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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1章 情报(三更)

    “辽东战事告急,皇上派我率军前往辽东驰援义国公。”李云天向神情诧异的杨云贵微微一笑,随后开口问道,“悠远,我怀疑有人在幕后策划北元残部向大明发动战争,你在鞑靼部、瓦剌部和兀良哈三卫的人有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杨云贵借助九州商会在前往鞑靼部、瓦剌部和兀良哈三卫做生意的商人中派遣了暗探,在当地部族中悄悄发展情报网络,故而李云天要想得到敌军的情报自然要来找杨云贵。

    “这倒没有。”杨云贵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道,“如果确实有人隐身幕后指挥这一切,那么可着实不简单,竟然能让北元残部联合起来对付我大明。”

    “此人费尽心机在山西行都司和辽东都司挑起战火,而且相继在辽东击败了义国公和安泰侯,文韬武略可见一斑,北元什么时候出了这种人才?”

    李云天对杨云贵所言颇有感触,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苦笑,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对方已经在辽东掌握了主动,辽东这场战可不好打呀。

    “对了,我今天收到了一个从交趾传来的消息,陈光宗带着紫鹃逃走了,下落不明!”杨云贵知道事态严重,凝神想着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可以提供给李云天找出那个北元的幕后主使,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向李云天说道。

    六月上旬,陈光宗和紫鹃随着一批两淮盐道贪腐案中的涉案者乘海船抵达了交趾,进而被分配到各自所属的村镇中。

    谁成想,仅仅过了半个月,也就是六月下旬陈光宗和紫鹃就忽然消失不见了,当地官府寻找未果,断定两人已经逃走。

    “算了,早走早安心,他原本就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李云天闻言微微一怔,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当时可是让紫鹃警告陈光宗好自为知,没成想陈光宗还是按捺不下寂寞逃走了。

    陈光宗能执掌盐商总会这么多年肯定有一定的本事,不单单倚仗陈文仁的力量,如果李云天没有猜错的话陈光宗肯定已经给自己留好了后路,在外面秘密置办了一份产业,这次能顺利从交趾逃走绝对有人接应。

    反正陈文仁已经要被处死,陈家的家产也都全被抄没,也算得到了惩罚,陈光宗跑了也就跑了,希望他能安稳地过下半辈子。

    况且,李云天现在被辽东战事所困扰,哪里还有心情去理会陈光宗的事情。

    “兀良哈三卫谁与大明走得最近?”随后,李云天的心思又转到了辽东战事上,沉吟了一下后开口问道。

    北元残部按照地域分成三个部分,蒙古草原以西的蒙古人称为瓦剌,蒙古草原以东的蒙古人称为鞑靼,鞑靼部东北方的蒙古人叫做兀良哈,也就是人们通常所称的兀良哈三卫。

    洪武二十二年,也就是1389年,明太祖为了安置大兴安岭以东地区的蒙古人,故而设置了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

    朵颜卫在屈裂儿河(指洮儿河南支流归勒里河)上游和朵颜山一带;泰宁卫在塔儿河(今洮儿河)流域,即元代泰宁路;福余卫在嫩江和福余河(今乌裕尔河)流域。

    按照明军的卫所军制,授封兀良哈三卫首领各级官职,进行笼络和羁縻,决定其更袭和升迁,并颁给敕书,以凭朝贡,其中封阿札施里为泰宁卫指挥,塔宾帖木儿为指挥同知;海撒男答奚为福余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尔为朵颜卫指挥同知。

    大明要求他们“各领其所部,以安畜牧”(《明实录?洪武二十二年五月癸巳》),做明朝的“属夷”。

    蒙古人称朵颜卫为兀良哈,泰宁卫为翁牛特,福余卫为乌齐叶特,这是因为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分别是以兀良哈部、翁牛特部和乌齐叶特三部为主组成,因此明朝也把朵颜卫称为兀良哈卫。

    明初时,兀良哈三卫当中以泰宁卫最强大,其次福余卫,朵颜卫在后。

    明中期后,朵颜卫实力迅速壮大,跃居三卫之首,所以明朝往往把三卫笼而统之地称作朵颜三卫或兀良哈三卫,把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的驻地统称为“兀良哈地区”。

    “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在兀良哈三卫中福余卫与大明走的最近,同时与鞑靼部之间关系恶劣。”杨云贵想了想后向李云天说道,“鞑靼太师阿鲁台曾经派兵攻打过福余卫的蒙古部族,占领了他们一部分领地。”

    十四世纪初,蒙古鞑靼阿速特部大首领阿鲁台与蒙古瓦剌卫拉特部为敌时,曾经得到蒙古科尔沁部的支持。

    因此,阿鲁台和科尔沁部的关系十分友好,在卫拉特部的马哈木拥立德勒伯克为全蒙古大汗的同时,阿鲁台也拥立了科尔沁部的阿岱台吉亦称全蒙古大汗。

    阿岱汗封阿鲁台为太师,但阿岱汗和阿鲁台联合力量最终未能击垮卫拉特部,并不时遭到卫拉特部东进的威胁。

    再加上阿鲁台先后四次被永乐帝率兵征讨,故而永乐朝后期阿岱汗和阿鲁台率领一部分科尔沁人东迁,到达大兴安岭以东的嫩江流域驻牧。

    阿鲁台之所以迁到这一地区驻牧,是因为兀良哈地区的一些蒙古部族首领和阿鲁台的关系较为亲密,有的人还同阿鲁台结为儿女亲家,而且阿鲁台的军队中有相当数量的士兵是征自兀良哈三卫。

    当阿鲁台被永乐皇帝征讨时,兀良哈三卫曾给过他多次援助。

    当然,也不是所有兀良哈蒙古部族首领都甘愿服从阿鲁台的控制和调遣,其中,驻牧嫩江流域的福余卫的一些蒙古部族首领在阿岱汗和阿鲁台进入其驻地时就奋起反抗。

    结果,福余卫的那些蒙古部族首领遭到阿鲁台太师的镇压,人畜被掠夺,这使得一些福余卫的蒙古部族首领不得不放弃其驻地逃往海西女真部所在的地区。

    其实,兀良哈三卫自从接受了明太祖的封赏之后已经开始逐渐融入大明。

    明太祖规定兀良哈三卫每年两贡,每次各五百人,由喜峰口出入,贡物有马、驼等物,永乐初年永乐帝还在辽东开东原和广宁(今辽宁北镇)等地设立马市,与三卫市易马匹,双方交流逐渐增多。

    尽管兀良哈三卫时而寇掠大明辽东地区边镇,但通关全局来看他们尚能服从明朝的管辖。

    而正是由于兀良哈三卫的屏捍,自三卫设立起至嘉靖年间的一百五六十年中,平滦诸州未遭蒙古侵扰之祸。

    因此,此次兀良哈三卫忽然之间向大明发难完全出乎了李云天的预料,在他看来兀良哈三卫完全就没有必要采取如此过激的行为,因为大宁都司对他们进入河套地区放牧其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双方一直相安无事。

    这一次兀良哈三卫在大宁城外忽然冒出来的援军,证明鞑靼部的蒙古部族肯定参加了辽东战事,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李云天需要知道是谁促成了鞑靼部与兀良哈三卫的这次结盟,说不定还包括了瓦剌部,这种事情看起来简单,实则非常不易。

    “福余卫?”听了杨云贵的话后,李云天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问道,“你在福余卫可有什么用得上的关系?”

    “我手下有一名暗探与福余卫指挥同知次子关系密切。”杨云贵清楚李云天的意思,于是说道,“我这就联系他,让他借着今年与福余卫的生意打探消息。”

    “让他小心,安全第一,不可急于行事。”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他现在迫切需要敌军的情报,尤其是兀良哈三卫与鞑靼部结盟攻打大明的原因。

    “你放心,他已经是老手了,绝对不会露出破绽来。”杨云贵微微一笑,对手下的暗探非常有信心。

    “有没有吃的,我们自从进了京城还滴米未尽。”李云天见杨云贵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也笑了起来,拍了拍肚子后说道,他忙了一天根本就没有时间吃饭。

    “我马上让人去准备。”杨云贵闻言微笑着离开了,前去通知下人做饭。

    “对了,把朝鲜国的情报整理一份,明天我让人来拿。”饱餐了一顿后,李云天领着雷婷等人离开,杨云贵亲自将他送到门口处,临走的时候李云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向杨云贵说道。

    “侯爷,你要去朝鲜国?”杨云贵顿时就是一怔,李云天很显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要朝鲜王国的情报,如果联系起辽东现在的战事那么李云天十有**要去朝鲜国。

    “如果兀良哈三卫把进入辽东的通道堵住,我军就要等到明年才能从路上进入辽东,因此不如以朝鲜王国为跳板集结兵力并且补充物资。”

    李云天闻言冲着杨云贵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说道,“皇上已经给朝鲜王下旨,让其协助我军征讨兀良哈三卫,我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朝鲜国看看,安排相应的事宜。”

    杨云贵觉得李云天的笑容里有一丝诡异的神色,随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虽说朝鲜国不过是大明的一个藩属国而已,但显然李云天对其另有打算。

第642章 另有所

    从杨云贵家中离开后李云天直奔讲武堂,由于讲武堂实行军事化管理,因此官吏们都集中居住在讲武堂提供的宿舍内,李云天很快就把讲武堂政务堂的几名主事武官召集起来,向他们安排接收户部下拨的那一成五财物的事宜。

    其中,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那五百万两充作军资的财物的动向,按照李云天的要求将被秘密运到天津港,然后装上停在那里的海船,届时将运往朝鲜国。

    由于辽东局势负责,故而为了稳妥起见李云天准备将那些财物安置在朝鲜国境内,以免被人觊觎,进而引发什么事端。

    交代完那几名政务堂武官事务后夜色已深,李云天在讲武堂的一间厢房里就寝,雷婷细心地给他打来了洗脸和洗脚的水,伺候他宽衣解带,这些年如果不是雷婷在身边无微不至照顾的话李云天的生活肯定已经乱得一团糟了。

    因此,李云天对雷婷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两人不仅曾经同生共死过,而且相处的时间也最长,故而感情自然深厚。

    “相公,此次兀良哈三卫来势汹汹,又有鞑靼人甚至瓦剌人相助,再加上有人幕后筹谋,辽东的战局不容乐观。”

    一番温存过后,雷婷躺在李云天的怀里忧心忡忡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北元虽然已分散成三大部难现当年蒙元帝国的雄风,单一某个部族并不可怕,人单力薄难成气候,但要是三者被人处心积虑地联合起来,那将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力量。

    尤其张昊和梁坤相继意外战败,足以表明对方已经对明军的征讨做了充足的准备,这使得雷婷心中感到不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明的国力至少是这些北元残部的十倍,他们或许能取得一时制胜,但最终的胜利者一定是我大明。”李云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伸手搂紧了雷婷,轻声安慰着他。

    “相公,你是不是担心北元的人去了朝鲜国?”雷婷闻言顿时莞尔一笑,在她的印象里李云天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还从没有退缩过,随后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开口问道。

    “如果相公是北元的人话,为了使得辽东的战局对他们有利,那么一定会安抚和拉拢朝鲜王。”李云天微微颔首,笑着向雷婷解释,“相公这次去朝鲜国不单单是打探朝鲜王的虚实,同时也是想在那里设立讲武堂的司务处。”

    “相公,妾身听闻朝鲜天寒地冻,贫困荒蛮,朝鲜王的宫殿甚至不如南方商贾的宅院豪华,你为何对它如此重视?”

    雷婷闻言双眸顿时流露出了狐疑的神色,能让李云天亲自去朝鲜国已经很反常,如今李云天竟然想要在那里设立讲武堂司务处,着实令她有些费解,在她看来朝鲜国并没有什么值得李云天关注的地方。

    讲武堂司务处虽然看起来只是讲武堂下属的一个负责讲武堂在当地事务的衙门,但如果设立在朝鲜国的话无疑将担负起收集情报以及笼络朝鲜国官员的职责,迄今为止李云天还从没有在大明国土以外的地方设立讲武堂司务处。

    “朝鲜国与我大明一衣带水,源远流长,不过近些年来一直在与我大明在边境上摩擦不断,讲武堂司务处的建立也能避免双方爆发更大的冲突。”李云天闻言笑了笑,意味深长地望着雷婷。

    雷婷见李云天一副冠冕堂皇的口气,顿时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她与李云天相处了这么久自然知道李云天所言只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看来李云天要加强对朝鲜国的掌控。

    第二天,李云天悄悄离开了京城,乘坐马车直奔天津卫而去,他已经将那一万多增援辽东的朱雀军团的将士交由李大牛指挥,届时李大牛将率领着那些将士从天津港赶往辽东半岛盖州卫的辽口港,在那里登陆后驰援辽阳城的明军。

    而李云天则先行一步,从天津港乘船赶往汉城府西面的仁川港,打探消息和安排后继事宜。

    在前去天津卫的马车上,李云天手里拿着一份与朝鲜国有关的情报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这份情报是杨云贵连夜整理好送过来的,列明了朝鲜国的地域和政治体系。

    朝鲜国将全国的地域分为八道,俗称朝鲜八道,即:

    京畿道:含汉城府、开城府,首府在汉城府。

    庆尚道:含庆州府、尚州牧、晋州牧,设左兵营、右兵营、左水营、右水营,首府在庆州府。

    全罗道:含全州牧、罗州牧,设兵营、左水营、右水营,首府在全州。

    忠清道:含忠州牧、清州牧、公州牧,设水营,首府在清州。

    黄海道:含黄州牧、海州牧,首府在黄州。

    平安道:含平壤府、宁边大都护府、义州牧,首府在平壤府。

    江原道:含江陵大都护府、原州牧,首府在江陵。

    咸镜道(宁安道):含咸兴府、镜城都护府、北清都护府,首府在咸兴府。

    朝鲜国的道相当于大明的省级地方机构,下面设有州、府、郡、县。

    其中,庆尚、全罗、忠清、黄海和京畿五道后来又再分为左右两道,宁安道(咸镜道)分南北两道,平安道分东西两道,江原道分岭东、岭西两部。

    除了这种地方行政划分以外,古代的朝鲜还按传统习惯将全国划为六个大区,即:

    关北(咸镜道、平安道);关西(黄海道,平安道南部,以及江原道西部);关东(江原道太白山以东的部分,又称岭东);畿湖(京畿道全部和忠清道的一部);湖南(忠清道一部分加上全罗道);岭南(庆尚道)

    值得一提的是,朝鲜王国初年,朝鲜国北部咸境道和平安道一带的地域并非朝鲜人居住,而是女真人的活动地域。

    在辽、金、元三朝的400年间,三朝与朝鲜王国的前身――高丽王国的北部边界基本稳定在朝鲜王国江原道的永兴地区。

    大明立国后,朝鲜国的北部地区由明太祖设立的铁岭卫管辖,明朝永乐以后铁岭卫北撤,使得朝鲜王趁势派兵进入这片土地。

    当时咸境道和平安道一带的地域的居民以女真人为主,女真部族构成了朝鲜国北部藩篱。

    朝鲜王国世宗时期,朝鲜国先后从南方强制迁徙朝鲜人在北部地区定居,逐步实施对北部地区的有效控制。

    据《李朝世宗实录》记载,迁徙来的朝鲜人因为不适应北方的气候,疾疫流行,以致“新徙之民,不安其心,思归故土,或臻亡命”。

    为了确保北部地区的稳定与安全,朝鲜王必须要处理好与当地女真诸部的关系,为求控制女真采取了羁縻与武力征伐两种措施,以确保对这一地区的有效控制。

    朝鲜王对女真的羁縻策略,首先是施恩笼络,授酋长以侍卫、将军等职位,同时,若遇上女真天灾,亦予以救济。

    自朝鲜王国太宗起开始对女真施恩,据《李朝世宗实录》当时建州卫酋长猛哥帖木儿求见,即以其“居吾境,为吾藩篱,宜待之厚”。

    朝鲜王国世宗时期更是对女真诸卫酋长多授予侍卫一类头衔。《李朝世宗实录》记载:“中朝于夷狄,不惜除都督以下之职者,非欲侍卫也,欲羁縻也。又国初万户宣略将军之职,不惜遥授,亦欲羁縻也。”

    不仅对当时建州卫官吏子弟授予官职,并令在朝鲜国娶妻,使其安心侍卫,“使之迭相往来觐亲,则彼自有永久安堵之心”。

    朝鲜王国世宗年间,建州左、中、右三卫皆发生罕见旱灾,谷食皆枯,朝鲜国遂给粮,人给米二升、盐一升救荒,令女真各部感激不尽,此皆是笼络措施。

    朝鲜王国与女真关系时好时坏,关系好时则和平相处,相互贸易,关系不好时则施以战争,曾多次兴兵女真,焚其庐舍,毁其庄稼,断其贸易。

    而女真在不能与朝鲜王国贸易时,往往在朝鲜王国边境抢掠财物,以维持生计,朝鲜王国则派兵进攻,故而战事不断。

    由于朝鲜王国在与女真长期的交往中总是处于主导地位,具有控制女真的实力,而女真处于分散、被动的境地。这种长期的不平等地位造就了朝鲜鄙视女真的文化心态,深深烙上了女真是“夷狄”的观念。

    “四郡六镇!”等看完了杨云贵提供的情报后,李云天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朝鲜国世宗继承王位后,派进士出身的将领金宗瑞赴任朝鲜国北部旺咸镜道观察使,开拓北部边疆六镇,以保朝鲜国北方安全。

    当时朝鲜国的朝议对金宗瑞此行褒贬不一,担心此举会激怒了大明,而金宗瑞“力主其事”,幸得世宗赞同,得以成事。

    咸镜道当时是女真族兀狄哈部的领地,金宗瑞顺利击败了兀狄哈部,撤销了明朝建立的建州左卫,在咸镜道建立了会宁、稳城、钟城、庆源、庆兴和茂山六镇。

    随后,朝鲜国世宗对朝鲜国北部的女真部落采取了强硬措施,攻占了北部和东北边疆地区大片原本属于明朝女真部落的土地,进而获得朝鲜半岛东北部女真人的土地,彻底解决了辽国与高丽战争后遗留下来的保州(辽代)领土争端,领土超过了统一新罗时代和高丽全盛时代。

    为了稳固北部边境,朝鲜国世宗又在北部与大明辽东都司相邻的平安道设置了闾延、慈城、茂昌、虞芮四郡。

    不过,由于朝鲜半岛东北部的女真人归大明奴儿干都司和辽东都司管辖,朝鲜国的此番举动无疑是侵占了大明的领土,因此虽然多次派使者进京向永乐帝和宣德帝讨赏铁岭卫以东领地和建州左卫的领地,但大明一直未予答应。

    由于朝鲜国地处偏远又是大明的属国,因此大明的百官并未重视此事,导致事情一直拖了下去,使得朝鲜国后来得以与大明以鸭绿江及豆满江为边界。

    朝鲜国国王李裪用金宗瑞防守咸镜道六镇,并用崔闰德镇守平安道四郡,与不甘被赶走的女真部落时常爆发冲突。

第643章 副使

    “相公,朝鲜王在北部设立四郡六镇,其心不小呀。”雷婷见李云天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于是接过他手里的情报一看,微笑着说道。

    很显然,四郡六镇的建立有利于朝鲜王对咸镜道和平安道地域的掌控,使得被赶走的女真人无法再度返回。

    可惜的是,朝鲜王的这个算盘很可能要落空了,四郡六镇已经引发了李云天的警惕,想必李云天不会视若无睹。

    “一旦让朝鲜王与我大明划江而治,我大明对朝鲜国的掌控无疑将减弱许多。”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了笑容,“咸镜道大部是建州左卫的地域,平安道大部是辽东都司铁岭卫的地域,朝鲜王想要拿下它无疑是虎口夺食!”

