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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7章 东风已至

    回杭州城的路上,一辆行驶的两轮马车里,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望着静静地低着头坐在对面的山口惠子。

    他清楚空明大师的用意,希望能通过山口惠子来改善与倭国的关系,进而使得倭国对倭寇采取限制的举措,可谓用心良苦。

    与此同时,李云天也发现山口惠子对外界很警惕,而且有着很重的心事,其心智远避同龄人成熟。

    “相公,这小丫头好像对咱们有着不小的戒心。”雷婷坐在李云天的身旁,瞅了一眼山口惠子后低声在李云天的耳旁说道。

    “以后就麻烦夫人了。”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轻声回答,他从来就不怕迎接挑战,就不相信斗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相公放心,妾身会照看好她的。”雷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山口惠子的身上,她也想知道这个山口惠子究竟是何来历。

    在李云天的夫人中,能说倭国语言的有四个,即陈凝凝、郑婉柔、雷婷和柳雯晴,陈凝凝和郑婉柔是因为生意的需要故而学了多国语言,而雷婷和柳雯晴则是由于骁武军未来战事的的需要而要掌握多国语言。

    可以说,陈凝凝、郑婉柔和雷婷、柳雯晴是李云天在侯府外部事务上的重要助手,对李云天帮助巨大。

    陈凝凝和郑婉柔整天东奔西走忙着九州商会的生意,李云天很显然不可能让两人照顾山口惠子,而柳雯晴现在坐镇龙江船厂也是公务繁忙,故而只有将山口惠子交给雷婷最为合适,这样一来他也能想办法从山口惠子的身上寻找突破口,得知其来历。

    对李云天来说,山口惠子的事情可以从长计议,当前最重要的是把陈耀祖的事情给解决了,他可不想在处理两淮盐道一事时让这件案子拖累。

    回到杭州城后,李云天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正如他先前所预料的那样,刘仁德迫不及待地答应拿三成家产换陈耀祖和刘仲福,这样一来他无疑将手上的这块烫手山芋给扔出去。

    既然刘仁德如此识相,李云天自然不会令他感到失望,随即让人通知杭州知府马延明天开审陈耀祖,特意嘱咐他要“按章办事”!

    至于他这句话是何意,以马延在官场上的历练肯定能体会到,不需要李云天再多费唇舌,毕竟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穿了的话也就没意思了。

    马延本来正在奇怪李云天今天为何忽然间放了那些关在浙江都司衙门的公子哥,后来刘仁德忽然前来拜访,请他在审问陈耀祖一事上多加关照。

    由于刘仁德的话表达得很隐晦,这使得马延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他还没有接到要提审陈耀祖的消息,虽说李云天将陈耀祖交给他审理,但何时提审陈耀祖以及如何提审陈耀祖都需要李云天来定。

    刘仁德走后马延一直在琢磨他的来意,总感觉刘仁德好像知道些什么但是没有告诉他,等接到了李云天让其审理陈耀祖一案后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刘仁德早已经知晓了此事。

    因此,“按章办事”四个字就引起了马延的重视,如果李云天单单说这四个字的话马延可能还不清楚李云天在陈耀祖一案上的态度,不过刘仁德的提前拜会使得他立刻明白了李云天的用意,知道李云天要放陈耀祖一马,看来刘仁德已经为了陈耀祖下足了工夫。

    第二天上午,马延在杭州府知府衙门大堂亲自提审了陈耀祖,陈耀祖一副痴痴颠颠的样子,身上脏兮兮的,口中胡言乱言,其行为非常怪异,好像疯了般。

    马延见状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可是知道陈耀祖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此时的疯癫举止必定是刘仁德安排的,因此他也不点破,请来了杭州城的几个有名大夫前来诊治,结果大夫们一口咬定陈耀祖已经疯了。

    有了那几名大夫的口供,马延随即大笔一挥,以陈耀祖当日在邀月阁时已疯为由判他冒犯李云天和怜香的罪名不成立,当堂释放,交由家人带回照看。

    早已经等候在大堂外的刘仁德立刻将陈耀祖接回了家,不久后刘仲福也从都司衙门的大牢里出来,趴在担架上被人抬了回来。

    马延随后带着判决结果亲自前去讲武堂杭州司务处向李云天禀报,李云天对他的判决并没有异议,这使得他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了结了这件棘手的案子。

    晚上,刘仁德在邀月阁宴请了红鸾的二哥赵海,将银票、金票以及房契地契等物交给了赵海,他用一天的时间凑齐了自己的三成家产。

    虽然对方不清楚刘仁德的家底如何,但刘仁德却不敢在这三成家产上耍什么滑头,蚀财事小,要是激怒了对方的话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很显然,对方既然有能力放了陈耀祖,那么一定有办法使得他再度遭遇牢狱之灾。

    赵海被放在一个精致的楠木匣子里的金票和房契等物惊呆了,长这么大他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感觉犹如做梦一般。

    刘仁德在酒宴上与赵海称兄道弟,态度十分亲热,对于他来说如果能趁机搭上李云天这条线的话对他以后的发展将大有裨益,这使得赵海受宠若惊,晚上喝了不少酒。

    与此同时,讲武堂杭州司务处后院,一个环境优雅的小院。

    李云天立在院中,仰首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弯月,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相公,外面寒气重,还是回房吧。”雷婷从屋里走出,将手上拿着的一件外套给李云天披上,神情关切地说道。

    “房里有些闷,相公出来透透气。”李云天闻言向雷婷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

    “相公,淮安的事情你已经安排妥当,绝对万无一失。”雷婷跟了李云天这么长时间,又是李云天的得力助手,自然知道李云天有心事,于是笑着安慰道。

    “两淮盐道一案的成败在此一举,相公的心里难免有些忐忑。”李云天见雷婷看出了自己的心事,笑着将雷婷揽进了怀里。

    “相公,南京户部的那些人平日里行事就喜欢张扬,颇为横行无忌,淮安距离南京这么远,他们肯定不会收敛,更不会将淮安的人放在心上。”雷婷倚在李云天的胸口处,轻声给李云天分析着形势。

    “但愿如此,只要漕运总督衙门的人动手了,那么盐商总会的那些私盐将无处所遁。”李云天伸手抚摸了雷婷柔顺的秀发,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恐怕陈光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淮安设下一个陷阱。

    为了淮安的这个陷阱,李云天可谓筹备已久,他这次扬州之行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推动这个陷阱。

    “恐怕阳武侯会吓一跳吧。”雷婷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莞尔一笑,抬头望向了李云天。

    “阳武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知道该如何应对此事。”李云天也笑了起来,在他所布下的这个陷阱中,漕运总督、阳武侯薛禄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此时,淮安城,漕运总督衙门。

    “报,张将军求见!”由于天色已晚,薛禄已经准备歇息,就在小妾给他宽衣解带时,门外传来了卫兵的声音。

    薛禄闻言眉头顿时微微一皱,张将军是他手下的一名参将,也是他的心腹,这么晚来了肯定是有要事,于是让小妾给他穿上衣袍,前去前院客厅查看。

    前院的客厅里,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正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房间的空地上摆着一个沉甸甸的麻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怎么回事?”薛禄一进门就看见了那个麻袋,皱着眉头问向了中年将领,他就是张参将。

    “侯爷,您看。”张参将闻言抽出腰刀,一刀扎在了麻袋上,用刀身在里面搅了几下后抽出来,一些白花花像是糖粒的颗粒就从麻袋的缺口处滚落出来,张参将抓了一把递到了薛禄的面前。

    “抓到盐枭了?”薛禄闻了闻那些白颗粒,有一股子咸味儿,立刻认出这些白颗粒是盐,于是有些意外地望向了张参将,在他的印象里并没有布置打击盐枭的事宜。

    “大人,这袋盐是从户部运货的船上取下来的,经卑职查验,户部的货船上竟然装的都是盐!”张参将摇了摇头,低声向薛禄禀告。

    “什么?”薛禄闻言大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这些盐是盐枭所贩,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来自户部的货船上。

    身为漕运总督,薛禄很清楚现在早已经过了官盐漕运的时节,而且押盐的人历来是两淮盐道的官吏,什么时候轮到户部的官吏押运了。

    很显然,户部货船上的那些盐绝对不是官盐,那么也就只能称之为私盐了,薛禄记得很清楚,昨天已经有一批户部的货船通过淮安北上,今天这一批货船的规模与昨天相似,都有近百条的漕船,如果上面装的都是私盐的话那将是大明立国以来的第一大私盐盐案。

    “你是如何知道船上有私盐的?”面对如此大的一个案子,薛禄知道麻烦来了,很显然这批私盐敢堂而皇之的冒充户部的货物绝对不是偶然,这里面牵涉了巨大的利益纠葛,因此他沉吟了一下,皱着眉头问向张参将,张参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搜查户部的货船。

    “禀侯爷,卑职接到举报说户部的船上藏有兵器等违禁品因此前去查看,结果发现了船上竟然装满了盐。”张参将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故作镇定地回答。

    “有多少人知道此事?”薛禄敏锐地注意到了张参将眼神中的慌乱神色,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不过他并不准备追问其中的隐情,有些事情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随后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得不说,以查验兵器的名义登船检查是一个绝佳的借口,漕运总督衙门虽然管不了户部的事务,但却有着在河道上稽查的全力,尤其是像兵器这样的禁品更是首要的稽查目标,而户部的货船并没有持有兵部运送兵器的公文,因此张参将此次查船也就显得顺理成章了,毕竟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外界对此无可厚非。

第588章 不得已而为之

    “禀侯爷,卑职手下的兄弟、户部守船的官吏和码头上的人都已经知道此事。”

    听了薛禄的问话后,张参将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神情郁闷地回答,他此时岂不知道自己这次给薛禄捅了一个大篓子,由于知道此事的人众多即使薛禄想瞒都瞒不住。

    “你呀你!”

    薛禄确实想把这件事情给瞒下来,毕竟此事牵扯甚巨,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可听了张参将的话后不由得摇头苦笑,既然这么多人知道的话他要是再不采取应对的办法那可就是失职了,一旦事发他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侯爷,怎么办?”张参将见薛禄一脸的无奈,不由得紧张地问道,其实他从户部的货船上一查出私盐就后悔了,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向薛禄汇报,否则他的罪责可就大了。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薛禄没好气地瞅了一眼张参将,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随后面色一寒沉声吩咐道,“传令下去,将户部的货船都给本侯扣下。”

    “另外,通知运河沿途的卫漕的兵丁拦截户部的货船,一个都不能放过!”说着,薛禄面色一寒,冷冷地说道。

    对于薛禄来说,既然事已至此那么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户部的所有的货船悉数扣下,免得有漏网之鱼届时被朝廷怪罪。

    “卑职明白,卑职这就是去审那些家伙,让他们老实交代。”张参将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有薛禄在前面顶着他的压力无疑就要小很多,因此向薛禄一拱手,准备去提审押运货船的户部官吏。

    “愚蠢!”薛禄闻言眉头顿时就是一皱,忍不住冲着张参将骂道,“你是漕官,盐务上的事情岂轮得到你插手?”

    “请侯爷示下?”张参将的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向薛禄躬身问道。

    “只抓不审,只扣不查,立刻派出八百里加急将此事向镇武侯和两淮盐道衙门禀报!”薛禄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嘱咐道。

    “卑职明白!”张参将闻言点了点头,明白薛禄不想过多地介入此事,连忙离开前去安排相关事宜。

    “唉!”

    等张参将走后,薛禄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这么倒霉,无缘无故地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大案子,他现在也不知道此案的案情会如何发展,就看两淮盐道的那帮人会用什么法子来应对了,以及李云天对待此事的态度。

    “大公子,不好了,那批货在淮安出事了?”第二天上午,扬州城的陈光宗正搂着两名美艳的歌舞姬酣睡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管家焦急的声音。

    今天早上,扬州城的城门刚一打开,漕运总督衙门前来向两淮盐道通传户部货船上有大量食盐的人就策马直奔两淮盐道衙门,将此事的公文交给了两淮盐道转运使张盛。

    张盛闻言眼前顿时就是一黑,脚下随即一个踉跄,如果不是被身旁的妾室扶住的话就要倒在地上,他原本以为那些私盐将顺利运抵目的地,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淮安出事。

    由于事关重大,张盛不敢怠慢,连忙让人前去通知陈光宗,找陈光宗前来商议对策,这件事情要是捅到京城的话那么可就是惊天大案。

    “什么?”睡梦中的陈光宗闻言噌地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管家口中的那批货无疑指的是私盐了,一脸诧异地望向了门外,急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张大人请你前去一叙。”管家现在也不清楚那批货是如何出的事,只知道张盛着急找陈光宗。

    陈光宗知道事态的严重,那些私盐足够他死上百次,因此睡意全无,立刻起床急匆匆地赶去两淮盐道衙门见张盛。

    在两淮盐道衙门门口,陈光宗遇上了火急火燎赶来的盐商总会会长杨慕恩,两人边走边低声说着话,私盐出事的消息令两人现在不知所措。

    张盛焦急地在后院客厅等着陈光宗和杨慕恩,两人来后将漕运衙门的公文拿给了他们,按照公文上的意思,漕运衙门的人接到举报,声称有一批兵器藏在户部的货船上,结果搜到了大批食盐,询问两淮盐道衙门是怎么回事。

    “大人,依在下看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漕运衙门的人即便是接到了货船上藏有兵器的举报也不敢贸然行事,一定会询问押运的户部官员,可他们竟敢私自登船,一定有所倚仗。”

    看完了那道公文,陈光宗皱着眉头向张盛说道,很显然跟随船队押运的户部官员无论如何都会阻止漕运衙门的人登船,而漕运衙门的人完全没有必要招惹户部,双方一向进水不犯河水。

    “会不会是镇武侯……”这时,杨慕恩不由得开口,忧心忡忡地说道。

    漕运总督、阳武侯薛禄与李云天私交甚密,李云天现在再查两淮盐道的事情,而且那些私盐又是在漕运衙门所在的淮安出的事,杨慕恩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李云天。

    “不对,如果是镇武侯的话咱们第一批货过淮安的时候就会出事。”陈光宗的眉头先是微微一皱,随后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究竟是谁在暗地里下了黑手,简直可恶至极!”听闻此言,张盛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咬牙切齿地说道,面目显得有些狰狞,他觉得自己真是倒霉,任职期间竟然会出如此大的纰漏,足够他被砍上十次脑袋。

    “现在形势未明,依在下之看最好能静观其变,等淮安那边传来确切消息咱们再做应对!”陈光宗见张盛心浮气躁,于是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现在他们手中掌握的消息实在是太少,故而唯有以不变应万变,

    “也只有这样了,希望与镇武侯无关!”张盛闻言面色铁青地回答,两淮盐道一案牵连甚广,只要李云天不从中作梗的话,他还是有信心将这件事情给瞒下来。

    终于,傍晚的时候,一匹风尘仆仆的快骑赶在扬州城城门关上前冲进了城里,马背上的骑士径直来到了陈光宗的府上,气喘吁吁地将一份信递给了守在门前的门卒,告诉他是淮安来的急件,让其立刻交给陈光宗。

    门卒不敢怠慢,连忙赶去了两淮盐道衙门,把信交到了在那里等待消息的陈光宗手下。

    “混蛋,真是胆大妄为,竟然为了一己私利而坏了大事!”陈光宗看完信后禁不住面色一寒,怒气冲冲地将信件拍在了桌上。

    “怎么会这样!”杨慕恩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拿起了那封信件,脸上顿时流露出愕然的神色。

    这封信跟随那支出事货船船队的盐商总会的一名盐商发来的,在信里将船队出事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由于淮安城宵禁他昨晚无法派人来送信,故而只有今天一早派人快马加鞭赶来,陈光宗等的就是他的回复。

    按照信里的内容,昨天下午船队抵达淮安后停靠在码头,准备第二天再启程北上,那些押运的官吏自然不会待在船上,停船后就上岸找乐子去了,无非就是些吃喝嫖赌的事情。

    结果,有人在赌场里出了事,一名押运货船的南京户部正九品的检校在赌场里输红了眼,再加上又喝了不少酒,认为跟他赌的一个年轻人出千,找船队的随从将其暴揍了一顿,然后回了船上睡大觉。

    没成想被打的年轻人是漕帮的人,于是找了漕运总督衙门的人帮其出气,打着稽查禁品的名义上船去捉那名南京户部的检校,届时只要栽赃给那名检校的话那名检校就休想脱身。

    守船的人自然不肯让漕运总督衙门的人上船,双方于是在船上爆发了冲突,进而无意中发现了船上运的货物是盐,这使得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陈光宗和杨慕恩万万不会想到,事情的起因竟然只是因为一点赌资,心中恨不得一刀砍了那名南京户部的检校。

    不过,两人暗地里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李云天插手了这件事情,那么在两人看来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剩下的就要看他们如何进行补救了。

    由于杭州距离淮安比较远,故而从淮安送信的漕运总督衙门的人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赶到杭州城,不过却没有见到李云天因为李云天领着雷婷一行人前去钱塘江。

