经给了他自然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

    作为春风阁的老鸨,李云天知道红姨以前肯定也没少干那些逼良为娼的事情,不过这种事情归地方官管辖,况且又是大明青楼里的普遍存在的事情,因此他不方便插手。

    红姨已经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对她也算是的一种惩罚,李云天希望她拿了这五百两银子后能安稳地度过下半生,不要再干那些皮肉生意,否则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红姨回过神来,连忙向李云天躬身道谢,心情显得无比激动,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能遇上李云天这个贵人。

    李云天本想平静地离开春风阁,可是事态的发展却事与愿违,没等他走出浆洗房的院子,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从门外涌了进来,气势汹汹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李满山见状一挥手,跟在身后的亲卫就迎了上去,右手按着腰刀的刀柄,面无表情地与那些大汉对峙起来,现场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

    “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胆敢到春风阁里滋事,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罩的场子。”在李云天皱着眉头的注视下,一名一脸横肉、膀大腰圆的胖子在几名壮汉的簇拥下走进了院门,凶神恶煞地瞪着他说道。

    “我只是来了结一段私人恩怨而已,现在恩怨已了,劳烦阁下让出条路来。”李云天闻言知道这名胖子将自己当成了前来找茬的人,于是不动声色地解释道。

    “这是怎么回事?”胖子可不相信李云天的话,于是抬头问向了那名黄裙女子,刚才他得到消息说有人前来砸场子,因此就连忙带人赶来查看,现在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石爷,这两位爷给了红姨五百两银票。”黄裙女子瞅了一眼李云天和雷婷,怯生生地回答。

    “五百两?”石爷闻言眼前顿时亮了一下,双目闪过一丝贪婪的神色,能一次性出手五百两的主儿绝对是有钱人。

    “你们为什么要给她钱?”随后,石爷瞅了一眼红姨,面无表情地问道。

    “这好像与阁下无关吧。”李云天已经听出来,石爷这是在刻意找他的麻烦,于是冷冷地回答。

    “哼,这淮安可是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否则老子就把你们当成盗匪抓起来送进府衙大牢,让你们吃吃里面的牢饭。”石爷见李云天语气不善,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阴沉沉地说道,言语中充满了威胁。

    “阁下好大的口气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见石爷态度嚣张,雷婷面罩寒霜地望着他,冷冰冰地说道。

    “或许你们在外边都是一号人物,不过这是淮安,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否则石爷让你们离不开淮安!”

    石爷闻言伸手拍哦一下胸口,大言不惭地向雷婷说道,恶狠狠地威胁着雷婷,他自然清楚李云天和雷婷并非等闲之辈,家中非富即贵。

    不过,由于李云天和雷婷都操着广西口音,那么石爷自然认为两人是广西人士,而广西与淮安相隔千里之遥,因此他根本就不担心两人能在淮安翻起什么大浪来,说到底这是他的地盘。

    “你想怎么样?”李云天见石爷一脸的嚣张跋扈,眉头微微一皱,不动声色地问道。

    “老子怀疑你们是盗匪,现在跟着老子去府衙走一趟。”石爷闻言面色一沉,指着李云天和雷婷说道,届时只要将两人带进淮安府大牢刑房,他就不相信细皮嫩肉的两人不乖乖地花钱消灾,而有了官府里的人参与后他也能少了很多麻烦。

    “看来阁下是刻意要跟在下过不去了?”李云天岂会不清楚石爷的心思,想必这家伙一定跟府衙的差役有勾结,皱着眉头冷冷地问道,说实话他并不想在这里招惹是非。

    “识相的话就乖乖地跟老子走,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石爷根本就不怕李云天这个外地人,伸出大拇指冲着门外比划了一下,恶狠狠地威胁着李云天。

    “石爷,这是五百两银票,我都给你,你放过他们吧。”就在这时,红姨快步上前将那五百两银票塞进了石爷的手里,满脸堆笑地替李云天和雷婷求情。

    “滚一边儿去!”石爷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银票,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随后一把将红姨推开,高声警告道,“老子怀疑这些人是打家劫舍的盗匪,你要是不想招惹麻烦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在一边待着。”

    由于石爷用力过猛,红姨脚下一个踉跄就摔在了地上,坐在那里半天站不起来。

    “把银票还给她!”李云天没想到红姨会帮自己和雷婷说情,见石爷竟然收钱后还不打算罢手,心中不由得感到一些恼火,这石爷也太过贪得无厌了,故而面色一寒,神情冷漠地望着石爷。

    “进了老子的手里就别指望再拿走了。”石爷没有理会李云天,伸手将那五张银票塞进了怀里,大咧咧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不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你们走不出淮安!”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敲诈勒索,我看你是在找死!”李云天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皱着眉头瞪着石爷,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子,到现在还嘴硬,老子就让你看看是谁找死!”石爷见李云天竟敢威胁他,双目顿时凶光一闪,冲着身旁的那些壮汉挥了一下手,高声喝道,“兄弟们,把这些盗匪抓起来送官。”

    壮汉们有二三十人,人数比李云天的亲卫将近多出一倍,闻言摩拳擦掌地就向李云天和雷婷等人扑去,摆出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

    “别用刀!”李云天本不想在春风阁招惹事端,不过从眼前的一幕看来这次的冲突已经避无可避,故而沉声吩咐身前的那些亲卫,现在石爷巴不得亲卫们动刀,那样的话官府就能顺理成章地介入,届时就唯有等着被对方敲诈勒索。

    当然了,李云天自然不是害怕官府的人掺和进此事,而是对付这些看似外强中干的壮汉根本就不需要用刀,他这次带来的亲卫都是在交趾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个个凶悍勇武,对付那些平日里只会恃强凌弱的壮汉绰绰有余。

    亲卫们闻言纷纷移开了握在刀柄上的手,面无表情地冲着那些奔来的壮汉迎了上去,李云天只是说了不让用刀,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下重手来惩戒那些壮汉。

    见此情形,坐在地上的红姨眼前不由得亮了一下,知道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

    与石爷不同,红姨清楚李云天并不是什么广西人士,因为当年李云天操的可是一口纯正的山东话,以她的阅历自然明白李云天是在掩盖身份,这意味着他的背景绝对不简单,石爷这次很可能撞上了铁板。

    从李云天六年后还那五百两银子来看,李云天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故而红姨这才冒险一搏,将五百两银票送给石爷帮李云天说好话,想必李云天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而如果能得到李云天的支持,保不准她就可以东山再起,重新把春风阁夺回来,这种受尽****的日子她可是过够了。

第552章 误认

    面对着一触即发的混战,石爷双手抱着胸,一脸悠闲地立在那里,他手下的壮汉人多势众,要收拾李云天的那些亲卫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下一刻石爷就怔在了那里,脸上流露出了惊愕的神色,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在李云天的那些亲卫面前他手下的壮汉就像纸糊的一样,三拳两脚就被对方打倒在地,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着,毫无还手之力。

    石爷怎会知道,李云天的亲卫都是从骁武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虽然不能以一敌百,但是一对十时能丝毫不落下风,因此那些外强中干的壮汉岂是他们的对手。

    不仅石爷,现场的红姨等人也都怔在了那里,神情诧异地望着那些大杀四方的亲卫,在她们的印象里还从没有见过这么能打的人,要知道那些壮汉的身手在淮安城里也算不错的了。

    “你……你们竟敢行凶伤人,有……有种别走!”见几名亲卫面无表情地迎着自己奔了过来,震惊的石爷顿时回过神来,色厉内荏地指着李云天威胁了一句,转身拔腿就跑,晃动着肥硕的身体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无胆之徒。”李云天见状不由得冷笑了一声,颇为不屑地望着石爷的背影说了一句,像石爷这种只会逞口舌之快的混混他可是见多了。

    “两位大爷,你们快走吧,石爷可不是好招惹的,要是把你们当成水匪抓进漕运总督衙门里,那么你们的麻烦可就大了。”这时,红姨快步走了过来,神情焦急地向李云天和雷婷说道。

    “水匪?”听闻此言,李云天不由得瞅了红姨一眼。

    他才不相信红姨会有这么好心帮自己和雷婷开脱,看来十有**是想借助自己东山再起,不过既然红姨能抓住这么好的机会那也是她的造化,李云天并不介意她的这种行为。

    李云天一直以为春风阁在淮安城的后台是淮安府衙,不过从红姨刚才的那番话里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春风阁在淮安城的靠山并不是淮安府衙而是漕运总督府。

    其实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漕运总督府是淮安城里最大的衙门,而春风阁又是淮安城最好的青楼,春风阁要想在淮安城开得安稳,自然要找漕运总督衙门来当靠山了。

    只不过石爷混迹于三教九流,与府衙的人也有关系,故而首先想到用府衙的人来恐吓和威胁李云天。

    “本公子从来都不怕麻烦,倒要看看那个姓石的搬来什么救兵。”虽然清楚红姨是在对自己用激将法,但李云天岂能被石虎逃走前的一句威胁就给吓走了,冷笑了一声后沉声吩咐李满山,“等下那个姓石的再来好好招呼他。”

    “大哥放心,我会让他为今天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的。”李满山闻言双目闪过一道寒光,声音有些阴沉地回答,他准备将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中的刑罚在石爷身上试一遍,让石爷知道什么事“********”!

    红姨心中顿时大喜,两眼中闪过压抑不住的兴奋,李云天很显然并不惧怕漕运总督衙门,看来这次石爷要倒大霉了,这也意味着她有很大机会反戈一击,重新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几名亲卫给李云天和雷婷搬来了椅子,两人坐在那里低声说着话,李云天的心里很郁闷,并没有想到原本他以为很简单的事情竟然会演变得如此复杂。

    红姨等人局促地聚在一旁,低声议论着李云天和雷婷的身份,很显然李云天和雷婷根本不怕石爷,看样子来头不简单。

    不久后,院门外响起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与雷婷说着话的李云天不由得抬起头望去,只见一群手里拎着兵器的大汉簇拥着石爷和兰玉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兰姐,就是他们。”进门后,石虎一指李云天和雷婷,阴沉沉地说道。

    “我就觉得你们俩的行为诡异,原来是给她撑腰来了。”兰玉望了一眼李云天和雷婷,语气冰冷地说道,“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么姑奶奶就成全你们。”

    “来人,把这些水匪围住,等赵参将来了将他们拿下。”说着,兰玉冲着周围的大汉一挥手,神情有些狰狞地喝道。

    呼啦一声,那些大汉冲了上去,拎着刀将李云天和雷婷等人团团围住。

    仅此情形李满山率先拔出了腰刀,率领着亲卫将李云天和雷婷护在了中间,一脸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形势。

    虽然在人数上那些亲卫处于了劣势,不过李满山根本就没有将那些持刀大汉放在眼里,只要双方一开打,这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大汉顷刻间就会被砍翻在地。

    与此同时,一名大汉揪着红姨的头发将她拽到了兰玉的面前,然后用力往下一按,红姨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兰玉的脚下。

    “贱人,竟然找人对付姑奶奶,看姑奶奶怎么整死你。”兰玉一伸手,啪的给了红姨一记响亮的耳光,怒气冲冲地骂道。

    “兰玉,那两位爷此次前来是了结与我的一些私人恩怨,并不是我找来暗算你的,你可不要听了别人的挑拨。”红姨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她的双目不由得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随后诚惶诚恐地向兰玉解释。

    值得一提的是,兰玉当年事仅次于红姨的春风阁花魁,五年前成功上位执掌了春风阁,将红姨牢牢地踩在了脚下,使得红姨这些年来在浆洗房里吃尽了苦头。

    兰玉之所以如此痛恨红姨,是因为兰玉年轻的时候曾经喜欢上了一名南直隶的穷秀才,不过由于红姨的告发使得当时春风楼的老鸨棒打鸳鸯硬生生地将两人拆开了。

    后来那名穷秀才带着兰玉私奔,但是离开淮安城没多久就被春风阁里的人追上,穷秀才被暴打了一顿,然后病死在了床上。

    自那以后,兰玉心中就万分痛恨红姨,为了报仇她故意装作顺从红姨,暗地里一直寻找着报仇的机会。

    终于,洪熙元年范青山的七姨太偷汉子一事事发后,兰玉就对范青山投怀送抱,暗中勾搭上了范青山,最终在范青山的帮助下夺了春风阁的大权,将红姨发配进了浆洗房受苦,过着半饥半饱的困顿生活。

    兰玉本来并不是这种急躁的性格,在未弄清事情的缘由下就来兴师问罪,不过石爷为了教训李云天刻意在她面前撒了谎,添油加醋地说李云天和雷婷是红姨请来的帮手,而且还拿出那五百两银票当做证据。

    听了石爷的话,再加上李云天和雷婷先前在二楼雅间的反常举止,兰玉下意识地就相信了石爷,她与红姨之间可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因此岂会眼睁睁地看着红姨翻身?故而亲自率人前来查看。

    “贱人,你以为姑奶奶会相信你?”兰玉根本就不信任红姨,认为她是在给李云天和雷婷开脱,冷冷地望着红姨说道,“姑奶奶告诉你,只要有姑奶奶一天,你就别想离开这里!”

    “兰老板,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本公子当做水匪送去漕运总督衙门,难道没有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李云天此时已经意识到红姨和兰玉之间有着很深的矛盾,因此不动声色地提醒着她。

    “哼,两个百越之地的蛮子也敢威胁姑奶奶,姑奶奶告诉你,这里是淮安不是你们百越,等下进了漕运总督衙门的大牢你们就老实了。”兰玉闻言顿时就是一声冷笑,根本就没有把李云天的警告放在心上,认为李云天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李云天闻言颇为无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他今天比较倒霉还是兰玉走上了背运,看来晚上的这起冲突无法善了。

    既然如此李云天也就不再解释什么,低声与雷婷在那里说着话,兰玉双手叉着腰,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院子里的气氛异常紧张、压抑。

    一盏茶的工夫后,院门外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好像不少人向这里赶来,兰玉的脸上顿时就是一喜,很显然漕运总督府的张参将到了。

    “水匪在哪里?”很快,一名身材粗壮的中年人在漕标士兵的簇拥下进入了院子,口中高声喝道。

    “赵将军,就是他们。”兰玉连忙迎了上去,伸手一指李云天和雷婷等人。

    “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持械行凶,难道真的以为大明没有王法了?”身材粗壮的中年人就是漕运总督府的赵参将,瞅了一眼拿着腰刀的李满山等人一眼,面无表情地向涌进院子里的漕标士兵挥了一下手,杀气腾腾地喝道,“来人,将这些水匪拿下,如果反抗,格杀勿论!”