    “相公,朝鲜王已经在四郡六镇经营多年,恐怕不会把吃进嘴里的这块肥肉吐出来。”雷婷放下手中的情报后向李云天莞尔一笑,恐怕这才是李云天前来朝鲜国的真正原因,要从朝鲜国的内部下手。

    “不吐也得吐,否则我大明连领土都收不住,威严何在?”李云天顺手将雷婷搂在了怀里,微笑着说道,他此次前去朝鲜国不单单是为了辽东的战事,更重要的是布局解决被朝鲜国侵占的铁岭卫和建州左卫的领地。

    与李云天一同前往朝鲜国向朝鲜王宣旨,让朝鲜王协助辽东明军征讨兀良哈三卫的使者是从七品的礼科给事中赵德,赵德是两榜三甲进士出身,为人沉稳,故而被李云天挑选为此次前往朝鲜国的使者。

    值得一提的是,明朝开始派往朝鲜的使者不是宦官就是六七品的行人司行人、六科给事中等一类的中小官吏,很少派三品以上的大臣出使。

    而且,对于《明会典》中所记载的朝鲜国开国太祖李成桂的宗系之误,从永乐年间开始朝鲜国就请求更正,但直至万历年间《明会典》重修时明朝的官吏方才改正,其间历时二百余年,由此可见朝鲜国当时在明朝官吏眼中地位之低。

    虽然如此,但朝鲜国对明朝却心悦诚服,洪武、永乐时期,明朝向朝鲜国索处女、索火者(阉人),后来又屡索贡物,但朝鲜不厌其烦。

    满清入关后就对朝鲜国一再施恩,岁贡一减再减,除多尔衮曾要求朝鲜进贡过妃子外鲜有求索,派往朝鲜的使臣皆是三品以上的满洲大员,而且严加管束。

    可朝鲜国始终对满清心存疑忌,一直视其为“夷”、“虏”,祭祀明太祖、神宗和崇祯皇帝的大报坛二百余年间烟火一直不绝。

    之所以如此,根源就在朝鲜国秉持以春秋义理为核心的中华正统观,这种正统观决定了其对明、清两朝的不同文化心态,是朝鲜王朝尊周思明的理论根据和思想基础。

    面对作为中华正统的明朝,朝鲜王朝有很强的认同感,往往以“小中华”自居,大讲慕华,恭行事大。

    而满清以边鄙“胡人”取代明朝,入主中原,对秉持程朱义理观的朝鲜王朝来说是华夷变态、本末倒置、天地不容之事,此时的慕华即转变为尊华,尊王攘夷的春秋义理观甚嚣尘上,遂极力崇明,大讲尊周思明。尊周即尊明,尊明即是尊华。

    在整个朝鲜王朝与满清交往的近三百年中,这种尊周思明的思想始终存在,影响深远。

    李云天不仅仅是大明正三品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而且还是堂堂的镇武侯,自然不便打破大明规制去朝鲜王国宣旨。

    况且,李云天此行隐秘不宜向外透露行踪,故而此次出访朝鲜王国的使者自然就是品阶正好合适的赵德,而他则以副使的身份随队前行,这样一来在朝鲜国行事方便了许多。

    当李云天一行人抵达天津港的时候,明扬号三桅帆船已经静静地停在港口,其怪异的造型吸引了不少人百姓前来围观,即便是当地的渔民也从未见过这种制式的海船。

    海路虽然可以尽快抵达朝鲜国的汉城府,但危险却远高于陆路,不仅会遇上莫名的风暴,而且还有横行海面的倭寇。

    因此,为了安全起见前往朝鲜王国的大明使者通常都走陆路,从京师北上,出山海关后抵达辽东都司,再由辽东都司抵鸭绿江,过江后就进入朝鲜王国的国境。

    虽说这个路线在路上消耗不少时间,但沿途都有军队护送安全足以得到保障,很显然使者们都是比较惜命的,故而通常都会走陆路。

    况且,走陆路的话使者们还方便来回夹带一些私货贩卖,不仅去朝鲜王国的时候能带去大明的货品,而且回来的时候还能带回很多索要的好处,何乐而不为?

    明扬号三桅帆船不仅是大明最坚固的海船,还是一座海上移动的炮台,船身上的两层火炮甲板此时已经装载满了60门火炮,可谓是大明第一艘列装了全部火炮的运输战舰。

    这次随同李云天出使的使团人员一共有六十七人,其中文职官吏十几个,剩下的人都是由李云天的护卫所充当的随从。

    李云天的身份是此次出使朝鲜国使团的副使,来自前军都督府的一名千户,化名刘方。

    使团的文职官吏们上船后好奇地东张西望,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异样式的怪船,而且船上的船员皆穿与讲武堂武官制式相同的白色军服,看上去显得非常新奇和另类。

    不过随后赵德就告诫那些文职官吏待在各自的船舱里,即便是上茅厕也要由船员领路,不得私自离开房间,否则将受到重罚。

    随着赵德这条命令,使团的文职官吏们于是乖乖地待在房间里,暗自猜测着这艘船上有何秘密。

    其实,这艘船的最大秘密就是那两层火炮甲板,两层高的船舱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60门讲武堂司科院最新研制的火炮。

    由于讲武堂司科院大大改进了锻造技术,故而新型火炮的炮身比神机营的火炮看起来要小巧精致很多,但威力却是以前火炮的数倍,更是增加了用来调准射击距离的标尺,使得精准度得以飞速提升。

    这是明扬号三桅战舰首次出海执行任务,自从在天津港装上了那60门新型火炮后,明扬号一直在辽东海域的荒岛进行训练,以增强各部船员之间的协调性和熟练度,尤其是海上射击的训练更是重中之重。

    明扬号曾经进行过火炮齐射试验,火炮甲板一侧的30门火炮一次齐射后,将海上一艘当做靶船的明军主力战船轰了一个稀巴烂,明扬号甲板上的船员纷纷惊愕地望着那艘在海面上缓缓下沉的战船,随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如果搁在海战中,只要对方的战船中了一两发炮弹后就会引发恐慌,相对于火炮的实际破坏力,它的威慑性更大。

    另外,明扬号在海岸线来回游弋时可以向岸上的目标发动火炮攻击,轻而易举地摧毁岸上敌军的防御,给登陆部队清除障碍,在海战和近海作战中可谓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杀器,在军事史上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李云天立在甲板上吹着海风,今天是一个好天气,风和日丽,一些水鸟鸣叫着在蔚蓝的海面上盘旋。

    “相公,恐怕谁也想不到你会给朝鲜国的大臣们送礼。”雷婷从船舱出来,手里端着一碟糕点,微笑着来到了李云天的身旁。

    与以往前去朝鲜国的使团不同,由于这次使团出发十分匆忙因此并没有夹带私货,不过这也并非意味着使团是空着手来的,随同使团前来的有整整三大箱的金银珠宝,是从户部的库房里紧急提取出来的,价值五十万两白银。

    这三个大箱子自然由李云天的护卫进行押送,除了赵德外那些文职官吏们并不清楚箱子里面装了什么,谁能想到李云天竟然会用钱收买朝鲜王国的大员,平常可都是那些大员们孝敬大明来的使者。

    “欲先取之,必先与之,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能把铁岭卫和建州左卫夺回来,这点儿小钱不算什么。”李云天伸手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笑着说道。

    “听说朝鲜王并不是一个好应对的人,颇有永乐皇帝的风范。”雷婷闻言莞尔一笑,如果朝鲜王得知李云天竟然用钱财笼络他的大臣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只可惜,他始终只是大明册封的朝鲜王,而永乐皇帝则是大明的皇帝!”李云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从雷婷的手中接过那个盛有糕点的小蝶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大明太过强大了,周遭那些接受大明册封的国王或许有鸿鹄之志,但无奈最终只能臣服于大明的天威。

    李云天的海上旅程非常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风浪,途中虽然遇到了几只疑似倭寇的海船,不过注意到明扬号那庞大的船体以及悬挂着的讲武堂军旗后,那几只海船皆灰溜溜地离开了。

    数天后,明扬号顺利抵达了仁川港,港口的船只纷纷闪避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百姓们聚集在码头饶有兴致地指着这艘样式怪异的巨大海船议论着。

    由于明扬号的到来,码头上仁川县衙的地方官吏无疑被惊动了,当值的官吏连忙赶过来查看,当得知船上的人是大明派来的使团后连忙恭敬地将他们请去了迎宾会馆。

第644章 礼遇有加

    那名青年非常不幸,或许是因为太过慌乱,离开院门后径直冲着李云天的方向冲了过来,等发现前方的道路上有一群人后才意识到形势不妙,连忙停下脚步。

    “看你往哪里跑!”这时,后面追来的几个壮汉狞笑着一字排开,将街道牢牢堵住,一边拍着手里的棍棒一边迎着那个青年走去。

    “我是两班子弟,你们敢打我,难道就不怕吃官司?”青年见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索性把手里的外套往身上一穿,转身冲着那几名壮汉说道。

    “两班子弟?呸!”听闻此言,领头的一个壮汉往地上唾了一口,脸上满是轻蔑的神色,“都落魄到吃软饭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两班的人,也好,今天打的就是你这个两班子弟。”

    “都听好了,往死里打,这个混蛋在这里混吃混合这么长时间,平常可没少给咱们气受!”说着,领头的壮汉扬起手里的棍棒,气势汹汹地迎着那名青年冲了过去。

    “杀人了!”青年见状顿时面色一变,连忙撒腿就跑,迎着在前面开路的那些仁川县衙的士卒就冲了过去。

    “我要投案,快送我去牢里!”几名士卒立刻将青年给拦了下来,青年连忙拍着胸脯喊道,他宁愿坐牢也不愿意落在那些壮汉的手里。

    “这位军爷,这小子跟我们妓馆有些私人纠纷,把他们交给我们就好了,明天小的请军爷喝酒。”领头的壮汉随即赶过来,笑容满面地向那几名士卒说道,看上去双方好像挺熟。

    “按照法令,你们应该将我带去县衙审问,不能私下里把人交给他们。”青年见状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连忙向那几名士卒说道。

    “去去去,别挡路。”一名士卒闻言一把就将青年推到了一旁,几名壮汉趁机将他压在了地上,然后拎起他的手脚往先前出来的那个院子走去,那个院子就是仁川港的一个妓馆。

    “大人,在下是两班子弟,他们阴谋陷害在下,请大人救我,大人救我。”青年知道自己要是落尽那几个壮汉的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连忙奋力挣扎,无意中看见了被仁川县衙士卒簇拥着的李云天等人,望见李云天身上的武官官袍后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用辽东话冲着李云天大喊道。

    青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不仅李云天和雷婷,就连随行的护卫也有好几个懂朝鲜语,因此李云天早就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问问怎么回事?”李云天自然不会告诉外界他懂朝鲜语,于是向身后跟着的一名护卫说了一句。

    那名护卫随即开口喊住了那几名壮汉,上前用朝鲜语与几名壮汉交涉,原来那名被抓的青年一身光鲜地来到妓馆,说他是汉城权贵子弟,凭借着花言巧语在里面混吃混喝了一个多月,如果不是今天被汉城来的一名客人揭穿了身份,估计现在还在妓馆里面赖着。

    根据那名客人的说法,青年确实是两班贵族子弟,只不过十几年前家道中落,现在家里穷得叮当乱响,除了两班的子弟的名头与那身光鲜的衣服外已经一文不名,在汉城专门依靠坑蒙拐骗为生。

    由于是汉城的名头太臭,故而青年才来仁川港来碰碰运气,结果这家妓馆倒了霉,前前后后至少花去了二十两银子。

    “不就二十两银子,给他们。”得知了青年的事情后李云天的眉头微微一皱,不过很快就苏展开来,向那名充当翻译的护卫点了一下头就抬步走开了。

    “他的帐我们大人付了,把他放了。”那名护卫于是掏出的钱袋,从里面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金子,一甩手扔给了领头的壮汉,指着一脸惊愕地望着从身边走过的李云天的那名青年说道。

    很显然,那名青年没想到李云天会救他,而且还会给那家妓馆钱。

    “谢谢这位大人了。”领头的壮汉接过金锭在手里抛了抛,然后用牙齿咬了一下,喜笑颜开地向李云天躬身说道。

    随后,领头的壮汉向拎着青年四肢的壮汉们挥了一下手让壮汉们放了青年,然后喜滋滋地离开了。

    “等等,那位大人只是付了我的帐,你要找我银子!”青年跌坐在地上望着李云天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冲上前拦住了领头壮汉的路,冲着他一伸手说道。

    按照朝鲜王国的金银兑换比例,一两金子起码可以兑换六两银子,青年这一个月来也不过消耗了二十两银子,那名护卫给的金锭一看就超过五两重,故而妓馆应该找他十两银子。

    领头壮汉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住了,他刚才正想着昧下十两银子的差价,岂料青年就找他要钱。

    “你要是不给的话我可要禀告那位明使大人了!”青年见领头壮汉的脸色变得难看,于是伸手一指李云天的背影,故意大声说道。

    “跟我进去!”领头壮汉被青年这句话给吓住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走进了妓馆,他可不敢得罪李云天,否则不用李云天动手,仁川县衙的人都能整死他。

    青年松了一口气,得意洋洋地跟着领头的壮汉进了妓馆,这一下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里面过夜了。

    “相公,你怎么给那个痞子解了围?”明扬号的船舱里,雷婷一边给李云天铺床一边有些不解地问道,她经历了刚才的事情自然知道那个青年是个骗吃骗喝的无赖了。

    “如果一个人能在妓馆里坑蒙拐骗一个多月,不得不说他倒有几分本事。”李云天来到窗前望着海面上的一轮弯月,微笑着说道,“另外,他是两班贵族子弟,如果足够聪明的话,也能为我所用。”

    “相公,你是想启用此人?”雷婷这下明白了李云天的意思,走到窗前诧异地问道。

    “此人世故圆滑,不仅有着一个好出身而且平日里肯定没少那些两班贵族的白眼,倘若善加调教扶持一定能在汉城搅起一场风雨。”

    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惬意的笑意,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仁川港捡到一个宝贝,根据他的直觉那个青年绝对不会是什么善茬,两人肯定还会再次相遇。

    “相公,希望他是匹千里马。”雷婷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她还真的没想那么透彻,现在想想也是,那个青年足够圆滑在官场上肯定是把好手,于是笑着向李云天说道。

    李云天也笑了起来,他对那名青年期望甚高,希望那个青年不会令他失望。

    两天后,李云天一行人启程前往汉城,说起来汉城的由来还有一段典故。

    朝鲜王朝太祖李成桂立国后,觉得高丽的王京――开京王气已经十分薄弱,于是由权仲和、郑道传等人择定佳地,最后在汉江之北的汉阳营建新都,大兴土木,营建宫殿、宗庙、社稷、两班衙署、道路。

    新都所选之地山环水抱,北有北汉山、北岳山,东有洛山和龙马山,西有仁王山,南有南山和汉江以南的冠岳山,汉江自东向西环抱城南,呈龙砂水穴“山水襟带”的上好风水格局。

    公元1394年,李成桂将都城从开京迁移到了汉阳,并正式命名为汉城,在朝鲜王朝时期汉城又称“都城”、“京”。

    次日中午,李云天等人抵达汉城郊外五里处,只见前方的道路上乌压压地聚满了人,有香亭、龙亭、黄仪仗、鼓乐、杂戏及鳌山、彩棚等等,左议政李稷领着汉城两班贵族前来迎接赵德。