    钱塘江的潮汐每个月农历初三和十八最大,其中尤以八月十八的潮汐为壮观,故而每年都能吸引不少人前去观潮。

    虽然现在是九月,不过由于是月初所以潮汐也非常好看,李云天自然要前去欣赏一番。

    李云天是在钱塘江岸边拿到了漕运总督衙门写给他的公文,确切的说是薛禄写给他的公文,告诉了他漕运总督衙门查扣了一支运送食盐的户部货运船队的事情,由于涉及的食盐数额巨大故而特此通告他。

    不仅如此,薛禄还在信上还说了,为了确保查清此事,他已经下令查扣了运河河面上的几支打着户部旗号运货的船队。

    李云天等得就是薛禄的这封信,看完后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淮安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他精心安排的,那个南京户部的检校只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替罪羊而已,如此一来就没人怀疑这件事情与他有关。

    虽然李云天心里暗自高兴,但是他却不能表现出来,接到薛禄的公文后立刻赶回了杭州城,简短与赵伦等人告别后登上了北上的客船,急匆匆赶回扬州处理那些私盐的事宜,使得赵伦等人一头雾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589章 奇葩借口

    李云天昼夜兼程,赶到扬州城已经是两天后,此时运河上的另外两支户部船队和长江上的一支户部船队都已经被漕运总督衙门的漕兵拦下。

    按照薛禄的指示,漕兵们只是扣住了船队,既不登船查验,也不提审随船的官吏,一切等待着李云天来处理。

    毕竟李云天是宣德帝钦命的两淮巡盐正使,可谓是两淮盐道最大的官员,此案自然要由李云天来处理,况且别人来插手此事的话薛禄也不放心。

    淮安距离扬州不远,再加上当天晚上张参将带人找那名南京户部检校麻烦的时候声势浩大,惊动了码头周围不少人,不少赌场里的赌客也在看热闹,因此私盐出事的消息早已经在盐商总会传开,这使得众盐商人心惶惶,惊恐不安。

    盐商总会是扬州的第一大商会,而且与除了九州商会以外的各商会关系密切,因此盐商一旦有事立刻震动了扬州商界,使得扬州商界笼罩了一层紧张压抑的氛围,天知道那些私盐的事情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的头上。

    作为两淮盐道巡盐正使,李云天一回到扬州城就成为了扬州商界关注的焦点,商贾们都清楚,李云天的态度将决定此次事件的走向,众人都拭目以待,想看看他如此处置此事。

    进了扬州城,李云天直奔两淮盐道衙门,找张盛前去询问那些被漕运总督衙门查扣的户部货船一事,谢恒和韩亮作为两淮盐道巡盐副使已经在两淮盐道衙门后堂大厅与张盛议事,见李云天前来纷纷出门迎接。

    “张大人,究竟出了何事,户部货船上为何会有那么多的盐?那些盐可有盐引?”在后堂大厅的首位落座后,李云天沉声问向坐在他右下手位子的张盛,很显然这么多食盐的运贩必定要通过两淮盐道衙门来运作。

    “禀大人,近年来两淮盐场所产盐量日盛,截止今年各盐场已有不少积盐,因此南京户部的陈大人为了解决那些积盐,故而将积盐提前运到地方,已备来年使用。”

    张盛此时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言,有条不紊地向李云天说道,“侯爷放心,所有的盐都有南京户部开出来的盐引,而且盐商们也都缴纳了定金,来年银两就能入到盐税的账上。”

    “积盐?”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感到好笑,没想到张盛连这么奇葩的理由都能想出来,不过此举虽说不妥但只要不涉及私盐也没什么大错,说到底盐税最终是收归到户部的国库里。

    “本官为何不知此事?”随后,李云天故意皱起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望着张盛。

    “大人,此事是南京户部决定,下官以为大人已经知晓,故而也就没有提及,是下官疏忽了,请大人治罪。”张盛连忙站起身,冲着李云天一拱手,躬身请罪道。

    “张大人勿需自责,此事是南京户部所为,与你无关。”李云天闻言不以为意地向张盛摆了摆手,开口安慰他道。

    “谢大人。”张盛感觉李云天并没有追究此事的意思,面色不由得一喜,坐回了座位上。

    “张大人,此次南京户部一共运了多少积盐?”等张盛落座后,李云天沉吟了一下问道。

    “不到两年的货量。”张盛略一沉思,开口说出了一个答案。

    他的答案可谓非常圆滑,灵巧地回避了那些私盐的总量,不到两年的话既可以是一年多一点,也可以是临近两年,中间有着一个非常大的差量。

    “此事涉及到南京户部,本官需要他们协助处理。”李云天岂能听不出来张盛回答中的猫腻,心中暗地冷笑,装模作样地沉吟了一下,向张盛说道,“张大人,你给南京户部发文,让他们派人前来协助查案!”

    “下官遵命。”张盛见李云天并没有质疑他刚才所说的私盐货量,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躬身答道。

    “另,向南京三法司发文,此事事关重大本官和南京户部难以定夺,让南京三法司派员前来陪审。”随后,李云天好像想起了什么,向张盛补充了一句。

    “下官这就去办。”张盛对此丝毫也不感到意外,毕竟这件事情太过重大,如果李云天单凭南京户部的一面之辞就结案话难免引起外界的非议,所以将南京三法司拖下水后无疑可以消除外界的那些非议,因此他起身向李云天一拱手后就急匆匆下去安排了。

    南京距离扬州不远,如果张盛现在派人快马赶去的话南京三法司的人晚上就能收到公文,最快明天就能启程赶来。

    望着张盛离去的背影,李云天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难道张盛等人真的以为他那么好糊弄的吗?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在陈光宗宅院后门停下,一名脸上蒙着轻纱的女子快步进了后门。

    “这么急赶来,一路辛苦了。”陈光宗正焦躁不安地来回在后宅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他现在无法判断李云天对那些私盐会作何之想,故而心中七上八下,见那名蒙着轻纱的女子进门,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大公子,妾身知道你一定等急了,所以不敢怠慢,立刻就乘车赶了过来。”女子取下了面纱,向陈光宗一福身,娇声说道,正是紫鹃。

    “说说看,镇武侯在杭州可有异常之处?”陈光宗殷切地将紫鹃请到一旁的座位落座,给她倒了一杯茶后急声问道,他现在迫切地需要知道李云天在私盐一事上的态度。

    “侯爷到了杭州后一直游山玩水,除了浙江巡抚和浙江三司的官员外没有接触什么人,也没查什么案子,而且他在二公子一事上也只是小施惩处,并没追究到底。”

    紫鹃喝了一口茶,稳定了一下心神后向陈光宗说道,“不过,妾身发现侯爷与田护卫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晚上留在侯爷的房中侍寝。”

    田护卫指的就是雷婷,她将“雷”字拆开,取“雨”和“田”字为名和姓,在外人面前自称为“田雨”,由于这个名字有些女性化,而她又以男装示人,故而就将“宇”通“雨”,取名为“田宇”。

    红鸾和紫鹃都不清楚雷婷的真实身份,只知道她女扮男装留在李云天身边,而且李云天对她的态度非常亲昵,两人晚上一同就寝。

    “镇武侯年少风流,金屋藏娇也就不足为奇。”陈光宗闻言心中不由得稍稍安稳了一些,脸色变得缓和下来,微笑着回答,在他看来李云天年纪轻轻让一个女人在身边陪侍十分正常。

    “淮安的消息传到杭州时,镇武侯在做什么?反应如何?”随后,陈光宗面色一整,郑重其事地望着紫鹃,他现在要从李云天的言行举止中判断出一些李云天心理活动的蛛丝马迹。

    “侯爷领着妾身等人去了钱塘江观潮,本来兴致很高,接到一封信件后脸色大变,然后就赶回了杭州。”紫鹃从陈光宗的反应中知道此事十分重要,于是仔细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

    “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淮安竟然会出了事!”陈光宗闻言心中一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看样子李云天实现并不知道私盐被查一事,随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由于李云天的到来将陈光宗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故而他根本就没有料到那些私盐在顺利运出后会发生意外,而且还是出了与两淮盐道无关的赌博纠纷,进而几乎将他逼进了一个绝地。

    “大公子,妾身觉得侯爷好像并无意于两淮盐道的事情,大公子勿需太过担忧。”紫鹃见陈光宗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安慰他道。

    “但愿如此吧!”陈光宗闻言冲着紫鹃强颜一笑,他心里希望李云天无意彻查两淮盐道,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晚上,讲武堂扬州司务处后院,一个雅静的小院。

    幽静的星光下,李云天在院子里活动着身体,像他这样每天忙于公务的人要时常抽出时间来活动一下,缓解全身筋骨的疲劳。

    虽说李云天看似悠闲地在那里活动手脚,但他的脑海中却在盘算着明天如何应对从南京城赶来的南京户部和南京三法司的人员。

    李云天可以肯定,南京户部和南京三法司的官员明天一定会赶来扬州,此次私盐被查扣一事事关重大,谁也不想把此事闹大肯定会极力掩盖,他们现在恐怕正巴不得前来扬州了结此事。

    “相公,郑舅爷来了。”就在李云天在那里压着腿时,雷婷快步走来,笑着说道。

    “看来他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李云天闻言也笑了起来,起身向前院客厅走去。

    雷婷口中的郑舅爷自然就是郑婉柔的大哥郑伯鑫,如今盐商总会的私盐已经悉数被扣,盐商们自然惶惶不可终日,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打探消息,郑伯鑫无疑就是最佳的一个人选。

    “复生,我实在是被逼无奈,不得不来你这里一趟。”郑伯鑫正在前院的客厅里喝着茶,见李云天进来不由得苦笑着站起了身。

    郑伯鑫自然也听说了盐商总会私盐出事的消息,他当然不想介入此事,可那些盐商岂会放过他,纷纷找各种关系前去郑府关说,希望郑伯鑫能去探听李云天的口风。

    虽然郑伯鑫不愿意牵扯进去,但他毕竟在扬州地面上混,人际关系复杂,面对着那些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不能冷冰冰地拒绝,否则可就要得罪不少人,倒不如卖他们一个人情。

    因此,郑伯鑫这才硬着头皮来找李云天,想知道一些内情,他回去也好跟那些人有个交代。

第590章 双刃剑

    “告诉那些人,本官无意在扬州搅起什么风浪,让他们尽可放心。”李云天知道郑伯鑫的难处,这种人际关系是最难处理的,因此他笑着向郑伯鑫一伸手,示意郑伯鑫落座。

    “复生,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郑伯鑫闻言顿时吃了一惊,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不由得开口问道。

    郑伯鑫在扬州商界混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盐商总会贩运私盐的事情,在他看来此次被漕运总督衙门查扣的私盐数量巨大,李云天如果处理不善的话后患无穷,这也是他不想掺和此事的原因。

    很显然,要是李云天就这样放过了这次私盐案的话也就等于有把柄落在了别人的手上,以后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将其拿出来对他下绊子。

    “有南京三法司和南京户部的那些大人们坐镇,妹夫还有什么可怕的。”李云天清楚郑伯鑫的担忧,在椅子上坐下后笑着安慰他。

    “南京三法司的人也要参与这件案子?”郑伯鑫这才落座,颇为惊讶地望着李云天在他看来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件案子如此之大,妹夫岂会一力承揽?”李云天笑着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回答。

    “原来如此。”郑伯鑫闻言顿时反应了过来,如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李云天要拉着南京三法司和南京户部将此案给坐实了,这样一来外人就难以再找什么麻烦,否则南京三法司和南京户部将首当其冲。

    “不过,妹夫虽无此心,可毕竟是皇上钦命的巡盐正使,如果届时两淮盐道处事不严出了什么纰漏,那么可就别怪妹夫不讲情面了。”随后,李云天语峰一转,不动声色地说道,提前埋下了一个铺垫,将矛头指向了两淮盐道。

    “这是自然,总不能把你陷进这件事情里去。”郑伯鑫赞同地点着头,李云天可没有从两淮盐道里捞取好处,凭什么要跟两淮盐道的那些人同乘一条船,要是两淮盐道没把事情处理好而使得案子越闹越大,李云天自然要下手进行处置了。

    当郑伯鑫向那些打探消息的人暗示了李云天对私盐一案的态度后,盐商总会和两淮盐道的人顿时轻松了许多,只要李云天不下重手去查案,他们相信张盛和陈光宗等人能将此事摆平。

    第二天傍晚,南京户部和南京三法司的官员急匆匆地赶来了扬州,喊开了原本已经关闭的城门。

    此次带队前来的是南京户部左侍郎陈文仁,也就是陈光宗和陈耀祖的父亲,南京户部的堂官只有两个,一个是南京户部尚书,另外一个就是南京户部左侍郎。

    南京三法司来的官员也都是堂官,分别是南京刑部左侍郎潘兴民、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韬和南京大理寺左少卿秦克。

    与北京城的中央衙门,南京城的各大衙门都进行了精简,除了各部院的主官外,堂官只保留左职,没有右职。

    虽说南京各大部院的权力比不上京城各大部院,但各部院堂官的地位却一样,南京部院堂官可以行使京城部院堂官的权利。

    李云天之所以让南京三法司参与此事,就是为了形成三法司会审的局面,如此一来也就将两淮盐道的案子给坐实了,而且有南京三法司顶在前面的话他的压力也会小上许多。

    随着宣德帝搁置了洪熙帝迁都回南京的各项事宜,朝中的文武百官已经清楚宣德帝不想再把京城前往南京,故而南京各部院逐渐受到冷落,其权势大不如前。

    单就两淮盐道一案上来说,除了南京户部外,南京三法司的并没能从中捞上什么油水,毕竟他们既不管盐道的事务,手头上又没有什么权利,两淮盐道的人吃饱了撑的要去巴结和打点他们。

    如此一来的话,南京三法司也就没有涉及到两淮盐道的案子里,这样一来待李云天对两淮盐道施以雷霆手段的时候自然不会被南京三法司阻碍。

    正相反,为了表明自己的存在感,南京三法司的堂官们十有**会落井下石,刻意搞大两淮盐道的案子,届时正好让李云天来收拾残局。

    值得一提的是,宣德帝虽然终止了迁都南京的各项事宜,但是却并没有明说不迁都南京,毕竟洪熙帝驾崩前特意嘱咐身边的重臣要迁都回南京,而且北京城的各部院衙门的印章也都有了改变,前面加上了“行在”二字,意思是天子巡行所在之地。

    例如,刑部的打印上本来是“大明刑部”,现在则变成成了“行在刑部”四个字,与南京的“南京刑部”相区分。

    由于洪熙帝迁都南京的遗命,宣德帝不可能公然反对,因此便采用了这种形势将京城留在了北京城。

    直到正统帝即位后,大明的京城才真正确定了下来,正式定都北京,结束了宣德朝大明无京师的局面。

    可以说,南京三法司介入此案就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帮两淮盐道在私盐一案上掩饰,又能将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身为两淮盐道巡盐正使,李云天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在扬州城的一家酒楼设晚宴给陈文仁和潘兴民、张韬、秦克接风洗尘,扬州知府陆兴和两淮盐道转运使张盛陪同。

    虽说被漕运衙门查扣的私盐一事事关重大,但酒宴的气氛却非常轻松,李云天并没有与陈文仁等人谈案情,而且天南地北地聊着天,在他的带动下众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一时间倒也将笼罩着扬州上空的惨云愁雾冲淡了许多。

    晚宴后,一身酒气的李云天被人搀扶进了停在酒楼门口的四轮马车,坐在车厢里后立刻倚在雷婷的肩头呼呼大睡起来。

    陈文仁等人在酒楼门口相送,等李云天的马车远去后相互间寒暄了几句就各自上了轿子离去,身为朝廷四品以上的大员众人平日里自然是乘轿,这是他们的一项特权,以彰显其身份的不同,像李云天这样喜欢乘坐马车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远离了酒楼后,倚在雷婷肩头酣睡的李云天睁开了眼睛,坐直身子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脸上没有丝毫的醉意,他从来都不会允许自己出现醉酒的情形,酒宴上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相公,今晚估计扬州城里可要热闹一番了。”雷婷笑盈盈地望着李云天,陈文仁这次来了扬州城肯定要亲自坐镇指挥,明天就要查那些被扣的私盐了,故而晚上肯定要进行一番安排布置。

    “随他们折腾去吧,他们越是觉得胜券在握,那么给相公留的破绽也就越大。”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他就是要让陈文仁等人轻敌,进而一举将其打垮。

    “相公,要不要将龙江船厂的骁武军调来?”雷婷闻言莞尔一笑,随后有些关切地问道。

    一旦李云天彻查两淮盐道的案子,那么必定在扬州掀起惊涛骇浪,那些人为了自保难免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因此李云天的安全也就至关重要。

    “有扬州卫的人在,他们奈何不了相公。”李云天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他在扬州的安全事宜主要由扬州卫负责,另外还有李满山带来的锦衣卫以及讲武堂扬州司务处的骁武军人员,外人要想对他下手的话并不容易。

    况且,他乃堂堂的朝廷命官,风头正劲的镇武侯,恐怕也没几个人敢打他的主意,岂能因为担心安全问题而大张旗鼓地调动人手?这样也容易打草惊蛇。

    雷婷的嘴角蠕动了一下,好像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她知道李云天的意图,不过心里依旧感到十分担忧,万一遇上那些亡命之徒的话后果可就糟糕了。