    “赵参将,你确定要抓本公子?”赵参将的话音刚落,李云天就高声说道。

    “谁在那里?”由于李云天被李满山等人挡着,再加上夜色昏暗,因此赵参将看不见说话的人,不过听起来觉得声音有些耳熟,连忙抬手制止那些拎着刀枪准备冲上前拿人的士兵,望着李满山身后问道。

    “赵参将,你的官威好大呀,连查都不查就认为本公子是水匪?”李云天起身从李满山等人身后走出,来到院子里的亮光处不动声色地望着赵参将。

    “侯……侯……”当赵参将借着天上的星光看清说话之人的长相后,顿时如遭电击,身体刹那间就僵在了那里,一脸骇然地望着李云天,口中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赵参将是薛禄的心腹,因此跟着薛禄一同来了淮安,在漕运总督府担任巡漕参将,掌管着漕运总督府漕营的兵马,他曾经跟随薛禄平定汉王叛乱自然认识李云天,万万想不到原本应该在漕运总督府后宅休息的李云天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第553章 了结心事

    “赵参将,本公子还有要务,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李云天见赵参将认出了自己,于是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随后抬步向院门处走去。

    他之所以把善后的事宜交由赵参将来办,一是对赵参将失职的惩罚,二来也是想大事化小,不再追究此事。

    见此情形,李满山向现场的亲卫招了一下手,众人于是纷纷插回手里的腰刀,快步追上去簇拥着李云天和雷婷离开。

    拦在路前的那些持刀大汉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妙,好像李云天与赵参将认识,因此没人敢阻拦,下意识地就让出了一条路。

    “你不用送了,记住,今天你没有见过我。”赵参将回过神来,连忙让他手下的士兵从院门处闪开,正准备躬身护送李云天回漕运总督府,冷不防李云天开口向他说道。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赵参将先是微微一怔,随后意识到李云天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于是连连点着头。

    见平日里在淮安城里飞扬跋扈的赵参将竟然唯唯诺诺地在李云天面前自称“卑职”,兰玉的脸色刹那间就变得苍白,这岂不是意味着李云天的官职要比赵参将还要大。

    红姨闻言则是面色一喜,她想过李云天背景深厚,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的来头竟然如此之大,那岂不是意味着她的机会来了。

    原本幸灾乐祸等着看李云天倒霉的石爷这个时候吓得面无血色,双腿抖个不停,他意识到自己今天招惹了一个根本就招惹不起来的大人物,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此人抢了我给红老板的五百两银票,记得要回来给红老板。”走到门口的时候,李云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停下脚步,转身指了一下石爷和红姨,不动声色地向赵参将说道。

    那五百两银票是无论如何都要给红姨的,既然红姨刚才有为自己说话,那么李云天也就顺水推舟帮她一把。

    “红老板?”赵参将闻言有些不明所以,狐疑地望了一眼红姨,不清楚李云天为何称这个衣着寒酸的中年女下人为“老板”,他来的时间比较晚,并不知道以前春风阁是红姨当家。

    “红老板,以后好自为之。”李云天并没有点破其中的玄妙,赵参将只要一打听就知道自己的意思,随后他望向了神情激动的红姨,向红姨微微一颔首后转身走出了院门。

    “谢公子。”红姨的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李云天的一句“红老板”已经将她推上了春风阁老鸨的位子,见李云天离开,赶忙冲着李云天一躬身,算是给他送行。

    李云天和雷婷走后,院子里一派沉寂,赵参将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姨,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春风阁的生意是江河日下,大家心里都替你鸣不平,早就希望你能重新出山了。”

    先前给李云天领路的那名黄裙女子率先打破了场上的平静,快步走到红姨的面前,一脸殷勤地说道,现在就是傻子也知道以后春风阁里将由红姨说了算,她自然要拍红姨的马屁。

    “红……红姨,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老人家,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的这一次吧。”

    石爷紧跟着回过了神,一溜烟地跑到红姨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先是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好几个响亮的耳光,然后从身上掏出那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双手捧着递了过去,“这是那五百两银票,物归原主,物归原主!”

    “有什么事情,你还是跟赵将军说吧。”红姨伸手拿过了那五张银票,冷冷地向石爷说道,石爷是兰玉的心腹,平常没少给她苦头吃,她岂会放过石爷。

    “把他抓起来,带回大牢里好好审审,看看他是否跟水匪有勾结。”赵参将此时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李云天话里的言外之意,面色一沉,指着石爷说道。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呀!”石爷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赵参将这是要往死里整他,只要到了漕运总督衙门的大牢,在那些凶神恶煞的狱卒严刑拷打下他私通水匪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以后就等着被砍头吧。

    石爷是被李云天刚才点了名的,因此赵参将岂会轻易饶了他,冲着几名士兵挥了挥手,那几名士兵就像拖死狗一样将哀求连连的石爷给拖了出去。

    随后,赵参将一脸笑容地走向了红姨,准备与红姨商量一下今晚之事如何善后才能令李云天满意。

    “来人,把这个贱人抓起来。”与此同时,黄裙女子快步走到兰玉面前,一伸手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冲着边上呆立着的持刀大汉喊道,现在正是巴结红姨的好机会黄裙女子自然要好好表现了。

    兰玉一脸震惊地望着黄裙女子,她平日里可待其不薄,没想到黄裙女子竟然翻脸无情,忘恩负义,可谓深刻体验到了什么事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周围的持刀大汉闻言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一拥而上,按着兰玉的肩头将她牢牢地制住,现在春风阁的控制权又回到了红姨的手里,众人自然要跟兰玉划清界限。

    兰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中万分懊恼,恨不得一刀砍了石爷,很显然李云天和雷婷绝对不会是红姨请来的帮手,她被石爷给骗了,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让她走!”红姨冷冷地望着兰玉,心中想着该如何报复兰玉这五年来对她的折磨,不过忽然间想起了李云天临走前的那句“好自为之”,脸色变了几变后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冲着那些持刀大汉喊道。

    持刀大汉们闻言立刻松开了兰玉,兰玉不明所以,不解地望着红姨,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冤家宜解不宜结,当年我为了与你争花魁告发你与秀才之事,现如今你又囚禁了我五年,咱们两个之间算是扯平了,以后好自为之吧。”红姨冲着兰玉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兰玉的嘴角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不过见现场的人都站在红姨那边,于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神色黯然地离开了,说实话她并没有想到红姨会放自己一马,此时心情万分复杂。

    寂静的街道上,李云天和雷婷在行驶的马车里聊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两人事先都没有想到会卷入春风阁的权力争斗中,以至于白白耽误了不少时间。

    不过不管怎么说,李云天今天了结了一件心事,等把那些胆敢拿他当货物卖了的地痞恶霸收拾了,当年的那口闷气他也就能吐出去。

    穿过几条街道后马车在一所普通的民宅前停了下来,李云天记得很清楚,当年他就是被绑在这个民宅里面。

    院子里立着十来名大汉,见李云天和雷婷进来后纷纷躬身示意,院子一旁的猪圈里倒着几名赤条条的男人,手脚都被捆得严严实实,嘴里还塞上了破布,在又脏又臭的淤泥里奋力挣扎着。

    这几名被扔进猪圈的男人自然就是当年将李云天卖给红姨的地痞恶霸,李云天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且还稍微加了一些利息,将他们整到了猪圈里。

    瞅了一眼猪圈里的那几个男人,李云天抬步进了正屋,屋子里跪着一对五花大绑的夫妇。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见李云天和雷婷被人簇拥着进来,那对夫妇连忙冲着两人磕起头来。

    “六年前本公子给过你们一次机会,不过你们不知道珍惜,竟然还暗算了本公子。”李云天望着那对儿不停磕着头的夫妇,冷笑着说道,“既然这样,那么本公子也就只有除恶务尽了。”

    “六年前?”听闻此言,正磕着头的男人不由得抬起头,当看清了李云天的长相后先是微微一怔,双目浮现出茫然的神色,随后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磕头如捣蒜,“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李云天冷冷地望着那个磕头求饶的男人,“你竟敢把本公子用迷烟迷晕后卖了,简直胆大妄为,想必以前也没少做那些偷鸡摸狗、坑蒙拐骗的事情,本公子这回要为民除害,让你们用一辈子为你们的所作所为赎罪!”

    “大……大爷,不……不关小人的事,都是这个臭婆娘贪心,怂恿强迫小人干的,大爷要找的话就找她。”

    那名男人闻言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知道李云天来头不简单,想要杀了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因此情急之下顾不上许多,冲着边上的女人抬了一下下巴,然后高声向李云天求饶。

    “明明是你好赌,把钱都输在了赌场里,然后强迫我跟着你干这种缺德的事情,大爷,你绝对不能放过他,他是主谋,民妇只是从犯。”边上的女人一听就急了,连忙高声反驳道。

    “我好赌?你去赌场的次数比我还多,还说我好赌?家里的钱是不是都被你给输了?”男人闻言顿时不干了,瞪着眼睛望着女人说道。

    “你不仅赌还喜欢嫖,把钱都白白送给了窑子里的婊子。”女子不甘示弱地与男人对视着,高声说道。

    “我不过就去了几次青楼而已,可你呢,竟然背着我养小白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

    既然两人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么男人也不管什么家丑不家丑,咬牙切齿地数落着女子的不是,将平日里对女子的怨恨一股脑地爆发了出来。

    望着眼前推诿责任、互揭老底的这对夫妇,李云天不由得摇了摇头,转身和雷婷离开了房间,恐怕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虽然那对贼夫妇和那几个地痞恶霸以前犯下的罪行足够被砍了脑袋,但李云天却并不准备杀了他们,而是打算将他们流放到交趾的矿山去当苦力,以此来赎他们曾经犯下的罪过,也算是给交趾的发展贡献出一份力量来。

第555章 静待其变

    接风晚宴结束后,李云天去了讲武堂扬州司务处,随着讲武堂下属产业规模的高速扩展,李云天已经在南京、各省省城以及扬州等重要城市设立了司务处,用以管理和协调讲武堂在当地的产业。

    由于讲武堂是军阁直辖的京城衙门,故而讲武堂在各地的司务处属于京衙的驻外分支机构,并不归地方衙门管辖,同时也无行政权力,但却有着相应的行政级别,专门负责讲武堂在当地的事务。

    扬州作为天下最繁华富庶之地,其行政级别与各省省城的司务处一样,都是正五品的衙门。

    李云天这次既然是来查两淮盐道的,那么自然不可能住在两淮盐道衙门里,住在扬州府府衙和扬州卫指挥使司衙门也不合适,故而就选择讲武堂扬州司务处。

    讲武堂扬州司务处的司务官是讲武堂一期的学员,名叫陈海,陈凝凝的族人,当年有幸通过了新式武举的复试,并参加了交趾平叛,去年与一些讲武堂一期的学员被李云天从交趾派去了大明各地组建讲武堂司务处。

    陈海已经给李云天准备好了住处,是一间宁静雅致的小院,谢恒和韩亮住在隔壁的院落。

    虽然李云天到了扬州城,但却没有要查两淮盐道的意思,一连几天都乘坐着他的那辆黑色四轮马车带着谢恒和韩亮在扬州城里招摇过市,在欣赏扬州美景的同时品尝扬州美食。

    面对游山玩水的李云天,两淮盐道的官吏和江南盐商们禁不住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李云天确实不想揭开两淮盐道的盖子,毕竟这里面牵涉甚广,一旦捅开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李云天可以不理会两淮盐道的事情,但两淮盐道的官吏和江南的那些盐商却不能就这么干等下去,李云天这次来扬州可不是消遣,届时他可是要回京给宣德帝复命,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的话无法向宣德帝交代。

    因此,两淮盐道衙门的官员和盐商总会的人接连密会商议对策,他们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自然知道要给李云天台阶下,否则一旦激怒了李云天保不准大家都要跟着倒霉了。

    于是,经过两次秘密商议后,盐商总会的一名执事被确定为背黑锅之人,谁让他平时与逃走的张贵交往密切,不找他找谁?

    那名执事虽然心中极为不愿意但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因为现在并不是李云天要对付他,而是盐商总会的人希望他用死来了结张贵一事所带来的余波,如果他不同意的话下场很可能会更惨,他可是很清楚盐商总会那些人的手段。

    所以既然他倒霉地被选上,那么唯有任命,准备揽下所有的罪责,使得李云天得以回京给宣德帝交差,另外家人也能受到盐商总会的关照。

    于是,就在李云天抵达扬州七八天后,两淮盐道衙门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两淮盐道的盐兵接到举报,查获了一起特大贩卖私盐案,与盐贩子,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盐枭,经过双方一番激烈的交战后将其全歼,共杀死六十三人,俘虏五十九人,大获全胜。

    经过盐道衙门官员的最初审问,可以确定这伙私盐贩子买通了一个盐场的大使,多年来一直私自贩盐,获利高达五六百万之巨。

    两淮盐道转运使张盛让人将那些被俘的盐枭和涉案盐场的官吏一同押来了扬州,交给李云天处置,极有可能将会从中挖出惊人的内幕。

    李云天得知这个消息后嘴角微微闪过一丝笑意,将那些盐枭和涉案盐场官吏关进了扬州卫指挥使司衙门的大牢,交由李满山进行审问,他自己则依旧和谢恒、韩亮在扬州城里溜达着,一点也不关心案子的进展。

    谢恒和韩亮开始还耐着性子随着李云天在扬州游山玩水,可是他们毕竟是奉了宣德帝的御命来的扬州,心中岂敢懈怠,巴不得尽早去查案子。

    李云天笑着安慰两人,让两人稍安勿躁,届时自然会有人将事情打理妥当,因此趁着这段时间不如放个大假轻松一下。

    果然,不久后两淮盐道衙门就传来了查获一支一百余人的盐枭的消息,令两人对李云天是刮目相看,随后两人也就安心跟着李云天四处游玩,很显然李云天外松内紧,是在静观其变,等待着两淮盐道的官吏和盐商总会的盐商出招。

    引领李云天等人在扬州游玩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云天的四夫人郑婉柔,她自小在扬州长大自然对扬州的山山水水是一清二楚。

    李云天赢取雷婷、柳雯晴和怜香的时候陈凝凝和郑婉柔都在外地忙着九州商会的生意,没有办法赶回来,但是却给三人每人备下了一份厚礼。

    说起来,陈凝凝和郑婉柔一点儿也不比李云天轻松,为了拓展和巩固九州商会的生意两人时常要女扮男装在各地奔波,是九州商会急速扩张的首功之人。

    这次趁着在扬州给李云天当向导,郑婉柔也算是难得地与李云天进行团聚,享受着属于两人的温馨时刻。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有了郑婉柔、雷婷和赵欣月随行,李云天游一行人在山玩水的路上是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不断,使得谢恒和韩亮心中暗自羡慕李云天的艳福,竟然能有如此多的红颜知己相伴。

    八月上旬,李云天从城外回来后领着谢恒和韩亮去了扬州卫指挥使司衙门,准备去见见被盐枭供出来的涉案人员。

    李满山可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千户,他只用了北镇抚司的几项刑罚就摧毁了盐枭头目的心理防线,使得其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招供了出来。

    原来,这名盐枭头目与盐商总会的一名执事暗中勾结,那名执事将盐引交给他去盐场提盐,然后运到外地进行销售,所获得的利润三七开,盐枭头目占三成,那名盐商总会的执事占七成。

    按照盐枭头目的说法,虽然他给了那名执事七成的利润,但那名执事也只能拿三成,剩下的四成利润要打点两淮盐道的官吏。

    那名涉事盐场的盐务大使则比较容易对付,其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哪里受到过刑罚,因此一看见刑室里的那些刑具就吓尿了,李满山还没对他用刑他就将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牵扯出了两淮盐道衙门的几名官吏。

    在得到了确切的口供后,李满山让他带来的锦衣卫领着扬州卫的军士气势汹汹地将那些涉案的官吏和商贾抓了起来,关进大牢里严刑拷问。

    有些人开始本想顽抗到底,不过在受了几道酷刑之后便纷纷放弃了抵抗,相继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其涉案金额高达六七百万两之巨,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李云天心里很清楚,那名盐商总会的执事是两淮盐道官吏和盐商总会的盐商抛出来的替罪羊,而六七百万两的涉案金额已经足以使得他回去向宣德帝交差,而这只替罪羊正是他此次彻查两淮盐道的突破口。

    扬州卫指挥使司衙门,大牢。

    大牢院子的一间厢房里,李云天和谢恒、韩亮正交谈着案情的时候,房门开了,一名披散着头发、身穿囚服、戴着手铐脚镣的瘦高个中年人被李满山带了进来。

    “罪人赵文举给侯爷磕头了。”瘦高个中年人见李云天在,连忙跪在了地上,冲着李云天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一头触地说道,“罪人知道自己罪该万死,请侯爷能留罪人一个全尸。”

    依照赵文举所犯下的罪行,十有**会被凌迟处死,因此陈文举才恳请李云天留他全尸,改为绞刑处死他。

    “赵文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违反朝廷的禁令勾结盐枭贩运私盐,难道你不知道这是重罪?”望着跪在面前的赵文举,李云天不动声色地呵斥道。

    “侯爷饶命,罪人一时间利欲熏心,被心中的贪念蒙蔽了双眼,以至于酿成大错,罪人认罪,请侯爷开恩。”赵文举的双目流露出一丝黯然的神色,跪在那里哀求着李云天,一心想要求死。

    “本官看了你的案卷,涉案金额竟然高达七百多万两,简直就是触目惊心,实乃我大明立国来第一贪腐大案。”李云天瞅了赵文举一眼,伸手拿过了桌面上放着的赵文举一案的案卷,沉声问道,“本官问你,除了你供述的人外可还有别的同谋?”