    李云天注意到,奏乐的那些乐手身穿朝鲜华服,补头束带,而仪仗队都是峨冠,葵花衫,金钉带,场面显得异常隆重。

    尤为引人瞩目的是,人群中竖有四面幡,分别写着:万国同欢争蹈舞,两仪相对自生成。天下太平垂拱里,海东无事凿耕中。

    李稷此次前来不仅仅是跪迎宣德帝的诏书,而且还要与赵德商量朝鲜王接受诏书等事宜。

    “赵大人,我国国王抱恙已久,无法恭迎皇上的圣旨,请以大人准许以世子李珦代接圣旨。”因此,李稷在跪迎了诏书后向赵德一躬身,沉声说道。

    立在赵德身后的李云天闻言眉头顿时就是微微一皱,很显然这是朝鲜王的一个托辞,目的是不想来跪迎圣旨。

    “也罢,让李珦准备接旨。”自从抵达仁川港后,朝鲜国的官吏无不小心地伺候着使团,再加上李云天嘱咐赵德此次去朝鲜国不宜生事,故而赵德沉吟了一下后就答应了下来。

    按照相关的礼制,朝鲜王无法跪接圣旨的时候可以由作为储君的世子来接替,符合礼节

    “谢大人。”李稷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担心赵德不肯通融,届时朝鲜王不得不前来跪迎宣德帝的诏书。

    随后,在李稷等人的簇拥下李云天和赵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往汉城。

    汉城城外,宗亲百官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也准备了香亭、龙亭、黄仪仗、鼓乐、杂戏等等,跪迎了宣德帝的诏书,看上去场面十分宏大。

    行完礼,李云天和赵德被李稷领着进入汉城,前往朝鲜王所住的皇宫。

    与宣德帝所住的紫禁城相比,朝鲜王朝的皇宫简直就成了江南乡下土财主的大院,不仅占地有限而且建筑也显得低矮,格局显得非常小气。

    这种情形固然跟朝鲜万国的国力有关,也跟朝鲜王国的制式有关,由于朝鲜王是由大明册封的因此他的礼制与大明的亲王相同,自然不能造得跟紫禁城一样雄伟壮观,否则就是违制,后果通常很严重。

    在李稷的引领下,李云天一行人先到到景福宫门东南处看观看演出,然后进到勤政殿,世子李珦已经等在殿前广场,已经摆好香案接诏,其礼仪和规制非常隆重。

    等李珦接了诏书后,在勤政殿的殿东幄中会见了李云天和赵德,表示朝鲜王国一定会尽力协助辽东明军清剿作乱的兀良哈三卫。

第646章 两班之争

    明朝的使者在汉城下榻的地方名为太平馆,李云天和赵德从宫中出来后就在朝鲜国大臣的簇拥下前去太平馆歇息。

    按照规制,朝鲜王的儿子要先来太平馆拜见明朝的使者,因此首阳大君李瑈、安平大君李瑢、临瀛大君李璆、锦城大君李瑜、桂阳君李璔、义昌君李玒、密城君李琛、寿春君玹和翼岘君李璭先来拜见,随后东西两班的百官来拜见。

    由于礼仪的繁琐,使得李云天有些疲于应对,意兴索然,但又不强打起精神见那些朝鲜国的高官显贵。

    晚上,首阳大君代李瑈代朝鲜王设宴,宴请使团人员,宴会大堂里设有使团正使和副使二席,面南而向,而首阳大君的席位则东向,其余陪坐之人坐在北侧的座位上。

    值得一提的是,朝鲜王国的王子除了世子外称为“大君”和“君”,“大君”是王后所生的子嗣,也就是嫡子,而“君”是妃嫔所生的子嗣,也就是庶子。

    李云天在酒宴上见识了朝鲜国的两班贵族的上层人物,例如左议政李稷、右议政黄喜、参赞崔闰德、参赞许稠、户曹判书安纯、礼曹判书申商、刑曹判书郑津、吏曹参判成揜、户曹参判崔士康、兵曹参判李蒇、刑曹参判郑招、工曹参判赵赉等等,悉数到齐,无一落下。

    像大明的内阁一样,朝鲜王朝也有一个辅佐朝鲜王的衙门——议政府,其主官为“领议政”,俗称“领相”,相当于北宋时期的正宰相和明朝时期的内阁首辅。

    领议政之下为左右议政,俗称“左相”和“右相”,与领议政同为正一品,再下为从一品左右赞成、正二品左右参赞,再下有正四品舍人、正五品检详、正八品司录。

    议政府之下有六曹,仿照大明六部设立,即吏曹、户曹、礼曹、兵曹、刑曹和工曹,其长官称判书(正二品)相当于尚书,副职称为参判(从二品)相当于侍郎。

    参判以下还有六曹参议(正三品堂上)、六曹参知(正三品堂上)、六曹正郎(正五品)、六曹佐郎(正六品)。

    除了六曹,朝鲜王国监察谏议机构为司宪府和司谏院,合称两司,长官为大司宪(从二品)和大司谏(正三品堂上)。

    司宪院下设有司宪府执义(从三品)、司宪府掌令(正四品)、司宪府持平(正五品)、司宪府监察(正六品)。

    司谏院下设司谏院司谏(从三品)、司谏院献纳(正五品)、司谏院正言(正六品)。

    此外还有承政院,下设都承旨、左右承旨、左右副承旨、同副承旨(均为正三品堂上),为朝鲜王起草旨意。

    宗亲、忠勋衙门有宗亲府、忠勋府、仪宾府、敦宁府(相当于驸马),而国学则是成均馆(相当于大明的国子监)。

    至于地方上,朝鲜王国道以下的为大都护府、牧、都护府、郡、县。

    汉城府判尹为正二品,下设左右尹(从二品),四都(开城府、江华府、水原府、广州府)长官称留守,水原府和广州府留守为正二品、开城府和江华府留守为从二品。

    汉城府判尹、左尹、右尹和四都留守属东班京官职。

    东班外官职为从二品诸道观察使、从二品府尹、正三品堂下大都护府使、正三品堂下牧使、从三品都护府使、从四品郡守、从五品都事、从五品判官、从五品县令、从六品察访、从六品县监、从六品教授、从九品训导、从九品审药、从九品检律、从九品驿丞、从九品渡丞,外派官职有道观察黜陟使、都巡安使、按廉使。

    由于朝鲜王国与大明的官职不同,再加上参加宴会的两班高官众多,因此李云天只记住了李稷和申商等朝鲜国的重臣,暗中对他们进行留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

    其中,右议政黄喜很快就进入了李云天的视线,黄喜对赵德和他很是亲近,而且与李稷和申商等人不同,眼神中透露出的是亲切和敬畏。

    从杨云贵的提供的朝鲜国情报来看,黄喜不仅与李稷是朝堂上的一对死敌,而且素来亲近大明,曾经反对派遣金宗瑞去咸镜道攻打建州左卫的领地,在朝堂上有不小的势力。

    在李云天看来,如果能拉拢黄喜的话,那么以后朝鲜国内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知晓,而且有黄喜来牵制李稷将会使得朝鲜国的政务不会顺利实施。

    就像大明一样,朝鲜国的朝堂之上自然不可避免存在党争,两班贵族之间的争斗自高丽王朝起就异常激烈。

    而且与大明的党政不争,大明的诸个派系之间虽然斗得很厉害,但通常不会痛下杀手,将对手赶尽杀绝,因此失败的一方往往是贬官,最多是罢职,很少有丢了性命的人。

    但朝鲜国的党争就比较残酷,失败的一方不仅会被杀,其妻儿家眷等也会被贬为奴婢,流配边远之地。

    由于是大明的附庸国,所以朝鲜国的朝堂上自然就分为亲大明派系和疏大明派系,其中李稷是疏大明派系的首领,而黄喜是亲大明派系的首领。

    所谓的“亲”和“疏”看似是对大明的不同态度,但实际上却是两派官吏的权力之争,李稷一派想凭借着朝鲜王打击黄喜一派,而黄喜一派则以大明为后盾来倾轧李稷一派。

    由于朝鲜国是大明地理位置重要的藩属国,因此大明对朝鲜国异常重视,除了每隔一两年就会派来使团进行交流,而且朝鲜国的重臣也能趁着使者到来给大明朝廷上奏章来禀告朝鲜国的政务。

    故而,朝鲜王虽然不喜欢黄喜一派但也无可奈何,黄喜一派与大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他只能安抚不能强行压制。

    纵观朝鲜王国的历史,朝鲜王大多数时候反而受到臣子们的压制,尤其是那些亲近大明的权臣往往左右了朝鲜的政局,乃至引发改朝换代,使得多位朝鲜王不是被废黜就是被逼自杀。

    对李云天来说,黄喜自然是他第一个拉拢的朝鲜国重臣,以前都是黄喜想法设法巴结大明的使臣,这一次他要给黄喜施以皇恩送给其好处,使得黄喜能更加尽心尽力地给大明办事。

    值得一提的是,出席此次酒宴的还有另外一位大明的使臣,户部山东清吏司正六品的主事陈铭。

    陈铭所在的使团是六月底抵达的到汉城,他是使团的副使,正使是来自内廷御用监从四品左少监魏义

    魏义和陈铭此次前来朝鲜国身上有着两项任务,一项是征收朝鲜国的别贡,另外一项是前来朝鲜国采买军粮,给辽东明军筹集军资。

    经过这些年宣德帝的刻意扶持,内廷已经逐渐崛起,已经开始与内廷和六部争权,虽然还没有爆发重大冲突,但双方之间的关系已经剑拔弩张,各地的镇守太监与当地官员更是龌龊不断。

    因此,身为内臣的魏义自然不会前来凑热闹,给赵德和李云天来接风洗尘。

    由于陈铭在户部官职微小而李云天常年在外公干,所以陈铭并没有见过李云天,在酒宴上与赵德非常亲近,对李云天的态度则显得非常冷淡。

    李云天对此自然不以为意,他现在的身份是前军都督府的一名千户,属于武官,陈铭自然不会对他有多热情。

    不过,虽然陈铭对李云天态度冷淡但却要受制于李云天,因为李云天此次前来的使命是军阁派来监督辽东后勤事务的官员,专门负责大明在朝鲜国与辽东战事有关的事宜,而陈铭到朝鲜国的重要任务就是采买军资。

    因此,抵达汉城的第二天上午,李云天在太平馆召来了陈铭和朝鲜国户曹判书安纯,询问军粮采买事宜。

    陈铭此次前来朝鲜国带来了三十五万两白银,专门用来在朝鲜国购买辽东明军所需要的军资,根据陈铭所提供的账本那三十五万两白银已经消耗殆尽,故而李云天要找朝鲜国户曹判书安纯查账。

    安纯提供的账册内容跟陈铭的账本一致,没有丝毫的破绽,三十五万两白银确实花得一干二净。

    虽然两人的账册做得十分漂亮,但李云天很快就从中发现了破绽,他在仁川港的时候已经了解到了朝鲜国的粮价和物价,很显然账本上交易的货物价格基本上是市价的两三倍,有的甚至是五六倍。

    这也就是说,陈铭这次所带来的三十五万两银子至少有三分之二流进了个人腰包,剩下的才用来购买粮食等物资。

    “陈主事,据本官所知朝鲜国的粮价好像没这么高吧?”翻阅了一边账册后,李云天不动声色地望着陈铭,他本可以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并不符合官场上的规矩,所谓见者有份他岂能置之不理?

    “刘千户,朝鲜国各地粮价不同,而且本官此次购买的都是最好的粮食,粮价自然要高一些了。”

    陈铭早有准备,有条不紊地回答,在他看来李云天此举无疑是想从中分一杯羹而已,有便宜不占的话那岂不是傻子?武官们捞油水的机会本来就低,李云天肯定要趁着这次机会大捞一笔了。

    陈铭已经给赵德和李云天准备了好处,所谓雨露均沾,既然李云天和赵德也介入到了这次粮食采买的事宜,那么当然不能让两人空手而归了,这里面的默契大家可谓心照不宣。

    “原来如此。”果然,正如陈铭所料想的那样,李云天并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合上手中的账册后望着他说道,“辽东战局事关我大明北方安危,陈大人,这些物资年底前能否运抵定辽东都司?”

    “刘千户放心,现在各项物资已经在赶往辽东都司的路上。”陈铭闻言微微一笑,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李云天已经默认了那些差价。

    李云天见状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现在大战在即他不宜彻查此次军资采购中的猫腻,不过陈铭等人连军费也敢鲸吞,也不怕因此耽误了辽东的战局,事后必严加惩戒,以儆效尤。

第647章 借道

    见了陈铭和户曹判书安纯后,李云天又召来了朝鲜国左议政李稷和右议政黄喜来商议明军借道朝鲜国西京平壤府进军辽东的事宜。

    至于为何要借道平壤府,李云天的理由很充分,北元残部鞑靼、瓦剌和兀良哈三部趁着宣德帝率大军御驾亲征北元国都哈拉和林城时进犯大明辽东都司,并在山海关外集结了重兵想要与明军决战。

    宣德帝下令调集大军对辽东之地进行围剿,为了截断辽东北元之敌的退路准备从海路运送数万大军抵达辽东参战,为了安全和保密起见故而从朝鲜国入境。

    很显然,李云天隐瞒了明军在辽东的困境,将增援辽东巧妙地说成了围剿辽东的北元残部。

    对于李云天的这个说法黄喜自然没有任何意见,朝鲜国自然是大明的属国,那么大明顺理成章地可以通过朝鲜国的土地作战。

    李稷则显得有些犹豫,毕竟西京所在的平安道以及相邻的咸镜道的绝大部分地区是朝鲜国从大明辽东都司铁岭卫和奴儿干都司的建州左卫夺来的,虽朝鲜国数次向大明乞讨者两个地方,可大明一直未予准许。

    万一那些明军赖在西京不走的话,那么朝鲜国将对此毫无办法,而且铁岭卫和建州左卫的人很可能会卷土重来,夺回被朝鲜国占领的地域。

    不过,李稷对此很显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和借口,李云天这次召集他和黄喜来并不是与两人商量明军是否能借道,而是让他们准备迎接明军的相关事宜。

    李云天看出了李稷的犹豫,嘴角顿时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即便是李稷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一旦朝鲜国拒绝了“借道”,那么就是忤逆了宣德帝的圣意,无疑要跟大明宣战。

    永乐皇帝虽然已经驾崩近十年,但他的威名依然给予了朝鲜**民极大的震慑,其五征蒙古、收服安南和宣威西洋的壮举至今还历历在目,万国来朝的宏大场面更是有着盛唐之风。

    因此,朝鲜国绝对不会因为“借道”的事情就与大明开战,即便是朝鲜王想要一战,其朝鲜的两班大臣也多数不会答应这种以卵击石的疯狂行为。

    景福宫,思政殿。

    景福宫是朝鲜王朝汉城的五大宫之一,也是朝鲜王朝的正宫,由330栋建筑组成,共计5792个间,古代以4个柱子形成的空间做为一间。

    洪武二十八年,朝鲜太祖李成桂将原来高丽的首都由西京迁移来汉城时建造的宫殿,得名于中国古代《诗经》中有“君子万年,介尔景福”的诗句,因位于汉城北部,也叫“北阙”。

    景福宫的东面是建春门,西面是迎秋门,北面是神武门,南面的光化门为正门,宫内有勤政殿、思政殿、康宁殿、交泰殿、慈庆殿、庆会楼、香远亭等殿阁。

    勤政殿是景福宫的正殿,是朝鲜王国以来最大的木建筑物,是举行正式仪式以及接受百官朝会的场所。

    思政殿位于勤政殿后方,是朝鲜王的日常办公场所,“思政”意味着深思国事,细心虚理。

    “借道?”此时,思政殿的王座上,一名身穿亲王蟒龙袍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头望着躬立在面前的李稷,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难看。

    这名中年男子就是朝鲜王李裪,也就是朝鲜王国后来大名鼎鼎的世宗,此时年近四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期。

    值得一提的是,朝鲜太宗有四个嫡子,分别是长子即世子李褆、次子孝宁大君李补、三子忠宁大君即世宗李裪、四子诚宁大君李褈。

    按理说世宗李裪并不是继承王位的第一继承人,而应该是当时的世子李褆,并且世子李褆还曾前往明朝觐见过永乐帝。

    据《明史朝鲜列传》记载,“永乐六年,世子禔来朝,赐织金文绮。及归,帝亲制诗赐之。”

    不过,在永乐十六年时太宗却废掉了世子,改立了李裪为世子。

    据《明史朝鲜列传》记载,“十六年奏世子禔不肖,第三子祹孝弟力学,国人所属,请立为嗣……”

    至于何谓的“不肖”为何,朝鲜王朝的《世宗实录》解释是“嫡长子褆为世子,迨年既冠,不好学问,沉于声色……”

    因此,在朝鲜众臣的奏请下,李裪以天资聪慧和好学不倦为名,成功地成为世子。

    虽然文史上对李裪成为世子三言两语就揭了过去,不过联想到朝鲜太宗时的两次争夺王位的“王子之乱”,李裪的成为世子很显然也经过了激烈的权力争斗,最终成功挤掉了世子李褆。

    李裪继承王位后展现出了卓越的才能,不仅建立了集贤殿以促进体制传统和政治经济方面的研究,还加强了中央集权的“六曹直启制”和“议政府署事制”,并且让世子协助处理庶务。