    陈府,后院会客大厅。

    陈光宗、张盛和杨慕恩向陈文仁汇报着当前的局势,被扣留在淮安的那支户部货船的随行押运人员此时已经悉数押来了扬州,被关押在了两淮盐道衙门的大牢里。

    根据那些人员的交代,自从他们被漕运衙门的人拿住后并未受到提审,甚至都没人过问他们的事情,负责看押他们的漕运衙门的官吏甚至都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

    陈文仁当然清楚漕运衙门的人为何会这样做,很显然漕运总督、阳武侯薛禄不想介入这件事情,故而想方设法地撇清关系,毕竟这件案子牵连甚广,触碰到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如果不是逼不得已的话薛禄绝对不愿意招惹这样的麻烦。

    “父亲,孩儿已经查清楚了,那名肇事的检校当晚行事完全就是醉酒冲动所致,是一起意外。”陈文仁最为关心的自然就是那些私盐被查扣的缘由了,因此陈光宗汇报完了其他的事情后,沉声禀告道,“可惜的是,那名漕帮的人自从漕运衙门扣了咱们的船后就举家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

    “意外?”陈文仁的眉头微微皱在了一起,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见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意外”二字。

    “父亲,孩儿已经查了他的底细没有发现任何的蹊跷之处,而且这船货一旦出事的话他也难逃干系。”陈光宗知道陈文仁的担忧之处,因此连忙解释道,“当时在场的人也可以作证,那名检校平常嗜赌,这次赌红了眼仗着酒劲率先滋事,这才引发了后面的事情。”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陈文仁闻言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虽然陈文仁心中怀疑此次私盐出事另有隐情,但依旧目前的情形来看十有**真的是一次意外,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毁在一个嗜赌的检校手里,而这种意外无疑是致命的。

第591章 突生变故

    “父亲,咱们还没有输,镇武侯无意两淮盐道的事情,只要咱们应对得当的话就能化险为夷,安然度过此劫!”陈光宗见陈文仁的神情显得有些黯然,连忙安慰道。

    “如此一来咱们可就欠了镇武侯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世上什么都好还,就是人情不好还。”陈文仁闻言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那些私盐的主动权握在了李云天的手里,这种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滋味着实不好受。

    “父亲,要不然咱们给镇武侯分一杯羹。”迟疑了一下,陈光宗试探性地提出了一个建议,想要把李云天也拖下水,将每年私盐生意的红利分一部分给李云天。

    “镇武侯志向远大,而且家资颇丰,岂会介入两淮盐道的事情里?”陈文仁不满地瞪了陈光宗一眼,陈光宗这是病急乱投医,李云天可不比常人,先别说九州商会每年使得陈凝凝和郑婉柔收入丰厚,单单交趾的海外贸易就是一笔收益,钱赚得远比两淮盐道的私盐容易稳妥。

    而且,官场上最忌讳的事情就是乱伸手,两淮盐道的利益已经被各大势力瓜分殆尽,李云天不会横插一竿子进去,去触犯别人的利益。

    同理,九州商会和交趾被看成是李云天的地盘,没有哪个人会贸然向这两个地方伸手,否则的话就等着自取其辱。

    “父亲,孩儿也是一时心急。”陈光宗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尴尬的神色,他也知道此法不妥,但把李云天也拖下水无疑是解决目前困局最为稳妥的一种方式。

    “镇武侯需要的并不是蝇头小利,有了今日这个人情后,倘若镇武侯在朝中遇上大事咱们可就难以袖手旁观了。”陈文仁闻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与李云天的交易岂是那么容易做的,里面牵扯到了巨大的利益关系。

    “父亲,除了镇武侯外,别人会不会蹦出来指手画脚?”陈光宗自然清楚这个道理,随后不无担忧地问道。

    在他看来李云天之所以放过两淮盐道其实是在跟陈光仁等人在做一笔交易,这在官场上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可如果有人趁机跳出来想要浑水摸鱼,那么事情可就比较头疼了,那些人通常都是想来捞一笔,故而十有**会狮子大开口。

    “敢插手两淮盐务的人不多,况且又涉及到镇武侯,恐怕没人有这个胆量此时找事。”陈文仁摇了摇头,随后沉吟了一下,双目闪过一道凶光,“如果真的有人不怕死,想要趁机捞上一笔,那么就先满足他,等事后再跟其算账!”

    “父亲,盐商总会是不是向交趾投一些钱,也算是投桃报李,表示咱们的一份心意。”陈光宗闻言脸上流露出一丝狠毒的神色,随后想起了一件事情,沉声说道。

    当年陈耀祖阻止盐商总会的人竞价交趾的商业专营权和采矿权,着实将李云天给得罪了,如今又遇上了私盐一事,要是两淮盐道不表示一点儿心意的话那可就说不过去了,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谁会希望与风头正盛的李云天为敌呢?

    “这样也好,不过这件事情你不方便出面,由杨会长去安排。”陈文仁闻言点了点头,对于当年陈耀祖干涉盐商总会竞价交趾生意的事情他也非常恼火,陈耀祖此举无疑是在挑衅李云天,白白地树立了一个敌人,所谓山不转水转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撞在李云天的手里。

    事实果然如此,仅仅四年后陈耀祖不仅在杭州撞在了李云天的手里差一点丢了性命,而且还连累到了私盐的运输,如果没有先前的陈耀祖与李云天之间的恩怨双方的沟通无疑会顺畅许多。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四年前陈耀祖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李云天能平定交趾的叛乱,进而才落井下石,可谓失策至极。

    “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将这件事情办好。”杨慕恩知道此事事关重大,郑重其事地向陈文仁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两淮盐道衙门后堂,李云天和南京户部、两淮盐道转运使和南京三法司的相关官员齐聚一堂,来商议被漕运总督衙门查扣的那些运贩私盐的货船事宜。

    漕运总督衙门需要李云天、两淮盐道和南京户部联合署名的公文,证明那些船上的私盐是南京户部处理的积盐后才会放船。

    至于那些私盐有没有盐引漕运总督衙门并不关心,因为盐务上的事情不归他们管辖,但户部的货船上的那些货物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一袋袋的盐他们则要过问,否则就是他们的失职了。

    这次前来扬州,陈文仁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带来了那些私盐的盐引,而且还有处理“积盐”的相关文书,所有的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很是花费了一番工夫。

    陈文仁的目的很简单,先解决掉那些私盐的事情,然后再想办法处理“积盐”一事。

    虽说积盐的事情不合盐务的律法,但终归积盐的税收是归于户部的国库,故而虽有违规之处但并无贪墨之举,故而相应的惩罚也要轻上许多,关键是两淮盐道的盖子被牢牢地捂住了。

    至于被漕运总督扣押的食盐该如何定性,是私盐还是积盐,这就要看李云天这个两淮盐道巡盐正使的态度了。

    因为李云天是督察大明盐务的最高官员,他若认定那些食盐是积盐的话那么两淮盐道就万事大吉,他要是认为那些食盐是私盐那么两淮盐道就要鸡飞狗跳了。

    除了那些公文外,李云天还传来了已经被送回扬州的那些随船押送官吏,那些人既然被关在两淮盐道衙门的大牢里,自然早已经对好了口供,异口同声地表示那些盐是积盐。

    按照陈文仁的解释,之所以那些积盐打着户部货物的旗号,是因为担心路上有人对其心怀不轨,避免出了乱子。

    尤为重要的是,陈文仁表明此举虽然不妥,但南京户部这样做的原因则是为了给户部的国库增加收入,虽然不合规但是一切流程皆按照定制进行,绝无半点私心。

    而且,陈文仁还信誓旦旦地表示,他本打算那些积盐运抵目的地后再向朝廷禀报,没成想中途出了叉子,愿意承担此事的所有的责任。

    李云天翻看了一下陈文仁提供的那些证明被查扣的私盐是积盐的公文,还有南京户部开出的盐引,所有的东西都做得非常漂亮,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破绽。

    这意味着陈文仁想要用他的仕途来解决此次的私盐被扣事件,很显然用他一个人来换取整个两淮盐道的安稳是非常划算的。

    况且陈文仁这次所犯的事情虽然法理难容但却情有可原,大不了罢官归乡而已,朝中届时肯定有很多人替他说话,必定不会判他刑罚。

    “三位大人已然看了陈大人带来的这些文书,对积盐一事有何看法?”将手边的公文放在一旁的桌上后,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望向了在那里翻阅着公文的潘兴民、张韬和秦克,想听听他们这三个见证人的意见。

    “侯爷,三法司只管这些文书的真伪,侯爷是皇上钦命的巡盐正使,盐务上的事情还是请侯爷来定夺!”潘兴民与张韬、秦克对视了一眼,随后微笑着说道,三人有自知之明,知道此次前来不过是当摆设而已,故而非常明智地选择避免介入两淮盐道的事务。

    “三位大人觉得这些文书是真是假?”李云天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就知道潘兴民三人不会搅和私盐的事情,因此就势问道。

    “公文制式和上面的印章都是真的,至于盐引就要请教张大人了。”潘兴民和张韬、秦克简短地交流了一下,沉声向李云天说道。

    三法司的官员时常接触到六部的公文,自然能辨别出那些公文的真假,不过盐引他们平常接触不到,故而只能由两淮盐道转运使张盛来辨别。

    “禀侯爷,下官已经查验清楚了,这些都是真的盐引!”张盛的手里握着一叠陈文仁带来的盐引,闻言躬身向李云天说道。

    其实,李云天的询问以及潘兴民、张盛的回答都是废话,公文和盐引既然都是陈文仁带来的,那么自然不会是假的了,大家都清楚李云天这不过是在例行公事而已,也就跟着逢场作戏。

    这起案子最为关键的不是那些公文和盐引,而是那些积盐的来历和流向,这需要到各盐场去进行实地调查,毕竟朝廷每年生产的积盐都有定数,岂会平白无故地多出那么多的积盐来?

    不过,要想去盐场查清事实也并非易事,两淮盐道下辖盐场的盐务大使皆已经具名上报,将各盐场积盐事宜上报到了两淮盐道衙门,如此一来也佐证了积盐之说。

    “既然这样的话,那些被漕运总督衙门扣押的货物无疑就是南京户部处理的积盐了。”得到张盛肯定的答复后,李云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听闻此言,陈文仁和掌声的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喜色,只要李云天认定了那些私盐是南京户部处理的积盐,那么就可以给漕运总督衙门出具公文,使得漕运总督衙门放行那些被查扣的货船。

    潘兴民、张韬和秦克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三人早就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即便是风头强劲的李云天也不愿意蹚两淮盐道的这淌浑水。

    就在这时,李满山急匆匆走进了房间,来到李云天身旁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将一张纸递到了李云天的手里。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李云天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变,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后,颇为惊讶地望着李满山,“抓住散发传单的人没?”

    “没有,对方让一些小乞丐当街散发,那些小乞丐并不知道纸上写了什么,据他们交待对方是一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李满山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回答。

    见此情形,陈文仁和潘兴民等人纷纷狐疑地望向了李云天,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使得李云天骤然色变。

第592章 云山雾罩

    “务必收缴全部传单,另,一定要抓到那个散发传单的人!”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李云天神情严肃地吩咐李满山。

    “卑职这就去办。”李满山向李云天拱了一下手,急匆匆地离开了。

    “侯爷,出了什么事?”等李满山走后,陈文仁不由得开口问道,隐隐约约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大人,你看看这个。”李云天闻言神情严肃地把手里的那张纸递了过去。

    “这……这……”陈文仁接过那张纸一看,脸色顿时大变,抬头神情震惊地望着李云天,“侯爷,是谁在造谣生事?”

    “现在还不清楚,今天上午在讲武堂司务处外面的街上发现的,本侯已经让人收缴散落的传单。”李云天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望着陈文仁,“陈大人,这上面说的都是缪言吧?”

    “当然,两淮盐道衙门和盐商总会怎么可能会运送私盐,这可是杀头的大罪。”陈文仁的双目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随后故作镇定地说道。

    “这就好!”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向陈文仁说道,“陈大人,依本侯之见,查清此事前咱们还是先暂停手头的事务为好。”

    “侯爷,这纯粹就是有人从中捣乱,想要混淆视听,本官觉得勿需理会这个心思叵测、藏头露尾的小人,现在已经是仲秋,一旦进入冬季的话道路将变得难走,届时那些积盐恐怕会被风雪堵在路上。”

    陈文仁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脸上里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他现在正指着李云天签下让漕运总督衙门放行的文书,岂会任由事情这么拖下去。

    先不说私盐的事情越早解决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尤为重要的是一旦这些私盐不能及时运抵目的地,那么有很大可能会爆发盐荒,届时各地往朝廷一上报,那么一切可都穿帮了,陈文仁的势力还没有大到能够影响到各地地方衙门、让各地衙门压住盐荒的地步。

    “陈大人言之有理。”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想了想后说道,“陈大人,你看这样如何,本侯在城内张贴布告,如果三天之内散发传单之人不出现,那么本侯就将其定为肆意滋事的恶徒进行通缉,同时给漕运总督衙门行文,让他们放行扣押的船只。”

    “侯爷所言甚是。”陈文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总不能强迫李云天签发给漕运总督衙门的公文,闻言向李云天一拱手,沉声说道。

    “三位大人,今天的事情就暂时到这里,还要劳烦三位大人再在扬州待上三天。”李云天闻言转向了潘兴民、张韬和秦克,微笑着说道。

    “侯爷言重了,我等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协助侯爷,何来‘劳烦’之说。”潘兴民知道那些私盐的事情出了变故,笑着向李云天摆了摆手,眼神显得有些闪烁。

    其实不止潘兴民,张韬和秦克也都知道陈文仁口中的积盐其实就是走私的私盐,但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今那批私盐出了差错,或许对他们来说倒是一个趁机牟取利益的机会,两淮盐道的这块肥肉可是谁都想啃上一口的。

    由于突然出现的传单,李云天结束了此次会面,让人带上那些公文、盐引和潘兴民、张韬、秦克离开了两淮盐道衙门,这这个结果使得陈文仁和张盛倍感失望。

    “大人,出了什么事?”送走了李云天等人,回到客厅的张盛狐疑地问向了陈文仁,他很好奇究竟那张纸上写了什么东西,竟然令李云天中止了给漕运总督衙门行文。

    陈文仁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将攥在手里的那个传单递给了张盛。

    “这……这怎么可能?”张盛看了传单上的内容后大吃了一惊,神情惊愕地望向了陈文仁,“这些都是机密事宜,外人不可能知道。”

    张盛之所以大惊失色,是因为传单上的东西与私盐有关,上面详细列明了被漕运总督衙门扣押的四支船队所贩运私盐的目的地,以及负责这些私盐销售的盐商总会盐商的名单,还有私盐提取、运输和销售的流程。

    这可是盐商总会的内部机密,只有执事以上的人才知道,很显然那些执事们不会将这些事情泄露出去,否则他们将会受到牵连,跟着倒大霉。

    漕运总督衙门一共扣押了打着户部旗号的四支运送私盐的船队,两支船队从扬州沿着运河北上,经过运河和黄河把私盐运动到大明北六省,另外两支船队从扬州沿运河南下,经过长江和运河运到大明南七省,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善的体系。

    这本应该是盐商总会的一个机密事宜,可传单上的内容却将这个体系清晰地给暴露了出来,这令张盛感到脊背上冷气直冒,万分惊恐。

    “陆德忠,一定是陆德忠,只有他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随后,张盛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人,急声向陈文仁说道。

    “陆德忠没有这么蠢,他现在不想跟盐商总会扯上丝毫关系,故而不会这么干,否则两淮盐务的事情捅出去对他没有没有好处。”

    陈文仁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况且,陆德忠走后盐务上的一些事情进行了变动,这些细节他不可能知道,可传单上面却清清楚楚地写了出来。”

    “大人,你的意思是这事是盐商总会内部的人干的?”陆德忠走的时候张盛还没来扬州,故而不清楚当时的事情,听了陈文仁的话后诧异地问道。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暗地里已经盯住了两淮盐道,将咱们运盐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陈文仁来回在房间里踱了几圈,神情严肃地望向了张盛,“如果这样的话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谁会这样做?”张盛微微一怔,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脸上满是愕然的神色,要想弄清楚盐商总会如何运作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眼红两淮盐道的人多了,谁都有这个可能!”陈文仁闻言苦笑了一声,颇为无奈地说道。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张盛的喉结一动,孤独一生,艰涩地咽下了一口口水,神情不无惊惶地问道,这种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最为可怕,他仿佛已经看见黑暗中有一双贪婪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派出你全部的人手,一定要找出写这份传单的人。”陈文仁面色一寒,冷冷地嘱咐道,“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出现在镇武侯面前!”