    “侯爷明鉴,罪人已经将知道的都讲了出来,已无同谋。”赵文举闻言抬起头说道,虽然他的神情很是慌乱,但是眼神看起来却非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绝望,并没有像别人那样哀求李云天饶命。

    “哼,扬州城里有着众多的盐商,除了你招出的这些人外,难道其他人的屁股都是干净的?”李云天知道赵文举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心中已经无牵无挂,向这样心中已经绝望的人是最难对付的,随后他冷笑了一声,沉声问道。

第556章 漏网之鱼

    “禀侯爷,一人做事一人当,罪人知道的已经全说了,其他人是否也这样做过罪人不清楚。”面对李云天的喝问赵文举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随后再度以头触地,将罪责全部扛了下来。

    “既然如此本官也就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李云天早就猜到了赵文举会扛罪,因此向一旁的锦衣卫校尉挥了挥手,将赵文举带了下去。

    “他的所有家眷是否都到案了?”等赵文举走后,李云天沉吟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向了李满山。

    “在家的已经全部到案,卑职是按照户籍上的登记逐一抓的人,然后又让街坊邻居进行指认,一个都没错。”

    李满山知道李云天问的是赵文举,于是微微一躬身,沉声回答,“赵文举的次子赵登宇六月底的时候和妻儿去了湖广的岳丈家,卑职已经让人去湖广抓人,算算时间这两天也该回来了。”

    “六月底?”李云天闻言眉头顿时就是微微一皱,六月到九月间可谓是扬州最繁华忙碌的时候,赵登宇不忙家里的生意反而去了岳丈家,这显得好像有些不合时宜。

    况且,那个时候张贵的事情已经爆了出来,赵登宇岂有去岳丈家的心思?

    除非……除非是赵文举事先觉察出了什么风声,故而让赵登宇带着老婆孩子离开扬州避难,毕竟他与张贵关系密切,十有**会被张贵的案子给牵连上。

    “彻查赵文举的人际关系,看看他与什么人关系最好。”想到了这一点儿,李云天顿时明白了赵登宇六月底离开扬州的玄妙,于是开口吩咐李满山,他可以肯定赵登宇一定是事先逃了,现在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

    “卑职这就去办。”李满山闻言一拱手,起身快步离开。

    “对了,把赵文举与他的家人关在一起。”眼见李满山就要出门,李云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冲着他交代了一句。

    在李云天看来,要想从赵文举这里打开突破口,那么就必须要先使得心灰意冷的他重新燃起生存下去的意念,让他在人世间还有舍不得牵挂,而亲情无疑就是击溃他负隅顽抗心理的最强有力武器。

    “他们这是弃车保帅,想让赵文举来扛下这件案子。”

    李满山离开后,谢恒沉吟了一下,有些无奈地望向了李云天,虽然知道赵文举是被抛出来背黑锅的,但如果其坚持扛罪的话会使得事情陷入僵局中。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的如意算盘虽好,可是低估了咱们办案的决心。”

    李云天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他早就知道这件案子不好查,现在已经很满意案子的进展,至少两淮盐道的官吏商贾对他此次巡查非常配合,并不是处于敌对的姿态,这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而李云天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彻查两淮盐道,并不是他没有两淮盐道官吏与盐商总会的盐商相互勾结贩卖私盐的证据,当年他离开湖口县进京到都察院担任监察御史时就已经未雨绸缪安排了人暗中调查两淮盐道的事情,手里早早已经掌握了重要的铁证。

    原本,李云天想用两淮盐道的案子作为自己在官场上晋升的资历,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官运亨通,短短六七年间就从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一跃成为了左佥都御史,并且还是大明堂堂的镇武侯以及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因此他从两淮盐道收集的那些证据这时反而难以用上。

    如果李云天只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那么他倒不介意用那些证据将两淮盐道搅得天翻地覆,将那些涉案的官吏商贾绳之以法,头疼的事情留给朝廷里的那些大人物。

    可今时不同往日,李云天已经是朝廷重臣,这个时候他考虑事情就要更加全面和长远,两淮盐道的贪墨案要查,但江南的社会秩序也不能乱,六部和内阁更不能为此拼个你死我活。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云天不仅要处理好两淮盐道的贪墨案,而且还要安排好善后事宜,这就使得他不得不等待时机,趁着两淮盐道贪墨案的涉案人员松懈之际给与其雷霆一击,一举将他们拿下。

    因此,赵文举这个时候的作用就显得相当重要,李云天希望用赵文举来揭开两淮盐道的黑幕,这样一来就挑起了两淮盐道那些贪墨官吏商贾之间的内斗,那么他再顺势一举将两淮盐道贪墨案拿下,后面的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在李云天看来,要想顺顺利利地办下这两淮盐道的案子,唯在一个“快”字上,凭借着确凿的罪证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涉及了两淮盐道贪墨案的官吏商贾悉数拿下,如此一来无论是内阁还是六部将失去插手案件的机会,剩下来就是双方之间就两淮盐道的案子谈价还价,妥善了结此案。

    换一句话来说,李云天需要一个由头对两淮贪墨案下手,让外界看起来他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有这样才能既铲除了两淮盐道的贪官污吏,又不会引起六部阵营的强力反弹,进而能给双方商议善后事宜创造机会。

    见李云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谢恒和韩亮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两人这次跟随李云天来扬州可是赌上了以后的仕途,一旦此次彻查两淮盐道失败,那么他们的仕途也就完结了。

    “复生,咱们下一步该如何做?”随后,韩亮开口问道,自从来了扬州他们一直在游山玩水,这多多少少使得他的心里有些不踏实,不知道这案子该如何办下去。

    “实不相瞒,我手中已经有了两淮盐道官吏勾结盐商贩卖私盐,贪赃枉法的罪证,只不过现在还没到对他们下手的时候。”

    李云天知道谢恒和韩亮心里不踏实,于是笑了笑,沉声安慰着两人,“等时机一到,咱们就将那些蠹虫一网打尽,届时两位可就有得忙了。”

    听闻此言,谢恒和韩亮不由得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两人还以为李云天想从赵文举那里获取两淮盐道官吏商贾贪墨的证据,万万没有想到他手里竟然已经掌握了两淮盐道贪腐案的罪证。

    “复生,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了两淮盐道?”惊讶之余谢恒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不由得狐疑地问道,以他的了解李云天行事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不可能毫无头绪地就跑来了扬州。

    “两淮盐道积弊已久,倘若放纵下去终将成为我大明的一大隐患,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留给后人来头疼,不如我辈激浊扬清,将这个隐患给铲除。”李云天并没有正面回答谢恒的问题,笑着向谢恒说道,无形中已经承认了谢恒的猜测。

    “复生抱负远大,我等自愧不如!”谢恒闻言顿时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地向李云天一拱手。

    作为都察院的监察御史谢恒自然也清楚两淮盐道里的贪腐,不说别的,两淮盐道每年给都察院御史的炭敬和冰敬都是最丰厚的,这些钱从哪里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由于两淮盐道牵连甚广,因此即便是都察院的御史也没人敢触碰这个麻烦,历任巡盐御史都对两淮盐道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两淮盐道不闹出什么大乱子来他们就懒得理会,等一年的任期一过就返回京城复命。

    其实,也并不是每个巡盐御史都对两淮盐道的贪墨视若无睹,永乐初年就有巡盐御史查两淮盐道的贪墨,结果任期还没结束就灰溜溜地回了京城,后来连御史的职务都丢了,被贬去了一个偏远荒芜的地区去当知县。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巡盐御史胆敢触及到两淮盐道的事务,故而两淮盐道一直风平浪静,如果不是张贵出事的话恐怕没人会提起彻查两淮盐道。

    “谢兄言重了,我当时年轻气盛,完全就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而已,根本就没有。”听了谢恒的恭维后李云天笑着摆了摆手,不无谦逊地回答。

    谢恒和韩亮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心中对李云天是更加敬佩,想当年他们也是热血沸腾、志向远大的青年,只不过踏入仕途后逐渐被官场上的世故磨掉了身上的棱角,而李云天却依旧保持着一腔热血,竟然准备拿两淮盐道的贪墨开刀,不得不令两人佩服。

    除了赵文举外,李云天随后又提审了几名涉案的重要官吏和商贾,与赵文举不同的是这几名官吏和商贾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神情惊恐地不停地磕头求饶。

    从李满山提供词来看,这几名官吏和商贾已经将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有的人为了脱罪甚至咬出了两淮盐道的官吏和盐商总会的盐商。

    不过,由于他们所处的层次太低,所以对盐道官员和盐商总会盐商的指证基本上都是道听途说手中并没有证据,故而李云天不可能采纳他们的供词,否则难免引起别人的非议。

    通过与这几名官吏和商贾的接触,李云天敏锐地感觉到他们与赵文举不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抛出来顶罪的倒霉蛋,还以为这次被抓是因为有人告密结果不幸撞在了枪口上。

    审完了那几名官吏和商贾后,李云天特意让人将他们检举他人的供词誊抄了一份,交给了两淮盐道转运使张盛,让张盛进行查证。

    他的这一招抛砖引玉可谓恰到好处,既是打草惊蛇,告诉那些盐道官员和盐商他的手里并不是没有他们贪赃枉法的线索,同时也是对那些盐道官员和盐商进行一种安抚,否则得话岂会交给张盛来查证,肯定让李满山领着锦衣卫前去调查了。

第557章 探问踪迹

    按照惯例,李云天这次去扬州卫的大牢要巡查牢房里的嫌犯和嫌犯家眷,那些嫌犯和嫌犯家眷见到李云天后纷纷拥在了木栅栏前,跪在地上高声求饶,其中夹杂着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

    李云天见状心中暗自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如今他们犯案的罪证确凿,必须受到大明律例的惩罚。

    与以往的官吏不同,李云天不仅巡查了大牢,而且还去了大牢的伙房,查看了大牢的伙食。

    虽说那些嫌犯和嫌犯家眷是戴罪之身,但李云天却给予了他们优待,亲自制订了大牢里的伙食标准,保证这些人都能吃好,不至于那些饭菜难以下咽。

    由于两淮盐道一案牵连人数众多,因此李云天届时准备上奏宣德帝,让这些案犯以及家眷流放到交趾以充实明军在交趾的人口,也就是俗称的移民实边,这是加强朝廷在交趾统治的一个重要举措。

    故而,李云天肯定不会让那些案犯和案犯家眷在大牢里把身体搞垮了,否则如何适应前去交趾的长途跋涉?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那些犯人关在扬州卫的大牢,但是大牢此时已经不归扬州卫管辖,暂时由李云天带来的锦衣卫接手,扬州卫大牢已经被清空,看守全部换成了锦衣卫的人,以防止有人暗中通传消息。

    两天后,就在李云天组织人手清点查抄来的那些涉案人员的家产时,李满山派去湖广捉拿赵登宇的手下风尘仆仆地回来,他们带来了一个糟糕的坏消息――赵登宇并没有去湖广的岳父家里,下落不明。

    得知此事后李云天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微微一笑,他对此事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而且通过这件事情他能确定赵文举在张贵出事后已经预感到形势不妙进而提前做了安排,让赵登宇携带妻儿外出避难,以此来保全赵家的一条血脉。

    在李云天看来这其实是一件好事,赵文举既然让赵登宇一家逃走,那么想必心里对赵登宇十分看重,只要能找出躲藏起来的赵登宇一家,那么将会心灰意冷的赵文举造成极大的心理冲击。

    因此,寻找赵登宇就成为了李云天手头的第一要务,至于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刻意躲藏起来的赵登宇,他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陆德忠的家位于扬州城城南的富人区,是一座几进几出的院落,占地广阔,富丽堂皇,十分气派,家里单单下人就超过了一百个。

    像陆家这种规模的豪宅大院扬州城有二三十个之多,李云天的镇武侯府在京城的规模已经够大了,可面积却只有陆家的八成左右,扬州商人的富庶可见一斑。

    陆家近些天来宾客不断,扬州城那些有头有脸的盐商相继登门拜访,想向陆德忠打探李云天此次查案的态度,不过陆德忠以礼佛为名闭门谢客,将那些盐商婉拒在了门外。

    陆德忠已经在商海中浮沉了大半辈子,自然清楚那些盐商的来意,不过自从李云天来扬州城后他只是在接风宴上见过李云天一次,因此并不知道李云天这次查案的底线在那里,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告诉那些商人。

    尤为重要的是,虽然陆德忠四年前已经脱离了盐商的生意圈并且将生意从盐业向其他领域转移,但他四年前毕竟是盐商总会位高权重的副会长,曾经参与了很多盐商总会的机密事宜,所以此时不便抛头露面,故而选择低调行事希望能安然度过两淮盐道的这次风波。

    这天晚上,陆德忠悠闲地在后宅的一个小院里,摇头晃脑地听着一名新纳的小妾唱着小曲,两只手有节奏地打着拍子,面前的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

    与盐商总会惶惶不安的盐商相比,面对此次两淮盐道一事陆德忠是泰然处之,以他对李云天的了解李云天是绝对不会将他牵扯进去的,毕竟胳膊肘都是往里拐的。

    况且,四年前陆德忠就已经处理完了与两淮盐道有关的事情,只要李云天不对他下狠手的话,那么根本就找不到他贩卖私盐的证据。

    “老爷!”忽然,房门被一名中年人推开了,是陆府的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陆德忠听得正在兴头上,猛然被管家打断,顿时投过去不满的神色,眼神中不无责备之意,认为管家行事太过毛躁。

    等管家俯身在陆德忠耳旁低声说了几句后,陆德忠的神情顿时就是一变,顾不上理会正在那里唱曲的小妾,急匆匆地离开了。

    后宅大厅,一身便装的李云天立在一个木架前,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摆在上面的古董,有瓷器也有青铜器和金器,届时价值不菲的上等物品。

    “都退下。”陆德忠快步走进门,见到李云天后面色一喜,连忙冲着在屋子里伺候得丫环和家仆挥了挥手,很显然李云天此次前来有事找他,而这些事不方便外人听见。

    在管家的招呼下,下人们随即退出了房间,管家知趣地关上了房门,立在门口守着,防止有人近前偷听。

    “陆老板,都说扬州的商人富甲天下,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单单摆在这里的东西就值二三十万两吧。”等下人们走后,李云天指了一下大厅里的几个摆着古董的木架,笑着向陆德忠说道。

    “侯爷好眼力!”如果换作别的官吏对陆德忠说这种话,陆德忠知道对方十有**是想向自己要钱了,可李云天并不是那种贪财之人,陆德忠知道李云天只是就事论事,故而笑着说道,“生意场上的人究竟个脸面,故而在下就把这些东西摆在这里撑门面。”