    因此,朝鲜王朝初期政治制度不完善的现象在世宗年间得到了改善。

    李裪还制订了五礼:吉礼、嘉礼、宾礼、军礼、凶礼,和士庶四礼:冠礼、婚礼、丧礼、祭礼。

    不仅如此,他还对当时朝鲜农业表现出极大关注,毕竟古代农业是立国之本,为了减轻农民贡税负担,设置贡法详定所,由其制定了田分六等法、年分九等法、结负法,按照田地等级和年份丰瘠征收不同水平的赋税,并且在发生水旱灾害时提供救济。

    正是在李裪当政的时期,对当时朝鲜王国东北的女真部落采取强有力的措施,攻占了北部边疆地区的大片土地,设立了西北四郡和东北六镇,使得朝鲜王国的疆域领土北扩到了鸭绿江南岸。

    所以,李裪在位时可谓文治武功,故而被朝鲜王朝的后人所敬仰,不仅在立有巨大的塑像,而且头像还出现在了钱币上。

    作为一名文武兼备、胸怀大志的君主,李裪自然对大明心怀警惕,但迫于大明的巨大威压而又显得无奈,只能对大明虚与委蛇,自然也就不会欢迎大明来的那些使者了。

    “大王,臣觉得明廷此举包藏祸心,我们不可不防呀。”见李裪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中,李稷微微一躬身,忧心忡忡地提醒道。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明军赖在西京不走了那么对朝鲜国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军事压力。

    由于朝鲜王国是大明的藩属国,因此朝鲜王对大明天子称臣,均循例受大明天子封为朝鲜国王。

    因此朝鲜王只能自称孤或者寡人,而不能自称朕,朝鲜国的大臣们也只能称其为大王或者殿下,不能称皇上或者陛下,否则即为僭越,一旦被传到大明京师将受到严厉惩处。

    “明廷先前一直对辽东漠不关心,这次会不会只是借道而已?”李裪闻言沉吟了一下,望着李稷说道,“大明在辽东的战局不利,已经接连打了败仗,因此他们想要经西京增援辽东都司。”

    虽然李云天隐瞒了明军在辽东的败仗,可是朝鲜国与辽东都司只不过一江之隔,明军战败的消息自然传到他的耳中。

    “大王,防人之心不可无,如今明廷还未承认我国拥有平安道和咸镜道的主权,而明廷之人历来狡诈,就怕他们趁此时机生事!”李稷凝神想了想,谨慎地向李裪说道。

    其实,李稷虽然心生警惕可他并不认为大明一定会赖在西京,毕竟大明的高官显贵们根本看不上地处偏远、天寒地冻的平安道和咸镜道,否则也不会对金宗瑞攻占建州左卫女真人的领土置之不理。

    只不过这次大批明军要踏入朝鲜国本土,使得原本就对大明有戒心的李稷不得不万分警惕,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这次来的使者表现如何?”李裪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一时间也捉摸不透大明此举的用意,随后语峰一转问向了李稷。

    “安分守己!”李稷想了想,给出了四个字的评价。

    与前一批使团正使魏义相比,此次前来朝鲜国的正使赵德的行事可谓中规中矩,虽然笑纳了朝鲜国官吏准备的好处,但并没有开口索要财物,也没有耀武扬威地刁难当地的官吏。

    “毕竟是两榜出身的进士,与阉人自然不同。”李裪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冷笑,脸上浮现出了轻蔑的神色,好像十分蔑视魏义。

    “大王,吏曹判书先前来报,魏义昨晚把他招去呵斥了一通,让他给其亲族安排官职,大王看如何应对?”经过李裪这么一提醒,李稷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开口请示道。

    魏义虽然是内廷内廷御用监从四品的左少监,但他并不是明人,而是与曾经给永乐帝出使朝鲜国的大太监黄俨一样,原本都是朝鲜国的百姓,后来被黄俨以火者的身份从朝鲜国带去了大明。

    所谓的火者,指的就是受阉的仆役,是朝鲜国给大明上的“别贡”。

    洪武初年,大明与朝鲜国建立宗藩关系后两国之间保持着频繁往来,朝鲜国谨守事大之礼,每逢明朝节庆日,皆遣使奉表朝贺,贡献方物。

    朝鲜国向明朝所贡的方物分为常贡和别贡,“常贡”指的是每年正旦、万寿节、千秋节、冬至的四次贡礼。

    而别贡则为临时性的,进贡的时间与所贡的物品不固定,完全取决于大明皇室的需要或皇帝本人的嗜好等。

    明朝前期向朝鲜王国索征的“处女”、“火者”、“海青鹰子”等贡品就属于别贡的性质,通常来说别贡都是由内廷的宦官来完成,而且基本上都是朝鲜籍的宦官。

第648章 暗探

    “可恶!”听闻魏义给家族中人求官,李裪不由得重重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座椅的扶手,口中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脸上露满了怒容。

    这些出使朝鲜国的朝鲜籍宦官异常可恶,大明文武官员出身的使者至少还知道礼仪脸面,而那些宦官则不管不顾,在不仅在朝鲜国上下其手地捞取好处,而且还给家族中的族人求官。

    原本,按照朝鲜国的制度要想做官必须通过科举才能为官,其中文科科举和武科科举只能由两班贵族子弟参与,平民百姓只能考取官职低微的杂科科举。

    魏义既然去大明当了宦官,那么其家境必定贫寒,故而他的亲族只能通过杂科科举入仕为官。

    但是很显然,魏义的那些亲族说不定连大字都不识一个,考杂科科举无疑是天方夜谭,故而魏义就要给他们求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魏义是大明派来使团的正使,朝鲜国的吏曹判书自然不敢得罪,因此只能上报给左议政李稷,让李稷禀告李裪。

    根据朝鲜国的官吏选拔制度,身为朝鲜王的李裪可以给魏义家人施恩,这样一来魏义的家人就可以当官。

    “大王,魏义乃大明使节得罪不得,不如就按照他的要求给他的那些亲族授以官职,以平息事端。”见李裪动怒,李稷于是开口劝道,反正出使朝鲜国的宦官使节给家族中人求官的现象自朝鲜国太祖时就有,因此不如息事宁人。

    “也好,告诉吏曹判书,孤诏准此事。”李裪闻言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沉声吩咐李稷。

    “大王,臣这就去办此事。”李稷向李裪一躬身,随后开口问道,“如今大明来人了,如何应对北元的使节?”

    “坐山观虎斗!”李裪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冷笑,沉吟了一下后向李稷说道,“将那些粮草的运输路线和时间告诉北元使节,他们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

    “粮草一烧,明军就要被困在辽东,届时北元就能将其逐个击破。”李稷闻言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大王,如此一来明廷就更加需要咱们,咱们可以趁机让明廷承认平安道和咸镜道的主权。”

    “北元使节说得好听,想要与咱们平分辽东,哼,摆明了就是想让咱们给他们当枪使,明廷披甲之士百万,虽然会在辽东一时受挫,但长远来看失败的必然是北元。”李裪的双目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声音冰冷地说道。

    辽东与安南不同,虽然两地都大明百姓被视为偏远之地,但安南远在遥远的西南,距离大明京师有数千里之遥,可辽东就在大明京师的门口,双方之间仅仅隔着一道山海关。

    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一旦北元攻占了辽东,那么只要山海关一破,蒙古的铁骑顷刻之间就将直抵京城,大明京城可就危在旦夕。

    也正是因为此,大明在山海关外设立了大宁都司、辽东都司和奴儿干都司,以此来拱卫大明京师。

    因此,北元残部只能占一时的便宜,大明势必会调集兵力进行反攻,届时北元残部必败无疑。

    当然了,如果北元残部能趁着宣德帝北征未归之际攻破山海关并且拿下大明京师,双方的战局或许会发生转变。

    可是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先不说山海关号称天下第一关,易守难攻,北京城更是城高墙厚,不等北元残部攻下北京城各地的勤王之事就将源源不断地赶来,将北元残部赶出长城。

    “是呀,北元再也不是当年的那个庞大帝国,失去了昔日的风采。”李裪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颇为遗憾地说道,他非常愿意看见北元和大明打得死去活来,届时朝鲜国在辽东就能有所作为。

    其实,李裪的目光不仅仅鸭绿江以南的土地,他更想把土地肥沃的辽东收入囊中,毕竟古代是农业社会,有了肥沃的土地就意味着国家更加稳定和富强。

    只不过大明对辽东看得很严,辽东不仅有着肥沃的土地,同时也是一道拱卫大明京师的屏障,岂可轻易丢弃?

    面对着大明这个庞然大物,李裪现在只能要求得到鸭绿江以南的地域,至于辽东等待后人找机会夺取,他相信大明与大唐一样不会永远地繁荣昌盛下去,终有一天也会轰然倒塌,届时朝鲜国的后世国王也就有了机会。

    两天后的中午,李云天去了汉城一家有名的酒馆饮酒,酒馆老板见来了贵客,连忙招呼伙计尽心服侍。

    李云天其实吃不惯朝鲜的菜肴,他这次来酒馆另有目的,酒过三巡后将酒馆老板召进了房间。

    “两位大人还想要什么?”酒馆老板满脸堆笑的进了门,点头哈腰地问坐在桌前的李云天和雷婷,态度显得十分恭敬,他说的是比较流利的辽东话。

    雷婷从腰里掏出一个小木牌,冲着酒店老板晃了一下,酒馆老板的脸色就流露出狐疑地神色,神情充满了惊讶。

    “金满道,这些是你的奖赏,汉城的消息多亏了你才能传回大明。”雷婷冲着冲着一旁的一名护卫挥了一下手,然后不动神色地向酒馆老板说道,那名护卫闻言把一个小木匣子递给了酒馆老板。

    金满道怔了怔,然后下意识地打开了有些沉重的匣子的匣盖,眼前紧跟着就是一亮,匣子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根金灿灿的金条,其闪耀的光芒差一点耀瞎了他的眼睛,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金子。

    凭直觉,金满道可以推测出一根金条至少五两重,那么十根金条就是五十两,能兑换三百多两银子,足以买下汉城一所气派的宅院。

    “这些是你个人得到的。”雷婷见状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让后让另外一名侍卫又把一个匣子递给了金满道,淡淡地说道,“这些是你用来收买城中官吏的额外花销,另外你每年的经费将增加一倍。”

    金满道闻言脸上顿时充满了惊喜,连忙打开了另外一个匣子,里面摆放的也是十根小金条。

    “两位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将差事办好。”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后,金满道回过神来,合上匣子后冲着李云天和雷婷一躬身,没想到两人此次出手竟然如此大方。

    金满道是杨云贵宣德元年在汉城布下的一个密探,当时金满道生意失败欠了不少外债,杨云贵派去汉城以商人身份为掩护的探子盯上了他,在给他还清了外债的同时也使得他成为了杨云贵的眼线。

    近些年来,金满道以酒馆为基地,暗中搜集了不少朝鲜国国内的情报,李云天来朝鲜国之前所看的那些情报就是出自金满道之手。

    “本官这次来是要问你一件事情。”李云天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金满道,不动声色地望着金满道问道,“这两三个月有没有什么举止怪异的陌生人来汉城?”

    “禀大人,据小人所知,上个月来了一个辽东的商队,里面有几个人形迹可疑。”金满道闻言想了想,沉声答道,“他们虽然跟着商队来的,但是却没有做生意的意思,反而与官府的人接触。”

    “他们现在在哪里?”李云天眼前不由得一亮,开口追问道。

    “住在城东的一个商馆里。”金满道立刻感觉到李云天对那几个人感兴趣,于是问道,“要不要小的让人打探一下他们的底细?”

    “不,暗中留意他们的举动即可。”李云天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地嘱咐,“记住,切不可打草惊蛇!”

    “小的明白。”金满道见状知道事态严重,连忙向李云天一躬身。

    “听说你们这里的泡菜不错,给本官住的会馆送上一些,本官这几天也能品尝一下。”随后,李云天冲着金满道微微一笑,在朝鲜王国岂能少得了泡菜?

    虽然朝鲜王国的后人给予了泡菜很高的评价和地位,但李云天总是认为这是因为朝鲜王国太过贫穷落后而且土地贫瘠,平常没有其他的菜肴因此泡菜这种简单又耐放的食物就颇受欢迎。

    雷婷闻言不由得有些意外地望了李云天一眼,她以前从未听李云天提及到朝鲜国的泡菜,而现在李云天竟然点名要泡菜可着实出人意料,难道只是李云天用来掩饰来金满道这里获取情报而已?

    当然了,雷婷自然不会想到这只是李云天临时起意而已,同时也算是给金满道做掩护。

    “相公,你怀疑那个商队里那几名形迹可疑的人是北元派来的?”离开了金满道的酒馆后,回太平馆的路上,雷婷边走边轻声问李云天。

    按理说,李云天和雷婷应该乘坐马车回去,但是汉城的马车也就一辆平板车加个车厢,不仅寒酸而且空间狭小,李云天又不愿意坐那种四个人抬得像个小房子似的朝鲜轿子,故而只有走路了。

    “北元知道大明与朝鲜国的关系,因此不会冒险在与大明开战前来拉拢朝鲜王,现在我军在辽东战场连吃了两场败仗,正是他们诱使朝鲜王助阵的良机。”

    李云天的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低声回答,“如果相公没有猜错的话,北元肯定以辽东为诱饵,不过朝鲜王并不是目光短浅之辈,不会与我大明为敌,十有**要让他们失望了。”

    “相公,你是想通过那几个人找出那个幕后主使者?”雷婷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随后眼前一亮,不无兴奋地问道。

    “即便是找不出那个藏在幕后策划鞑靼、瓦剌和兀良哈三部联合的幕后之人,也能从中获得蛛丝马迹。”李云天笑着点了点头,他有些迫不及地想知道对方是谁,竟然能把大明北疆搅得天翻地覆。

第649章 推波助澜

    “崔礼拜谢大人救命之恩!”来到太平馆,李云天刚要进入馆门,一旁忽然闪出来一道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躬身拜道。

    见此情形,跟在李云天身旁的护卫呼啦一下就涌了过去,拔出腰刀对准了拦路的人。

    “希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你两班出身。”李云天望了那名一身士人衣服的青年,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摆了摆手挥退了剑拔弩张的护卫,不动声色地向那名青年说道。

    这个青年就是几天前那个在仁川港的妓馆里混吃混喝的家伙,当时李云天给他付了所欠妓馆的帐,进而救下了他,否则的话他可有苦头吃了。

    “大人,在下也想有一番作为,可惜空有一个出身而已,令大人见笑了。”崔礼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颇为黯然地回答。

    “路就在脚下,该如何走要靠自己,怨天尤人的话只会原地踏步,有害无益。”李云天见崔礼一副怀才不遇的模样,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然后神情严肃地说道。

    “大人所言在下一定铭记在心。”崔礼闻言立刻冲着李云天一拱手,郑重其事地行礼。

    “来者是客,进去喝杯茶吧。”李云天对崔礼的反应很满意,微微一笑后抬步走进了馆内。

    崔礼脸上顿时一喜,连忙躬身跟在了后面,李云天既然肯请他进馆喝茶那么他就有机会结交李云天,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

    太平馆的建筑风格采用了大明的制式,因此李云天在前院的会客大厅招待了崔礼,馆内的侍女们很快就泡好了茶。

    “好茶,汉城能喝上这种品相茶叶的人屈指可数,在下这次可有口福了。”崔礼品了一口茶水,笑着向李云天说道。

    “崔公子,你既然身为两班子弟,为何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李云天放下手里的茶杯,看似随意地问道,他刚才虽然也装作品茶的样子,但是喝的却是热水。

    “唉,大人有所不知,在下祖上原为前朝的知府,后来太祖立朝后家里一蹶不振,而在下又不善科举,因此也就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实在是有愧先祖。”崔礼闻言叹了一口气,把茶杯放在桌面上后无奈地说道。

    按理说,像崔礼这样的两班子弟能到祖上的荫职谋取一官半职,不过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有不少两班子弟逐渐没落而无法获得官职,除了身份外其生活境况已经于平民无疑,而崔礼就是其中之一。

    其实,没落的两班子弟生活境况比平民还要惨,因为他们仗着身份自视甚高,不思劳作和商道,因此难得有什么资金进项,可谓死要面子活受罪。

    崔礼的家道虽然没落了,但是他却是不折不扣的两班子弟,既然不能入仕为官,那么也不会经商和耕种,为了生活难免就要坑蒙拐骗了。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李云天早就猜到了崔礼已经在两班的那些贵族中没有了什么根基,否则也不会混到这种地步,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与两班的官员没有什么恩怨纠葛,于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在下除了读过几年书外一无所长,如果留在这里的话也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崔礼闻言精神顿时就是一震,李云天刚才的那番话中可谓充满了善意,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好消息,因此显示苦笑了一声,随后起身冲着李云天一拱手,郑重其事地拜了下去,“如蒙大人不弃,在下愿意去大明侍奉大人!”