    “下官明白!”张盛从陈文仁杀气腾腾的语气中明白了陈文仁的意思,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现在与陈文仁同乘一条船,当然不希望船翻了,那么唯有谁挡他们的路他就要灭掉谁。

    “相公,你这一招打草惊蛇用的真好,恐怕这三天来他们将寝食难安了。”回讲武堂扬州司务处的路上,四轮马车里,雷婷笑着向李云天说道,李云天已经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陈文仁和张盛等人以后的日子将更难过。

    “这些家伙贪墨了两淮盐道那么多的税银,让他们三天睡不好只不过是预收他们罪行的一点利息而已。”李云天微微一笑,他准备步步为营,一步一步地将陈文仁和张盛等人逼到绝路上,同时又令外界产生错觉,认为他是不得已而为之,以此来解决两淮盐道的贪墨一案。

    “相公,咱们这三天怎么打发时间?”雷婷闻言莞尔一笑,李云天织了这么长时间的网现在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随后问道。

    “听说瘦西湖的鱼清鲜味美,明天相公准备去西湖垂钓,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李云天早有安排,笑了笑后有条不紊地回答,他刻意要展现给外界一副对私盐案子毫不关心的样子。

    谁能想到,看似无所事事的李云天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陈文仁和张盛一行人往他设计的圈套里撞。

    “垂钓?”雷婷闻言顿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李云天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过姜太公当年用的是钓竿而李云天用的则是渔网,随后笑盈盈地问道,“相公,瘦西湖在哪里,妾身这就叫人准备相关的事宜。”

    “就是保扬湖!”李云天闻言忍不住拍了一下额头,笑着向雷婷解释,这个时候瘦西湖的名字还是保扬湖。

    “保扬湖!瘦西湖?相公还真是诗情画意之人。”雷婷觉得有些意外,随后莞尔一笑,她差点忘了堂堂的镇武侯可是正统科班出身的进士,文采自然斐然。

    瘦西湖最开始的时候是扬州城外一条较宽的河道,原名保扬湖,是唐罗城、宋大城的护城河遗迹,南起北城河,北抵蜀冈脚下。

    明清时期,许多富甲天下的名商大贾纷纷在沿河两岸,不惜重金聘请造园名家擘画经营,构筑水上园林,其中尤以盐商为甚。

    瘦西湖极盛时期沿湖有二十四道景景观,即:卷石洞天、西园曲水、虹桥览胜、冶春诗社、长堤春柳、荷浦薰风、碧玉交流、四桥烟雨、春台明月、白塔晴云、三过流淙、蜀岗晚照、万松叠翠、花屿双泉、双峰云栈、山亭野眺、临水红霞、绿稻香来、竹市小楼、平岗艳雪、绿杨城廓、香海慈云、梅岭春生和水云胜概。

    这些景观被文人墨客赞誉为“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清朝的康熙和乾隆两位皇帝均六次南巡来此,对瘦西湖的景色是赞赏有加。

    虽然现在已经是仲秋,瘦西湖的景色显得有些凋蔽,但安静沉寂,倒不失为一个凝神养气的地方,同时也能避开扬州城里那些烦心的纷扰。

第593章 浮现端倪

    “镇武侯在瘦西湖上钓鱼?”李云天垂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陈文仁的耳中,陈文仁的双目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没想到李云天在这种危机的时刻还能如此清闲。

    不过下一刻陈文仁也就释然了,所谓的危机指的是两淮盐道衙门和南京户部,与李云天没有丝毫的关系,李云天自然要乐得一个逍遥自在,难道让他大举追查散步传单的人?

    “大人,盐商总会执事以上的人已经全部在会馆,您看该如何查?”立在一旁的杨慕恩闻言,躬身问道。

    陈文仁不仅让两淮盐道衙门的兵丁和盐商总会的人手满城搜查散布传单的人,而且还打算从盐商总会内部查起,逐一排查那些能接触到私盐运贩机密事宜的人,想要从中查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盐商总会的那些执事原本跟着运送私盐的船队一同前往私盐的目的地交货,货船被漕运总督衙门的人查扣后,这些执事就惊惶赶回扬州打探消息。

    “无论是谁都要盘查,看看他们有没有将这等机密消息泄露出去!”陈文仁沉吟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嘱咐道,“告诉他们,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谁要是再藏着掖着就是自寻死路,届时大家一起跟着倒霉!”

    “我这就去办。”杨慕恩知道事态的严重,向陈文仁拱了一下手后急匆匆离开。

    在杨慕恩阐明了利害关系后,盐商总会的那些执事以上级的盐商不敢有所隐瞒,纷纷将所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令杨慕恩大吃一惊的是,那些盐商或多或少地都曾经将私盐的事情泄露出去,而且对象大多数青楼里的红牌姑娘,又或者是一些多年的老友,这使得事态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连忙向陈文仁禀告。

    陈文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那些盐商平日里行事嚣张跋扈他很清楚,可没料到嘴上竟然也没有个把门的,把不该说的事情也都说了出去,如此一来眼前的形势就变得异常糟糕,他根本无法判断写传单人的身份。

    不过,事已至此陈文仁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下令张盛将与此事有关的人统统抓来两淮盐道衙门进行拷问,想要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这使得扬州城里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在瘦西湖上悠闲悠哉地钓着鱼的李云天得知了此事后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最喜欢看见眼前的这淌浑水被越搅越浑,这样一来他就好浑水摸鱼了。

    李云天在瘦西湖上垂钓的第二天,他“所作”的一首诗从瘦西湖上不胫而走,使得扬州的文人墨客们甚是追捧。

    垂柳不断接残芜,雁齿红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

    这首诗本是乾隆年间寓居扬州的诗人汪沆所作的感慨扬州富商挥金如土的诗作,被李云天窃来一用,一个“瘦”字正好应了瘦西湖的景。

    瘦西湖的特点是湖面瘦长,蜿蜒曲折,其园林既有自然风光,又有丰富的历史文化,四八节,风晨月夕,使瘦西湖幻化出无穷奇趣,其景妩媚多姿。

    尤其待到江南的春色降临,烟花三月下扬州,漫步于瘦西湖畔,但见几步一柳,好似绿雾般的柔媚动人,加之山茶、石榴、杜鹃、碧桃等妩媚的花树陪伴,更觉舒卷飘逸,窈窕多姿,万般的诗情画意尽现其中。

    天下西湖,三十有六,足见各地西湖数量之多,惟扬州的西湖,以其清秀婉丽的风姿独异诸湖,占得一个恰如其分的“瘦”字,可谓“十余家之园亭合而为一,联络至山,气势俱贯。”

    陈文仁得知此事后不由得摇头苦笑,看来扬州城里也只有李云天有此等闲情雅致,竟然在瘦西湖上诗兴大发,不过这样也好,也省得李云天在扬州城里碍事。

    在李云天所给出期限的第三天下午,陈文仁焦急地在两淮盐道衙门等待着那些被抓的人审问结果时,陈光宗领着一个人急匆匆地赶来见他。

    “父亲,孩儿已经找到写这份传单之人。”进门后,陈光宗急声向陈文仁说道。

    “何人所写?”陈文仁闻言微微一怔,随后顿时闪过一丝喜色,不动声色地沉声追问道。

    “盐商总会执事赵文举次子赵登宇!”陈光宗一字一句地回答。

    “赵登宇?”陈文仁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下就能解释为何对方对私盐的运贩知之甚详,随后面色一沉,“能确定是他吗?”

    “禀大人,小人与赵登宇是同窗,他的字小人一眼就能认出,传单上确实是他的字体。”这时,立在陈光宗身后的那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哥向陈文仁一拱手,高声说道,他与赵登宇一样也是盐商总会一名执事的子弟,平常与赵登宇关系密切,故而能认出赵登宇的字。

    “你能确定?”陈文仁面无表情地等着那名公子哥,一旦能查明写传单人的身份,那么事情将变得简单许多,不再毫无头绪。

    “大人,小人能肯定,这字就是赵登宇所写。”那名公子哥连连点着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镇武侯!”得到了那名公子哥的肯定答复后,陈文仁顿时一拳砸在了桌面上,面色阴沉,口中冷冷地蹦了一句出来。

    他虽然不知道赵登宇,但是却知道赵文举,知道赵文举是盐商总会推出来的替罪羊,这意味着赵家人现在都被关押在扬州卫的大牢里,如果没有李云天首肯的话赵登宇如何能写出那些传单来?

    在陈文仁看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李云天一手策划出来的,怪不得李云天一副轻松悠闲的样子,原来早已经安排好了后面的事宜,就等着他往里面跳。

    “父亲,你错怪镇武侯了,这个赵登宇在张贵出事后就已经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赵家的人被抓时他并不在里面。”作为知父莫如子,陈光宗从陈文仁有些狰狞的面色上知道他误会了李云天,连忙解释道。

    “什么?”陈文仁顿时就是一怔,神情充满了意外,望着陈光宗问道,“他跑了?去了哪里?”

    “不知道,赵文举说他去了湖广的岳父家,孩儿曾经派人查探过,赵登宇根本就没有去湖广。”陈光宗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地说道,赵登宇的离奇失踪一直使他感到不安,如今这种不安终于变成了现实。

    “这个混蛋,他想要把大家都害死!”突如其来的一幕使得陈文仁的脸色猛然变了几变,咬牙切齿地说道,万万没想到原本固若金汤的两淮盐道盐务的缺口竟然被人从内部给戳了一个洞出来。

    倘若不能及时修补上这个洞,那么两淮盐道上的那些龌龊事将会被赵登宇一一揭露出来,届时即便是李云天无意两淮盐道的事务也不得不慎重对待,很显然李云天没有义务要给两淮盐道捂盖子。

    至于赵登宇为何这样做陈文仁心中也猜了一个七七八八,这小子看来是想趁着这次私盐被查扣一事来救赵文举和赵家的人,依照大明律例赵登宇如果检举出了如此大的一个案子的话,皇上肯定会法外开恩免去赵文举的罪责。

    反正赵家经此一事后什么都没有了,搞不好还要满门抄斩,因此赵登宇倒不如搏上一把,说不定能救赵文举和赵家人一命。

    “父亲,是孩儿疏忽了,张贵出事后孩儿就应该想到赵文举不会坐以待毙,以至于跑了赵登宇。”

    陈光宗清楚事态的严重,冲着陈文仁拱手说道,赵登宇很显然对私盐的事一清二楚,一旦让他把事情捅到了李云天那里后果不堪设想,没出事的时候李云天还能对两淮盐道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赵登宇要是将两淮盐道贩运私盐的罪证都捅出来,李云天也唯有一查乐。

    况且,即便李云天不想介入此案,但他身后的内阁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打击朝中六部势力的机会,届时一定会全力查处,两淮盐道将掀起腥风血雨。

    “这事不怪你,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像赵文举这种身缠万贯的商人,自然舍不得眼前这个花花世界,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陈文仁闻言向陈光宗摆了摆手,他此时的心境已经平缓了许多,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懊恼也于事无补,因此他沉吟了一下,神情冷峻地吩咐陈光宗,“你吩咐下去,让盐商总会认识赵登宇的人协助两淮盐道衙门全力搜查逃犯赵登宇,务必要将其找到!”

    “父亲,以两淮盐道的兵力恐怕无法对扬州城进行彻查,需要扬州府的协助。”陈光宗闻言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

    “好,我这就让张大人给陆大人发公文,请他出兵协助。”陈文仁点了点头,抬步走出了房间,前去找两淮盐道转运使张盛,让他给扬州知府陆兴发协查赵登宇的公文。

    “对了,明天你加派人手埋伏在两淮盐道衙门周围,只要赵登宇一露头立刻将他带走。”走到门口处,陈文仁停下了脚步,扭头阴沉沉地吩咐陈光宗,“要是他不老实的话就弄死他,免得到时候成为一个祸害。”

    按照李云天先前的决定,三天内如果散发传单的人不出现,那么他就要宣布其为散布流言的恶徒予以通缉,尤为重要的是届时他将签发给漕运总督衙门的公文,以那些私盐是南京户部处理的积盐为由,让漕运总督衙门放人。

    只要李云天将那道公文开出来陈文仁就什么都不怕了,这意味着李云天已经认定那些私盐是积盐,自然也就不会再理会赵登宇的事情。

    “孩儿明白,绝对不会让赵登宇见到侯爷!”陈光宗自然知道事态的严重,郑重其事地向陈文仁躬身回道。

第596章 投案

    “大公子,咱们该怎么办?”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纵使是阅历丰富的杨慕恩也慌乱了起来,神色惊慌地问向面色铁青的陈光宗,赵登宇可不是寻常人,对盐商总会贩运私盐一事知之甚详。

    尤为重要的是,赵登宇手中可能有一些盐商总会贩运私盐的重要账目和证据,这将对盐商总会的盐商造成重大冲击。

    听闻此言,现场的盐商们纷纷关切地望向了陈光宗,等着他拿主意。

    “两淮盐道的盐务牵涉各方利益,连镇武侯都不想涉入其中,赵登宇不过一条被通缉的小泥鳅而已,能翻起什么大浪来?”

    陈光宗抬头环视了一眼四周的盐商,沉吟了一下后说道,“况且,有侍郎大人和张大人在,岂容他放肆?”

    盐商们闻言纷纷点着头觉得陈光宗言之有理,慌乱的心境也随之平复了下来,毕竟私盐生意所牵扯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届时自然有人来捂两淮盐道的这个盖子。

    陈光宗虽然安慰了那些盐商,但眉头却紧紧皱着,心中没有丝毫的轻松。

    多少年来两淮盐道还从没有发生过盐商告密的事情,毕竟那些盐商都是私盐生意的利益获得者,一旦告密的话不仅将失去荣华富贵而且还会受到律法的严惩,谁吃饱了撑的去做这样的蠢事。

    这意味着两淮盐道将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赵登宇说不准会在死水一潭的两淮盐道掀起惊涛骇浪,届时不知道多少人会被那些涛浪无情地吞噬。

    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意外,但陈光宗和杨慕恩的棋局依旧在进行,他很清楚此时人心不能乱,无论如何都要扛到两淮盐道衙门有确切的消息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少爷,事情已经办妥了。”不久后,就在陈光宗心不在焉地与杨慕恩对弈的时候,一名下人急匆匆走来,凑在陈光宗的耳旁低声说道。

    陈光宗闻言点了一下头,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轻松,由于眼前情形危急故而他要未雨绸缪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关键时刻用来自保。

    由于赵登宇的突然现身,两淮盐道衙门里的氛围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等待赵登宇前来期间李云天神情轻闲地与众人聊着天,毕竟这里不是公堂没有必要使得气氛剑拔弩张。

    虽然陈文仁和张盛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不过笑得有些勉强,面对眼前这个危机两人谁也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潘兴民、张韬和秦克在与李云天交谈的时候倒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容,三人觉得今天的事情也太戏剧了一些,谁能想到关键时刻杀出来一个程咬金,那名写了传单的人竟敢自己蹦出来。

    此时此刻,潘兴民三人已经知道传单上的内容,对方既然能如此详尽地把私盐贩卖的过程罗列出来,很显然不是盐商总会内部的人就是已经对盐商总会私盐生意关注已久,这意味着那些被漕运总督衙门查扣的私盐要想变成积盐的话可没有那么简单。

    对于潘兴民三人来说,如今的这个局面反而令他们感到有些兴奋,如果检举的人能闹上一闹的话他们可以从中攥取更大的利益,两淮盐道这块肥肉如果能咬上一口的话将回味无穷。

    不过,事情能否闹起来取决于那名举报者所提供的证据是否足够劲爆,以及李云天对此事的态度。

    其中尤以李云天的态度至关重要,毕竟李云天是两淮盐道的巡盐正使,如果他想要放两淮盐道一马的话,这件事情就会稀里糊涂地了结,而举报之人十有**会在以后死于非命。

    “侯爷,人已带到。”正当李云天与潘兴民在那里谈笑的时候,李满山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手上戴着镣铐的年轻人,两个锦衣卫面无表情地尾随其后。

    在座众人的视线随即落在了那名年轻人的身上,除了李云天外,即便是陈文仁也在暗自猜测着他的身份,毕竟陈文仁以前并没有见过赵登宇。

    “罪民赵登宇叩见侯爷、各位大人。”那名年轻人来到李云天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高声说道。

    陈文仁闻言眉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前来投案的人果然就是赵登宇!

    潘兴民等人则不知道赵登宇是何许人,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想知道他与两淮盐道究竟有何恩怨,竟然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掺和这次的事件。

    “赵登宇,本侯问你,你为何要编造事实来污蔑两淮盐道?”李云天面色一沉,不动声色地望着赵登宇,“还有,运贩私盐的赵文举是你何人?”

    “禀侯爷,罪民所说之事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赵登宇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向李云天说道,“侯爷,罪民的父亲就是盐商总会执事赵文举,其实罪民的父亲只不过是替罪羊而已,盐商总会和两淮盐道衙门为了从张贵一案中脱罪故意将罪民的父亲给抛了出来。”

    “侯爷,罪民的父亲行事历来小心谨慎,您已经来扬州查两淮盐道贪腐一事,他怎么可能顶风而上在这个紧要关头还大张旗鼓地贩运私盐?这岂不是自寻死路!”说着,赵登宇高声提出了他的质疑。

    李云天闻言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对赵登宇的表现非常满意,张文举贩运私盐一案其实疑点重重只不过他没有理会罢了,现在要经由赵登宇的口一一将那些疑点给捅出来。

    其中最大的一个疑点就是赵文举此次贩运私盐的时机非常敏感和微妙,他明知道李云天来扬州查两淮盐道的贪墨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从事私盐的运输,一点儿也不知道避避风头,其行为完全就不合常理摆明了就是往枪口上撞,很有些舍车保帅的味道。

    听闻赵文举的身份后,潘兴民等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他们听说了赵文举私盐一案,知道赵文举次子莫名消失,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哼,利欲熏心而已。”赵登宇的话音落后,陈文仁随即冷笑了一声,冷冷地等着他说道,“你既然是赵文举之子,想必也知道运贩私盐的利润之巨,赵文举心中贪婪,故而铤而走险!”