    “本官这次来是有事情要向你讨教。”李云天闻言笑了笑,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然后伸手指了一下边上的座位示意陆德忠落座,开门见山地说道。

    “侯爷有什么尽快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陆德忠就知道李云天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必定是与两淮盐道的事情有关,因此他落座后冲着李云天一躬身,沉声回答。

    “你与赵文举的关系如何?”李云天微笑着点了点头,对陆德忠的态度很满意,随后不动声色地问道。

    “赵文举是魏副会长的人,在下与他的关系尚可。”陆德忠双目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据他所知赵文举已经被抓进了扬州卫的大牢里,现在想必已经如实招供了他的罪行,有些不明白李云天为何对他感兴趣。

    魏副会长就是盐商总会的副会长魏德光,当年在扬州城调戏周雨婷并且将周雨婷关进两淮盐道衙门大牢的魏镇南就是他的次子。

    “赵文举有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信赖的朋友?最好是那种很少有人知道其存在的朋友!”李云天自然清楚赵文举是魏德光的人,也知道赵文举与陆德忠的关系不错,闻言后看似随意地问道,这才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侯爷,如果说赵文举最信赖而外界通常不知道的朋友,那么要数浙江绍兴府一个名叫陈岚的布料商,据在下所知赵文举十几年前好像对陈岚有过救命之恩,两人关系莫逆。”

    陆德忠闻言眉头顿时明白了李云天的意思,是想知道赵文举私下里交往的密友,因此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后,沉声向李云天说道。

    如果不是李云天提醒陆德忠“很少有人知道其存在的朋友”,那么陆德忠一时间还真的难以想到陈岚,当年他与赵文举喝酒,赵文举醉酒后曾经对他说过陈岚的事情,只不过已经有着几分醉意的陆德忠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被李云天猛然这么一提示才想起来。

    “陈岚?”李云天闻言双目顿时闪过一丝喜色,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赵登宇一家人肯定就藏在陈岚家中,看样子赵文举早就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安排了陈家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落脚点,一旦赵家有难可以往陈岚那里躲避。

    李云天之所以会这么猜测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根据当前的局势进行的推断,古代交通不便故而百姓的流动性不大,只要不遇到天灾**就会老死在一个地方,这也使得一旦某个地方多出一家人来将会非常显眼。

    况且,赵家做的是盐业生意,离开了盐业的话赵登宇就属于跨行经营,所谓隔山如隔山,其他行业的生意并不是那么好做的,而且赵登宇还是一个外地人,很显然会受到当地地痞恶霸的刁难。

    故而,在李云天看来赵文举既然让赵登宇一家逃出扬州避难,那么一定会给他安排好善后的事宜,十有**会把赵登宇一家托付给朋友照料,这样赵登宇才能在当地站稳脚跟。

    当然了,以赵文举的世故自然知道要找的朋友一定不能是外界所知道的,否则官府一定会派人前去查探,故而就只能是陈岚这种秘密交往的朋友。

    对赵文举最为了解的自然是盐商总会的盐商了,李云天不可能去找别的盐商,况且别的盐商即便是知道了也绝对不会告诉他,而且还有可能打草惊蛇,使得赵登宇逃走。

    所以李云天唯有前来找陆德忠,陆德忠贵为盐商总会的副会长肯定知道很多盐商,尤其是像赵文举这个级别盐商的人际关系网络,说不定会给他提供有用的情报,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陈岚十有**就是他要找的人。

第558章 盐商的压力

    “侯爷,你怀疑陈岚是赵文举的同谋?”见李云天如此关心陈岚,陆德忠不由得开口问道,据他所知陈岚并没有参与贩卖私盐的事情。

    “今日之事不可向外泄露。”李云天微微颔首,他并没有向陆德忠进行解释,神情严肃地叮嘱他。

    “侯爷放心,在下明白。”陆德忠自然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连忙向李云天一拱手,沉声回答。

    李云天见状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陆德忠在他此次彻查两淮盐道贪墨案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能发挥出陆德忠作用的话,那么两淮盐道贪墨案取得重大进展的日子将指日可待。

    当李云天离开陆家的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谁也不清楚他和陆德忠说了一些什么,不过满面笑容的陆德忠步履轻松地将他从后门送走看起来心情愉悦。

    回到了讲武堂扬州司务处,李云天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喊来李满山,让他派人秘密前往浙江绍兴府陈岚家中进行暗查,一旦发现赵登宇一家的踪迹立刻抓捕。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李云天开始处理赵文举一案的相关事务,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清查从涉案官吏和盐商家中查抄的家产了,其次就是核查那些涉案人员的犯罪事实,毕竟这是宣德帝御定的钦案不能有丝毫的马虎。

    据李云天手头掌握的情报,从那些涉案人员家中抄出来的财物折合白银的话已经近五百万两,如果再算上房产和田产的话至少有八百万两,可谓大明立国后第一贪腐大案。

    其中,案首赵文举的家中抄出来的财物折合白银七十万两,其中单单黄金就有五万两,被埋在了赵家的院子里,房产和田产折合五十万两,进而一举超过了张贵的一百万两,其涉案金额之巨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明朝缺少银矿,而且银矿的品质也不好,另外再加上炼金技术的提高,故而明朝中期以前金银的兑换比率大概在一比六,也就是一万两黄金兑换六万两白银,足见银子当时价值之高。

    直到隆庆开关后,美洲的白银大量涌入大明,这才使得银子的价值逐渐贬低,金银的兑换比率从一比六逐渐升为了一比十。

    不过,按照李云天所掌握的消息赵文举的资产并没有全部被查出来,作为盐商总会的执事,他的全部身家很显然不止一百二十万两,至少还有三十万两的财物、房产和地产被他藏匿了起来,这些资产十有**留给了赵登宇,作为赵登宇以后安身立命的资本。

    李云天并没有让人追查赵文举是否藏匿有其他的资产,相对于那被藏起来的资产他更在意赵登宇能否被抓回来,只要赵登宇掌握在他的手里那么将彻底击溃赵文举的心理防线,进而为他所用。

    按照李云天离京前宣德帝所下的旨意,从两淮盐道贪墨案中查处的银两将分为三部分,四成归入宣德帝的内库,三成五归入户部的国库,两成五归讲武堂用以建设交趾,以保大明西南边疆永固。

    这意味着,八百万两银子中有两百万两属于讲武堂,这对于李云天来说绝对是一个意外之喜。

    讲武堂现在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而讲武堂现在最大的收益就是交趾的海外贸易,不过由于海上贸易的艰险再加上需要准备货物,故而现在两年贸易船队才能出海一次,再加上将货物变成资金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使得李云天手里的钱已经捉襟见肘。

    如果讲武堂能从两淮盐道贪墨案中分一杯羹的话,那么李云天将完全没有了资金上的压力,很显然两淮盐道贪墨案中涉及的金额远超那八百万两银子,具体有多少他现在也无法做出估算。

    宣德帝下那道分配两淮盐道贪墨案所收缴的银两时,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反对讲武堂从中分一杯羹。

    对于勋贵集团来说,他们巴不得李云天从文官手中抢来朝廷下拨的资金,讲武堂再怎么说也是军阁的直属衙门,给讲武堂就等于给了军阁,也就是给了勋贵集团。

    由于李云天被视为文官集团中内阁阵营的重要一员,故而内阁不会拖李云天的后退,而李云天彻查两淮盐道巡盐正使的身份也令文官集团六部阵营的官员颇为忌惮,明智地选择不招惹李云天,以免李云天将怒气发到两淮盐道上,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李云天调任京城有六七年了,无论是查案还是打仗乃至治理政务都令朝廷的文武百官刮目相看,已经在京城官场上有着不小的名气,以他的能力如果真想查两淮盐道的话那么届时两淮盐道非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六部的人自然不会反对讲武堂从中得好处了。

    况且,当时也没人认为讲武堂这次能从两淮盐道贪墨案中捞到多少好处,李云天是一个聪明人,肯定知道两淮盐道涉及到的复杂利益,因此绝对不会使得事态激化,自然也就查不出多少脏银了。

    就在李云天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手头事务的时候,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驶进了扬州城,在城南一座偏僻的普通民宅前停了下来,一名身穿白袍的公子哥从马车上下来,在几名随从的簇拥下快步走进了院门。

    院落中,十来名衣着华贵的男子正围聚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神色显得颇为凝重,这使得现场的气氛有些沉闷。

    “大公子!”见那名白袍公子哥进来,十几名男子顿时涌了过去,纷纷躬身行礼。

    白袍公子哥一脸孤傲,微微颔首后就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了正屋的客厅。

    “大公子!”没等白袍公子哥走出几步,客厅里里迎出了几个人来,领头的一个正是盐商总会的会长杨慕恩,向着白袍公子哥一拱手,微笑着说道,“大公子一来,我等也就有了主心骨。”

    “杨会长过奖了,本公子就是一俗人,只不过负责穿针引线的活儿而已,杨会长才是江南盐商的中流砥柱。”直到这时,白袍公子哥的脸上才有一丝笑意,向杨慕恩拱手回了一礼。

    “大公子,请。”杨慕恩闻言笑了笑,一伸手,躬身将白袍公子哥请进了客厅。

    “大公子,如果再不把货发出去的话各地明年就会闹起盐荒来,后果不堪设想。”等白袍公子哥在客厅首位落座后,坐在左侧下首位的杨慕恩忧心忡忡地说道。

    “是呀大公子,这些货本应该六月初就发走,可现在都快九月了,镇武侯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各地催盐的信件是一封接着一封,这货究竟是发还是不发?”杨慕恩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座位的盐商总会副会长魏德光苦笑着问。

    “大公子,山西距离扬州路途遥远不说,冬季更是天寒地冻,根本就不好走盐车,如果再遇上一场风雪的话,盐车可就要陷在路上了。”

    “大公子,云贵道路崎岖,再不发货的话恐怕就无法将那些盐按时运到各州府。”

    “大公子,九月后水面上的船只逐渐变得稀少,运货的船队浩浩荡荡,必然十分显眼,难免引发麻烦。”

    ……

    两人的话立刻引起了现场众人的共鸣,七嘴八舌地诉起了苦,他们都是盐商总会的盐商,而且还是执事以上的级别,属于盐商总会的重量级人物。

    “诸位稍安勿躁,本公子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发货的事情。”见屋子里的人群情激动,白袍公子哥向下压了压双手示意众人冷静下来,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

    “大公子,何时发货?”杨慕恩闻言眉色不由得一喜,连忙问道,作为盐商总会的会长他现在每天都要面对盐商总会的副会长和执事追问发货时间,令他是心神俱疲。

    盐商总会虽然负责盐业的运输和贩卖,但真正掌控盐业生意的并不是盐商总会的会长、副会长和执事们,而是眼前这名白袍公子哥。

    白袍公子哥虽然只是一介布衣,并没有功名在身,但是他的来头很大,是南京户部掌管盐引的陈侍郎的大公子陈光宗,其弟就是禁止盐商总会的人参与竞价交趾商业专营权和采矿权的陈二公子,本名为陈耀祖。

    与喜欢吃喝玩乐的陈耀祖不同,陈光宗在洪熙元年就已经成为了盐商总会的幕后掌控者,负责协调盐商总会与两淮盐道之间的关系。

    按理说,每年六月初盐商总会将把卖往各地的私盐从各大盐场运走,这样到了年底时各地的食盐库存都能得到补充。

    可是随着张贵家中被搜出百万两家财,盐商总会今年的贩盐计划一下子就被打乱了,很显然张贵的案子成为了一起惊天大案,在事态未明前谁也不敢贸然行事,万一撞到了枪口上那可就欲哭无泪了。

    果然,宣德帝随之震怒,责令李云天前来江南彻查两淮盐道,这就使得盐商总会的人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换作别人来还好说,而镇武侯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应付得了的,况且双方当年还因为竞拍交趾商业专营权和采矿权一事结了梁子。

    就这样,盐商商会今年的贩盐计划就被搁浅了,杨慕恩等人紧密观察着两淮盐道事态的进展,暗中等待着发货的机会。

    虽然李云天来到扬州后领着谢恒和韩亮四处游山玩水,摆出了一副无心查案的姿态来,但再怎么说李云天现在人在扬州,本身就是对盐商总会的一种无形的震慑。

    故而,在李云天未走之前没有哪个盐商敢把那些私盐运送走,万一出点儿差错的话那么倒霉的将不是他一个,而是牵连到整个盐商总会。

    可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要是那些囤积在两淮的私盐不能按时运送出去的话,届时除了南北直隶和交趾外,大明另外十三个布政使司将出现严重的盐荒,这样一来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第559章 形势严峻

    之所以说南北直隶和交趾不会受到盐荒的影响,是因为这三个地区的情况非常特殊,与大明另外十三个布政司不同。

    北直隶的盐务在经历了户部京通仓一案后实际上已经由九州商会接掌,九州商会在北直隶贩卖的都是官盐,故而根本就不担心受到张贵一事的影响。

    六月中旬的时候运送南直隶官盐的船队就已经北上,现在那些官盐基本上已经运抵了南直隶所下的各个州县,足以保证明年食盐的供应。

    而南直隶由于就在两淮的地界,故而给南直隶各个州府调运私盐要简单方便得多,而且还不宜被察觉。

    至于交趾,因为距离两淮太远故而交趾的食盐并不是来自两淮的盐场,而是由交趾本地的盐场进行晒制,所以也不受张贵一事的影响。

    其实,由于李云天是广西和交趾的总督,明年广西的盐业也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关键时刻李云天可以从交趾的盐场进行调盐。

    很显然,无论是两淮盐道的官吏还是盐商总会的盐商都不希望看见大明爆发全国性的盐荒,如此一来两淮盐道贪墨案的内幕就将大白于天下,没人能将其捂住。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虽然李云天并没有在两淮盐道贪墨一案上大动干戈,可是由于那些私盐无法运出去,使得盐商总会执事以上的盐商是着急上火,寝食难安。

    陈光宗本来常驻扬州,他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在运盐,因此前段时间回了南京打探消息,今天才赶了回来。

    “镇武侯心机深沉,在没有确定他的真实意图前不可轻举妄动。”在杨慕恩等人殷切地注视下,陈光宗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说道,“因此,今年的盐运宁愿晚了也不能出了差错,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要是露出了什么把柄的话那么两淮盐道将遭遇惊天巨祸。”

    “大公子,要等到什么时候?”魏德光闻言眉头微微皱着,神情显得颇为凝重,他手中有价值数百万两的私盐眼巴巴地等着运出去。

    “镇武侯在京城公务繁忙,不可能一直待在扬州,如今赵文举一案已经抓了不少人,涉案金额也高达七八百万两,足以使得他回京交差。”

    魏德光话音刚落,现场的众人望向陈光宗的眼神中就充满了关切,这可是众人最为关心的事情,陈光宗略一沉吟,郑重其事地给出了一个答案,“不出一个月,镇武侯必定会返京。”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们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留给他们的时间有些紧,但如果全力运作的话足以使得那些私盐在明年开春前运抵大明各地。

    “大公子,届时要是镇武侯不走的话该如何应对?”就在众人脸上的神色放缓的时候,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盐商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

    原本现场已经变得轻松的氛围刹那间就再度冷却了下来,人们纷纷紧张地看向了陈光宗,不得不说那名中年盐商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李云天何时离开扬州殊难预料。

    “只要他无心两淮盐道上的事,那咱们就按时启程运货!”陈光宗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随后环视了一眼现场众人,沉声说道。

    值得一提的是,陈光宗这次回南京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由于李云天不仅与南京的官场没有什么交集,而且在京任职期间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地度过,故而除了曾经任职的都察院和翰林院外与京城官场尤其是六部之间的交集并不深。

    这就使得陈光宗很难从南京那里得到李云天此次彻查两淮盐道的底线所在,也就无法判断李云天究竟想把两淮盐道的事情查到哪个地步,故而显得有些进退维谷。

    如果换作别人来查两淮盐道陈光宗有的是应对的法子,可李云天不一样,是宣德帝最为亲信的心腹大臣,年纪轻轻就总督广西和交趾军政事宜,并将偌大的交趾治理得井井有条,岂是等闲之辈?