    “崔公子,你要是走了家人可如何办?她们难道舍得离开故土?”李云天见崔礼想要投靠自己闻言顿时笑了起来,不动声色地问道。

    “在下家中的老母自有兄弟照顾,待在下事业有成后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崔礼的神色不由得变得有些黯然,他混到如此的地步实在无言面对望子成龙的母亲。

    李云天将崔礼的神情变化看在了眼里,心中暗自点了点头,此人虽然生性洒脱,但却是一个孝子,否则也不会流露出如此感性的一面。

    就在这时,门外的院落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一名身穿大明内廷宦官服饰的中年人,被众人簇拥着,显得意气风发。

    李云天面对着院外而坐,早已经看见了那名中年人,眉头顿时微微一皱,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此人就是内廷御用监左少监魏义,在汉城除了他之外无人身穿内廷从四品宦官服饰。

    除了魏义外,围聚在他周围的那些人也都身穿官服,不过却是朝鲜国武官的官服,如果李云天没有认错的话,都是一些六品以下的中低武官。

    崔礼见状连忙起身躬身相迎,他知道魏义在汉城,也认得魏义身上的官袍,因此岂敢怠慢。

    李云天则端起了一旁桌上的茶杯,不动声色地在那里品着茶杯中的热水,不过一个小小的左少监而已,他还真的没把魏义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现在是前军都督府的千户,大明无论文官还是勋贵都看不起内廷的宦官,故而不可能起身相迎,否则就丢了大明武官的颜面。

    再者说了,李云天也是大明的使者,虽然是副使可与魏义并不统属,自然不必迎接魏义。

    “你是何人,见到少监还不迎接?”魏义一行人进入大厅后,见李云天稳稳地坐在大厅的主位上悠闲地喝着茶,于是一名与魏义谈笑的瘦高个中年人伸手一指他,用朝鲜语高声斥责道。

    “这位大人,刘大人是大明使团的副使。”听闻此言,崔礼连忙躬身向那名瘦高个中年人解释,瘦高个中年人身穿朝鲜国从六品的武官官袍。

    “副使?”瘦高个中年人闻言怔了一下,想不到年纪轻轻的李云天竟然如此有来头,不由得看向了魏义,想要魏义拿主意。

    魏义本冷冷地盯着李云天,对李云天的这个举动非常不满,不过随后他的脸上就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一脸愕然地望着李云天,显得有些难以相信。

    “敢问你可是刘千户?”不过很快魏义就回过神来,试探性地问向了李云天,李云天在使团中化名刘方。

    李云天对魏义的反应感到很奇怪,不过随后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魏义很可能在宫中见过他,毕竟他在京城的时候不仅时常被宣德帝召见,而且还在文渊阁当了三年的庶吉士,只不过他没有留意到魏义罢了。

    “正是本官,魏少监,本官不知魏少监前来,有失远迎了。”因此,李云天放下茶杯,起身向魏义拱了一下手说道。

    “刘千户言重了,刘副使身负皇命,关乎着辽东战局的安危,本少监岂敢有劳刘千户。”听闻此言,魏义微微错愕了一下后笑着拱手回礼,身子不由自主地躬了下去。

    见此情形,李云天知道魏义是认出了自己,心中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没想到魏义以前竟然见过自己。

    “魏少监,你来的正好,本官正好有一些事务相商,不知魏少监是否方便?”随后,李云天微笑着向魏义说道。

    “方便方便,本少监现在正好空闲。”魏义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身子禁不住又往下躬了躬。

    “崔公子,明天晚上本官要去右议政家赴宴,你随本官一同起,给本官充当翻译。”李云天于是转身吩咐了立在一旁的崔礼一句,起身走向了后院,准备处理这次紧急事态。

    “大人放心,在下一定准时到达。”崔礼闻言心中顿时大喜,连忙向李云天躬身拜去,随后凝神望着李云天和躬身跟在后面的魏义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刚才魏义见到李云天后脸上神色变化被崔礼看在了眼里,这使得他感到非常意外,等魏义躬着身子跟着李云天走了,他的心中不由得感到万分诧异,感觉魏义好像十分忌惮李云天,这令他有些不解。

    很显然,李云天已经来了汉城这么些天魏义肯定知道他的身份,为何会有如此奇怪的反应也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李云天的有着深厚的背景,使得在汉城飞扬跋扈的也要恭敬有加。

    “你知道本官是谁?”领着魏义进入一间厢房后,等雷婷关上房门,李云天转身不动声色地望着神情显得有些紧张的魏义。

    “侯爷,小的以前在宫里见过侯爷。”魏义闻言连忙躬身回答,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不要说他了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也要敬畏李云天三分。

    “本侯此次来汉城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将本侯的身份告诉他人。”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嘱咐魏义,“还有,你就当不知道本侯来了,在这里该如何行事就如何行事,本侯绝对不会干预。”

    “请侯爷示下!”魏义觉得李云天好像话里有话,于是不由得躬身问道。

    “本侯听说朝鲜王封了你的亲属不少官,这本是一件好事,可本侯今天一见怎么觉得这些官都是一些芝麻绿豆的小官?”李云天闻言双目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看来魏义的脑瓜还挺灵活的,随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让侯爷见笑了,小的以前在家中时常受到族人的照顾,故而这次也就存了私心想要拉他们一把。”

    魏义的脸上顿时流露出尴尬的神色,不过他觉得李云天好像并不是要拿此事指责他,而且好像对他的亲属获得的官职有些不满,故而解释了一句话问道,“侯爷有何吩咐,小的一定尽力效劳。”

    “官小点儿没什么但是要有兵权在手里,这样别人才能高看你一等,否则无疑是朝鲜王对你的施舍,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李云天微微皱着眉头,沉声向魏义说道,“你代表的可是大明天子,即便是不为自己的名声考虑也要给皇上的天威着想,堂堂的大明使臣有那么好糊弄吗?”

    “侯爷所言醍醐灌顶,令小的茅塞顿开。”魏义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李云天是要让他向朝鲜王给亲属们要兵权,连忙向李云天一拱手,躬身说道,“侯爷放心,小的一定不会给大明丢人的!”

    “记住,要当就当汉城府的官!”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沉声叮嘱道,如此一来大明就等于间接掌握了一部分汉城府的兵权,很显然魏义的那些亲属一定会亲近大明,这也算是他暗中给朝鲜王下了一个绊子,让朝鲜王为此事烦心去吧。

第650章 领议政

    第二天晚上,李云天和赵德前去朝鲜国右议政黄喜家中赴宴,随行的还有几名使团的官吏,崔礼一本正经地跟在后面进了黄喜府上。

    黄喜的府邸在汉城来说已经是顶级宅院,不过也就分为前后院而已,里面的建筑看起来挺气派但尺寸与大明官宦人家相比都要小上一号。

    得知赵德和李云天前来,黄喜亲自率领着一众两班高官出门迎接,阵势显得十分隆重,足见他对赵德和李云天的重视。

    为了款待两人,黄喜将汉城有名的妓生统统请来献艺,觥筹交错间酒宴的气氛显得轻松热烈。

    “右议政,怎么这些天来都不见领议政?”酒过半酣,赵德望了一眼李云天后笑着问黄喜。

    领议政又称领相,朝鲜王朝最高行政机关议政府的最高领导人,为正一品位阶,相当于明初洪武时期的宰相或丞相,领议政之下为左议政、右议政,与领议政同为正一品。

    通常,领议政一职习称“领相”,而左右议政又称“左相”、“右相”,位高权重,为朝鲜王朝的百官之首。

    作为朝鲜王的官僚长,领议政除了辅佐国王处理政务意外还要统帅百官,必要时可以对国王提出不信任案进行罢黜。

    自朝鲜王朝太祖开始两班士族对朝政影响甚大,极大限制了朝鲜王的权利,如果大臣一致反对朝鲜王的议案时朝鲜王通常会妥协,所以说领议政不仅仅是官僚长,其地位并不亚于“摄政王”。

    赵德口中的领议政指的是青川府院君沈温,李云天隐隐约约记得历史上沈温在李裪即位朝鲜王的时候因为朝廷两班争斗被朝鲜王朝的太宗赐死,不过沈温现在却是朝鲜国的领议政,他知道其间发生了什么,使得朝鲜王朝太宗改变了处死沈温的主意。

    沈温由于年事已高,故而身体不好,近来一直卧病在床,因此无法出席恭迎大明使团的这种重大场合。

    值得一提的是,府院君是朝鲜王授予外戚和功臣的一种爵位称号,受封的对象通常为一等功臣和王妃的父亲,为正一品,是异姓封君中等级最高者。

    府院君之名在高丽王朝后期时已出现,那时是专门给功臣的封号,属正一品,到了朝鲜王朝的时期府院君的封爵有所变化。

    建文三年,即公元1401年,朝鲜太宗下令废除公、侯、伯的封号,将义安公李和等宗亲改封为府院大君,骊兴伯闵霁等功臣改封为府院君,这是朝鲜王朝将功臣封为府院君之始。

    与此同时,同时亦有王妃之父被封为府院君,朝鲜世宗李裪的昭宪王后之父沈温被封“青川府院君”。

    一般来说府院君的称号都是由受封者的本贯邑号中取一字,再加另一字合成,到后来,受封府院君的功臣越来越少,一般被封府院君的人只有王妃的父亲。

    因此府院君又被称为“国舅”,朝鲜王朝的“国舅”含义与大明不同,专指国王丈人,因此成了王妃父亲的代名词。

    府院君的配偶有身份之别,功臣晋封府院君之配偶称“贞敬夫人”,王妃之父封府院君之配偶称“府夫人”。

    “赵大人,领议政抱恙在床,无法出门迎接大人,请大人见谅。”黄喜见赵德提到了沈温,微微躬身后解释道。

    “右议政德才兼备,依本官来看以后是领议政的最佳人选。”赵德闻言点了点头,一副恍然的神色,随后笑着冲黄喜举起了手里的酒杯,“来,本官敬右议政一杯,祝右议政早日升为领议政。”

    “赵大人过奖了。”黄喜连忙端起酒杯,笑眯眯地向赵德说道,“赵大人有所不知,依照我国的惯例,领议政由左议政升任。”

    “原来如此!”赵德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笑着说道,“那本官就预祝右议政早日升任为左议政。”

    说着,赵德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把空了的杯底冲着黄喜一亮。

    “承大人吉言。”黄喜笑着向赵德一躬身,双手捧着酒杯喝干了里面的酒水,也向赵德亮了一下杯底。

    “右议政,本官在汉城遇到一名知己,虽不敢说饱读诗书但治理政务绝对不在话下,不知右议政能够举荐其一官半职,好让其一展胸中抱负。”等黄喜放下酒杯,李云天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问道。

    “刘大人的知己是何人?”黄喜闻言感到有些意外,笑着问道。

    “崔老弟,还不拜见右议政。”李云天转向了与使团官吏坐在一起的崔礼,沉声说道。

    “学生崔礼,见过右相大人。”崔礼本以为李云天要带他回大明,不成想竟然替他向黄喜讨要官职,连忙放下手里的酒杯站起来,躬身向黄喜行礼。

    “你是朝鲜人?”黄喜见崔礼身穿一身朝鲜王国士人服饰,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禀左相,学生就是汉城人,祖上担任过江原道的府尹。”崔礼一躬身,将家世报了出来。

    “刘大人,此事小事一桩,包在本官的身上了。”黄喜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笑着向李云天打下了包票,朝鲜王国的府尹是从二品的官职,如此说来崔礼也是两班子弟,又是李云天所推荐,因此给崔礼举荐一个职务并不难。

    “那本官谢过右议政了。”李云天笑了起来,虚空与黄喜碰了一下酒杯,两人一饮而尽。

    崔礼此时心境显得五味杂陈,原本他还只是一个骗吃骗喝的街头浪子,仅仅李云天一句话就使得他踏入了仕途,命运顷刻间得到改变,现在想想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酒宴结束后,两班重臣纷纷拥着看中的妓生回住处,赵德在李云天的示意下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留在了黄喜府上,前来赴宴的那几名使团的官吏也就势留了下来,让那些美艳的妓生伺候。

    李云天没心情与那些妓生缠绵,更不喜欢在外面过夜,于是领着雷婷和崔礼回太平馆,有雷婷在身边他少了很多麻烦,黄喜等人自然看出雷婷是女人因此自然明白他为何不碰那些妓生,否则肯定会认为他的生理有问题。

    “本官没有来得及问你,你是想在汉城为官,还是跟本官去见识一下大明的繁华?”此时夜色已深,街道上冷冷清清,一派沉寂,行走中的李云天忽然扭头望了一下跟在身后的崔礼,然后边走边不动声色地问道。

    “大人希望在下在哪里,在下就去哪里。”崔礼闻言连忙快走两步来到李云天的近前,躬着身子回道。

    “你是两班子弟,汉城才是你施展才华的舞台。”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崔礼的回答非常圆滑,这正合他的心意,他需要一名圆滑的人留在汉城当他在朝鲜王国国内的眼线。

    “谢大人提携,大人之恩崔礼永生不忘。”崔礼闻言连忙一躬身,郑重其事地说道,他清楚李云天已经把他领进了朝鲜国的官场,剩下的路该如何走就要靠他自己了。

    第二天,李云天得到了一个消息,朝鲜国议政厅领议政青川府院君沈温于昨夜病逝,朝鲜王和王后已经前去沈府查看,左议政李稷主持议政厅的事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将接替沈温成为朝鲜国新一任的领议政。

    为此,汉城的两班官吏纷纷登门给李稷道贺,李稷一跃成为了朝鲜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

    这自然不是李云天希望看见的一幕,李稷可谓朝鲜王的心腹,如果由他掌控议政厅的话那么朝鲜王的权威无疑将得到加强,不利于大明对朝鲜王国的掌控。

    因此,李云天必须要将李稷从领议政的位子上拉下来,由此一来黄喜就可以上位,进而对朝鲜王进行牵制。

    不过,由于领议政是朝鲜王国仅次于朝鲜王的官职,李云天不能采用太过粗鲁的手段,否则会引发朝鲜王和两班贵族的不满,而且也会给接位的黄喜带来麻烦。

    故而李云天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把李稷拿下,为此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对策,准备拿陈铭购买的那批军粮来开刀,只要将李稷牵扯进里面的话李稷的领议政肯定是做不成了,届时会被押往大明京师治罪。

    与此同时,李云天也能通过军粮的案子顺势帮黄喜清除掉朝堂上的一些政敌,以增强黄喜一系的力量。

    李云天很清楚知道,在层层克扣和盘剥下,用来购买军粮的三十五万两银子能有一成就不错了,他此时已经打听清楚,朝鲜国给明军准备的那些军粮是当地官吏打着给明军提供军需的名义横征暴敛来的,根本就没往外花多少钱。

    如此一来,那些经手的官吏们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但最终却把坏名声留给了大明,李云天岂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在李云天看来,如果能用陈铭等人在朝鲜国掀起一场大狱,那么绝对是一件非常划得来的事情,届时不用他动手,黄喜自然会动手将朝廷里的那些政敌给剪除。

    由于辽东战局紧张,李云天不可能在汉城停留太长的时间,故而他立刻安排了下去,紧锣密鼓地着手准备相关的事宜,打算在离开汉城前拿下李稷,将黄喜扶上朝鲜国议政厅领议政的宝座。

    其实,李云天将李稷拿下并不是冤枉了他,像明军购粮钱款那么大的一笔油水,身为议政厅左议政的李稷肯定没少拿好处。

    不仅李稷,就连黄喜肯定都从中捞了油水,毕竟三十五两白银对朝鲜国来说可谓是一笔巨额钱款,比他们一年的税收都要多,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岂有不动心的?

    谁也不知道,李云天之所以要跟宣德帝建议从朝鲜国花这么大一笔白银购买军粮,正是清楚朝鲜国的官吏届时肯定会从中上下其手捞取油水,进而给了他以后发难的把柄。

    只不过李云天没有料到朝鲜国的领议政沈温会突然病逝,因此他要提前动手来下这步棋,以给亲大明的黄喜扫清登顶朝鲜国顶级权臣的障碍。

第651章 重要情报

    就在沈温病逝的第二天,那支有着私通北元残部嫌疑的辽东商队携带着从汉城市场备妥的货物启程,离开了汉城北上返回辽东。

    李云天得知这个消息后左右权衡了一番,然后召来了一名护卫耳语了几句,那名护卫随即急匆匆地走了。

    既然这支辽东商队里可能有北元派来的使者,那么李云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离开朝鲜国,只要把这支商队留下来那么北元就会认为朝鲜王已经表露出了敌意,就要抽出兵力和精力来防备来自朝鲜王国的威胁。

    另外,李云天也想从商队的人身上难找出一些线索来查找北元残部中是谁主导策划了对大明的进攻。

    几天后,朝鲜王正式任命李稷为议政厅领议政,黄喜也进而得以升任为左议政,右议政由议政厅左赞成柳尚民接任。

    与此同时,崔礼的官职也下来了,既然是李云天向黄喜推荐了他,那么黄喜自然要得以重视,因此趁着这次沈温死后议政厅官职的调整,使得崔礼成为了议政厅正五品的检详。

    议政厅乃朝鲜王国的核心机构,崔礼这次能进入里面既有李云天的面子,同时也是他运气使然,正好赶上了沈温病逝议后议政厅内部的人事调整,故而他有幸以两班子弟的身份得以获得检详的职位。

    由于崔礼是黄喜举荐进入的议政厅,那么自然也就是黄喜一派的官吏,为此特意登门拜访了黄喜,给黄喜送上了一份厚礼,使得黄喜欣然笑纳,对他的态度也亲近了许多。

    崔礼穷得叮当乱响,自然没有钱可以贿赂黄喜,不过李云天有的是钱,给他提供了大笔的财物,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结交汉城的高官权贵以最快的速度往上爬,只有崔礼身居高位后才能发挥出更大的效用。

    对于李云天给了崔礼丰厚钱财一事崔礼是倍感诧异,他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会如此大力扶持他,心中是又惊又喜。

    以前落魄的时候崔礼可没少遭汉城的那些两班子弟白眼,如今他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自然倍加珍惜,踌躇满志地准备大干一场。

    “相公,那个商队里果然有鞑靼太师阿鲁台派来朝鲜国的使者,阿鲁台答应朝鲜王,只要将我军赶入关内,那么他愿将大部分辽东土地给予朝鲜王国,邀请朝鲜王出兵攻打辽东我军。”

    这天上午,李云天正在太平馆翻阅着金满道收集来的朝鲜国地方官吏在明军军粮收购中打着宣德帝的旗号,强夺百姓粮食并且逼迫商人低价售粮的情报时,雷婷微笑着走了过来。

    “阿鲁台还真是贼心不死呀,太宗皇帝四次征讨于他,打得他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躲到漠北去避难,如今竟然还敢在辽东挑起事端,真的是记吃不记打。”李云天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放下手里的情报后向雷婷笑着说道。

    “相公,你先前的推测没错,这次不仅鞑靼人,瓦剌人也在其太师脱欢的率领下南下,与鞑靼人合兵一处后分兵东进,协助兀良哈部攻占辽东。”

    雷婷闻言笑了笑,沉声向李云天说道,“据那名使者讲,鞑靼人和瓦剌人此次南侵纠集了蒙古草原上的众多部落,其中分兵一部增援辽东的兀良哈三卫。”

    “阿鲁台和脱欢这对老冤家竟然结盟了?”李云天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如此说来鞑靼部和瓦剌部这次可谓是倾巢而出了。

    “糟了,皇上可能要遇到麻烦了。”随后,李云天双目寒光一闪,神情随之变得凝重。

    倘若鞑靼人和瓦剌人真的结盟,那么他们先前的种种示弱行为无疑是在进行一场巨大的阴谋,而其目标十有**就是御驾亲征的宣德帝,有什么能比击败甚至俘虏宣德帝更能振奋人心呢?