    “侍郎大人,今日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你虚开盐引,盐商总会的那些人岂会畅通无阻地把私盐打着官盐的名号运抵到全国各地?”赵登宇以前见过陈文仁一面,见陈文仁如此污蔑赵文举,因此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荒谬,本官行得正坐得端,怎么做那些违法乱纪之事?”陈文仁的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沉声斥责道,“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侯爷,罪民所言都是实情,两淮盐道私盐买卖猖獗,盐商总会每年都能从南京户部拿到众多的盐引来贩运私盐,其私盐的规模是官盐的数倍之多。”

    赵登宇懒得跟陈文仁打嘴仗,转向了李云天,郑重其事地说道,“侯爷,这次被漕运衙门扣押的那批盐就是盐商总会所运作的私盐,罪民听父亲说过,由于担心侯爷在两淮盐道大动干戈所以今年的私盐运送延后,等风头过了再发往各地。”

    潘兴民等人没想到赵登宇竟然将矛头对准了陈文仁,心中倍感诧异,看来赵登宇此次可谓来者不善,自大明立国后还从没有平民胆敢当众斥责六部的堂官,赵登宇可谓是开创了大明历史的先河。

    “大胆,侍郎大人乃国之重臣,岂容你亵渎!”这时,坐在一旁的张盛面色一沉,指着赵登宇厉声说道,“你可知道,按照大明律例民告官要先杖责三十大板!”

    李云天闻言看似随意地瞥了张盛一眼,张盛很显然是在提醒他赵登宇已经触犯了朝廷的律法,要对其施以杖刑。

    潘兴民等人微微颔首,张盛说的没错大明律例中确实有这么一条,赵登宇很显然逃不了这三十大板。

    “赵登宇,本侯问你,你可坚持先前所说之言?”李云天知道赵登宇这三十大板无论如何是逃不了,因此沉吟了一下后不动声色地望着他,“本侯提醒你,依照大明律例,民告官有理没理都要先杖责三十!”

    “侯爷,罪民愿意挨这三十大板。”赵登宇早有心理准备,因此没有丝毫的犹豫,语气决然地答应下来,随后冲着李云天磕了一个头,“如果罪民和罪民的父亲能将功赎罪的话,恳请侯爷能从轻发落。”

    “如果本侯查实你所言属实的话,自当会依照律例从轻处置。”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来人,将此人重责三十!”见此情形,张盛向立在门口的两淮盐道衙门差役一指赵登宇,语气阴沉地下达了命令。

    门口立着的差役闻言立刻气势汹汹地涌了进来,一把将赵登宇按在了地上,伸手扯下了他的裤子。

    “侯爷,两淮盐道衙门、南京户部和盐商总会都参与了私盐的运贩,如果让两淮盐道衙门的人行刑罪民必死无疑。”

    不等两淮盐道衙门的差异从前堂把水火棍拿来,趴在地上的赵登宇就高声向李云天喊道,“侯爷,如果小民没有记错的话,侍郎大人和张大人应该回避此案!”

    “三位大人意下如何?”李云天闻言微微皱了皱,显得有些为难,随后问向了潘兴民、张韬和秦克,他们三人是三法司的官员,自然在此事上最有权威。

    “按照大明律令,陈大人和张大人是应该回避。”潘兴民和张韬、秦克低声商议了一番,神情严肃地向李云天点了点头。

    这使得陈文仁和张盛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一旦两人被排除在外的话那么事态的发展就将难以控制,天知道赵登宇会捅出什么不该说的隐情来。

第597章 捷足先登

    “两位大人如何看待此事?”得到了潘兴民的肯定答复后,李云天转向了陈文仁和张盛,不动声色地问道。

    “侯爷,既然大明律例有定制那么本官就先行退下,请侯爷给本官做主,严惩这个污蔑本官清白的恶徒。”既然潘兴民等人已经有了结论,陈文仁自然不能再赖在这里,于是起身向李云天一躬身说道。

    “陈大人放心,本侯一定会查清此事,给你一个公道。”李云天闻言微微颔首,沉声安慰着陈文仁。

    陈文仁随后向潘兴民等人拱了拱手,面无表情地领着张盛离开了,前去一旁的厢房等待着案情的进展。

    “你去告诉大公子,让盐商总会的人把以前往来的账目统统烧掉,一本也不能留!”进了厢房后,陈文仁召来了一名心腹随从,神情严肃地嘱咐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陈文仁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赵登宇极有可能将两淮盐道搅得天翻地覆。

    “大人,一些账目还没来得及对,要是把账册都烧了的话可就成了一笔糊涂账了。”等那名心腹随从走后,张盛低声向陈文仁说道,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每两年的春季,盐商总会的各位执事将会带着各自的账本在盐商总会会馆里对账,结算前两年私盐生意的利润,然后将那些利润按照约定分配出去。

    由于明年春季就是盐商总会的对账时间,一旦那些账册被烧的话意味着今年和去年从事私盐的开销将无法对上,这将是一笔巨大的花销,届时无法向那些分钱的人交代。

    “现在已经火烧眉毛,管不了那些多了,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陈文仁冷笑了一声,“这些年来他们已经从两淮盐道拿了不少钱,也不想看着两淮盐道翻船吧!”

    “大人,你说侯爷会如何对待赵登宇?”张盛这才稍稍安心,随后不无紧张地望着陈文仁。

    要是李云天能把赵登宇的事情给压下来的话他们就能高枕无忧了,可李云天并没有从两淮盐道拿好处,因此也没有义务帮他们,这使得他心里异常忐忑。

    “两淮盐道的事情牵涉甚广,想必镇武侯也不会轻易蹚这淌浑水!”陈文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后神情冷峻地说道,他并无认为李云天想把两淮盐道搅个天翻地覆。

    房间里随即陷入了沉默,陈文仁和张盛坐在那里各自想着心事,焦急地等待着李云天审问赵登宇一事的结果。

    “大人,不好了,锦衣卫去盐商总会传唤那里的盐商了。”片刻之后,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跑进来,慌里慌张地向陈文仁说道。

    “什么?”陈文仁噌地就站了起来,他可是知道盐商总会执事级别以上的盐商都在盐商总会会馆,锦衣卫这么一去将一网打尽,根本就不给他们烧毁账册的时间。

    很显然,那些盐商不会随身携带那些账册,肯定都藏了起来,这无疑就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风险。

    “怎么回事,锦衣卫怎么去盐商总会了?”张盛也意识到形势变得不妙,连忙问向那名下人。

    “禀大人,你们走后赵登宇将盐商总会的人给告了,说他们暗中倒卖私盐,因此侯爷让锦衣卫前去传人。”下人向张盛一躬身,连声说道。

    “这个混蛋!”陈文仁没想到赵登宇竟然坏了他的大事,禁不住一拳砸在了桌面上,面色阴沉地说道,如此一来那些账册将无法销毁。

    “大人,现在怎么办?”张盛忧心忡忡地望着陈文仁,要是那些盐商总会的盐商一不留神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来,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他们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件事情关系着他们的身家性命,他们就是一死也不敢泄露半个字出来。”

    陈文仁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神情冷峻地说道,“况且,镇武侯审案从来不用刑具,少了皮肉之苦他们更不会说了。”

    “大人,赵登宇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了,要尽快找个人把他了结了。”张盛闻言双目凶光一闪,伸手右手右掌做出了一个往下切的手势,低声说道。

    赵登宇的出现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张盛,一旦两淮盐道的事情闹开的话他这个两淮盐道转运使将首当其冲,必定受到朝廷的严惩,其身家性命难保。

    “他肯定会和赵文举一样,关在扬州卫的大牢里,那里由锦衣卫接管,要想杀他谈何容易。”陈文仁摇了摇头,沉声嘱咐张盛,“现在局势未明,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激怒了镇武侯将得不偿失。”

    “下官明白。”

    按照张盛的说法,他本来想安排弓箭手在赵登宇离开两淮盐道衙门的时候射死他,然后将责任推到那些盐枭的头上,这样一来赵登宇将永远闭口,可听了陈文仁的话后才意识到自己此举不妥,连忙向陈文仁躬身说道。

    很显然,赵登宇并不可怕,关键是李云天的态度,李云天如果认为赵登宇是在撒谎那么赵登宇就是能拿出确凿证据也没用,因此现在陈文仁和张盛要想办法来从李云天那里寻找突破口,而不是给李云天难堪。

    “但愿能平安度过这一劫!”陈文仁缓缓坐了下去,神情严肃地端起了一旁桌上的香茗慢慢品着,心中暗暗祈祷,他从政数十年来还从未遇见过如此凶险的境况,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

    两淮盐道衙门后堂,当行刑的锦衣卫退下时,趴在地上的赵登宇臀部已经鲜血淋淋,看上去惨不忍睹。

    面色苍白的赵登宇死死咬着嘴唇,自始至终没有喊一声疼,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身为一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能做到他这一步的人并不多。

    “赵登宇,本侯提醒你,按照大明律例诬陷者将反坐其罪,污蔑朝廷命官更是罪加一等,你本就是戴罪之身,倘若再加上反坐之罪将被判处极刑,你可要想好了,否则届时悔之晚矣!”望了一眼额头上满是汗水的赵登宇,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提醒着他。

    由于赵登宇涉及到了赵文举一案,按照赵文举所犯私盐案的案情十有**会被流放到边疆,可如果要是加上反坐之罪的话,那么即便不是凌迟也会被绞死。

    “侯爷,罪民已经想清楚了,即便是一死也要将两淮盐道的黑幕给抖出来。”赵登宇没有丝毫退缩,深吸了一口气后毅然说道。

    “既然如此,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漕运衙门扣押的那些盐是私盐,本侯可以告诉你那些盐不仅有着南京户部所开的盐引,而且也有南京户部处理积盐的公文以及各盐场盐务大使所开具的文书!”

    李云天见赵登宇心意已决,于是神情严肃地望着他,既然是逢场作戏那么自然要把戏给演全了,因此李云天并不着急让赵登宇交代问题,而是循序渐进地推动案情的发展。

    “侯爷,南京户部既然参与了此案,自然会想法设法掩盖,那些盐引他们想开出来多少就有多少。”

    赵登宇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至于那些盐场的盐务大使,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参与到了私盐的生意里,有些人还与盐枭相勾结,自然会进行掩饰。”

    “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盯着赵登宇问道。

    潘兴民、张韬和秦克闻言齐刷刷地注视着赵登宇,李云天的这个问题十分关键,要是赵登宇能拿出真凭实据来,那么事态可就严重了。

    “侯爷,罪民的父亲那里有证据,每两年盐商总会的人会对账销账,以此来分配从私盐买卖上赚来的钱,罪民的父亲私下留有一套账本用来自保,只要把罪民的父亲找来,罪民能说服他拿出那些账本,上面记录了私盐交易的详细过程。”

    赵登宇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开口说道,“据罪民所知,盐商商会有不少人都像罪民的父亲一样,也都保留有以前的账本,只要侯爷派人前去他们家中搜查那么就一定能找到。”

    “荒唐,本侯单单凭你一面之词就要搜查那些盐商的家?你可知道他们中的有些人曾经受到过太宗皇帝的嘉奖!”李云天闻言冷笑了一声,伸手一指赵登宇,厉声问道,“本侯问你,你是不是想要给家人脱罪,这才编出了此等谎言?”

    “侯爷明察,罪民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侯爷。侯爷,两淮盐道向来是油水最足的衙门,罪民父亲所涉及的私盐只不过占两淮盐道私盐量的一成,其余的私盐被盐商总会的其他人所把持。”

    赵登宇连忙进行了否认,高声说道,“侯爷,两淮盐道每年流失的税银有数百万两之巨,侯爷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它流走?”

    “除了赵文举,本侯现在还未发现两淮盐道有贩运私盐的事情。”李云天见赵登宇提到税银,没有不由得皱了皱,面无表情地说道,“本侯认为你一派胡言,所说之事不足为信,简直荒谬之极,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大牢里待着,等候皇上的处置!”

    “来人,将他带走!”说着,李云天冲着立在门口的锦衣卫喊了一声,准备结束对赵登宇的审问。

    听闻此言,潘兴民、张韬和秦克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眼神中禁不住流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看来李云天并不想牵涉进两淮盐道的事情里,如此一来的话他们也就没办法浑水摸鱼,进而从中谋取丰厚的回报。

第598章 借力打力

    “侯爷,你是皇上钦命的巡盐正使,难道要置两淮盐道的龌龊于不顾?这样做如何对得起皇上?”

    随着李云天的一声令下,几名锦衣卫从门外走进来,架起赵登宇的四肢准备带他离开,赵登宇见状连忙高声喊道,“如果侯爷不管此事的话罪民的妻儿一定会上京告御状,让皇上来定夺!”

    “大胆,竟然威胁侯爷!”这时,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的谢恒开口了,指着赵登宇沉声呵斥道。

    “侯爷辜负皇上的信赖,实在是有愧圣恩!”说话间赵登宇已经被锦衣卫们抬了起来,他不顾臀部的伤势奋力挣扎着,口中大喊道,“侯爷,各位大人,要是罪民的妻儿上京告御状,届时你们可曾想好了如何向皇上交差?”

    “侯爷,既然此人信誓旦旦那么不妨听他一言,届时也能让他心服口服。”这时,坐在一旁的潘兴民沉吟了一下,开口向李云天说道。

    在潘兴民看来,既然赵登宇主动投案那么必有什么倚仗,他身为南京刑部左侍郎如果置之不理的话,要是赵登宇的妻儿真的闹上了京城,那么届时他可就要受到牵连。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赵登宇所而言非虚,其妻儿十有**真的会上京城告御状,潘兴民岂会招惹这种麻烦?

    况且,潘兴民也希望赵登宇能把事情闹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从中捞取更大的利益:很显然,当两淮盐道一些内情被赵登宇曝露出来后陈文仁一定会想法设法地捂住这个盖子,届时必定会与他来谈交易。

    南京刑部不比京师刑部,职权受到大大的削减,每年除了南直隶各府的炭敬和冰敬外没有其他的进项,即便是炭敬和冰敬也无法与京师的那些衙门相比。

    其实,比起这些额外的进项,南京各部院堂官在仕途上的失落是外人无法体会到的,虽然他们与京师六部堂官级别一样,但在朝政上却备受冷落,不仅失去了朝政上的话语权,也没有各部院衙门的管辖权,犹如一个衣着光鲜的摆设一样。

    说实话,朝中的那些大员一旦到南京各部院任职后,将很难再返回京师为官,先不说他们通常是朝廷里各派系势力争斗的失败者,单单他们已经远离了宣德帝就无法再有受到重用的机会。

    因此,如果不是被宣德帝特意派来南京坐镇的官员,南京各部院的那些堂官要想东山再起殊为不易,需要种种机缘巧合,例如一场惊天的答案,就像两淮盐道的贪墨。

    再者说了,即便两淮盐道的贪墨案被压了下去,那么潘兴民也能从中狠狠地捞上一笔,足够他致仕后养老,何乐而不为?

    “侯爷,本官也认为潘大人言之在理,不妨听听看他还有何证据!”潘兴民的话音落后,南京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韬就接口,不动声色地支持了他。

    “侯爷,本官也觉得还是查一查好,也免得届时惊扰了圣驾。”南京大理寺左少卿秦克随后不失时宜地说道。

    张韬和秦克的的想法与潘兴民一样,随着事态的发展心理上逐渐发生了变化,两人本以为两淮盐道的私盐的事情很快就能了结,谁知道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情,这就使得他们心中禁不住起了波澜。

    虽然潘兴民、张韬和秦克并不想涉及两淮盐道的贪墨案,但是这却并不代表着他们会轻易放过如此好的捞取利益的机会,再怎么也得要让陈文仁欠他们一个大人情。

    尤为重要的是,李云天现在在扬州坐镇,潘兴民、张韬和秦克只需要煽风点火,一旦出了事情自然由李云天在前面顶着,一个个算盘打得颇精。

    “侯爷,下官觉得三位大人所言甚是,两淮盐道是国之重地,大明几乎一半的税收来自于此,故而还是查查为好,也省得外面的人非议。”见此情形,谢恒随即沉声向李云天说道,无形中就把彻查此案的责任推到了潘兴民三人的身上。

    “侯爷,姑且听听他有何证据,如果其在信口开河,侯爷也能治他的罪。”坐在谢恒身旁的韩亮自然心领神会,跟着开口表示了赞同。

    “既然诸位都觉得此案查一下为好,那么本侯就听听他有何话说。”李云天环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眼神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亮光,潘兴民三人的反应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下可帮了他一个大忙,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说着,他向抓住赵登宇的锦衣卫挥了一下手,那几名锦衣卫就把赵登宇放在了地上。

    “侯爷,只要把罪民的父亲带来,罪民有信心让他说实话,肯定侯爷届时能宽大罪民父亲的罪责。”赵登宇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说话,但努力了几下后放弃了,趴在地上一脸恳切地望着李云天。

    “好,本侯给你这个机会,要是届时赵文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别怪本侯重重责罚于你。”李云天闻言点了一下头,向立在门口的锦衣卫高声吩咐道,“来人,去扬州卫把赵文举提来!”