    不过,两淮的那些私盐必须要在九月底之前运出去,否则的话就会耽误了明年的食盐的供应,一旦出事可就将惊天大案,这意味陈光宗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

    “大公子,要不要咱们准备一点儿心意给镇武侯送去?”陈光宗的话使得屋子里的人立刻感觉到了形势的严峻,气氛顿时再度变得沉闷,不久后,一名中等身材的盐商打破了现场的平静,试探性地问道。

    “哼!”陈光宗闻言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不满地瞪了中等身材的盐商一眼,冷冷地说道,“你以为镇武侯与两淮盐道的官吏一样都喜欢钱?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更需要的是惊天的政绩,再者说了,九州商会的财力现在并不比盐商总会逊色多少,你认为镇武侯会在意钱?”

    中等身材的盐商脸上顿时流露出尴尬的神色,讪笑了一声后低下了头,他也是万般无奈地才想到用钱收买李云天,以前对付那些新上任的两淮盐道官吏的时候这招可屡用不爽。

    不过话回来了,以李云天今时今日的地位岂能用钱来打动?况且李云天的身家已经超过了在场的众人,单单陈凝凝和郑婉柔名下的财产就足以使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人甘拜下风。

    “既然钱不行,那咱们就投其所好给他送女人。”这时,魏德光皱着眉头望向了陈光宗,沉声说出了一个提议。

    陈光宗闻言微微颔首,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谁都知道李云天风流倜傥,身边美女无数,这可谓是李云天唯一的一个弱点,如果能加以利用的话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镇武侯的眼界甚高,恐怕那些庸脂俗粉很难入他的法眼!”杨慕恩则有不同的看法,不无担忧地望向了陈光宗,他可是知道郑婉柔就跟在李云天的身旁,有郑婉柔在的话别的女人恐怕很难接近李云天。

    尤为重要的是,李云天的妻妾皆风姿卓绝,国色天香,很难找到一个女人能打动李云天。

    “会长,难道你忘了,八月十五扬州要举办三年一度的江南花魁大会,现在江南各大青楼的参会人选都已经云集扬州,届时一定能有人打动镇武侯。”魏德光闻言微微一笑,开口提醒杨慕恩,他就不信在整个江南还找不到一名令李云天动心的女人。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江南花魁大会的事。”杨慕恩先是一怔,随后伸手拍了一下额头,近来他被那些私盐的事情搞得寝食难安,哪里还有心思理会江南花魁大会。

    “万一镇武侯为了避嫌不去花魁大会怎么办?”不过下一刻,杨慕恩的脸色再度变得凝重起来,历届江南花魁大会摘得花魁初夜权的都是盐商,盐商可谓是江南花魁大会的重要参与者,李云天身为彻查两淮盐道贪墨一案的主官,十有**可能会选择回避。

    “别人或许会回避,可镇武侯绝对不会这样做,他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岂会在这种场合临阵退缩,传出去的话岂不有损他的威名。”陈光宗并不赞同杨慕恩的说法,摇了摇头后说道。

    “大公子,你的意思是镇武侯一定会参加江南的花魁大会?”听闻此言,魏德光的面色顿时一喜。

    “镇武侯自从来了扬州四处游山玩水,江南花魁大会这等盛事岂会错过?”陈光宗微微颔首,随后沉声嘱咐魏德光,“魏副会长,这次的花魁大会在你的青楼举行,一定要把江南花魁大会最好的位置留给镇武侯。”

    “大公子放心,有镇武侯在,恐怕没人敢跟其争甲字第一号房。”

    魏德光连忙点着头,往年江南花魁大会甲字第一号房的争夺异常激烈,那些高贵权贵谁也不服谁,可今年不一样,李云天不仅是在扬州的大明最高勋贵,同时也是宣德帝派来扬州查案的钦差,因此谁敢与他争甲字第一号房。

    “记住,一定要让人探查出来镇武侯对哪名参选女子有意,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将其拿下送给镇武侯。”陈光宗见魏德光一脸的轻松,禁不住沉声叮嘱道。

    “大公子你就看好吧,我一定不负使命。”魏德光知道此事的重要,于是面色一整,郑重其事地回答。

    “大家回去后各司其职,一旦得到本公子的消息立刻将盐运出去!”陈光宗这才点了一下头,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后,神情严肃地说道,自从他执掌了两淮盐道的私盐生意后,还从没有发生过脱离他掌控的事件,而李云天的到来完全使得他的心中没了底,不得不全力以赴地进行应对。

    一旦那些私盐出了差错,不仅贩运私盐的盐商总会要倒霉,两淮盐道以及南京户部更是首当其冲,届时不知有多少人要被牵连上,其规模恐怕足以与洪武皇帝时期的“蓝玉大案”和“胡惟庸大案”相“媲美”。

    故而,陈光宗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稍有不慎的话带给他以及两淮盐道官吏和盐商总会商贾的将是万劫不复之地!

第560章 四两拨千斤

    “相公,陈光宗已经来了。”当陈光宗进入城南那个普通民宅的时候,一审讲武堂黑色军服的雷婷推开房门进了李云天的书房,向正在审阅讲武堂江南公文的李云天笑着说道。

    “他也该来了,咱们在这里拖了他这么长时间,他岂有心思待在南京城?”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放下手里的公文说道。

    在外界看来,李云天来到扬州后不过是游山玩水显得有些不务正业,可除了盐商总会的人外没人知道他在扬州的出现给予了盐商总会巨大的压力,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李云天很清楚,要想拿下两淮盐道的贪墨案必须要有确凿翔实的证据,而这个证据就是每年盐商总会打着官盐的旗号运往各地的私盐,只要将这些私盐拿下那么两淮盐道贪墨案就会被坐实,任由谁也无法将其翻过来。

    所以李云天来到扬州后才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并不在乎能查出多少走私私盐的盐商,而是将目标对准了每年一次运往各地的私盐,这才是两淮盐道贪墨案的关键所在,也是盐商总会现在最为苦恼的地方。

    据李云天所知,盐商总会每年运送的私盐至少是官盐的两倍,这意味着一旦那些私盐运不出去,将导致湖广和山西等十三省明年出现盐荒,而盐荒的出现将会使得盐商总会运送私盐的事情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除了盐商总会运送的私盐外,还有那些与盐商总会盐商有所勾结的盐枭运送的私盐也受到了影响,今年都未能运送出去。

    这不是因为盐枭害怕李云天,而是盐场的盐务大使不敢将盐再放出去,万一那些盐枭撞在了李云天的枪口上那么他们可要跟着倒大霉了,这样一来无形中就加剧了盐荒。

    因此,李云天看似在扬州一事无成,实际上他是四两拨千斤,轻描淡写地就将那些盐商总会的盐商逼到了悬崖边上。

    “相公,你说他们接下来会如何做?”雷婷笑盈盈地来到李云天身旁,饶有兴致地问道,她想看看李云天能否猜出陈光宗等人下一步的计划。

    “今年的八月十五是江南三年一届的花魁大会,这可是他们往相公身旁安插人手的好机会,一定会在这方面做文章。”李云天沉吟了一下,伸手将雷婷揽进了怀里,笑着让雷婷坐在他的腿上。

    “他们要使美人计了!”雷婷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自幼在淮安长大,自然知道有名的江南花魁大会,届时整个江南有名的青楼都会派精心培养的清倌前来参会,以决出花魁大会的花魁。

    即便是在花魁大会中落败,那些落选的清倌也会因为参与花魁大会而声名鹊起,并且得到那些出席花魁大会高官显贵的青睐,身价倍增。

    雷婷听人说过,参与花魁大会的那些清倌不仅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而且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谓之才女也毫不为过。

    “美人计对相公不好使,相公身边已经有这么多美人在,再美的美人在相公面前也是庸脂俗粉。”李云天微微一笑,伸手轻轻地在雷婷的鼻尖上刮了一下。

    “要不是我和四姐在这里看着你的话,保不准你这个风流侯爷在扬州会找来多少莺莺燕燕。”听李云天把花魁大会的清倌称为庸脂俗粉,雷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将头倚在李云天的肩头打趣道,她口中的四姐自然指的是郑婉柔。

    “天地良心,即便是你们不在相公也不会拈花惹草的。”李云天闻言顿时面色一整,一本正经地说道,随后一把抱起了雷婷向一旁的榻床上走去,笑嘻嘻地说道,“如今怜香和雯晴都有了身孕,你是不是也该给相公生个儿女出来。”

    “相公,现在是白天。”雷婷的脸上刹那间羞得通红,娇艳欲滴地说道,显得有几分忸怩。

    “怕什么,皇帝老子也管不了咱们行敦伦之礼,再说了没有人通传谁敢进相公的书房?”李云天见脸颊绯红的雷婷别有一番韵味儿,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边快步走向榻床边有些猴急地说道。

    听闻此言,雷婷羞得脖颈处都一片红润,将脸颊紧紧贴在李云天的胸口处,不再言语。

    “李大哥,听说参加今年花魁大会的清倌们过两天要去寺庙里上香许愿,咱们不如去看看热……”

    当李云天将雷婷放在榻床上,正笑眯眯地解着她上衣衣扣的时候,房门忽然砰一声被推开了,赵欣月兴冲冲地走了进来,等看清了眼前的一幕后她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啊”地尖叫了一声,面红耳赤地扭头跑了出去。

    “我去看看欣月妹子。”见此情形,雷婷笑着推开了李云天,整理好衣扣后快步离去,被赵欣月这么一搅和什么兴致都没了。

    李云天一脸郁闷地躺在榻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赵欣月会闯进来坏了他的好事。

    “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随后,李云天想起了赵欣月刚才所说的那些清倌们要进寺庙许愿,于是沉思了一会儿后微微点了点头,

    两天后,李云天换上了便装,领着女扮男装的雷婷和赵欣月去了扬州城有名的白华寺,十几名护卫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保护着三人。

    按照江南花魁大会的传统,每年那些从江南各地赶来的清倌都会到白华寺里祈愿,希望能在花魁大会上一鸣惊人。

    因此,扬州城不少人一大早地就等在了白华寺门口,想要一睹那些色艺双全的清倌卓绝的身姿。

    李云天和雷婷、赵欣月去了大雄宝殿,在那里上香许愿后捐了不少香油钱,然后在寺庙四处闲逛起来,欣赏着这座建于唐朝的古庙,里面有着不少唐朝时期的建筑和佛像。

    “来了,来了!”正当三人从一个偏殿里走出来时,白华寺大门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走,咱们看看热闹去。”李云天见状知道那些前来许愿的清倌来了,于是笑着向身旁的雷婷和赵欣月说了一句,领着两人快步走向了大雄宝殿,立在了殿前的通道旁。

    此时,大雄宝殿前的通道两侧已经聚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们,一个个伸长了脑袋向院门处张望。

    为了保证李云天和雷婷、赵欣月的安全,那十几名护卫不动声色地围聚在了三人周围,将他们与边上的人群隔开。

    “大哥,你说会不会有清倌将她们求来的平安符送给我们?”赵欣月踮起脚尖望了望大门处,饶有兴致地问向了立在那里想着心事的李云天。

    那些清倌祈愿后会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送给寺庙里的有缘人,以求一个好兆头,是一件非常吉利的事情。

    而且,获得那些清倌平安符的有缘人可以免费在其所属的青楼吃喝玩乐七天,这就使得平安符十分抢手,不少人都是冲着平安符来的。

    “万事随缘了。”李云天正在想着如何接近那些清倌,闻言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

    虽然李云天不知道陈光宗会如何利用这次江南花魁大会来接近他,但在他看来不外乎是将此次花魁大会的花魁送给自己。

    如此一来陈光宗就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确定李云天喜欢那些清倌中的哪一个,然后他才好将其推为花魁,否则选一个李云天不中意的清倌当花魁无疑事倍功半,显得不合时宜。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李云天就主动送上门,从那些清倌中选一个当做他感兴趣之人,故意给陈光宗留下可乘之机。

    只不过,如何从那些清倌中选择一个人选出来而不使得陈光宗怀疑就成为了李云天要解决的一个问题,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唯有静观其变,暗中等待机会。

    不久后,院门处传来了一阵吆喝声,只见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进入了寺里,将挡在通往大雄宝殿道路上的人们赶到路旁,看样子像是给那些清倌们开路。

    等通往大雄宝殿的道路被清理出来后,伴随着院门处人们的一阵骚动和喧哗,只见一些戴着面纱、身材婀娜的女子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出现在了门口,莲步款款,身姿轻柔地走了过来。

    “看那腰细的,好像还没有碗口粗。”

    “快看,那个人的皮肤真白呀。”

    “如果能一亲芳泽的话这辈子真就不白活了。”

    ……

    随着那些清倌的行进,道路两旁顿时响起了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兴致勃勃地对着那些清倌品头论足。

    李云天生性沉稳,自然不像周围那些人那样谈论那些清倌,而是不动声色地在那些清倌中搜索着合适的目标人选,等下再找机会与之进行接触,这样就把他看上那名清倌的信息透露给了陈光宗。

    不过让李云天感到有些失望的是那些清倌竟然都戴着面纱,他最多只能看见清倌们眼睛以上的部位,无法得知其容貌。

    鉴于此种情形,李云天打算随机从那些清倌中选一个出来作为他迷惑陈光宗的目标,就在他盘算如何制造一场美丽的邂逅时,一名从他面前走过的清倌手里拿着的手帕忽然脱手而出,晃晃悠悠地飘到了他的面前。

    见此情形,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李云天一手就抓住了那条手帕。

第561章 有缘人

    由于事发突然,李云天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拿着手里的那条轻柔的丝制手帕怔在了那里。

    “兄弟,亲一个再还给她。”

    “喂,这位姑娘是看上你了。”

    “手绢上香不香呀!”

    ……

    见此情形,四周围观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了轻佻的口哨声,一些人趁机跟着起哄。

    “公子,打扰了。”这时,那名丢了手帕、穿着一身红裙的清倌人返身来到李云天的面前,冲着他福了一身,声音轻柔地说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李云天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后将手帕递了过去。

    红裙清倌人接过手帕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眼神复杂地望了李云天一眼后莞尔一笑,向他微微一躬身后抬步离开了。

    李云天注意到红裙清倌人的身旁的侍女胸口处挂着一个圆牌,上面写着“杭州邀月阁”五个字,表明了红裙清倌人的出身,是杭州城有名的青楼邀月阁派出来参加花魁大会的人选。

    望着红裙清倌人的背影,李云天的眉头微微皱着,红裙清倌人的眼神令他感到非常奇怪,里面交杂着惊喜、感慨和黯然,他不知道红裙清倌人这是怎么了。

    而且,李云天觉得红裙清倌人的手帕掉落得有些蹊跷,他才不会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红裙清倌人的手帕早不掉晚不掉,偏偏等到来到他面前的时候脱手,难道此人是陈光宗安排的?