    “相公,皇上身边有十九万大军,又有英国公等能征善战的勋贵在,应该足以自保。”雷婷清楚李云天的担忧,于是开口安慰道。

    “草原是蒙古人的天下,我军没有优势兵力的话很难与之抗衡,太宗皇帝五次北征都率军数十万,其征讨的对象不是鞑靼部就是瓦剌部,如今鞑靼部和瓦剌部联合起来无疑将更难对付。”

    李云天闻言摇了摇头,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很可惜那名使者只知道这么多信息,因此他不知道鞑靼人和瓦剌人的兵力部署。

    “立刻派人向皇上传信,把鞑靼部和瓦剌部结盟的消息禀告皇上,告诉皇上相公怀疑阿鲁台和脱欢是故意败退,时局未明之前圣驾不宜离开伊林城北上。”

    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后李云天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嘱咐雷婷,“让报信的人现在就走,乘坐明扬号去天津港。”

    “妾身这就去安排。”雷婷见状知道事态严重,向李云天点了一下头后快步离开。

    “对了相公,据那名北元使者讲,阿鲁台身边有几名身份神秘的陌生汉人,他只在营地里见过一次,从阿鲁台的大帐里出来时阿鲁台亲自送到帐外,不清楚那几个汉人的来历。”走到门口的时候,雷婷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停下脚步转身向李云天说道。

    “陌生汉人?”正琢磨着阿鲁台和脱欢此次结盟动机的李云天闻言顿时面露诧异的神色,鞑靼部里生活着一些汉人,有些是随着北元撤退到的草原,有的则是被鞑靼部劫掠来的。

    因此,阿鲁台的营地里出现汉人并不奇怪,可令李云天感到惊讶的是阿鲁台竟然亲自将那些汉人送出营帐,能得到这一礼遇的汉人可不多,因为在鞑靼部的汉人通常都被视为奴隶,被阿鲁台奉为上宾的汉人可着实罕见。

    虽然那几名汉人引发了李云天的疑惑,不过现在他获得的信息太少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再加上他要对李稷下手,那几名身份神秘汉人的事情自然也就要先搁下了。

    九月底的一天晚上,黄喜在汉城最大的妓馆――汉城教坊设宴宴请李云天,朝鲜王国两班贵族的宴会时常在妓馆里进行,一边饮酒一边观看艺妓的演出,被视为上流社会的一种时尚和享受。

    值得一提的是,黄喜这次的酒宴是单独给李云天准备的,赵德几天前已经在朝鲜国几名高官的陪同下离开汉城去了朝鲜王国的西京平壤府,去处理明军“借道”辽东的事宜,毕竟赵德此次出使朝鲜国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安排好明军从平壤府登岸后北上的事务。

    与大明国内不同,朝鲜国的妓馆中并没有那种高大的桌椅,而是席地而坐,面前摆着类似茶几的桌子,围坐在房间的两侧观看中央处艺妓们的表演。

    令李云天感到意外的是,陪坐的人中不仅有两班权贵,而且还有朝鲜王的嫡次子――首阳大君李瑈。

    虽说李瑈现年只有十七岁显得还有几分青涩,不过李云天却不敢轻视李瑈,他记得很清楚,二十年后朝鲜王国也发生了一场“靖难之役”,其主角正是李瑈。

    李瑈在李裪的诸子中出类拔萃,可谓文武双全深得李裪的欢心,二十年后他勾结大臣郑麟趾、韩明浍,出其不意地扑杀了辅佐他的亲侄子、年幼的朝鲜国端宗的皇甫仁、金宗瑞、南智等顾命大臣,史称“癸酉靖难”。

    之后,李瑈把持朝政,逐渐剪除反对他的朝臣,他的三弟安平大君李瑢及其儿子宜春君李友直、六弟锦城大君李瑜也因此被废为庶人,流放江华岛的乔桐,不久就被赐死。

    不得不说,李瑈的行事非常有永乐帝的风采,两人都是通过靖难获得了皇位,而且继位后也都做出了一番功绩。

    其实,李瑈出现在酒宴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身为朝鲜王的嫡子他当然也想成为世子,最后登上朝鲜王国的权利之巅,坐拥朝鲜王的王位。

    由于大明使者对朝鲜王国世子的废立以及王室内部事务有着很大的话语权,倘若认为世子行为有重大失仪,不合适继承王位的话就会向朝鲜王施压废除,朝鲜王通常都会屈从,不是极力安抚使者就是该立新的世子,然后去大明京师奏请明帝的御准。

    否则使者一旦回京将朝鲜王抵触一事奏明大明天子,朝鲜王将会得到严厉惩罚,很有可能会丢掉王位。

    故而,虽然朝鲜王心中十分厌恶大明使者,但表面上却不得不逢场作戏,虚与委蛇,极力结交讨好,以免惹出事端来。

    黄喜和李瑈走得非常近,原因很简单,李稷是朝鲜王的人自然与世子李珦关系密切,因此李瑈要想脱颖而出唯有取得黄喜等人的支持。

    而且不仅李瑈,朝鲜王的另外三个嫡子安平大君李瑢、临瀛大君李璆和锦城大君李瑜虽然年龄尚幼,但是身边已经围聚了一些两班官吏,围绕着世子进行了明争暗斗。

    很显然,一旦那些两班官吏拥立的大君成为世子,并且继承了朝鲜王的王位,那么他们就是从龙的功臣,自此飞黄腾达,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李瑈靖难成功后,其靖难的功臣无不加官进爵,把持了朝鲜国的朝政,一跃成为了朝鲜国的新贵。

    此时,朝鲜国内四个大君与世子之间的关系犹如满清乾隆诸子的“九龙夺嫡”,按照朝鲜国的律法,除了世子外另外四个大君也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朝鲜国的现任国王李陶就是前任国王太宗的嫡三子,朝鲜国太子废了当时的世子后该立了他,其权势争斗之激烈可见一斑。

    对李云天来说,他自然是乐于见到朝鲜王诸子夺嫡,这意味着朝鲜国的朝堂之争不仅将更加激烈,而且李瑈等四位大君为了争夺王位肯定会与大明走得近,因为即便是朝鲜王改立他们为世子也必须要经过宣德帝的御准,否则便没有法律效力,无法继承王位。

第652章 妓生献艺(一更)

    “刘大人,这些艺妓不仅薄有才学而且还擅长剑舞,不知大人可否赏脸下场与之共舞,让我等一睹大人英姿。”

    酒过半酣,等艺妓们一曲舞完,黄喜笑眯眯地向李云天说道,他今天可以特意给李云天准备了一份厚礼,希望风流倜傥的李云天能喜欢。

    虽然赵德才是此次使团的正使,但是黄喜却敏锐地感觉到李云天的身份不简单,他曾经多次迎接大明使团,正使的威严绝对盖过副使,那些副使无不对正使毕恭毕敬。

    可赵德与李云天的情形却不同,虽说赵德才是使团的正使,但是对李云天却和颜悦色,丝毫没有正使的派头,而且这次去西京平壤府去筹备迎接明军借道事宜的竟然是赵德,通常来说这种跑腿的事情应该由副使做才对。

    更何况李云天身边有着许多精悍的护卫,远多于赵德的随从,这种情形虽然看似合乎情理,但从赵德对李云天的谨慎态度上来看就显得十分反常。

    之所以说合乎情理,是因为李云天是武官此次来朝鲜国专门负责辽东军需等事宜,故而时常要在外奔波,身边有一些护卫保护也顺理成章。

    黄喜对大明的朝廷的政局虽不能说的上精通,但也知道大明的文官和武官相互间互不买账,而且宦官的势力自宣德帝又异军崛起,逐渐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因此,身为礼科给事中的赵德犯不上跟前军都督府千户李云天客气,唯一的解释就是李云天背景深厚,保不准是大明勋贵子弟。

    不仅如此,据黄喜所知,自从李云天来到太平馆后,虽然魏义在外面依旧飞扬跋扈,甚至变本加厉地敲诈勒索,但是回到太平馆后却老老实实的,这令他觉得魏义好像对李云天有忌惮之心。

    综合了种种因素,黄喜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认为李云天是大明某个勋贵的子弟,虽说以前还从没有勋贵子弟出使朝鲜国,但现在情况特殊,明军在辽东陷入了困境,身为勋贵子弟的李云天来朝鲜督战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由此一来,黄喜就能解释赵德和魏义的异常举动,所以无形中就更加地交好李云天,明军辽东战事紧急,能被宣德帝派来朝鲜国的勋贵子弟的背景肯定不会简单。

    李云天其实已经从黄喜的言行举止中感觉到他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不过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刻意而为,故意让黄喜从中瞧出蹊跷。

    本来,李云天的身份确实应该保密,而且这次应该他去西京平壤府,不过由于沈温的忽然病逝,因此李云天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改变朝鲜王国的政局,所以特意让赵德前往西京平壤府,其目的就是让黄喜觉察出他背景深厚,这样使得黄喜便于协助他拿下李稷。

    发生大明军购粮款被贪墨一事,绝对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作为朝鲜王国议政厅的领议政李稷很显然要来承担责任,难不成要让朝鲜王来背这个黑锅?

    “那本使就却之不恭了。”李云天见黄喜发出了邀请,于是环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笑着站起了身,从雷婷的手中抽出了一把长剑。

    自从被宣德帝进爵为镇武伯起,李云天每天清晨起来就会舞剑健身,因此配合那些艺妓来上一段剑舞自然不在话下。

    随着李云天的起身,现场哗啦一下想起了热烈的掌声,众人饶有兴致地望着李云天,都想知道李云天的剑术如何。

    与此同时,场中的艺妓们缓缓躬身退了下去,将场中央的位置留给了李云天。

    来到场中央处,李云天伸手挽了一个剑花,然后向一旁的乐师们点了一下头,乐师们于是开始演奏起乐器。

    随着乐声响声,一群手里拎着木剑的艺妓快步涌进了场中,将李云天团团围在了中央,拎着手里的木剑缓缓舞动了起来。

    见此情形李云天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从这些艺妓的阵势上来看她们先前应该为了配合自己有所排练,否则不会如此娴熟地以自己为中心起舞。

    不过,令李云天感到意外的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好像无人与他配舞,难道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唱独角戏?

    就在李云天寻思着是否单独舞剑的时候,两排手里拿着扇子的艺妓从宴会大厅外涌了进来,来到他面前后向两边分开,这顿时吸引了李云天的注意。

    等那些拿着扇子的艺妓从李云天闪过后,一名身穿朝鲜族盛装、身形婀娜、手持双剑的美艳女子出现在了李云天的面前,先是向他莞尔一笑,随后手持双剑躬身下拜行礼,只不过眼神看上去有些冷淡。

    李云天不由得打量了那名美艳女子几眼,在他的印象里先前并没有见过眼前这名妓生,看来黄喜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了。

    那名女子行礼后就在李云天面前姿势柔美地舞动起了双剑,眼波流转处顾盼生辉,似乎在邀请李云天起剑共舞,又像是在向李云天进行挑衅剑术,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孤傲的神色。

    李云天见状觉得挺有意思,于是再度挽了一个剑花,依照乐曲的节拍舞动起了手里的长剑,四周顿时又响起一阵拍马屁的掌声。

    听见纳西掌声,女子的柳眉微微一蹙,双眸流露出一丝厌恶的神色,这令李云天感到颇为意外,在他的印象里那些妓生都是逆来顺受的,很少有人敢表达不满,否则将会受到严惩。

    女子随即就恢复了常态,脸上挂着笑容配合着李云天翩翩起舞,只不过李云天觉得她的笑容显得有些公式化。

    不过很快女子的双眸就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因为李云天手中的那支长剑上下飞舞,虽然比不上它的剑术柔美但气势十足,隐隐约约带有一股肃杀之气,这使得无形中就在气势上压了她一头。

    女子好像并不服气,咬了咬嘴唇后凝神静气,用心舞动着手里的双剑,想要摆脱李云天带给他的压力。

    可惜的是,无论女子使劲了浑身悉数,李云天舞剑的气势始终胜她一筹,这使得她的额头上不由得渗出了细小的汗珠,精神逐渐变得紧张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故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甚至有几个舞点还踏错了。

    李云天感觉到女子心神已乱,嘴角顿时流露出一丝笑意,这名女子能感受到他舞剑中的杀气,足见其舞艺之高。

    随后,李云天舞剑的气势变得温和,这使得女子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去,令她暗地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不由得诧异地望向了李云天。

    李云天见状向女子微微一笑,刚才他见女子锋芒太甚,因此故而给了女子一个教训,让她不要恃才傲物。

    经历了先前的遭遇后,女子不由得对李云天刮目相看,不敢再有轻视之心,规规矩矩地配合着李云天舞剑,这使得场面顿时变得柔和起来,两人的剑术也逐渐融合在了一起,相得益彰,显得颇为好看。

    当乐曲结束时,女子将身子倚在李云天的身上缓缓收起了双剑,在座众人纷纷起身鼓掌,不得不说他们先前都没有想到李云天的剑术竟然如此之好,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李云天先是拎着剑微笑着向四周拱了拱手,然后向女子颔首示意,在众人的恭维声和马屁声中坐回到了座位上。

    那名女子向在座的贵客们躬身谢礼后,眼神有些复杂地望了李云天一眼,随着其他的艺妓离开了。

    “刘大人,此妓生舞技如何?”等李云天落座,坐在他一侧席位的黄喜不由得微笑着问道,神色中显得有几分得意。

    黄喜并没有看出李云天在开始的时候在气势上已经完全压制住了那名妓生,在他眼中那名妓生可谓完美地配合了李云天舞剑。

    “舞姿卓绝!”李云天闻言笑着夸了一句,不得不说那名妓生的舞艺确实厉害,与江南花魁红鸾有的一拼,只不过红鸾的舞姿轻柔,而这名妓生的舞姿则显有英武之气,风格截然不同。

    想想也是,这名妓生既然是黄喜精心给李云天准备的礼物,自然是妓生中的佼佼者。

    “柳真,大人对你的舞艺赞赏有加,还不给大人敬杯酒。”黄喜见李云天对那名妓生很满意,于是笑着喊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那名妓生,用的是辽东话。

    “柳真谢过大人。”被称为柳真的妓生于是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双剑交给同伴后快步走到李云天的桌前,从一旁的一名艺妓手中接过酒杯,娇声向李云天说道,说的竟然是带有江南口音的大明话。

    这时,在座的那些两班权贵们私下里指着柳真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柳真,有些人还不停地点着头。

    李云天笑了笑,举起酒杯与柳真虚空碰了一下,然后喝干了里面的白水,除了一些不得不喝酒的重大场合外他是滴酒不沾,时刻保持最为清醒的思路。

    “柳真,本官听闻你文采不错,不如作一首诗来给大人助兴。”等柳真饮尽了杯中酒水,黄喜不动声色地说道。

    “小女子献丑了。”柳真将酒杯交给一旁的艺妓,向黄喜微微一躬身后在场中来回走了一趟,随后开口娇声吟道,“一派长川喷壑垄,龙湫百仞水淙淙。飞泉倒泻疑银汉,怒瀑横垂宛白虹。雹乱霆弛弥洞府,珠者玉碎彻晴空。游人莫到庐山胜,须识天磨冠海东!”

    “好一个‘飞泉倒泻疑银汉,怒瀑横垂宛白虹’!”听闻柳真的诗后李云天吃了一惊,不由得对其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还有如此的文采,于是禁不住鼓起了掌,开口赞道。

    这首诗给人展现了一幅飞瀑直下的壮观场面,柳真虽为女子,但柔情中更不乏豪迈,在李云天看来唯有胸中有此磅礴的气势才能写出如此精妙的诗句。

    见李云天鼓掌,在座的众人顿时也跟着拍着巴掌,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懂得大明的语言,故而这首诗也是赞不绝口。

    “小女子早就听闻大明人文荟萃,大人既然是天朝上使想必文采卓绝,还请大人不吝指教,让小女子受教一二。”柳真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眨了几下长长的眼睫毛后向李云天躬身说道,不动声色地向李云天发起了挑战,想要报先前在剑舞中被李云天压制之“仇”。

第653章 甘拜下风(二更)

    李云天并没有想到柳真竟然敢当众向他宣战,想要在文采上扳回一城,这使得他暗地里禁不住摇了摇头,看来柳真还是太过年轻竟想着跟自己比试,难道她忘记了此举无疑是当众挑衅自己这个大明副使?