    这时,一名立在后堂窗外偷听的两淮盐道衙门的官吏连忙起身离开,急匆匆向厢房里的陈文仁和张盛汇报去了。

    “什么,潘大人他们让侯爷查赵登宇所言之事?”厢房里,听了那名官吏汇报的张盛顿时大吃了一惊,脸上流露出意外的神色,在他看来潘兴民、张韬和秦克不过就是摆设而已,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敢介入两淮盐道的事情里。

    “禀大人,侯爷本不相信赵登宇,要将其带走,不知为何潘大人他们竟然阻止了侯爷,要侯爷慎重行事。”那名官吏向张盛微微一躬身,一五一十地答道。

    “这三个老狐狸,怪不得咱们让人送给他们银票和房产他们不要,原来是想要存心找麻烦。”听到这里,张盛禁不住砰的拍了一下桌面,怒气冲冲地说道。

    潘兴民、张韬和秦克抵达扬州后,陈光宗曾经拖扬州地面上有名望的士绅借着拜见三人的名义给三人送去了钱财,以此讨好三人,使得三人在私盐一案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被三人给婉拒了。

    “那些私盐的事态尚未明了,他们岂敢轻易伸手?”陈文仁则面沉似水,好像对潘兴民三人的举止并不感到奇怪,冷笑了一声后说道,“看来他们想要将此事搅浑,从中攥取更大的利益!”

    “这些家伙是疯了,两淮盐道一事事关重大,稍有差池将会掀起腥风血雨,他们难道就不怕惹火烧身!”张盛的双目闪过一道凶光,恶狠狠地说道,如果不是潘兴民三人搅局的话李云天已经将赵登宇打入了扬州卫的大牢。

    “他们的目的是获利,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咱们作对。”陈文仁皱着眉头望向了张盛,忧心忡忡地说道,“现在就怕赵文举顶不住将他私下里留下的账目交出来,那么局面届时可就难以掌控了。”

    “这些混蛋老是自作聪明,竟敢背地里留下那些账目,现在可好,反倒成为了威胁咱们的证据!”

    一想到被赵文举暗中留下的私盐账目,张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之所以每两年对账销账一次并且事后烧毁那些账册,就是为了避免账册外流,可那些盐商总会的盐商私下里却留了一手,实在是可恶之至。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就看赵文举能否顶住压力以及镇武侯的态度了。”陈文仁的眉头皱了几皱,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对眼前的局势他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盐商总会会馆。

    “大公子,锦衣卫的人来了!”一名下人急匆匆地奔进了会客大厅,急声向与杨慕恩对弈着的陈光宗说道。

    “锦衣卫!”握着棋子的陈光宗闻言眉头微微一皱,脸上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不清楚锦衣卫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随后他的脸色猛然一变,一个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很显然锦衣卫不会无缘无故地前来,一定是两淮盐道衙门出了什么事。

    不等陈光宗反应过来,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随即一群衣着鲜艳的壮汉就闯了进来,将屋子里的人团团围住。

    这使得现场众人顿时惊慌起来,盐商总会还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平日里即便是两淮盐道衙门和扬州府衙的人也不敢轻易进入这里。

    “李千户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不知所为何事?”当李满山在几名属下的簇拥下进入大厅里后,杨慕恩连忙起身迎过去满面笑容地问道,李满山来了扬州这么长时间他自然与李满山打过交道。

    “奉侯爷令,带你们盐商总会的人前去两淮盐道衙门协助查案。”李满山面无表情地望着杨慕恩,“杨会长,你们盐商总会执事以上的人都在这里吧?”

    “都在!”杨慕恩闻言吃了一惊,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众人后向李满山点了点头,随后试探性地问道,“李千户,能否让我等只能被一下,换身衣服去见侯爷。”

    “不必了,侯爷和几位大人正在等着你们回话。”李满山闻言摇了摇头,然后一侧身向杨慕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会长,请吧!”

    “李千户,这位是南京户部杨侍郎的二公子,此次前来与在下手谈,不是我们盐商总会的人,你看是否……”杨慕恩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态不妙,沉吟了一下后望了陈光宗一眼,再次试探性地问道。

    “侯爷只是让你们盐商总会的人前去问话,与其余人等无关。”李满山虽然不认识陈光宗,但是却听过他的名字,看了看陈光宗后不动声色地回答。

    “陈公子,看来咱们只有下次再一决高下了。”杨慕恩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这表明李满山此次前来并不是要对付盐商总会,否则岂会落下陈光宗?于是他冲着陈光宗一拱手,起身领着魏德光等人跟着李满山离去。

    “怎么会这样?”陈光宗开始还以为李满山是冲着他来的,见李满山只是带走了杨慕恩等人,眉头顿时就皱在了一起,不清楚两淮盐道衙门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随后,陈光宗急匆匆地离开了盐商总会会馆,前去两淮盐道衙门打探确切消息。

第599章 回心转意

    由于扬州卫指挥使司衙门距离两淮盐道衙门只有两个街口,距离比盐商总会会馆到两淮盐道衙门近得多,故而虽然是李满山先去盐商总会会馆传人,但先赶到两淮盐道衙门的确是带着手铐脚镣的赵文举。

    出乎潘兴民、张韬和秦克的意料,虽然赵文举戴着手铐脚镣,但是衣衫整洁,发式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气色看起来不错,好像并没有在大牢里吃什么苦头。

    由此一来,三人不由得相信了外界的传言,看来李云天审案果然与众不同,对案犯都会采取不同程度的优待。

    赵文举进入后堂后一眼就看见了趴在地上、臀部血肉模糊的赵登宇,禁不住怔在了那里,一脸的难以置信。

    “赵文举,你可认得此人?”李云天很满意赵文举此时的反应,再怎么说赵文举也是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江湖了,逢场作戏的本事还是有的,不动声色地指着赵登宇问道。

    “禀……禀侯爷,他……他是罪民的次子。”赵文举闻言回过神来,连忙向李云天回道,由于紧张他有些口吃。

    随后,赵文举快走几步跪在了赵登宇身旁,望向赵登宇的神色中充满了关切。

    “赵文举,赵登宇说你手中有两淮盐道和盐商总会运贩私盐的证据,他所言是否属实?”李云天盯着赵文举,沉声问道。

    “证……证据?”赵文举闻言顿时就是一怔,神情惊讶地望着李云天。

    “爹,孩儿已经全部告诉了侯爷,侯爷答应只要你把那些证据交出来的话就能将功折罪。”

    这时,趴在一旁的赵登宇连忙向赵文举说道,“爹,你在牢里不清楚外面的事情,盐商总会今年运贩的私盐已经被漕运衙门查扣,既然他们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羊使得咱们全家都要跟着遭殃,你又何必要为他们遮掩!”

    “漕运衙门查扣了盐商总会的货船?”赵文举的脸上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有些匪夷所思地望向了李云天,想要从他那里得到确认。

    “不是盐商总会的船,是南京户部的船!”这时,坐在一旁的谢恒开口纠正了赵文举,面无表情地问道,“赵文举,本官问你,你可知道两淮盐道积盐一事?”

    “积盐?”赵文举颇为愕然地望向了谢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

    见此情形,潘兴民、张韬和秦克不由得对视了一眼,脸上一副意味深长地神情,谁都看出来赵文举并不知道积盐的事情,否则绝对不会显得如此茫然。

    “赵文举,盐商总会参与了积盐的销售,你身为盐商总会的执事不会不知情吧?”见赵文举怔在了那里,韩亮沉声提醒到,身为两淮盐道巡盐副使他和谢恒自然要在审案时冲锋陷阵,在前面开路了。

    “是……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罪民……罪民由于忙于私盐的运输,没有怎么关注积盐的事情。”被韩亮这么一质问,赵文举顿时慌乱了起来,伸手擦了一些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爹,都倒了这个地步了你还隐瞒什么?现在那些人巴不得咱们都去死,好给他们顶罪!”

    听闻此言赵登宇顿时就急了,忍不住高声说道,“爹,这可是你将功赎罪的最好机会,有镇武侯做主你还怕什么?”

    “住口!”赵文举闻言两眼一瞪,沉声呵斥赵登宇,“盐务上的事情爹心里清楚,你休要多嘴!”

    “大胆!”与此同时,李云天面色一沉,伸手一拍身旁的桌面指着赵文举高声喝道,“竟敢咆哮公堂,来人,重责二十!”

    立在门口的锦衣卫闻言,立刻涌进来按住赵文举噼里啪啦地打起了板子,很快就将赵文举的臀部打出血来,疼得赵文举忍不住呻吟着。

    潘兴民、张韬和秦克冷眼旁观着眼前的这一幕,很显然赵文举刚才是太过着急,以至于当众失态,结果白白挨了这一顿板子。

    “赵文举,本侯问你,你手中究竟有没有两淮盐道和盐商总会贩运私盐的证据?”等赵文举挨完了那二十板子,李云天神情严肃地望着他,“本侯公务繁忙,可没有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

    “侯爷,不要听犬子的胡言乱语,罪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牵扯无辜。”赵文举咬了咬牙后抬起头,神情毅然地向李云天说道,“罪民虽然知道积盐一事,但由于平日里这些事都是交由盐商总会打理,故而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听闻此言,潘兴民、张韬和秦克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三人原本以为会从赵文举这里打开缺口,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可没想到赵文举竟然如此固执,嘴巴非常严实。

    “事已至此想必你已无话可说了吧?”得到了赵文举的答复后,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望向了赵登宇,沉声问道。

    “爹,两淮盐道每年都要流失巨额税银,现在皇上已经关注此事,那些私盐生意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届时皇上雷霆之怒下将无人幸免。”

    赵登宇闻言神情焦急地看望着赵文举,“爹,你的案子是镇武侯所办,即便是孩儿等人侥幸留得一命被流放边疆,试想此案性质恶劣,盐商总会的人岂敢轻易关照孩儿等人?到时候恐怕避之唯恐不及!”

    “爹,孩儿这次之所以主动投案检举两淮盐道和盐商总会的私盐生意,就是为了能给咱家找一条活路,即便是孩儿这次检举失败那么孩儿的妻儿以后也会继续检举,实在不行就上京告御状,直到搬到那些蠹虫,孩儿不相信皇上会坐视那些税银流失!”

    说着,赵登宇的脸上流露出了一股决绝的神色,神色毅然地向赵文举说道。

    “什么!你是主动投案?”赵文举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神情显得万分诧异,好像以为赵登宇是被抓来的。

    “爹,孩儿已经想清楚了,与其在外面东躲西藏,整天担惊受怕,不如将功赎罪后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赵登宇闻言向赵文举点了点头,苦口婆心地劝道,“爹,如今那些私盐被漕运衙门查扣,倘若朝中有人抓住不放追查到底的话事情肯定被败露,与其届时坐以待毙不如早些坦白,争取能得到宽大处理。”

    “你……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赵文举闻言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指着赵登宇说道,好像对赵登宇自投罗网相当不满。

    “来人,将他们两个带下去,等本侯上报皇上后再定其罪。”李云天闻言冲着赵文举和赵登宇挥了挥手,向立在一旁的锦衣卫喊道,准备结束这次非正式的简短审问。

    “爹,你现在再不把实情说出来的话,等那些私盐运走后再想交代可就晚了,孩儿的苦心都要白费了。”

    几名锦衣卫立刻上前准备带走赵文举和赵登宇,赵登宇见状连忙向赵文举高喊道,“爹,你是信孩儿还是信那些外人,孩儿知道此次检举失败后绝无生路,相信爹会做出最正确的决绝。”

    说话间,那几名锦衣卫已经架起了赵文举和赵登宇,将两人往门外拖去。

    “爹,那些人现在巴不得咱们全家都遭殃,他们好趁机撇清关系,以后岂会真的帮咱们?说不定会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赵文举的脸上涨得通红,脸上的神色急剧变化着,好像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赵登宇一边挣扎着一边冲着他颇为悲怆地喊道,“爹,你在生意场上多年,难道连这点儿人情冷暖都看不出来?”

    “住口,你乃戴罪之身,竟然不思悔改当众污蔑朝廷六部堂官,实在罪无可恕,本官一定要奏明圣上严惩于你!”赵登宇的话音刚落,潘兴民就冷冷地说道,“像你这种刁诈小人本官见得多了,为了活命不择手段,简直可恶至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李云天闻言不由得看了一眼显得义愤填膺的潘兴民,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潘兴民这招指桑骂槐玩得漂亮,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呵斥赵登宇,实际上无疑是在给赵文举施加压力。

    很显然,赵登宇先前的逃走肯定是赵文举安排的,这表明赵文举心中非常偏爱赵登宇,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送了性命?

    而赵文举现在之所以硬撑着不就是为了给家人留一条活路,使得以后盐商总会的人能对他们进行关照,如今双方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再加上赵登宇到了生死关头,保不准就会促使其改变主意。

    “侯爷,罪民有话要说,罪民有话要说。”果然,赵文举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十分难看,随即扭过头高声冲着李云天喊道。

    “你有何话?”李云天一伸手让那些锦衣卫停下,不动声色地望着赵文举。

    “侯爷,犬子所说没错,被漕运总督衙门所查扣的那批盐确实是两淮盐道和盐商总会合力运贩的私盐!”赵文举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向李云天说道,“侯爷,如果罪民检举了此事的话,侯爷能否饶了罪民全家,所有的事情都是罪民做下的,与罪民的家人无关!”

    “赵文举,本侯提醒你,有些事情你可要想好了再说,那些盐有南京户部的盐引和处理积盐的公文,你要是胡言乱语的话本侯定不轻饶!”李云天闻言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面无表情地警告赵文举。

    “侯爷,罪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如果没有真凭实据的话绝对不敢妄言,还望侯爷能给罪民做主。”赵文举毫不畏惧地迎着李云天的视线,语气决然地说道。

    听闻此言,潘兴民、张韬和秦克的双目纷纷流露出兴奋的神色,他们所期望的一幕终于发生了,只要赵文举交代出了那些证据那么他们就将抓住两淮盐道的把柄,届时两淮盐道的人肯定会下大工夫来进行掩饰,他们也就能趁势从中渔利。

第601章 连锁反应

    酒楼后院的雅致小院里,李云天正在与陈文仁等人谈笑风生,李满山行色匆匆地走进了屋里,俯身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什么?竟有此事!”听了李满山的话后,李云天顿时面色一沉,重重地将手里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禀侯爷,赵文举后心处中箭已然气绝!”李满山郑重其事地向李云天一拱手,沉声回答。

    听闻此言,热闹的房间里刹那间就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惊愕地望向了李满山,很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这岂不是对李云天的挑衅?

    “通知扬州卫,全力追查凶手,一定要找出幕后主使者!”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李云天面无表情地吩咐李满山。

    “卑职这就去办!”李满山闻言向李云天一拱手,返身急匆匆离开。

    “诸位大人,随着本侯一起去看看吧。”随后,李云天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站起身沉声说道。

    陈文仁和潘兴民等人连忙起身,随着李云天赶往两淮盐道衙门,一路上思绪万千,各自想着心事。

    对于陈文仁和张盛来说,赵文举的死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极有可能激怒李云天,进而使得目前的局势发生难以预测的变化,心里暗自感到懊恼,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做下了这种蠢事。

    潘兴民三人心中也倍感诧异,万万想不到两淮盐道的人竟然如此之狠,派人当众射杀了赵文举,虽然这毁灭了赵文举所掌握的证据,但同时也无疑打了李云天的脸,要知道李云天原本打算放两淮盐道一马,否则也不会将对赵文举的审问移到下午。

    因此,事态的发展会向着何处发展,陈文仁和潘兴民等人已经无法预测,李云天身为堂堂的镇武侯,又是宣德帝钦命的两淮盐道巡盐正使,岂是那么容易招惹的?