    这样也好,省去了他想办法安排一场与那些清倌人的邂逅,让陈光宗以为其已经掌控住了时局。

    “相公,我怎么觉得那个清倌人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你以前见过她?”立在边上的雷婷也发现了红裙清倌人先前的异样举动,忍不住凑到李云天身旁笑声问道。

    “相公过去四年在交趾,回来后又在京城忙公务,根本就就没有去过杭州,怎会见过她?”李云天摇了摇头,在他的印象里并没有见过红裙清倌人,随后小声说道,“事情太过巧合,可能是陈光宗他么故意布下的一个局。”

    雷婷闻言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红裙清倌人的背影,柳眉微蹙,她这些年一直在李云天的身边,自然清楚李云天没可能见过红裙清倌人,现在看来先前发生的一切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大哥,你刚才帮了那位清倌人一个忙,看来等下她的平安符非你莫属了!”赵欣月刚才光顾着看热闹,并没有注意到刚才红裙清倌人的异样,等红裙清倌人进了大雄宝殿后兴冲冲地向李云天说道。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把它送给你。”李云天微微一笑,大方地说道,这正是他所期待的事情,要是红裙清倌人真的将平安符送给了他,那么两人也就有了接触的机会和借口了。

    “我才不要呢,青楼是你们男人喜欢去的地方。”赵欣月闻言忽闪了一下眼睛,笑盈盈地望着李云天,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边上的雷婷,在她看来雷婷肯定会把平安符给收了去,毕竟没有女人愿意相公去逛青楼的。

    “妹子,谁说青楼只有男人能去,咱们女人照样能去。”出乎赵欣月的意料,雷婷闻言只是莞尔一笑,不以为意地向她说道。

    雷婷很清楚,李云天不是那种寻花问柳的酒色之徒,故而对李云天非常放心,一点儿也不担心他流连于青楼楚馆。

    赵欣月没想到雷婷竟然对李云天如此信任,心中顿时感到一丝羡慕和嫉妒,她看得出来雷婷与李云天之间的感情非常深厚,毕竟两人在一起功过患难,可谓同生共死,这一份感情无法取代。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些进入大雄宝殿祈愿的清倌人在侍女的搀扶下相继从殿门走出,与进入时不同的是,每名清倌人手中都握着一个香囊,里面装着请来的平安符,准备送给庙里的人,已结善缘,同时也是博一个好兆头。

    随着那些清倌人出现,殿外聚集的人群顿时骚动了起来,人们纷纷向前拥着,都想要得到清倌人手里的平安符,既吉利喜庆又能在那些江南有名的青楼中享受一番,何乐而不为?

    这使得负责维持秩序的大汉对那些往前拥挤的人是连拉带拽,高声呵斥着,有的人甚至抽出了身上携带的皮鞭,凌空抽得啪啪直响,好不容易才让那些情绪激动的人们安稳下来。

    正如赵欣月所说的那样,红裙清倌人出了大雄宝殿后并没有像其他清倌人那样驻足向人群里观望,寻找合适的有缘人送平安符,而是径直向李云天走了过来。

    “公子,这位平安符送给你,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在周围人的注视下,红裙清倌人来到李云天面前,微笑着双手将手里的绣着花草的香囊递了过去。

    “谢谢。”李云天当然不会拒绝,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向红裙清倌人微微颔首后痛快地收下了这份礼物。

    “妾身在邀月阁恭迎公子的大驾。”见李云天收下了香囊,红裙清倌人的双目顿时流露出欣慰的神色,娇声说道。

    “在下定去见识姑娘的风采。”李云天笑着点了点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心中却是冷笑了一声,不用等到去邀月阁两人很快就会在江南花魁大会上相遇,届时陈光宗不仅会把她捧为今年的花魁,而且还会将她送给自己。

    红裙清倌人哪里清楚李云天的心思,等李云天答应后微笑着向他一福身,在一旁侍女的搀扶下向大门处走去。

    李云天抬头望了红裙清倌人的背影一眼,随后视线落在了手里的香囊上,香囊里面装着的是从白华寺求来的普通平安符,没有丝毫特殊之处,不过香囊上却绣着“杭州邀月阁”的五个字,届时那些得到平安符的人将凭借香囊到相应的青楼免费吃喝玩乐七天。

    “打探一下她住哪里?”闻了一下香囊上传来的沁人香气后,李云天不动声色地向雷婷说道,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陈光宗已经出招那么他当然要做出回应。

    “好,我这就安排人去查。”雷婷闻言微微颔首,然后冲着身旁的一名亲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名亲卫就迅速离开。

    赵欣月听见了李云天和雷婷先前的那番对话,双目不由得浮现出了狐疑的神色,难道李云天对那名红裙清倌人产生了兴趣,因此想要去会会她?

    “什么,镇武侯在白华寺接受了一名清倌人的平安符?”白华寺里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陈光宗的耳中,这使得正在伏案作画的他眼前顿时就是一亮,不无惊讶地望向了前来报信的一名随从。

    为了掌握李云天的一举一动,陈光宗在讲武堂扬州司务处的外面安排有人专门监视,因此李云天一出门去白华寺就会塌派出去的人盯住了,目睹了李云天与红裙清倌人之间发生的一幕,故而前来回报。

    “大公子,小的离开的时候镇武侯的手下正在打探杭州邀月阁那名清倌人的住址。”那名随从想起了一件事情,沉声补充道。

    “邀月阁!”陈光宗闻言面色就是一喜,他知道邀月阁是杭州有名的三大青楼之一,如果李云天看上了邀月阁的那名清倌人,对他来说可是一件好事,相对于那种油盐不进的人,有着某种喜好的人很显然更容易对付。

    “你去查一下邀月阁这次参会的那名清倌人的来历,看看她喜欢什么,查清后速来回禀。”随后,陈光宗沉吟了一下,沉声吩咐那名随从。

    “小的明白。”那名随从闻言向陈光宗拱了一下手,随后急匆匆离开,前去调查红裙清倌人的底细和喜好。

    “希望镇武侯看上了她!”等随从走后,陈光宗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后口中喃喃自语道,现在他太需要有人在李云天身边给他通风报信了,以判断李云天在两淮盐道一案中的意图和底线。

    从白华寺回来不久李云天就得到了那名红裙清倌人的相关信息,红裙清倌人名叫红鸾,四年前卖身进入了邀月阁,从众多邀月阁培养的少女中脱颖而出,深受邀月阁老鸨的器重,现在已经成为了邀月阁未来的头牌。

    不过,红鸾父母的背景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则没能打探到,想必不是来自穷苦人家就是那些落了难的商贾,否则好好的人家谁愿意把女儿送到青楼里从事卖笑的营生。

    杭州邀月阁与扬州四大青楼之一的怡香堂关系甚好,故而红鸾等人就在怡香堂里落脚,同时在怡香堂里献艺,以积累人气。

    夜幕降临后,怡香堂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作为扬州城四大青楼之一,它每天的生意十分红火,可谓夜夜笙歌,欢笑嬉戏之声通宵达旦。

    一辆马车在怡香堂门前停了下来,李云天从车厢里钻出来,搀扶着雷婷和赵欣月下了车,然后在十几名护卫的簇拥下走进了怡香堂。

    李云天已经在怡香堂后院订了一个雅致的小院,专门来给红鸾捧场,这种小院怡香堂只有九个,能订到小院的人非富即贵。

    其实,怡香堂后院的那九个环境优雅的小院早就被人给预定走了,李云天为此特意动用了郑伯鑫的关系,郑伯鑫出面自然轻而易举地就给李云天腾出来了一个。

    虽然不清楚李云天等人的身份,但小院里的丫环和仆人神情恭敬地伺候着,能到这九个小院里来的人莫不有着深厚的背景他们岂敢怠慢?

第563章 斗艺

    在李云天的注视下,一名身材魁梧的锦袍青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吓得屋子里的歌舞姬和侍女纷纷向后退去。

    “小侯爷刚才说了,把这里统统砸了!”在门口处站定身形后,一名立在魁梧锦袍青年身旁的一个瘦高个公子哥伸手一指坐在桌旁的李云天和雷婷、赵欣月,颐指气使地说道,“还有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李云天顿时就听了出来,先前在院子里与亲卫发生冲突,并且前去搬援兵的正是此人。

    随着瘦高个公子哥的命令,跟随魁梧锦袍青年进门的随从们立刻摩拳擦掌地向李云天等人奔去,一副凶神恶煞的墨阳。

    “这三伏天都已经过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呀?”见此情形屋子里的亲卫们随即迎了上去,眼见一场群殴一触即发,李云天冲着魁梧锦袍青年微微一笑,沉声说道。

    “都给小爷停下!”魁梧锦袍青年一进门视线就落在了紫鹃的身上,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感觉声音好像有些耳熟因此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当看清了含笑望着自己的那名年轻人的容貌后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慌忙开口高声冲着那些冲过去即将跟亲卫们动手的随从喊道。

    “李……”随后,魁梧锦袍青年脸上露出了笑容,快步向李云天走了过去。

    “小侯爷,今天在下做东,还望小侯爷赏脸。”不等魁梧锦袍青年把“叔”字说出来,李云天抢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否则他的身份就要公之于众了,能让小侯爷毕恭毕敬地喊一声“李叔”况且又如此年轻的人唯有石当朝的侯爷了。

    “在下求之不得。”魁梧锦袍青年立刻回过味儿来,意识到李云天不愿意暴露身份,于是笑着在李云天对面的座位落座,故意坐在了下首位。

    现场众人谁也想不到会发现如此离奇的转变,不由得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懂刚才还气势汹汹地前来兴师问罪的魁梧锦袍青年顷刻间就满面春风,与李云天之间的关系看起来甚是和睦。

    尤其是魁梧锦袍青年带来的那些准备大打出手的随从,一个个傻在那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小侯爷,这位公子是……”瘦高个公子哥见魁梧锦袍青年前倨后恭,在李云天面前乖得像一个猫咪一样,立刻意识到李云天的身份不简单,连忙满脸堆笑地走到魁梧锦袍青年的身旁,躬身望着李云天问道。

    “本公子是小侯爷的一个朋友。”不等魁梧锦袍青年开口,李云天微微一笑,抢在前面进行了回答,然后向瘦高个公子哥伸手指了一下魁梧锦袍青年边上的座位,不动声色的说道,“既然阁下是小侯爷的朋友,那么就一起坐吧。”

    “这……”瘦高个公子哥见魁梧锦袍青年只有坐下首位的份儿,因此哪里敢轻易落座,不由得望向了魁梧锦袍青年,想要征求他的意见。

    “让你坐就坐。”魁梧锦袍青年见瘦高个公子哥有顾虑,于是冲着他说道,能与李云天围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以后足够瘦高个公子哥吹嘘的了。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听闻此言,瘦高个公子哥顿时面色一喜,欢天喜地地坐在了魁梧锦袍青年的一旁,微微躬着身子坐着。

    “带兄弟们下去喝酒,算在我的账上。”随后,李云天望了一眼屋子里那些神情茫然的魁梧锦袍青年的随从,冲着屋里一名亲卫点了一下头。

    “这怎么能让你破费,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南,当然是我做东了。”魁梧锦袍青年闻言连忙开口,笑着向李云天说道,“今天所有的花销都记在我的账上。”

    李云天笑了笑,没有跟魁梧锦袍青年争,于情于理上来说今晚的花销都要归魁梧锦袍青年负责。

    魁梧锦袍青年的随从被李云天的亲卫带出去后,屋子里的紧张气氛也随之消失,于是李云天示意下紫鹃继续弹奏《高山流水》。

    紫鹃此时心中万分震惊,强压住心中的震撼微笑着向李云天颔首,然后接着先前的曲子弹了起来。

    原本,在紫鹃看来李云天和魁梧锦袍青年要爆发一场冲突,她可是很清楚像魁梧锦袍青年这样的小侯爷有多么得飞扬跋扈,可在李云天面前魁梧锦袍青年却一下子傲气全无,恭敬有加,令她是倍感诧异。

    李云天很快就从紫鹃的琴声中听出了她心境的变化,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无论紫鹃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接近他,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也不知道知道过了多久,正当李云天和魁梧锦袍青年一边听着紫鹃抚琴,一边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的时候,一道红影出现在门口处,脸上罩着面纱的红鸾快步走了进来。

    “公子,小女子俗务缠身来晚了,还望公子见谅。”柳眉微蹙地望了一眼在那里抚琴的紫鹃,红鸾莞尔一笑,来到李云天面前福了一身。

    “红鸾姑娘务须自责,是本公子来得唐突。”李云天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望向了紫鹃,“紫鹃姑娘琴艺精湛,我等大饱耳福,也算是不虚此行。”

    听闻李云天的夸赞,抚琴的紫鹃微笑着向他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紫鹃姐姐琴艺卓绝,那么小女子就借花献佛,舞上一曲给诸位公子助兴!”红鸾见状不由得双目一寒,李云天原本是来找她的可紫鹃却横插了一杠子进来,摆明了就是要跟她作对,故而沉吟了一下后微笑着向李云天说道,准备对紫鹃的挑衅进行反击,同时也不想见到紫鹃在红鸾面前出风头。

    “如此甚好,我等这下可有眼福了。”李云天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向魁梧锦袍青年说道。

    “早就听闻红鸾姑娘的舞艺冠绝群芳,如今有幸一睹风姿,实在是一件大饱眼福之事。”魁梧锦袍青年连连点着头,随声附和道。

    紫鹃见红鸾竟然要献舞,知道她这是要与自己一较高下,嘴角顿时流露出一丝冷笑,其实她早就想与红鸾较量一番,如今正好有了这个机会。

    红鸾随后向李云天微微一躬身,抬步走向了大厅里那些正跳着舞的歌舞姬,歌舞姬们立刻知趣地退到了一旁。

    在李云天等人饶有兴致地注视下,红鸾在场中立定身形后并没有过多地进行舞蹈前的准备,微微吁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境后就随着紫鹃弹奏的曲子翩翩起舞,犹如一团红色的火焰轻盈地在场中上下翻舞。

    见此情形,紫鹃柳眉顿时微微一蹙,她没想到红鸾竟然动了真格,一上来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舞蹈中,这使得她随即也全身心地投入到抚琴中,曲风随之一紧,里面出现了一丝萧杀之气,无数音符好似化为了飞刀利剑涌向了场中的红鸾。

    可惜,那些形如飞刀利剑的音符在遇到了裹在红鸾身旁的那团火焰后纷纷凭空消散,化为了无形。

    紫鹃自然不肯甘心,曲子的节奏逐渐变得更快,现场萧杀之气随之愈盛,犀利的音符犹如手握刀枪利斧的千军万马,呐喊着向红鸾扑去。

    红鸾自然从满是杀伐之气的曲调中意识到了紫鹃想要与她在这里决议高下,嘴角上过了一丝冷笑,舞步随着曲调变得越来越快,使得现在众人逐渐只看见一团火焰在上下飞舞。

    李云天没想到红鸾和紫鹃竟然会在这里上演一场龙争虎斗,于是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在他看来红鸾要比紫鹃稍胜半筹,虽然紫鹃曲子的攻势越加凌厉,但红鸾应对起来却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地将紫鹃的攻势一一化解,高手较技胜负就在分毫之间,很显然紫鹃已经败了。

    不过,即便是李云天也很少见到如此精彩的比试,无论是紫鹃的曲子还是红鸾的舞姿在大明都属于上上层之列,假以时日的话成就不可限量。

    紫鹃原本以为她能用凌厉的攻势使得红鸾甘拜下风,可是经过一番排山倒海般的攻势后红鸾依旧有条不紊地随着她的曲子舞动着身姿,这使得她的额头上禁不住渗出了细小的汗珠,精神随之变得紧张起来。