    “放肆,你不过一名妓生而已,刘大人乃天朝使节,岂是你所能受教的?”果然,黄喜闻言面色一沉,沉声斥责柳真,他发现柳真确实胆大包天竟敢做出如此出格之事,要知道李云天是武官,文采如何自然不言而喻了。

    随着黄喜的这声斥责现场顿时变得沉寂下来,人们纷纷望了过来,神色担忧地望向了李云天,生怕李云天会翻脸。

    柳真并没有被黄喜吓住,虽然很快就躬身向李云天请罪,但眼神却显得颇为不服气。

    “左议政,既然柳姑娘向本使请教,那么本使不妨与其切磋一下,以助大家的酒兴。”见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李云天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向黄喜说道。

    说着,李云天望向了柳真,恐怕柳真绝对不会想到,站在她面前的这位大明使节是大明堂堂的左春坊大学士,足以应对她的挑战。

    “还不快谢过刘大人。”黄喜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沉声向低着头躬身立在那里的柳真说道。

    “小女子谢大人指点。”柳真本以为李云天会恼羞成怒,没成想他竟然要跟自己切磋,于是有些诧异地向李云天行了一礼。

    “古寺萧然傍御沟,夕阳乔木使人愁。烟霞冷落残僧梦,岁月峥嵘破塔顶。黄凤羽归飞鸟雀,杜鹃花开牧牛羊。神松忆德繁华日,岂意如今春似秋。”

    李云天笑了笑,起身走到场中,也像柳真一样在来回走了一趟,随后开口沉声吟道。

    “神松忆德繁华日,岂意如今春似秋!”

    柳真闻言顿时怔在了那里,口中禁不住喃喃自语道,她能深切地感受到诗中的萧索和孤独,春天似秋日,已然物是人非,诗境中满是悲凉之意。

    黄喜和李瑈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双目皆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两人万万想不到李云天竟然还有这一手,竟然在顷刻之间就做出了一首如此佳作。

    在座的那些两班权贵们更是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李云天所做之诗,谁能想到李云天有着如此文采,竟然能用这么一首意境深远的诗来反击柳真的挑衅。

    “大人高才,小女子受教了。”经过了最初的惊愕后柳真很快回过神来,虽然李云天的这首诗与她的那首旗鼓相当,但足以表明李云天的才华,这使得她顿时收敛了孤傲之心,郑重其事地向李云天一躬身。

    “柳姑娘文采斐然,不愧是女中文杰。”李云天笑着赞了柳真一句,起身回到了座位上。

    “大人文武双全,不愧是天朝来使,来,大家敬大人一杯。”黄喜笑着举起了酒杯,向现场的众人说道,他的心中对李云天又重视了几分,感觉李云天与以前的那些大明使节不同,身上笼罩着一层令人难以言语的神秘色彩。

    “敬大人!”在座的两班权贵闻言,纷纷向李云天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现场的气氛再度变得热烈起来。

    柳真神色复杂地望了一眼与黄喜和李瑈谈笑风生的李云天,躬身退了出去,她原本心中对李云天异常轻视,如今不得不敬畏有加,很显然李云天的表现远超她的预料。

    “刘大人,你觉得柳真如何?”酒宴结束后,李云天被黄喜和李瑈等人恭送离开,在门口黄喜谈笑中忽然问道。

    “想不到朝鲜也有如此佳人。”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微笑着回答。

    “既然如此,不如由她来伺候大人在汉城的起居。”黄喜闻言眼前一亮,顺势笑着说道。

    “左议政的好意本使心领了,柳姑娘在本使看来犹如一朵白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李云天早就猜到了黄喜打着这个主意,于是笑着摇了摇头,婉拒了他的一番好意。

    “柳真就在城内的教坊,大人如有需要可随时派人去传她。”黄喜闻言顿时觉得有些意外,随后笑了起来,没想到李云天竟然对柳真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李云天与黄喜谈笑的时候,柳真正局促不安地等在妓馆的一间厢房里,神情显得无比黯然,今晚看来她是难逃一劫,势必要给大明的那个使臣侍寝了,在左议政黄喜这样的高官面前她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况且,她已经进入了教坊不正是要伺候男人的吗?

    “柳真,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这些天在教坊里好生歇着,哪里也不要去。”就在柳真在那里黯然神伤的时候,一名官吏走了进来冲着她说道,随后向身后的人招了一下手,“这是左相大人赏给你的。”

    随着那名官吏的手势,一名随从捧着两匹锦布走了进来,放在了柳真面前的桌上,随后两人离开了房间。

    屋子里的几名妓生见状连忙围了上去,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两匹锦布,很显然这两匹锦布是市面上最好的布料,价格不菲。

    柳真的双眸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茫然的神色,有些难以相信地望着那名官吏离去的背影,她还以为李云天晚上要让她侍寝,岂料李云天竟然就这么走了,这使得她的心中不由得又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

    “大人,卑职已经查出来了,柳真的父亲原本是京畿左道的一个县令,十年前因为涉及一起贪墨案被流配到了济州岛,六岁的柳真和母亲也被贬去了教坊为妓,被京畿左道教坊行首相中而极力栽培,不久前被送来汉城教坊,左议政花重金将其包下。”

    两天后,李云天正在太平馆里向雷婷交待拿明军军粮事宜开刀的时候,一名护卫走进了房里,向两人行礼后沉声说道,他已经奉命打听到了柳真的身世背景。

    “相公,看来她也是一个苦命之人。”雷婷闻言不由得向李云天说道,作为女人她非常同情柳真的遭遇,那种自幼在教坊被人训练的日子可不好受。

    “既然她昨晚给相公献舞,那么相公就帮她脱离妓籍。”李云天微微一笑,他个男爵雷婷好像对柳真有好感,因此决定送一个顺水人情,对他来说想要让柳真离开教坊恢复自由身易如反掌。

    “相公,其实妾身挺喜欢她的,感觉她与妾身年轻的时候有些像,任性倔强,不知天高地厚。”雷婷也笑了起来,她确实对柳真有好感,从柳真那晚挑战李云天的行为上看见了她当年逃婚时的影子。

    “相公刚才还在想如何把军粮的戏演好,现在倒是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李云天也想到了当年雷婷拉着他“私奔”的事,于是沉吟了一下,笑着俯身在雷婷的耳边低语了一番,听得雷婷不时地点着头。

    第二天晚上,汉城教坊。

    汉城教坊是朝鲜国最大的官营教坊,隶属于议政厅下的礼曹,里面的艺妓都有着官方的籍贯。

    由于艺妓属于贱籍,因此虽然有不少艺妓色艺双全,深受那些士大夫和贵族的宠爱,但不能成为士大夫和贵族的妻子,只能被纳为妾室。

    而且,依照朝鲜国的从母法,艺妓的贱籍将传给他所生的子女,故而无论艺妓成为官位再显赫人的妾室,所生的子女也只能是贱籍,除非能遇到朝鲜王的恩典才能脱离贱籍,可是这非常难,朝鲜王乃一国之主,岂会随随便便地就对那些贱民降下恩泽?

    由于汉城教坊的艺妓是朝鲜国最优秀的,因此汉城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到那里消遣,黄喜上次就是在这里宴请的李云天。

    这几天,汉城教坊里的风头最盛的莫过于柳真了,柳真几天前不仅为李云天舞剑,而且还与李云天对了一首诗,一时间声名鹊起,有了色艺双绝的美誉,使得汉城高官权贵趋之若鹜。

    不少两班贵族想要跟柳真春风一度,不过得知左议政黄喜已经将柳真包下,柳真现在之卖艺不卖身后只能悻悻作罢,黄喜可不是他们所能惹得起的。

    这使得汉城教坊里的几名红牌艺妓对柳真是颇为不满,既嫉妒又羡慕,谁能想到来汉城不过一个月的柳真因为李云天一炮而红,风头已然盖过了她们,成为了汉城名头最响亮的艺妓。

    就在那些艺妓们私下里商量着是否要给柳真一个教训的时候,教坊的行首传下话来,晚上要接待大明来的使者,让那些红牌艺妓给柳真打下手配合柳真献舞。

    教坊的行首知道那几个红牌艺妓对柳真有意见,因此特别嘱咐,大明使者乃是朝鲜王的座上宾,而且这次还有首阳大君李瑈作陪,千万不可出了差错,否则必遭严惩。

    李云天宴请李瑈自然有他的用意,李瑈不仅是朝鲜王的嫡次子,而且年轻有为,可谓野心勃勃,故而为了争夺世子之位肯定会亲近大明,借助大明的力量来成为朝鲜国的储君。

    对于李云天的宴请李瑈自然是欣然前往,两人在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由于朝鲜国的上层贵族皆要学习大明言语因此两人交流起来没有丝毫的障碍。

    柳真献了几曲舞之后就坐在了李云天的身旁,给他斟酒夹菜,老老实实地伺候着李云天,李云天的剑术和文采已经将其折服,使得她没有丝毫的轻视之心。

    “上使大人,小人有冤情要伸,请大人给小的做主。”酒宴进行到一半,正当李云天滔滔不绝地给李瑈讲述着大明江南之富庶繁华的时候,门外忽传来了一个声音,用朝鲜话大声喊道。

    听闻此言,李云天的嘴角禁不住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今晚的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饶有兴致地听着李云天描述江南美景的柳真顿时就是一怔,不由得诧异地望向了门外,不清楚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654章 冒死上告(三更)

    李瑈眉见有人竟然来找李云天伸冤,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这简直就是丢了朝鲜国的颜面,岂不是要让李云天看了笑话?

    “将此人押进大牢!”很快,门外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好像一群人将那个伸冤的男子制服,接着一个男人用朝鲜话高声喊道,守在门前的人都是朝鲜国的士卒,肯定要把伸冤的男子拦下来,以免冲撞了李云天。

    “大君,出了何事?”李云天瞅了一眼李瑈,不动声色地问道。

    “有人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惊了刘大人的酒兴,实在是抱歉。”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李瑈自然不会实话实话,那样岂不是自寻烦恼?因此向李云天一拱手后若无其事地说道。

    “小酒怡情,大酒伤身,还是点到为止的好。”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故作不知地说道,说着向李瑈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上使大人,有人贪污了大明用来购买军粮的钱款,在民间横征暴敛,说是大明强行征缴的粮税,上使岂能视而不见?”李瑈见状连忙拿起酒杯与李云天虚空碰了一下,还没等他把酒喝下肚,门外再度传来了先前伸冤男子的喊声。

    听到这个声音李瑈脸色顿时大变,拿着酒杯的手禁不住抖了一下,一些酒水洒了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冲着明军在朝鲜国购买的军粮来的。

    李云天由于装作不懂朝鲜话故而自然没有被外面的喊声惊扰到,自顾自地喝完了酒杯中的白水,当他把酒杯放在桌上时,立在身后的一名护卫走上前俯身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见此情形,李瑈的心中禁不住往下一沉,他知道那名护卫是李云天的翻译,很显然是在向李云天禀告军粮的事情。

    “带他上来!”果然,听了那名护卫的话后李云天先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后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沉声吩咐道。

    “大君,大明的那批军粮都是买来的吧?”那名护卫闻言向李云天一躬身,快步走了出去,李云天沉吟了一下后扭头问向了李瑈。

    “刘大人,本王并未参与此事,因此不知详情。”李瑈本想来承认那些军粮都是买来的,但转念一想又决定明哲保身,很显然李云天对军粮的来源非常在意,因此向李云天一躬身后回答,将自己从中择得干干净净。

    李瑈是朝鲜王的嫡子,按照大明的规制就是郡王的身份,故而他在李云天面前以“本王”自称。

    李云天闻言眉头皱了皱,抬头望向了门外,神情显得有些凝重,这使得现场的气氛骤然变冷。

    女乐们感觉到情形有异纷纷下意识地停止了演奏,场中跳舞的艺妓随后也停了下来,立在场中面面相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之后,先前出去的护卫领着一名头上戴着一顶朝鲜式大帽子的瘦高个中年人走了进来,现场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落在了那个瘦高个中年人的身上,从其的打扮上来看应该是商人。

    “朴永吉叩见上使大人、大君殿下。”瘦高个中年人快步走到李云天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给他和李瑈行礼。

    “问问他军粮的事。”由于朴永吉说的是朝鲜话,立在一旁的护卫低声给李云天翻译着,李云天闻言后沉声下令。

    “上使大人,小人是松都的一名商人,平日里经营粮食买卖,本来生意做得尚可,可是不久前官府出了公文,以大明军需要军粮为由不仅强行让百姓家缴粮,而且还把小人手中的粮食征走,分文未付。”

    朴永吉连忙以头触地,一脸无奈地说道,“上使大人,小人的粮食是从农户手中赊欠来的,如今粮食被征走小人无法给他们交代,本想一死了之可听说大明这次买粮是付了钱的,由于涉及不少农户身家性命故而小人冒死求见上使大人,想知道大明是征粮还是买粮!”

    “告诉他,我大明天子体恤朝鲜国百姓,为此特意拨付了三十五万两白银来朝鲜国买粮,此事不信可谓首阳大君。”李云天从护卫那里得知了朴永吉的话后,不动声色地说道。

    “三十五万两!”朴永吉闻言顿时吃了一惊,这笔钱已经超过了朝鲜国一年的全国税收,他万万想不到大明竟然会耗费巨资买粮食,随后不由得望向了李瑈,想要从他那里求证。

    “刘大人所言甚是,此次大明花费了三十五万两白银在我国购买军粮,相关事宜户曹皆有记录。”李瑈见状板着脸望着朴永吉,心中不由得感到一丝恼怒,认为朴永吉不该此时来惹是生非。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朴永吉都快被那些被官府强行征收走的粮食给逼死了,哪里还顾得上朝鲜国的颜面?

    “上使大人,可官府贴出的告示是大明为了在辽东与蒙古人打仗,在我国就近征收粮食,我们一分一毫的钱都没有得到。”朴永吉怔了一下,随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些钱果然是被官府的那些官吏给私分了,于是向李云天磕了一个头,高声说道,“求上使大人和大君殿下给小的等人做主!”

    “来人,告诉陈主事,本官有军粮的事宜要问他,让他立刻前来。”李云天闻言眉头皱了皱,然后沉声吩咐一旁的一名护卫。

    陈铭是在朝鲜国购买军粮的经手人,如今军粮出了问题李云天自然要找他前来询问相关的事宜。

    “记住,务必将陈主事请来!”等那名护卫走到门口处的时候,李云天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

    护卫闻言于是一招手,屋子里的几名护卫就跟他快步离去,李云天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如果陈铭不来的话可以采用强制手段。

    陈铭虽然也是宣德帝派来的使者,但李云天此次前来朝鲜国是督办明军在朝鲜国的相关事宜,权限要大过陈铭,故而强行让陈铭前来也没什么不妥。

    再者说了,李云天是大明的堂官,召一个小小的户部清吏司正六品主事过来问话还不是小菜一碟。

    柳真和李瑈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两人自然听出了李云天最后一句嘱咐的言外之意,谁也没有想到他竟敢强迫同为大明副使的陈铭来这里,这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李云天端起面前的酒杯,阴沉着脸品着酒杯里的白水,这使得现场的气氛迅速降到了冰点。

    李瑈意识到事情变得不妙,于是向场中的那些艺妓摆了一下手,那些艺妓和女乐纷纷躬身退了下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是皇上御封的朝鲜国使臣,你们对我不敬就是对皇上不敬,难道想要满门抄斩吗?”不久后,在一股压抑的氛围中,门外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一个人大声嚷嚷着。

    李云天听出来说话的是陈铭,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这个时候想起宣德帝来了,贪墨那笔购粮款的时候怎么没有把宣德帝放在心上?