    赵文举的尸体摆在两淮盐道衙门的前院里,一动不动地趴在木板上,后背上的箭已经被取下,鲜血染红了背部的衣衫,可以清晰地看见后心处有一个伤口。

    一旁的空地上,赵登宇顾不上臀部的疼痛跪在那里嚎啕大哭,痛哭流涕,显得十分伤心。

    李云天来到赵文举身旁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他背上的伤口,然后神情冷峻地走向了两淮盐道衙门大堂,这使得跟在后面的陈文仁和潘兴民等人心中顿时就是一惊。

    两淮盐道衙门大堂是用来审理案子的地方,而后堂则是议事的场所,两者所代表的意义截然不同,表明李云天对于赵文举被杀一事异常恼火,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侯爷,您可得给罪民做主呀,罪民的父亲死得冤枉呀。”李云天没走几步,跪在那里的赵登宇冲着他一边磕头一边说道。

    “放心,本侯自会还你一个公道!”李云天闻言身形微微一滞,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头也不回地说道。

    “罪民谢侯爷,侯爷,罪民的父亲在医馆的时候将他所保留的那些账册所藏之处告诉了罪民,只要侯爷派人去取,就能拿到那些运贩私盐的铁证!”赵登宇闻言抬起头,一脸悲愤地向李云天说道。

    “这个不急,等本侯先找到杀你父亲的凶手。”李云天并没有询问那些账册的所在之处,边说走边走进了大堂,“来人,将赵老板抬下去,备上一口棺木好好安置。”

    “卑职明白。”一名锦衣卫百户向李云天一拱手,沉声回答。

    陈文仁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李云天对赵文举被杀一事感到异常恼火,但却并未失去理智,否则肯定派人去拿那些证据。

    此时此刻,陈文仁对这起突发事件感到非常头疼,赵文举虽然死了但是他的账册却依然存在,再加上激怒了李云天,实在是一个得不偿失的鲁莽行为,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做下的如此愚蠢的事情。

    进了大堂后李云天往案桌后面一坐,也不言语,神情严肃地等待着李满山的追查结果。

    陈文仁和潘兴民等人按照级别分坐在大堂两侧的座位上,由于李云天沉默不语他们自然也知趣地闭上了嘴巴,这使得大堂上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

    与此同时,盐商总会会馆,会客大厅。

    神情焦急的陈光宗背着双手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子,他也得知了赵文举被杀一事,心中感到万分震惊,虽然不清楚这件事是谁做下的但很显然这是一种火上浇油的愚蠢行为。

    “大公子,那名刺客被锦衣卫的人抓住了,是城里花五的人。”不久后,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连声说道。

    “花五?”陈光宗闻言顿时微微一怔,花五是扬州城里的一个****头子,统治了扬州南城的****势力,是一个黑白通吃的亡命之徒,他万万想不到花五竟敢参与这件事情。

    “确定是花五的人?”很快陈光宗就回过神来,望着那名下人沉声问道,虽说花五心黑手辣但也是一个聪明人,否则岂能有今天的成就,从未与官府作对过因此岂会让人做出如此大的事情来。

    “刺客是花五的心腹手下三狗,锦衣卫的人追了他好几条街才将他堵住,不过未能生擒他,三狗在打斗中受伤严重已经被送去了医馆。”那名下人肯定点了点头,随后补充道。

    “大公子,小人打探到一个消息,魏副会长离开会馆后曾经见过花五。”说着,那名下人语峰一转,告诉了陈光宗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陈光宗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难道这件事情是魏德光做下的?

    值得一提的是,魏德光与花五之间关系密切,花五年轻的时候曾经落难,是魏德光把他给救了,可谓对其有再造之恩。

    而花五之所以能在扬州城****异军崛起并非偶然,自然离不开魏德光的暗中支持,魏德光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让花五去做。

    陈光宗自然清楚魏德光和花五的关系,再加上黑狗不会无缘无故地冒着生命危险去刺杀赵文举,那么此事无论如何与魏德光脱不了干系。

    “你去两淮盐道衙门盯着,如果那里有什么大动静立刻前来禀告。”沉吟了一下后,陈光宗面无表情地吩咐那名下人,他要随时掌握两淮盐道衙门事态的最新进展,然后做出应对之策。

    当三狗的尸体被锦衣卫抬到两淮盐道衙门大堂时,立刻吸引了陈文仁和潘兴民等人的视线,不清楚这名刺客的来历。

    “禀侯爷,卑职已经查明,这名刺客是扬州本地人士,诨号‘三狗’,是城里的一名地痞。”李满山来到堂前,冲着李云天一拱手,躬身说道。

    “地痞?”李云天的眉头顿时微微一皱,“可否查出是谁指使他的?”

    “侯爷,三狗是城里一个地痞头子花五的手下,卑职已经派人前去抓花五前来问话。”李满山闻言沉声回道。

    “有意思,一个地痞竟然闲来无事要刺杀一个被官府缉拿的盐商,这可令本侯大开眼界,本侯倒想知道两人之间有何不共戴天的仇怨!”李云天冷笑了一声,环视了一眼大堂里的众人,冷冷地说道。

    陈文仁闻言禁不住背上升起一团寒意,看来这下李云天是动了怒气,不过想想也是,赵文举被人明目张胆地杀死在了扬州闹市,完全就没有将李云天放在眼里,李云天岂能咽下这口气?

    潘兴民、张韬和秦克暗地里对视了一眼,三人原本只是来扬州走走过场而已,大不了捞点儿好处,谁也没有想到随着事态的发展会逐渐介入到两淮盐道纷乱复杂的事务中去。

    半个时辰后,一个消息传了过来,花五在三狗的尸体被锦衣卫带去两淮盐道衙门的时候急匆匆出来了城,下落不明,其家眷随后也莫名失踪,据家里的下人讲家眷走的时候带了不少金银珠宝。

    这一下,花五立刻成为了嫌疑最大的幕后主使,李云天随即下达了通缉令,在南直隶以及周边府县通缉花五及其家眷。

    与此同时,李满山开始调查花五的人际关系以及今天接触过的人,准备从中寻找出陈文举被杀的相关线索。

    这一下花五手下的小弟可倒了大霉,在锦衣卫的带领下,扬州卫的军士气势汹汹地将那些小弟悉数抓捕,统统关进了扬州卫的大牢里,逐一进行审查,使得扬州城里顿时笼罩上了一股紧张的氛围。

    就在李云天面无表情地坐在两淮盐道衙门大堂等待李满山的最新消息时,一名南京户部的官吏快步走进来在陈文仁的耳旁低语了几句,陈文仁的脸色随即大变。

    李云天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幕,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现在好戏已经开锣,陈文仁就等着收下诸多的惊喜吧。

    “侯爷,刚才本官接到消息,盐商总会副会长魏德光不久前被人从半途绑走,现在下落不明。”陈文仁的脸色变了几变后,稳定了一下心神,冲着李云天沉声说道。

    “噢?”李云天闻言故作惊讶的神色,皱着眉头望着陈文仁,“陈大人,是何人绑了他?”

    “现在还不清楚,魏副会长经商多年难免招惹一些仇家,正好趁着这次两淮盐道出事对魏副会长下手。”陈文仁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下竟然还有这等恶劣的行径,来人,通传扬州府衙和扬州卫,协助两淮盐道衙门追查盐商总会副会长被绑票一案!”李云天心中冷笑了一声,他知道魏德光肯定是开溜了,因此也不点破,神情严肃地向立在门口的一名锦衣卫百户高声喝道。

    既然魏德光想玩一招金蝉脱壳,那么李云天就陪着他玩,可怜的魏德光还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其实早已经在李云天安排的人监视下,根本就不可能逃走。

第602章 斩草除根

    李云天一直在两淮盐道衙门待到夜幕降临才离开,径直返回了讲武堂扬州司务处。

    陈文仁和潘兴民等人在两淮盐道衙门大门前给他送行,现场的气氛显得有些低沉和压抑,不得不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离奇。

    等李云天的四轮马车远去后,陈文仁向潘兴民等人拱了一下手,钻进自己的轿子急匆匆走了,现在扬州的事情成了一团乱麻他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

    潘兴民、张韬和秦克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向张盛告辞各自上了轿子回住所,等三人走后张盛连忙乘轿追向了陈文仁,准备与他商议接下来的对策,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意料。

    “复生,那个魏德光的胆子还真大,竟然敢勾结花五当街杀人。”回讲武堂扬州司务处的路上,坐在李云天对面的谢恒皱着眉头说道。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表明魏德光和花五有关联,但魏德光这么一跑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很显然花五这个地痞头子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被锦衣卫看押的赵文举下手,一定有什么人在幕后指使他,而这个人无疑就是魏德光了。

    “复生,两淮盐道的这潭水实在是太浑了,咱们可要小心行事!”

    听闻此言,位于谢恒身旁的韩亮不无担忧地望着李云天,魏德光今天敢对赵文举下手,那么保不准有谁把主意打到李云天的头上。

    “不过一些贪财好利的奸诈小人而已,何惧之有。”李云天清楚两人的担忧,不以为意地笑道,“本来我还在想办法怎么对付他们,这下倒好,他们主动送上门来了。”

    “复生,韩兄言之有理,两淮盐道牵涉巨大,那些盐商为了自保十有**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不得不防呀!”谢恒见李云天丝毫没有将潜在的危险放在心上,不由得正色提醒他道。

    李云天不仅是宣德帝派来的两淮盐道巡盐正使,而且还是大明战功赫赫的镇武侯,一旦有什么意外的话必将轰动朝野。

    “好,我回去就给南京守备写信,让他给我调兵的兵符,调龙江船厂的骁武军前来扬州。”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

    江南地界上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就是驻守龙江船厂的五千骁武军,李云天如今在扬州城遇到了麻烦,自然要调自己最信赖的部队前来,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得到南京守备的许可,否则私自调动军队可是谋反的大罪。

    听闻此言,谢恒和韩亮顿时松了一口气,有骁武军的护卫李云天的安全自然无忧矣,尤为重要的是,盐商在扬州的势力盘根错节,两人并不相信现在替李云天做事的扬州卫那些人,因此还是用骁武军比较稳妥。

    晚上,陈府后院大厅,陈文仁、陈光宗、杨慕恩和张盛紧张地聚在一起商议着对策,魏德光这么一跑的话使得盐商总会陷入到了巨大的被动中,也更加激怒李云天。

    魏德光跑的时候耍了一个小心机,故意制造了他被人当街绑架的假象,然后趁势溜出了扬州城,准备在暗中静待两淮盐道案子的进展。

    如果李云天没有在两淮盐道大动干戈,那么魏德光等李云天走后再返回扬州城,要是李云天查两淮盐道的私盐案子,魏德光就准备弄一具尸体假死来躲过官府的追查。

    这些年来魏德光积累起了巨额财富,所谓狡兔三窟,他早已经给自己留下了一条后路,将一部分财产秘密转移到了外面,足够他后半生锦衣玉食,逍遥快活。

    他的这个小算盘不要说瞒过李云天了,就连陈文仁也能一眼看穿他的目的,只不过众人心照不宣罢了。

    “老爷,不好了,我刚得到消息,盐商总会的陈执事买通了守城的兵丁,带着家人出城了。”忽然,房门被推开了,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冲着陈文仁沉声说道。

    “什么?”陈文仁闻言顿时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本来跑了一个魏德光已经足够令他头疼,现在陈执事也潜逃,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告诉外界那些被漕运衙门查扣的盐是私盐!

    陈光宗、杨慕恩和张盛面面相觑,看来魏德光的事情已经在盐商中造成了极大的恐慌,有些人做贼心虚开始留后路。

    “快,派人追上去,一定要拦住他们,一个都不能留。”沉吟了一下后,陈文仁迅速拿定了主意,面色阴沉地嘱咐管家,“记住,要把事情做成是有歹人见财起意!”

    “老爷放心,小的明白。”管家点了一下头,快步离开了。

    “爹,杀了陈执事会不会使得人心不稳?”等管家离开后,陈光宗有些担忧地问向陈文仁,再怎么说陈执事也是盐商总会的一个重要人物,要是不明不白死了的话肯定会在盐商总会中造成更大的恐慌,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联想到现在的局势就不难猜到陈执事的死因了。

    “他已经吓破了胆,留着的话无疑是个祸害不如趁早除了,也能杀一儆百。”陈文仁冷笑了一声,面色有些狰狞地说道,“本官要告诫那些人,背叛者死路一条!”

    “大人所言甚是,如今不仅盐商总会人心惶惶,盐道衙门里也是风声鹤唳。”张盛闻言点了点头,忧心忡忡地说道,下午发生的事情无不使得两淮盐道的官吏心惊胆战。

    “这件事情不宜久拖,如果误了交货的时间那可是天大的麻烦!”陈文仁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道,“镇武侯不是想要杀了赵文举的幕后主使,那咱们就给他,尽快了结此事。”

    “大人,您的意思是让陈执事来顶下这个案子?”杨慕恩闻言顿时明白过来,开口问道。

    “陈执事是赵文举在盐商总会的同谋,他害怕赵文举将他招供出来,进而杀人灭口,不成想事情败露,因此携家眷潜逃。”

    陈文仁皱着眉头冷冷地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结案,让李云天给漕运总督衙门下发放行那些私盐的文书,所以陈执事这么一逃自然也就成为了赵文举一案的同谋。

    至于魏德光,他是盐商总会的副会长,在盐商总会位高权重,如果出事的话肯定不会仅仅涉及到赵文举和陈执事,这无疑给了外界的把柄,因此陈文仁必须要控制事态发展,避免魏德光陷入到案子里。

    杨慕恩不由得点了点头,陈文仁的这个主意无疑是当前最好的应对之策,既给了李云天一个交代,同时又震慑了盐商总会的人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陈文仁绝对不会想到,陈执事携带家眷逃走的消息最先知道的不是他而是李云天,李云天第一时间就知道了陈执事一家潜逃的事情,盐商总会每个执事以上级别的盐商都处在了他的严密监控中,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对于陈执事逃走一事李云天并不感到意外,这就是典型的做贼心虚,陈执事很显然清楚贩运私盐后果的严重性,再被陈文举出事和魏德光逃走两件事情一吓,立刻乱了方寸,头脑发热下逃离了扬州城。

    与魏德光一样,陈执事的钱足够他后半生锦衣玉食,他可不想被砍了脑袋。

    李云天非常愿意看见这一幕,这表明盐商总会的那些盐商已经自乱阵脚,省去了他很多麻烦,只要他再加把力的话能逐渐击溃那些盐商的心理防线。

    其实,相对于私盐一事东窗事发,这种事发前的等待是一种令人极度压抑的煎熬,谁也不清楚事态会向哪一步发展。

    当然了,陈执事对李云天来说还有重要的作用,他自然不会轻易地让魏德光杀人灭口,只要把陈执事从陈光仁派去的人刀下给救下,那么陈执事以后绝对会在背地里狠狠地给上陈光仁一刀。

    “大哥,听说盐商总会的那个执事被人当街杀死了,这里面有什么内幕没?”晚上,正当李云天与谢恒、韩亮在客厅里商议着下一步的对策时,赵欣月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赵欣月要是从李云天那里得到一些隐情的话就可以给扬州的《明新报》投稿,她有着《明新报》通用的记者证,故而可以在《明新报》各地的分支机构投稿。

    “能有什么内幕,不过是寻仇罢了,像赵文举这样的商人难免在做生意的时候得罪些人。”李云天闻言笑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回答。

    “大哥,现在外面都在传赵文举因为私盐的事情被人灭了口,你就透露一点点嘛,那些被漕运衙门查扣的盐是不是私盐?”赵欣月能成为《明新报》的记者,自然不会被李云天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于是来到李云天身旁笑盈盈地问道。

    “侯爷,盐商总会的杨会长刚才遣人来报,盐商总会的陈执事不久前买通了把守城门的士卒逃了出去。”

    这时,一名护卫大步走进了房间,向李云天一拱手,沉声禀报,“据杨会长所说,陈执事与赵文举因为盐务上的生意私怨颇深,而且与花五关系密切。”

    “岂有此理!”李云天闻言心中顿时就冷笑了一声,杨慕恩很显然是要把陈执事与赵文举被杀一事联系起来,他也不点破,冷冷地向那名护卫说道,“去,将涉案的城门兵卒拿下打入大牢,另外派遣锦衣卫把守四城城门,没有本侯的命令不得放任何一人出城!”