    为了几百红鸾,紫鹃十指纷飞,全力以赴地拨动着琴弦,看得现场的歌舞姬们是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紫鹃竟然能以如此快得速度弹琴。

    红鸾自然不甘示弱,舞步越来越快,如蝴蝶穿花般在场中四下飞舞,脚步之灵动令人叹为观止,逐一将紫鹃的攻势化解。

    正当众人聚精会神地望着场中舞动着的红鸾时,忽然当的一声脆响,飘荡在房间的凌厉曲调随即嘎然而止,这使得将注意力集中在红鸾身上的众人顿时回过了神来。

    李云天扭头望去,只见紫鹃面色有些苍白地坐在案桌后面,胸口微微起伏着,面前古筝上的一根琴弦断裂开来。

    正高速舞动着的红鸾并没有受到琴弦断了的影响而停止舞动,而是逐渐放缓了舞步,最后以一个优美的身姿结束了此次舞蹈。

    李云天注意到,红鸾额头上此时已经满是汗水,胸口急剧起伏着,看来刚才的那番起舞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

    “好,两位姑娘琴技舞姿堪称一绝,令吾等是大开眼界。”随后,李云天率先起身,一边鼓掌一边笑着称赞道。

    雷婷和赵欣月等人随即跟着站起来,跟着李云天一同鼓着掌,脸上满是回味的神色,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多谢公子夸赞。”红鸾和紫鹃闻言连忙快步走到李云天面前,双双向其福身回礼。

    “夜色已深,两位姑娘想必已经乏了,本公子明晚再来欣赏两位姑娘的精绝技艺。”李云天笑着向两人拱了一下手,领着雷婷和赵欣月离去。

    红鸾和紫鹃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与魁梧锦袍青年一起将李云天送到了怡香堂的门口,目送李云天和雷婷、赵欣月所乘马车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两位姑娘今晚辛苦了,这几天劳烦两位尽心陪着本公子的这位朋友,事后本公子定当重谢。”李云天走后,魁梧锦袍青年笑着向红鸾和紫鹃拱了一下手,然后在瘦高个公子哥等人的簇拥下回怡香堂继续玩乐,丝毫也没有找放他鸽子的紫鹃麻烦的意思,这使得紫鹃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565章 红鸾的恩公

    怡香堂东侧一个僻静的院落,布局雅致的卧房里,红鸾坐在浴桶里闭目养神,一名梳着双丫髻的绿衣侍女轻轻给她按摩着肩头,今天与紫鹃的一战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使得她感到一丝疲惫。

    “姑娘,那个赵公子是什么人,我可听说那个小侯爷是漕运总督的二公子!”沉默间,绿衣侍女打破了房间里的平静,柔柔一笑后饶有兴致地问道。

    绿衣侍女是红鸾的贴身侍女杏儿,同时也是与她一起在邀月阁长大的知己朋友,只不过后来由于红鸾资质出众再加上勤学苦练,最终脱颖而出,两人情同姐妹,私交甚好。

    “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红鸾闻言随即睁开了双目,微微一笑后柔声说道。

    “英雄?”杏儿万万没有料到红鸾竟然如此评价李云天,脸上顿时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知道红鸾为何有此一说。

    “当年他救了我一命,又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保我大明一方平安,不是英雄是什么?”红鸾笑了笑,娇声向杏儿解释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原来他是咱们大明的勋贵,怪不得小侯爷对他如此客气。”杏儿闻言顿时恍然大悟,自言自语了一句。

    “他并不是大明的勋贵,小侯爷之所以对他客气是因为他是镇武侯的亲卫。”红鸾微微摇了摇头,纠正了杏儿的说法。

    “镇武侯?”杏儿的眼前顿时亮了一下,不由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起身来到红鸾面前兴致勃勃地望着她,“你见过镇武侯?快跟我说说镇武侯长什么样,听说他乃天上的武曲星转世,是不是有金光护体?”

    “当时我离得太远,没能看见镇武侯,不过镇武侯宅心仁厚,对百姓甚为关怀,不仅让我们通过了关卡,而且还调来了不少粮食进行救济,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被饿死。”红鸾见状笑着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杏儿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打趣道,“怎么,你看上了镇武侯?”

    “姑娘说笑了,镇武侯是咱们大明鼎鼎大名的侯爷,哪里能看得上我。”香儿脸颊顿时一红,不无忸怩地说道,她可是知道镇武侯现在就在扬州城,那么镇武侯的亲卫出现在怡香堂也就显得顺理成章,看来其在镇武侯面前的地位不低,否则薛二公子岂会这么客气。

    不要说杏儿了,就连大明那些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又有几个不对英勇善战、文武双全的李云天心生爱慕的?

    “姑娘,紫鹃姑娘这次是故意冲着你来的,这次花魁大会你们俩是最有可能夺得花魁的人,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呀。”

    随后,杏儿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娇声提醒红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紫鹃是故意趁着红鸾无暇他顾之机钻了空子,抢先结识了原本给红鸾捧场的李云天,意图得到李云天的支持,进而减弱红鸾夺得花魁的几率。

    “花魁不花魁的我倒不在意,我怕她对赵公子另有所图!”红鸾闻言面色顿时就是一黯,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也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紫鹃接近李云天好像另有所图,否则岂会白白得罪薛魁?

    不过,由于这只是红鸾的推测,因此红鸾并不能确定紫鹃放弃给薛魁献艺的真实动机,毕竟薛魁喜好女色,两年流连忘返于扬州的青楼,恃强给好几名清倌人开了苞,因此紫鹃躲避他也属于是正常的事情。

    所谓的清倌人指的是卖艺不卖身的青楼女子,不仅有着清丽脱俗的容貌,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色艺双全,是青楼里专门培养出来的供达官贵人玩乐消遣的风月女子,同时也是青楼的一种噱头。

    虽然清倌人号称卖艺不卖身,但她们终究是命运受人摆布的青楼女人,其才华只不过是披在**之上的一层薄纱而已,一旦被前来青楼寻欢作乐的恩客看中,那么她们即便是最不情愿也唯有献身于那名恩客,而那名恩客也要出一笔不菲的“梳拢金”,俗称****钱。

    古代青楼里保有处子之身的女子只梳辫,待其接客后才梳髻,故而称为“梳拢”,这笔钱通常来说数额不菲,毕竟每个前来青楼的男人都喜欢尝鲜。

    除了清倌人之外,另外还有红倌人一说,指的是那些既卖艺又卖身的青楼女子,她们与青楼里普通的妓女不同,通常都非常有才华。

    而一旦清倌人被恩客开了苞,那么有两种解决,一种是成为红倌人,另外一种就是被恩客赎身回去当妾室。

    妓女和清倌人之间的关系就好像钱和银票般那么微妙:钱不一定是银票,银票却一定是钱。

    妓女不一定曾经当过清倌人,但清倌人到最后却总会成为妓女,毕竟被客人赎身回去当小妾的清倌人少之又少,而客人对待清倌人通常和对待妓女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清倌人的名声更好而已。

    回到讲武堂扬州司务处后,李云天仔细地将在今天晚上发生了怡香堂的事情梳理了一遍,觉得发生在事情非常有趣,他原本想晚上会会红鸾,没成想竟然引出了紫鹃,而且看样子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怎么好。

    想来也是,红鸾和紫鹃都是前来参加此次江南花魁大会的人选,彼此间是竞争对手,关系自然不会那么融洽了。

    只是李云天不清楚紫鹃这次出现是受人指使还是为了跟红鸾争夺他的青睐,像他这种身份的贵客自然是那些清倌人们所拉拢的对象,以期其能在花魁大会上的支持。

    “相公,还在想今晚的事情?”雷婷端着一个铜盆走了进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后笑着问道。

    “你说红鸾和紫鹃谁会是陈光宗的人?”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起身走过去一边洗着脸一边说道。

    “依我看来像是红鸾,她在白华寺的举动非常可疑。”雷婷沉吟了一下,得出了一个结论。

    “相公也是这么想的。”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用湿毛巾擦了擦脸后说道,“不过陈光宗这样做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儿,在他眼中难道相公就如此好欺骗?”

    “相公,你的意思是紫鹃也是陈光宗的人?”雷婷的双目不由得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今天晚上红鸾和紫鹃可谓是殊死相搏了,陈光宗难道会找两个竞争江南花魁的清倌人来刺探李云天的情报?这其中的利益纠葛该如何摆平?

    “相公也只是猜测而已,总感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李云天摇了摇头,潜意识告诉他晚上的事情有蹊跷,但由于现在他所掌握的信息太少而无法得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相公,你仔细想想以前是不是见过红鸾姑娘?”

    雷婷见李云天好像对晚上的事情没什么头绪,不由得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开口问道,红鸾今天在白华寺看李云天的眼神无比复杂,好像有千言万语要对李云天说可又无法开口,这令红鸾感到非常奇怪。

    “在交趾相公不可能见过她,如果相公曾经与她有一面之缘的话只可能是在京城、扬州或者九江,不过那个时候她应该还是一个孩子,相公即使见了也认不出来。”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向雷婷摇了摇头。

    红鸾的年龄应该只有十六七岁,最多不会超过十八岁,而李云天在交趾待了四年,四年前的话红鸾最多是十三四的孩子,俗话说女大十八变李云天现在岂能认出红鸾来。

    “相公,我觉得你应该找个机会试探一下红鸾。”雷婷对此深有同感,笑了笑后说道,保不准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李云天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能搞清楚这里面原因的话,对他判断当前局势大有裨益。

    第二天上午,李云天正在讲武堂扬州司务处与谢恒和韩亮商议着赵文举一案的案情时,一个令他感到激动的好消息传了过来,陈凝凝提前结束了广东的事务来了扬州,准备陪他一度过今年的中秋节。

    得知这个消息后李云天顾不上商议赵文举一案的案情,起身兴冲冲地就赶向了陈家在扬州城的别院,算起来两人已经四年多未见,李云天心中对陈凝凝是无比思念。

    谢恒和韩亮自然能体会到李云天的心情,两人相视一笑后就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赵文举一案中一些从犯的案卷,这些琐碎的事情用不上再麻烦李云天。

    陈家在扬州的别院由陈凝凝的表哥王郁打理,王郁同时也负责陈家在扬州的生意,深得陈家人的信赖,暗中与郑伯鑫相抗衡。

    “三姐!”在陈家别院后宅大厅里,李云天和雷婷见到了正与郑婉柔和王郁家眷谈笑的陈凝凝,雷婷连忙迎上前,娇声喊了陈凝凝一句,同时向她福了一身。

    古代的妾室非常讲究论资排辈,也就是说以先进门者为长,故而雷婷自然要拜见陈凝凝这个三姐。

    “六妹勿需多礼。”陈凝凝起身走上前扶起了雷婷,然后亲昵地挽着她的手说道,“三姐早就想见六妹一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有六妹在身边照顾相公三姐也就放心了。”

    “三姐,这是小妹的本分,小妹会照顾好相公的。”雷婷闻言微微一笑,望了一眼李云天后娇声说道。

    “辛苦了。”这时,李云天走过来柔声向风尘仆仆的陈凝凝说道,这些年来陈凝凝东奔西走,和郑婉柔一样给九州商会立下了汗马功劳,早已经成为了九州商会的中流砥柱。

    “相公过奖了,妾身喜欢商道。”短短的三个字中已经包含了李云天太多的情感,陈凝凝闻言向李云天嫣然一笑,她知道九州商会对李云天的重要,故而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

    李云天岂会不知道陈凝凝的心思,心中顿时一阵感动,他觉得自己亏欠陈凝凝和郑婉柔等人太多太多,不仅没能好好照顾她们,还要她们为了自己中兴大明的计划而受苦受累,甚至连见面竟然都成为一种奢望,实在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公。

第566章 技惊四座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对李云天来说自然要跟许久未见的陈凝凝缠绵悱恻一番,因此晚上他并没有去怡香堂,而是留在家里陪陈凝凝。

    “相公,你准备如何应对红鸾和紫鹃?”夜深人静时,一间雅致的卧室里,古香古色的木床上,满面红潮的陈凝凝依偎在李云天的胸口,柔声问道。

    “无论她们谁是陈光宗安排的棋子,相公都会谨慎对待。”李云天搂着陈凝凝雪白的颈部,望着场外幽静的夜色说道,“天气逐渐开始转凉,想必那些盐商越来越难熬了。”

    “相公,两淮盐道贪墨一案事关重大,恐怕大明除了你之外无人能将其彻查清楚。”陈凝凝闻言微微一笑,缓缓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独处时刻。

    “两淮盐道的贪墨由来已久,很多已经成为了糊涂账,要想将其查清又谈何容易。”李云天无奈地笑了笑,颇为感慨地说道,“只要能将近些年两淮盐道的贪墨查个七七八八,给朝廷尽可能多地追回流失的税银相公就已经很满意了。”

    “相公,皇上有没有说两淮盐道的案子查到哪个地步?”陈凝凝知道两淮盐道的案子十分棘手,沉吟了一下后关切地问道。

    虽然她相信李云天能查清两淮盐道的事情,但其中的凶险却令她有些心神不宁,毕竟涉及两淮盐道贪墨的官员甚广,届时李云天将遇到对方疯狂的反扑。

    “皇上自然想将那帮贪官污吏全部绳之以法,不过为了大明政局的安定最终还是决定网开一面,如果两淮盐道贪墨属实,只牵连皇上登基后贪赃枉法的官吏。”

    李云天伸手抚摸着陈凝凝头上柔顺的长发,微笑着说道,“皇上还是顾虑太多,如果换作先帝的话,恐怕要从太宗皇帝时开始清算了。”

    “两淮盐道的案子这么大,皇上自然要小心行事了,况且皇上至孝,不想牵连上先皇和太宗皇帝。”陈凝凝闻言不由得稍微安心,伸手摸着李云天的脸颊说道,这样一来李云天所面对的压力无疑将会小上许多。

    虽然洪熙皇帝在当太子时行事懦弱,但现在几乎所有的朝中重臣都知道那是洪熙帝在隐忍,自从洪熙帝登基后便大刀阔斧地改革朝政,要是遇上两淮盐道贪墨这样的大案,十有**会下令严查,跟永乐帝比起来洪熙帝继承了明太祖雷厉风行、舍我其谁的魄力。

    “这样也好,也省得相公耗费力气进行善后了。”李云天笑了笑后也闭上了眼睛,拥着陈凝凝缓缓进入了梦乡,其实他也不愿意使得自己过得太累。

    一连几天,李云天带着陈凝凝、郑婉柔和雷婷乘坐着他的那辆拉风气派的四轮马车在扬州城里游玩,也不知道这次相聚后下一次双方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陈凝凝的到来无形中冲淡了笼罩在两淮盐道官吏和盐商总会盐商头上的压抑气息,李云天既然有心思陪老婆游山玩水,自然没把两淮盐道的事情放在心上。

    八月十四,中秋节的前一天,李云天领着女扮男装的陈凝凝、郑婉柔和雷婷去了怡香堂,前去给红鸾捧场。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陈凝凝来到扬州后,赵欣月就知趣地躲开了,免得打扰了李云天与陈凝凝的相聚,自然也就不会跟来当电灯泡。

    得知李云天前来的消息后,这几天一直闭门谢客等待李云天的红鸾和紫鹃连忙打扮了一番后赶了过来,一个抚琴一个起舞,给李云天等人助酒兴,场面甚是热闹和欢快。

    “陈公子,今天难得大家这么高兴,你也弹奏一曲给大家助助兴。”等紫鹃一曲弹毕,李云天笑着放下酒杯,向坐在身旁的陈凝凝说道。

    说实话,李云天也很久没有听陈凝凝抚琴了,当年在湖口县正是陈凝凝的琴声将他引到了其所住的小院中,进而成就了两人的一段金玉良缘。

    与此同时也是想给对琴艺自视甚高的紫鹃一个敲打,让她知道鱼陈凝凝的琴艺比起来她还相差甚远。

    “既然赵公子有心,那么在下就献丑了。”陈凝凝闻言微微一笑,抬步走向了紫鹃,向她笑着说道,“紫鹃姑娘,可否借在下宝器一用。”

    “公子请。”紫鹃随即起身,躬身退在了一旁,饶有兴致地望着陈凝凝。

    她已经看出陈凝凝女扮男装,联想到近日来陈凝凝已经回扬州城的传闻立刻意识到眼前这名俊俏无比、气质卓绝的公子哥就是李云天的三夫人,传闻陈凝凝在音律上颇有造诣,她想看看陈凝凝的功力究竟如何。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凝凝伸手抚摸了一下面前古筝的琴弦,然后轻轻勾起一根琴弦,古筝顿时“当”的一声,发出一声清脆的空鸣,使得现场众人的心神为之一凛,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就集中在了陈凝凝的身上。

    紫鹃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虽然陈凝凝还未开始演奏,但是这单单的一个起手式就将她震住,完全是音律名家的风范和气势,她与之相比逊色许多。

    随后,陈凝凝双手的芊芊玉指在古筝上轻轻滑动,一股悠扬悦耳的琴声犹如从九天之上传来,如小溪流水般萦绕在房间里,使得众人不由得感到心旷神怡。

    见此情形,紫鹃的脸色接连变了几变,双目中满是惊愕,曲子一开始她已经知道自己败了,以她的水平在陈凝凝面前无疑是班门弄斧,不堪一提。

    “人生若止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就在紫鹃愕然呆立在那里的时候,陈凝凝一边抚琴一边悠然唱出了李云天当年在鄱阳湖上给她所作的《木兰词》,目光柔情似水地望着李云天,仿佛又回到了昔日在湖口县时的那段幸福时光。

    当年李云天初到湖口县,在白水镇时受到鄱阳湖水匪头子王三的袭击,王三不仅在白水镇抢掠了一番,而且还示威性地将一颗人头扔在了李云天的面前,使得李云天不得不装昏以此脱身。

    事后,由于白水镇遭受水匪抢掠袭扰巨大,李云天不顾自己的仕途给永乐帝上疏一力承担了全部责任,并且全力救灾,使得灾民们皆得到了妥善安置,其心系百姓之举打动了陈凝凝,故而在李云天离开白水镇时给他送行,两人得以泛舟湖上。

    在湖上,陈凝凝一谢李云天安置了白水镇受到水匪袭扰而受灾的灾民,使得他们免受了风霜露宿之苦,二谢李云天放回了那些被白水镇巡检司强行征募的民壮与家人团聚,三来则是为了陈伯昭将李云天留在白水镇而招致了水匪威吓一事道歉。

    李云天则以这首纳兰性德的《木兰词》作为回应,赠与了陈凝凝,茫茫的湖面再加上缓慢中略带些凄凉的语调,《木兰词》一经他吟出就打动了陈凝凝,尤其是“人生若止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堪称是点睛之笔,道尽了人世间男女情感的悲凉和无奈,哀怨凄婉。

    从这首词中,陈凝凝清晰地感受到了李云天对她深深的情谊,禁不住想起了月夜下在小院里两人第一次在小院中见面时的情景,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温馨,两人的感情得以升华,水乳交融,进而情定三生。

    陈凝凝一连吟唱了两遍《木兰词》,现场之人皆被曲子的哀怨幽婉的意境所感染,等她结束弹奏时室内一派沉寂。

    “好!”陷入昔日回忆的李云天率先回过神来,起身笑着鼓起了掌,望向陈凝凝的目光柔情似水。

    在李云天的带头下众人纷纷鼓起掌来,谁也没有想到陈凝凝的琴艺竟然如此高超,使得众人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陈公子琴艺非凡,不知可否指点小女子一二,让小女子得以受教。”紫鹃在音律方面的造诣是现场所有人中除了陈凝凝外最高的一个,自然受到的情感渲染最深,因此深深吁出一口气后颇为敬畏地望着陈凝凝,对陈凝凝的琴艺是甘拜下风,自叹不如。

    陈凝凝之所以有如此卓越的琴艺,因为她师从大明赫赫有名的音律大师乐尘,当年在江南跟着乐尘学艺五年。

    乐尘是元代的宫廷乐师,曾经给洪武皇帝献艺,其精湛的技艺深得洪武皇帝的欢心,故而被封为了皇家乐师。

    为了提高音律上的修为,洪武朝后期乐尘离开京城前往名山大川游历,永乐年间时曾在永乐帝欢迎朝贡的外国使节们的宴会上弹奏了一起,其琴艺已经出神入化,听得那些使节如痴如醉,因此有着“琴圣”的美誉。

    据传乐尘一生只收过五名弟子,皆是名动天下的音律大家,可惜其中三位已经与乐尘一样皆已逝世。

    “紫鹃姑娘过奖了,指点不敢当,咱们可以相互切磋,以此共勉。”面对紫鹃的请求陈凝凝微微一笑,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从紫鹃的琴声中陈凝凝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曲子中充满了舍我其谁的孤傲,自从与李云天在一起后陈凝凝的心性逐渐得到了磨砺,不再像以前孤芳自赏,而是将感情溶于到了世间万态中,进而使得她像当年游历了名山大川的乐尘一样心境得以升华,在音律上可谓脱胎换骨。

    说实话,陈凝凝十分欣赏紫鹃,紫鹃在音律上非常有天赋,虽然比她要稍逊一筹但已经非常难得,故而有心指点她更上一层楼。

    “多谢陈公子。”紫鹃闻言顿时大喜,连忙福身向陈凝凝道谢,如果能得到陈凝凝的指点她的琴艺无疑将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李云天含笑望着眼前的一幕,双目一道不易觉察的精光,紫鹃与陈凝凝的关系越融洽那么也就越能迷惑外界,这正是他所希望看见的局面。

第567章 花魁大会

    李云天离开怡香堂的时候夜色已深,有陈凝凝、郑婉柔和雷婷在他自然不会在怡香堂里留宿,红鸾和紫鹃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外。

    等李云天乘坐的马车远去后,紫鹃有些得意地瞥了红鸾一眼,步履轻松地进了院门,从红鸾晚上波澜不惊的表现上她可以肯定红鸾现在还不清楚李云天的真实身份,否则绝对不会如此淡定从容。

    红鸾转身凝神望着紫鹃的背影,柳眉微微蹙着,她觉得紫鹃刚才的那一眼眼神意味深长,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且晚上的时候表现得十分主动,刻意与陈凝凝等人套着近乎,难道她是想在花魁大会上得到李云天的支持?可这也显得太过热情了一些。

    不过,红鸾现在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琢磨紫鹃的意图,明天晚上江南花魁大会就将正式举行,届时她要与包括紫鹃在内的清倌人进行一番龙争虎斗,以争夺花魁的头衔。

    “少爷,赵登宇果然藏在绍兴府布商陈岚家中,现在已经被秘密押回,不日即将赶到扬州?”回到陈家在扬州的别院时,李满山已经等在后院的客厅里,正在那里喝着茶,见李云天进门后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说道。

    私下里李满山还是喜欢称呼李云天为“少爷”,这里面透露出无比的亲切,也彰显着他与李云天非同一般的关系。

    李满山派人去绍兴府后,很快就找到了被陈岚藏起来的赵登宇一家,不过那些锦衣卫并没有带走赵登宇全家,而是只把赵登宇带来了扬州,其余的家人受到严密的监控。

    “赵文举百密一疏,还是露出了破绽。”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可是一场及时雨,只要赵登宇一到那么他就准备着手击溃赵文举的心理防线。

    “少爷,我查了一下,陈光宗去年曾经去过杭州,在杭州的三大青楼里都有过应酬,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见过红鸾姑娘和紫鹃姑娘。”

    随后,李满山不动声色地汇报道,“根据打探来的消息,红鸾姑娘的家在杭州府下面的一个县里,四年前被卖进了邀月阁,紫鹃姑娘的家就在杭州城,六年前被卖进了天香阁,都是当地的户籍。”

    自从红鸾和紫鹃出现后,李云天就让李满山派人火速赶往杭州城进行打探,想知道陈光宗是否与两人有交集,另外就是探查红鸾和紫鹃的身世背景。

    “当地的户籍?”李云天闻言眉头顿时微微一皱,这么说来红鸾和紫鹃都是土生土长的杭州人,以古代的交通条件两人不太可能去过外地,这也也意味着他以前并没有见过红鸾,因为他以前从未去过杭州。

    “紫鹃姑娘从小在扬州城长大,红鸾姑娘则由于家境偏远,现在还无法断定她是当地人还是从外地迁来的,已经有人去红鸾姑娘的家去打探消息。”

    听闻李云天对红鸾和紫鹃的户籍感兴趣,李满山于是补充了一句,其实最快的方法是查阅杭州府衙红鸾的户籍记录,不过很显然这样做并不方便。

    “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李云天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李满山跟在他身边这么些年,行事是越来越缜密,这令他颇为欣慰,以后可以放手让李满山独挡一面。

    第二天,扬州城里笼罩着喜庆欢快的气氛,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来临。

    今年的江南花魁大会由百花楼举办,百花楼是扬州与怡香堂齐名的青楼,一大早百花楼的下人们就紧张地布置着百花楼一楼大厅,今晚来自江南的清倌人们将在大厅前方搭建起的高台上争奇斗艳,一决高下。

    高台对面的二楼有着一排环形窗口,每个窗口对应着一个雅间,每年前来参加江南花魁大会的贵客都会选择在那些雅间里欣赏清倌人的歌舞才艺表演。

    在二楼的那些雅间里,正对着高台的雅间是“甲字一号房”,只有地位最尊贵的客人才能配得上这个房间。

    扬州临近南京城,而且又是江南最为繁华富庶之地,达官贵人众多,因此历来甲字一号房的争夺就尤为激烈,甚至因为无法决定甲字一号房的归属而出现过空缺的现象。

    不过,今年的情形不同,由于有堂堂的镇武侯在扬州坐镇,因此谁又敢与他争夺这甲字一号房?

    虽然李云天并没有明确表示自己要来参加此次江南花魁大会,不过百花楼的幕后老板魏德光已经暗自放出风去,甲字一号房要留给李云天,这使得那些有意染指房间的权贵顿时知难而退。

    正是因为百花楼是魏德光的产业,陈光宗这才将给李云天安排房间的事务交给他去办,同时也给了他一个巴结李云天的机会,魏德光自然不敢怠慢尽心竭力地来办这件事情。

    随着夜幕的降临,百花楼门前的街道逐渐热闹了起来,不少豪华气派的马车和轿子依次停在门前,车厢里和轿子里出来的人莫不衣着光鲜,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相互谈笑着进了大厅。

    与以往不同的是,扬州知府陆兴和扬州卫指挥使韩虎立在门口寒暄着,等待着李云天的到来。

    原本两淮盐道转运使张盛也打算出来迎接李云天,不过考虑到李云天现在正在查两淮盐道的案子,故而他知趣地选择了回避。

    当两辆被数十名亲卫簇拥着马车出现在街头时,谈笑着的陆兴和韩虎立刻抬步迎了上去,在扬州城能有这种出行声势的人唯有李云天。

    沿途的车辆和行人知道李云天的车队不好招惹,于是纷纷闪向了路旁,让出了一条通道。

    “侯爷大驾光临,百花楼蓬荜生辉呀!”李云天从第一辆马车下来后,陆兴和韩虎笑着迎上前拱手说道。

    “本侯今天只是一名看客而已,大家勿须拘束。”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随后从车上扶出了女扮男装的陈凝凝和郑婉柔,同样以男装示人的雷婷和赵欣月乘坐第二辆马车。

    “见过两位夫人。”陆兴和韩虎以前见过陈凝凝和郑婉柔,于是向两人拱手行礼,陈凝凝和郑婉柔由于身穿男装,故而微笑着微微躬身,算是还礼。

    古代官员的妻子是妻凭夫贵,按照丈夫的官衔会被朝廷封为相应的命妇,李云天的侯爷身份姑且不说,单单他正四品的左佥都御史的官职就已经使得陈凝凝和郑婉柔成为正四品的诰命恭人。

    虽说陆兴也是正四品的文官,但品阶相同的文官之间还有上下之分,以四品官员为例,最为尊贵的是都察院的官员,其次是六科的官员,接下来是六部的官员,然后是京城其他部院衙门的官员,最后才轮到地方衙门的官员。

    可以说,李云天已经是大明正四品文官中的魁首,而妻凭夫贵,陆兴和韩虎自然要向陈凝凝和郑婉柔行礼,否则就乱了官场上的等级和尊贵。

    只是陆兴和韩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直以李云天亲卫身份出现的雷婷会是他的六夫人,按照礼仪两人也应该向她行礼,而大明官员中妾室得以“承袭正室之荣光,恩享命妇之诰封”的人可谓寥寥无几,李云天可谓是另类中的另类。

    在陆兴和韩虎的引领下,李云天与两人谈笑风生地进入了百花楼,沿途的达官贵人见状纷纷向他拱手致意,虽然李云天并没有向外宣扬他要来参加江南花魁大会,但是能让陆兴和韩虎亲自在门口迎接而缺了张盛的人放眼扬州只有李云天。

    李云天面带笑容,微微向路旁的人颔首,而且还时不时与其中一些认识的人寒暄两句,气氛显得相当融洽。

    甲字第一号房早已经收拾妥当,陆兴和韩虎将李云天一行送进房间后就知趣地退了下去,很显然李云天这次是跟陈凝凝和郑婉柔散心来的,两人岂能搅了李云天的兴致。

    陆兴和韩虎走后,一些江南地界的达官显贵相继来到甲字第一号房与李云天叙旧,里面既有江南地面上的公侯伯勋贵也有留守南京的六部高官,气氛显得十分热烈。

    与此同时,百花楼后院的一个庭院里,参加江南花魁大会的清倌人们正紧张地在房间里做着最后的准备,她们辛苦数年为的就是今晚一搏,一旦荣登花魁宝座将立刻身价百倍。

    由于此次参加花魁大会的清倌人有二三十名,故而每几名清倌人分配一个房间梳洗打扮。

    由于都来自杭州,因此红鸾和紫鹃分在了一个房间,两人一东一西地在房间两侧的梳妆台前由人伺候着化着妆容。

    红鸾和紫鹃是此次花魁的热门人选,一个琴艺高超,一个舞姿卓绝,扬州的赌场为此已经开出了赔率,赌这些清倌人谁能当选花魁,其中两人的赔率最低且不相上下,这意味着赌场对两人非常看好。

    “姑娘,我刚才听说镇武侯来了,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参加花魁大会!”

    就在一身大红衣裙的红鸾在两名侍女的伺候下整理着头上的发髻时,杏儿兴冲冲地从门外闯了进来,对她这样的女孩来说能见到大明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年轻侯爷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见杏儿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坐在红鸾背后一身紫裙的紫鹃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随后开口吟了两句古诗,可笑这么长时间红鸾都不知道那位赵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镇武侯。

    红鸾闻言不由得睁开了双目,柳眉微微蹙在了一起,她自然听出来紫鹃话里有话,只是不清楚紫鹃在暗指什么,因此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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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宰大明介绍:
虽不是两袖清风,但他比清官更有民心,百姓对其无不交口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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