    “大哥,难道赵文举被杀是陈执事所为?”等那名护卫离开后,赵欣月有些兴奋地望着李云天,这个消息要是一经登报的话绝对引发轰动。

    “这件案子还没有查清,岂可妄下断言?”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向赵欣月说道,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

    “大哥,反正陈执事逃走一事明天也瞒不住了,我能把这个消息登在《明新报》上吧。”赵欣月忽闪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后一脸狡黠地望着李云天。

    “可以,但陈执事和赵文举的恩怨就不要提了。”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向赵欣月点了点头,他也正想把此事宣扬出去。

    “放心吧大哥,我知道怎样做。”赵欣月莞尔一笑,向李云天一福身后步履轻松地离开了。

    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赵欣月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在《明新报》上发布陈执事逃走的消息,明天的《明新报》肯定会使得扬州城掀起轩然大波,这正是他所期待的事情。

第603章 不失时宜的救人

    “私盐案案首赵文举昨日当街被杀,其子哭诉幕后有黑手指使,准备交出所隐藏的证据。”

    “快来看报了,盐商总会一名执事昨夜举家离城,现下落不明,官府现在正在追查。”

    “据可靠的消息来源,消失的盐商总会执事可能深陷重案,欲知详情,请看今天的报纸。”

    “有人认出了杀害赵文举凶手的身份,官府已经派人核查。”

    “镇武侯下令逮捕了昨晚把守城门一众士卒,据悉与离城的盐商总会执事有关。”

    ……

    第二天一大早,扬州城的大街小巷里就响起了报童清脆的叫卖声,引得街上的人们纷纷掏钱购买今天的《明新报》,不到一个时辰市面上的《明新报》就已经被抢购一空。

    与京城相比,人文荟萃的江南购买《明新报》的民众更多,其中扬州的《明新报》销量更是冠居全国。

    昨天发生的事情扬州城可谓已经是人尽皆知,但他们的消息来源并不可靠,很多都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而且信息量有限,故而《明新报》就成为了众人探查真相的一个绝佳选择。

    《明新报》上关于赵文举被杀一案和陈执事携家眷逃走一事的两篇稿子的作者就是赵欣月,她非常巧妙地在文章中回避了陈执事的身份,这也引发了读者们更大的兴趣,毕竟知道陈执事逃走的人现在寥寥无几。

    原本,扬州的《明新报》报馆对刊登陈执事逃走一事心有顾忌,担心坏了李云天查案,不过赵欣月身份特殊,那篇稿子自然也就获得了通过,反正有麻烦的话赵欣月在前面顶着。

    就在扬州的居民抢购《明新报》的时候,扬州城大大小小的盐商齐聚盐商总会会馆,李满山带来了李云天的一条命令,在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前禁止任何盐商离开扬州城,违者以勾结赵文举贩运私盐论处。

    李云天的这个命令虽然使得现场的盐商感到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魏德光和陈执事相继逃离了扬州城,李云天岂会放任这种情形再度发生。

    伴随着李云天的这个命令,李满山手下的锦衣卫接管了扬州四城城门,逐一盘查出城人的身份。

    由于李云天此举主要是防止再发生盐商逃走的事情,因此特意让盐商总会的人协查,毕竟他们对盐商的情况更为熟悉,倘若那些盐商使用假身份出城的话也能被看破。

    扬州的官场、商界和百姓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谁能想到那批被漕运衙门查扣的私盐会引发一连串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来,这使得各种流言在扬州城里漫天飞舞,人们在茶余饭后莫不谈论着此事。

    虽然城里热闹非凡,但讲武堂扬州司务处却一派平静,李云天悠闲地在院子里练着剑,他有的是时间跟陈文仁来消耗,现在等不起的人是陈文仁,要是耽误了那些私盐的运送时间使得各地闹起了盐荒,那么两淮盐道那些破事不用他来揭露也会大白于天下。

    李云天现在等着陈执事的消息,陈执事一家自从离开扬州城就在他的人监视下,以陈文仁势力不出两天就能找到陈执事,届时只要不失时宜地救陈执事一命,那么陈执事自然会乖乖交代自己的罪行。

    “相公,盐商总会陈执事逃走一事业已查明,守门官收受了陈执事两百两金子后打开城门放他出城,该如何处置。”

    李云天练完剑后,雷婷走过来给他递了一杯热水,然后接过了他手里的剑,微笑着问道。

    守门官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故而开始只是狡辩被陈执事所骗,说陈执事出城回家看望病重的祖父。

    后来锦衣卫的人一用刑,那名守门官就老实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罪行,不仅他收受了陈执事两百两金子,而且当时在城门当值的人都得到了好处,可谓是一起性质恶劣的窝案。

    “皇上已经下旨严惩官吏贪墨,他们竟敢顶风犯案,实在是不可轻饶。”李云天喝了两口热水,沉吟了一下说道,“流三千里,让他们到交趾实边吧。”

    在李云天看来,要想保证交趾的长治久安,必须对其交趾实行“移民实边”,只有大明的百姓与当地的土民相融合,那么才能使得交趾固若金汤。

    不过,要想移民实边谈何容易,由于交趾是大明百姓心目中的蛮夷之地,故而不会有百姓想要主动移居那里,因此李云天只能打那些囚犯的主意,流放囚犯来实边是大明最常用的一种戍边方法。

    “相公,欣月这些天老是往外面跑,现在扬州的局势那么复杂我有些担心她。”

    雷婷闻言微微颔首,交趾确实需要大明百姓前往实边,随后她想到了一件事情,不无忧虑地说道。

    由于红鸾和紫鹃的离开,赵欣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每天都守在李云天的身边,扬州乃天下商贾云集之地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去收集商道上的一些成功案例,以便于她回京后写一个与商道有关的系列报道。

    为了赵欣月的安全,李云天已经派了护卫和锦衣卫跟着她,而且特意叮嘱赵欣月不得离开扬州城以免发生意外。

    “加派人手保护她,那些人狗急跳墙的话难免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李云天知道赵欣月近来时常在外面溜达,沉吟了一下后向雷婷说道,他清楚赵欣月的性格肯定不会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因此只能尽全力来保障他的安全。

    再者说了,只要李云天没向陈文仁揭开自己的底牌,那么陈文仁就绝对不敢打赵欣月的主意,因此他的心里并不是特别担心赵欣月。

    在八百里快骑的传递下,由李云天签署的通缉花五以及搜查魏德光、陈执事的公文一天之内就被发送到了扬州周边的府县。

    各地衙门、巡检司和卫所接到公文后不敢怠慢,纷纷在各交通要道上设置关卡进行盘查,就连乡镇间的道路也被仔细留意,严查过往的陌生人。

    一时间,以扬州城为中心的诺大一个区域变得热闹了起来,盐商商会所发生的事情吸引了江南各界的目光,在此之前谁都不会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离奇的变化。

    尤其是南京的官场,更是密切关注着赵文举被杀一案的进展,不少文武大员纷纷派人到扬州打探消息,这使得扬州城上空笼罩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息。

    经过两天的紧张等待,在李云天下发通缉令和搜查令的第三天,一个好消息传了过来:

    从龙江船厂赶来扬州的骁武军在途中意外遇到了被一伙匪徒追杀的陈执事,进而救下了狼狈不堪的陈执事,并且生擒数名匪徒,其余匪徒一看形势不妙立刻作鸟兽散,落荒而逃。

    这支出现在扬州地界的骁武军自然来自龙江船厂,南京守备接到了李云天的公文后给了龙江船厂骁武军调兵令,因此龙江船厂派了三千骁武军前往扬州驰援李云天。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率军前来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雷婷的二哥雷烈。

    雷烈见到陈执事的时候陈执事身上已经中了一箭,鲜血正汩汩地往外面冒着,如果不是遇上了骁武军他肯定会命丧于那些追杀的他的匪徒之手。

    那些匪徒对陈执事是势在必得,即便是看见了骁武军也没有停下追杀的脚步,而是杀气腾腾地继续追赶,结果自然被骁武军迎头痛击。

    “盐商总会!”陈执事万分惊恐,再加上身上有伤,因此见到骁武军后只说了四个字就昏了过去,被随行的军医进行了紧急救治。

    追杀陈执事的匪徒自然是陈文仁派来的,半个时辰前追上了陈执事一家,不过陈执事故意留了一手,他并没有与家人一起走而是故意落在后面,打扮成为一个行脚的货商,因此躲过了一劫,远远地藏着,亲眼目睹了家人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杀光。

    令陈执事感到震惊的是,那些匪徒杀他家人前竟然逼问他的下落,这令他心中万分震惊。

    陈执事立刻明白过来,杀他的那些人是盐商总会派来的,否则的话如果单单抢劫财物岂会要逼问他的下落?

    由于那些匪徒在杀人后兵分两路寻找陈执事,因此陈执事不敢久留,落荒而逃,可惜后来还是被匪徒发现,并且中了一箭,要不是遇上了雷烈等人的话他必死无疑。

    其实,陈执事万万不会想到,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李云天的计划中,那些匪徒之所以能找到陈执事是因为有人故意将陈执事的行踪泄露给他们。

    而陈执事之所以留了一下假扮货郎跟在后面,也是“无意”中听了路人的话而被提醒,否则的话他怎会如此巧合地遇见雷烈?

    陈执事万万想不到他已经成为了李云天手里的一颗棋子,并且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并不是李云天心狠,而是为了解决两淮盐道的事务不得已而为之,陈执事要怪的话就只能怪陈文仁要对其斩草除根,既然他踏上了贩运私盐这条错误的道路,那么就应该想到有今日的结局。

    这也意味着,有了陈执事这个至关重要的证人,李云天即将对陈文仁展开犀利的攻势,两淮盐道的事务终于进入到了最后决战的时刻。

第604章 乱了方寸

    “什么!陈执事被骁武军救了?”扬州城,陈府后宅,陈文仁一脸诧异地望着站在面前的陈光宗,神色变得非常难看。

    “爹,陈执事事先预感到了要出事因此与家人分开走,咱们的那些手下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谁知道却遇上了从龙江船厂赶来的骁武军。”陈光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无比震惊,陈执事很有可能经此一事反水,进而揭发盐商总会的私盐生意。

    “这下可麻烦了。”陈文仁的脸上阴晴不定了一阵,放下手里的茶杯后面色铁青地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

    “爹,陈执事这次十有**会说出私盐的事,咱们应该怎么应对?”望着眉头紧皱的陈文仁,陈光宗紧张地问道,陈执事一旦揭发私盐事宜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陈文仁的眉头皱了皱没有回答,依旧在那里踱着步子,他没有想到陈执事竟然没死,这使得他的处境无形中有严峻了许多。

    “爹,实在不行咱们就跟镇武侯明说,两淮盐务牵连甚广想必镇武侯也不会轻易涉及,大不了咱们每年分给他一份厚利。”见此情形,陈光宗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只要能把李云天争取过来那么就万事大吉了。

    在陈光宗看来,李云天绝非什么圣人,只要他出的价钱合适的话李云天会跟他达成这笔皆大欢喜的交易。

    “糊涂,镇武侯如今在仕途上风头正劲,岂会在两淮盐务上留下什么把柄?”陈文仁闻言停下了脚步,瞪了一眼陈光宗说道,“如果镇武侯想要从中获利的话早就暗示你了,何必等到现在?”

    “爹,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陈光宗苦笑了一声,颇为无奈地说道,他现在对目前的局势已经没有任何办法。

    “姓陈的既然已经落在了镇武侯的手里,那么咱们就让他当替罪羊。”陈文仁闻言冷笑了一声,阴沉沉地向陈光宗说道,“你去做一些证据出来,证明姓陈的与赵文举私下里有勾结,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何他要杀赵文举了,也算是给了镇武侯一个交代。”

    陈文仁口中“姓陈的”自然是陈执事,他现在恨死了自己的这个本家,但对陈执事已经已经鞭长莫及,无能为力,因此只有想办法栽赃陷害。

    “爹,要是镇武侯不相信那些证据继续追查下去,那该如何是好?”陈光宗心里总是感到不踏实,忧心忡忡地问道。

    “哼,你以为镇武侯不清楚两淮盐道里的事情?他是不想介入到里面,否则两淮盐道早就大乱了。”陈文仁冷哼了一声,不满地望着陈光宗说道,“咱们现在是在给镇武侯一个台阶下,你以为镇武侯真的会在意那些证据?”

    “爹所言甚是,孩儿一时间情急乱了方寸。”陈光宗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惭愧的神色,说实话他现在已经心慌意乱,毕竟以前从没有遇见过如此惊险的局面。

    “你告诉杨慕恩,让他立刻去找镇武侯,表示盐商总会愿意拿出两百万两银子捐给交趾总督衙门,而且以后每年愿意捐献一百万两银子。”

    沉吟了一下,陈文仁郑重其事地嘱咐陈光宗,他本不想如此着急地讨好李云天,可是事态紧急他不得不这样做。

    “一百万两!”陈光宗闻言吃了一惊,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意味着其他人在盐务上的获利要被分薄,不知道那些人愿意不愿意拿出这笔钱。

    “用一百万两银子买两淮盐道的平安,这笔钱花得值,否则他们不仅一个铜板都拿不到,而且还会卷进两淮盐道的事务中,孰重孰轻他们分得清楚。”陈文仁清楚陈光宗的心思,冷冷地说道。

    “孩儿这就去办。”陈光宗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陈文仁是迫不得已才破财消灾,随后快步离去,要赶在陈执事来扬州前做好那些伪证。

    陈文仁和陈光宗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们之所以能得知陈执事被救走的消息是李云天刻意而为,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自乱阵脚,现在他们做的越多也就会露出越多的破绽,同时也是为了表明雷烈救陈执事是无意之举,否则以骁武军的实力岂会让那几名劫匪逃掉?

    按照陈文仁的指示,杨慕恩立刻去了讲武堂扬州司务处求见李云天,表达了盐商总会要给交趾总督衙门捐献银两的意愿。

    李云天并没有收下杨慕恩的这份心意,而是淡淡地表示他现在正在查两淮盐务不便收下盐商总会的捐献。

    不过,李云天也没有把话说死,对盐商总会的义举表示了赞赏,告诉杨慕恩等两淮盐道的事务完了后可以去交趾总督府找相关的官吏来谈捐献的事宜。

    杨慕恩对李云天的反应非常满意,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有指望李云天会收钱,只不过要向李云天表明一种态度而已。

    “相公,看来陈大人已经坐不住了,竟然想到用钱来收买你。”等杨慕恩走后,雷婷笑着向李云天说道。

    “他太小看相公了,相公岂会用那些私盐赚来的银两?”李云天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道,“等陈执事进了扬州城,那就有好戏看了。”

    第二天中午,雷烈率领着骁武军进入了扬州城,立刻吸引了城里众多百姓围观,大家都想见见这支在交趾取得大捷的英武之师。

    按照李云天的安排,骁武军在扬州城城北的一块空地上安营扎寨,在扬州城的开销由讲武堂扬州司务处负责。

    虽然百姓们很高兴看见骁武军的到来,可笼罩在扬州城上空的紧张气息也随之变得更加压抑,像这种从外部调兵的行为意味着李云天心中对扬州发生的事情颇为不满。

    雷烈进入扬州城后,漕帮在扬州分堂的人立刻登门拜访,他不仅仅是骁武军的将领还是漕帮的少主,漕帮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漕帮扬州分堂的人不会想到,漕帮大小姐早就来到了扬州城,并且已经成为了镇武侯的夫人。

    雷烈这次来扬州除了协助李云天查案外还有另外一个任务,那就是叮嘱漕帮扬州分堂的人与盐商总会划清界限,不要搅和进两淮盐道的事情中去。

    盐商总会要想将私盐运走自然少不了漕帮船只,虽然那些私盐都是打着官盐的名义运出去的话,但漕帮的人岂会不清楚他们运的是私盐?

    雷烈此来就是要让扬州分堂的人一口咬定他们给盐商总会运输的货是官盐,反正漕帮也没从中得什么好处,再加上那些私盐都有盐引,因此只要漕帮扬州分堂的人不乱说话就不会牵涉进私盐的事情中去。

    漕帮扬州分堂的人自然清楚其中的厉害,其实即便是雷烈不说他们也会与盐商总会保持距离,自从赵文举被杀后扬州商界已经把盐商总会的盐商给孤立了起来,对盐商是避之唯恐不及生怕被卷进去。

    雷烈进入扬州城的当天下午,李云天将陈文仁和潘兴民等人召来了两淮盐道衙门,提审受伤的陈执事,陈执事现在是雇凶杀害赵文举的重要幕后嫌疑人。

    由于骁武军的到来,两淮盐道衙门里的防务被骁武军接管,到处都是身穿黑色军装、背着弩弓的精壮军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使得现场的气氛变得有几分萧杀。

    此次前来两淮盐道衙门的骁武军是驻守龙江船厂的精锐部队,不仅都参加了交趾的平叛而且装备精良,人人都配有弩弓,战斗力异常强悍。

    “小人陈有财叩见侯爷和各位大人。”陈执事被带上大堂后,跪在堂前给李云天和在座的众人行礼。

    “陈有财,本侯问你,赵文举被杀一事可与你有关?”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望着陈执事问道。

    “禀侯爷,小人与赵文举无冤无仇岂会害他,行刺赵文举的三狗是花五的手下,盐商总会副会长魏德光与花五是莫逆之交,三狗之所以刺杀赵文举一定是魏德光指使的。”

    陈执事连忙摇了摇头,矢口否认与此事有关,随后郑重其事地说道,“侯爷,魏德光不敢私下行事,一定是大公子让他这样做的,以掩饰被漕运衙门查扣的私盐生意。”

    “大公子?”李云天知道陈执事口中的大公子就是陈光宗,故作不解地重复了一句。

    “侯爷,大公子是南京户部侍郎陈大人的长子,平日复杂盐商总会的事宜,私盐的事情都是他来安排的。”

    陈执事以为李云天不清楚内情,连忙解释道,“侯爷,像刺杀赵文举这么大的事情,如果大公子不点头的话魏德光根本就不敢做。”

    “荒谬,犬子又不是盐商总会的人,何以涉及到盐商总会的事务?”听闻此言,陈文仁顿时冷笑了一声,开口呵斥陈执事。

    “侯爷,大公子执掌盐商总会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侯爷一查便知。”陈执事瞪了一眼陈文仁,不甘示弱地向李云天说道,“赵文举顶罪就是大公子定下的,他贩的那些私盐是为了能向侯爷交差,大公子保他的家人以后能从流放地回江南,并妥善安置。”

    “侯爷,此人一派胡言,从其家中搜出的证据表明,他与赵文举相互勾结贩运私盐,赵文举被抓后他担心被其供出,进而痛下杀手,买通三狗杀死了赵文举。”

    陈文仁早就料到陈执事会把知道的事情都抖落出来,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不动声色地向李云天说道。

    “陈有财,这些是从你家里的后院中挖出的你与赵文举来往的信件,上面清楚地记录了你与赵文举合谋贩卖私盐一事,本侯已经看过了,确实是你和赵文举的字迹,你还有何话说?”

    李云天向一旁的护卫摆了一下手,沉声向陈执事说道。

    一名护卫立刻端着一个托盘来到陈执事的面前,托盘上有十来封信件,这些信件正是陈光宗伪造的证据,用来诬陷陈执事和赵文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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