    陈铭之所以来得如此之快是有原因的,他就在汉城教坊里与朝鲜国的官吏喝酒,由于他的手中掌握着购粮钱款,故而朝鲜国的那些官吏都把他当财神爷供着,好酒好肉地伺候着,可谓醉生梦死,逍遥无比。

    听闻李云天传他前去问军粮的事情,陈铭根本就不予理会,继续与在座的朝鲜国官吏喝酒谈笑,两人不仅都是副使而是李云天还是武官,他根本没有必要卖李云天的帐。

    那几名护卫见陈铭坐在那里没动径直上前将他架走,陈铭的随从想要阻拦但很快就被人高马大、身材健壮的护卫知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铭骂骂咧咧地被带离。

    现场的朝鲜国官吏见此情形是面面相觑,万万没有想到两支大明使团的副使竟然会爆发冲突,虽然门外有朝鲜国的兵卒把守但他们吃饱了撑的去管大明使节的内部事务。

    陈铭此时已经喝得有几分醉意,见那些护卫竟对他这个堂堂的副使动粗,使得他在那些朝鲜国官吏面前是颜面尽失,因此一路上对护卫们破口大骂,言语中充满了威胁。

    在李瑈和柳真等人的注视下,一身酒气、满面通红的陈铭被带到了李云天的面前,等架着陈铭的护卫松手后陈铭的脚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睁着一双醉眼摇摇晃晃地望着李云天,神情显得颇为恼怒。

    “陈主事,本官问你,那些军粮是否都是买来的?”李云天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沉声问道。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审本官,本官可是皇上御命的副使。”陈铭冷笑了一声,伸手指着李云天恶狠狠地说道,“你等着,你今天对本官的羞辱待本官回京后一定会讨回一个公道。”

    “来人,陈主事醉了,给陈主事醒醒酒!”见陈铭死到临头了还在耀武扬威,李云天双目寒光一身,冷冷地喝道。

    听闻此言,一名护卫随即快步走出房间,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桶装满了冷水的水桶,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径直来到陈铭身旁,一抬手将水桶里的冷水从陈铭头上浇了下去。

    “好冷!”陈铭现在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注意力都在李云天的身上,因此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名护卫的举动,等冷水呼啦啦地浇了他一个透心凉后他这才反应了过来,忍不住蹦了起来,口中大喊了一声。

    见此情形,李瑈和柳真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在那里跳脚的陈铭,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在他们眼中陈铭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即便是朝鲜王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岂料却被李云天整得如此狼狈。

    “刘方,你竟然当众羞辱本官,本官回京后一定到皇上面前告你一状,你就等着被治罪吧。”被冷水这么一激,原本脑子有些迷糊的陈铭顿时醉意全无,浑身**地瞪着李云天,一脸恼怒地说道,他万万想不到李云天竟敢如此对待他这个副使。

    说着,陈铭转身向门外走去,他现在身上湿漉漉的冻得要死,准备找个地方换身干净的衣服。

    “本官让你走了吗?”李云天见状眉头微微一皱,声音冷漠地说道。

    门口立着的护卫闻言,走上前一横身拦住了陈铭的去路,这使得现场的气氛刹那间就凝固住了,此时谁都看出来李云天摆明了要从陈铭那里查军粮的事。

第655章 军粮案发(一更)

    “刘方,你究竟想干什么,本官可是皇上御命的副使,你难道想要造反不成?”陈铭见李云天咄咄逼人,顿时恼羞成怒,转身指着李云天吼道。

    “陈主事,皇上在朝鲜国采购军粮不仅仅是为了辽东的战事,还要对朝鲜国百姓施恩,故而特别下了诏令买粮价格极尽优惠。”

    李云天见陈铭还有脸拿宣德帝来压自己,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冷笑,神情冷峻地望着他,“可本官却听闻那些高于市价两三倍甚至四五倍的粮食,竟然是朝鲜国地方官吏以给我大明筹粮为名强行向百姓们征收而来的,你身为采办军粮事宜的主事人是否知情?”

    “本官只负责买粮,至于那些粮食从何而来就不是本官所关心的事情。”陈铭闻言怔了一下,终于明白李云天为何突然对他发难了,原来是知道了那些从朝鲜国所购军粮的来历,随后冷冷地望着李云天,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你可知道,如果那些军粮真的是朝鲜国地方官员强征而来的那么你便犯了欺君之罪,届时不用你到皇上那里告本官的状,皇上自然会让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来找你。”

    李云天早就料到陈铭会推卸罪责,因此冷笑了一声,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陈主事,本官再问你一遍,你是否知道那些军粮来路不正?”

    “本官是合法买卖,那些军粮都是从朝鲜国议政厅户曹那里买来的,岂会来路不正?”

    陈铭没想到李云天的言辞竟然如此厉害,顷刻之间就给他扣了一个欺君之罪的帽子而且还令他无法反驳,不过他才不会那么傻承认那些军粮的来路有问题,自然事硬扛到底,不甘示弱地反问李云天。

    “陈主事,本官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李云天见陈铭顽抗到底,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抬头望向了跪在面前的朴永吉,“本官问你,你所说的粮食被地方官吏以给大明筹粮的名义强行征收是否属实?”

    “上使大人,小人不敢欺瞒大人,所言句句属实,不信的话大人可以派人就近去汉城府周边郡县一查,定然会知道小人所言非虚,为了尽快给大明筹集军粮汉城府所在的整个京畿道的粮食差不多都已经被征完了。”

    经过护卫的翻译后,朴永吉连忙拜伏在地上,郑重其事地向李云天说道,他原本心中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认为李云天一定会袒护陈铭,不过现在看来李云天好像非常重视此事,否则陈铭也不会被冷水浇了一个透心凉。

    “来人,连夜出城去仁川港,调两百兵丁前来汉城!”听了朴永吉的话后,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沉声向一名护卫说道。

    “遵命!”那名护卫闻言向李云天一躬身,领着两名同步快步离开。

    明扬号已经返回仁川港,李云天既然想要把军粮一事搞大,那么自然需要调用信得过的手下来查案,同时这也是给汉城的朝鲜国官吏以威慑,故意在城里营造紧张的氛围。

    “刘大人息怒,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勿需劳动贵军,议政厅一定会查清此事,给刘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李瑈见李云天竟然要调兵进汉城,虽然只是寥寥的两百人但汉城毕竟是朝鲜国的都城,明军要是进入的话影响重大,恐怕会引发城里的恐慌。

    “大君,此事事关大明天子的威严,本官必定要查清此案,否则不但无法向皇上复命,而且也将影响到大明在辽东战事在朝鲜国筹集物资的事宜。”

    李云天闻言向李瑈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地婉拒了李瑈的提议,他知道李瑈自然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情给敷衍过去,可李云天的意图就是将事情闹大,因此岂会把案子交给议政厅来审理?

    李瑈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李云天是宣德帝派来的使者,代表了大明的天威,故而身为大明藩属国的朝鲜国要是阻止明军进入汉城的话无疑是叛乱的行为,即使不引发明军的征讨也会使得朝鲜国内发生内乱。

    值得一提的是,朝鲜王国与安南国等附属国,安南国等附属国是大明的属国,而朝鲜王国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其实是大明的一个藩国。

    所谓藩国,指的是大明立国时明太祖所册封的藩王所在的地盘,朝鲜王国就类似于大明的一个藩国,因此大明与朝鲜王国的交往最为密切,派去的使者也最为频繁。

    因此,朝鲜王国的那些两班贵族即是朝鲜国的大臣,同时也是大明的臣子,朝鲜王要想与大明开战并不容易,首先就要过了国内两班贵族一关。

    朝鲜国的两班贵族把持了朝鲜王国的朝政,拥有着左右朝鲜王国政局的权利,而由于很多两班贵族已经认同了大明这个宗主国,在朝鲜王国形成了强大的亲明派,所以朝鲜王与大明作战从法理上而言就是叛乱,那些亲明派的两班贵族绝对会反对。

    从高丽时代起,高丽王朝两班贵族之间的权力争斗就异常激烈,等到了朝鲜王朝时更是达到了顶点,权臣架空朝鲜王甚是废除朝鲜王的事情屡有发生。

    李瑈现在不仅担心军粮的事情会闹大难以善后,更担心朝鲜王会拒绝明军进入汉城,届时事情可就要变得糟糕了。

    “刘方,如今辽东战局危急,你在朝鲜国惹出这么多事端来,居心何在?”

    陈铭此时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妙,没想到李云天竟然调兵,如此一来事情可就要闹大了,那批军粮如果查下去的话里面的那些龌龊和猫腻可就全都要暴露了,因此他压抑着心中的震惊,故作沉稳地厉声质问李云天。

    “陈主事,皇上让你筹买的军粮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不思悔改反而想要诬陷本官,着实可恶!”李云天闻言嘴角顿时流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面无表情地望着陈铭,“来人,将他关在太平馆后院,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与之接触。”

    “刘方,本官乃皇上御命的副使,你竟敢囚禁本官,难道就不怕犯了欺君大罪?”陈铭闻言顿时就慌了,感觉李云天不像是在开玩笑,连忙色厉内荏地指着李云天吼道。

    李云天没有理会他,冲着一旁的护卫摆了摆手,大喊大叫的刘方就被几名护卫拖了出去,吸引了沿途艺妓和嫖客的视线,私下里在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皆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刘方来到汉城已经有几个月,几乎每晚都要在汉城教坊喝花酒玩乐,故而汉城教坊艺妓和嫖客差不多都知道他是大明来朝鲜国的副使,平日里飞扬跋扈很是傲慢,没成想不但被浇了一个透心凉瑟瑟发抖,而且还被人给强行拖走,实在是令他们感到匪夷所思。

    “大君,事发突然,本使有要案要查,下次在与大君把盏言欢。”等陈铭被拖出门,李云天起身向李瑈一拱手,不动声色地说道。

    “刘大人如果有什么需要本王效力尽管开口,本王一定尽力而为。”李瑈连忙站起来,向李云天拱手说道。

    “那本使谢过大君,军粮一案案情重大,本使正需要大君这样的贵人相助,请大君前去奏请国王殿下,本使要议政厅协助本使彻查军粮案。”李云天闻言再度向李瑈拱了拱手,顺势将李瑈拖下了水。

    “本王这就向过往殿下禀告。”李瑈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向云天一躬身,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听语气李云天并没有要向朝鲜王兴师问罪的意思,这就使得事情比较好办。

    李云天敏锐地注意到了李瑈脸上神情的变化,嘴角不由得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由于明军在辽东处于劣势,因此李云天现在肯定不会向朝鲜王发难,他需要从朝鲜国得到物资和兵力用以与辽东的蒙古人交战,故而打算先给朝鲜王一个下马威,以便让朝鲜王乖乖按照他的要求去做。

    景福宫,康宁殿。

    朝鲜王李陶正在翻阅着公文,身为朝鲜王国被后世万民敬仰的千古明君,平日里可谓日理万机,勤于政务。

    “主上殿下,首阳大君和左议政有紧急公务求见。”忽然,房门开了,大殿提调尚宫快步走了进来,向李裪躬身说道。

    “哦!传他们进来。”李裪闻言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如今夜色已深李瑈和黄喜还联袂而来,难道出了什么大事?

    “主上殿下,大事不好了,户曹给大明筹集的那批粮食出事了,上使刘大人发现军粮不是花钱购买的,而是地方官吏以给大明筹集军粮为由从百姓那里强行征收而来的,为此上使刘大人已然动怒,不仅派人从仁川港调来两百明军,而且已经将上使陈大人囚禁在了太平馆后院。”

    李裪和黄喜就在门外候着,随后急匆匆进来,黄喜向李裪躬身行李后,一脸凝重地禀告道。

    “什么?”李裪的双目顿时流露出愕然的神色。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户曹得了三十五万两银子用来购买粮食,其中的五万两银子户曹给了景福宫,其余的银子用来从民间购买粮食,怎会变成了征粮?

    另外,陈铭可是大明的副使,李云天也是大明的副使,两人无论在大明的官职相差多大,在朝鲜国的身份可都是一样的,而现在李云天竟然囚禁了陈铭,这胆子也太大了一些。

    “父王殿下,大明皇上这次为了给辽东明军购买军粮可是花费了重金,如今那些钱被地方官吏克扣,一旦事发后果不堪设想,请父王殿下早做准备,以策万全。”李瑈见李裪一脸的惊愕,不由得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些混蛋,竟然敢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李裪闻言回过神来,伸手重重地一拍桌案,怒气冲冲地说道。

    虽然李裪知道那些经手的官吏难免会上下其手从中捞油水,可万万没想到他们利欲熏心下竟敢把买粮改为了征粮,这简直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第656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二更)

    “来人,传户曹判书立刻前来见孤!”经过了最初的震怒后,李裪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沉声向一旁的大殿提调尚宫说道,他决定弄清楚这里面究竟怎么回事。

    大殿提调尚宫知道至关重大,因此不敢怠慢,向李裪一躬身后快步离去。

    见此情形,李瑈和黄喜暗中对视了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户曹判书是领议政李稷的人,这次又是给大明购买军粮的负责人,看来这次是难逃一劫,军粮案必将对李稷一系将产生沉重打击。

    与此同时,领议政李稷的府上。

    “领相救我!”会客厅里,户曹判书崔世康跪在李稷面前,神情惊惶地开口说道,将手中捧着的一个匣子放在了地上,匣子里装满了贵重的金银珠宝。

    陈铭在汉城教坊里一出事崔世康就得到了消息,这使得崔世康立刻感到大祸临头,连忙带了礼物来拜见李稷。

    “崔判书,出了何事?”李稷现在还不知道汉城教坊的事情,神情诧异地望着跪在那里的崔世康。

    崔世康连忙将陈铭因为军粮被李云天囚禁起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然后以头触地,苦苦哀求道,“求领相救我!”

    “你说,那些军粮是如何来的?”李稷闻言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忍不住开口问道。

    “领相,那些军粮确实是下官从各地方郡县里花钱买来的。”崔世康的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讪讪地说道,“至于他们给下官的粮食是从百姓家中买来的还是征来的,下官就不清楚了。”

    “不清楚?”李稷的眉头顿时就是一皱,他此时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来那些地方官吏见钱眼开,把购粮的钱给贪了,然后从民间打着给大明筹集军粮的幌子在民间强行征粮,结果那个松都的商人被逼得走投无路,故而找李云天前来告状。

    “领相,下官前两天曾经派人给上使赵大人和刘大人各送去了五千两银子,结果刘大人没有收下,是不是嫌钱少,故意整出了这么一幕来要钱?”崔世康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

    自从李云天上次查了买卖军粮的账目后,崔世康就想办法筹集了一万两银子给李云天和赵德送去,没想李云天没有收那笔钱,而是原封不动地给退了回去。

    “愚蠢,你认为刘大人会为了钱就把陈大人给囚禁起来?”

    李稷面色一沉,忍不住斥责了崔世康一句,崔世康难道现在还没有意识到李云天并不是冲着那些购粮款来的,而是为了朝鲜国地方官吏打着给明军筹集粮草的幌子大肆在民间征粮一事大为恼火,否则也不会突然发难了。

    “领相,刘大人此举究竟意欲何为,他难道就不怕回京后被大明皇上治罪?”崔世康悻悻地笑了笑,然后一脸狐疑地问道,毕竟李云天和陈铭都是副使,李云天不仅囚禁了陈铭而且还让人当众浇了陈铭一头冷水,其行为堪称疯狂。

    “果然不愧是大明勋贵子弟,行事猖狂无忌!”李稷的眉头紧紧皱着,心中越发认定李云天是勋贵子弟,否则岂敢如此对待陈铭?

    “领相,小的该如何办,请领相指点。”崔世康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

    “弃车保帅!”李稷闻言沉吟了一下,神情冷漠地望着崔世康说道,“你不能出事,让参判把这件事情顶下来,告诉他,本相会照顾好他的家人。”

    朝鲜国户曹的参判相当于大明户部的侍郎,是户曹的二把手,从二品的官职。

    很显然,崔世康在议政厅的作用远远大于户曹参判,他要是一出事的话黄喜一派的两班贵族绝对会趁机夺得户曹判书一职,这样对李稷一派来说可是一个重大打击。

    “下官这就跟他去说此事。”崔世康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不敢怠慢,向李稷一躬身后连忙爬起来快步离去,准备让户曹参判来扛下军粮一事的罪责。

    崔世康走后,李稷来回在房间里踱了几圈,然后换上朝服面无表情地赶去了景福宫,前去觐见朝鲜王,商议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军粮事件,稍有不慎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太平馆,后院的一间雅舍。

    李云天悠闲地在那里剥着花生壳,慢条斯理地往嘴里扔着花生仁,经过今晚汉城教坊的事情后汉城的官场绝对会乱成一团,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惶惶不安,难以入眠了。

    “相公,李稷已经进宫了。”房门开了,雷婷微笑着走了进来,不仅李稷,议政厅左右赞成、左右参赞以及六曹判书悉数赶往景福宫康宁殿议事。

    “这下正好,咱们等着看好戏。”李云天闻言笑了笑,把剥好的花生仁丢进了口中,他正好趁着此事来看看朝鲜王和李稷等人的能耐如何,会采取何种方式来应对这个突发事件。

    不久后,正当李云天和雷婷一边吃着花生一边商量着明天如何就军粮一事向朝鲜王发难的时候,魏义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侯……侯爷,小……小的有罪,请侯爷开恩,饶小的一命,小的愿意把陈主事给小的的三万两银子都交出来。”魏义进门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云天面前,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魏义听说汉城教坊事情的时候正在城里的堂兄家喝酒,他的堂兄原本在乡下务农,现在沾了他的光,不仅在汉城买了一座大宅子和一些奴仆,而且还获得了官职,一跃成为了两班官宦,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得知陈铭因为军粮一事被李云天给关了起来,魏义吓得脸都绿了,他可是从中收受了陈铭三万两银子的好处,因此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前来向李云天请罪。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向魏义说道,“起来吧,本侯有事要让你去做。”

    “侯爷请讲。”魏义见李云天不像要怪罪他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后躬身立在那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李云天的训示。

    “那三万两银子就不要还回去了,毕竟你回京后也有不少开销。你去见陈铭,让他把贪墨的银子如数吐出来,然后一口咬定把购买军粮的钱都交给了户曹,这样本侯可以保他一命。”

    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嘱咐魏义,“本侯听说你有一个堂哥进了捕盗厅,把陈铭吐出来的那些钱都给他。”

    “小的明白。”魏义闻言先是微微一怔,没想到李云天竟然会体谅他回京后要在宫里上下打点,随后心中顿时大喜,连忙向李云天躬身说道,神情激动地前去找陈铭,他清楚李云天先前所言的言外之意,想要让他的堂哥在捕盗厅里收买人心。

    捕盗厅是负责汉城府以及周边地区治安的一个机构,隶属于刑曹,是汉城中一支重要的军事力量,权限甚大,如果能将其掌控住后对大明有益无弊。

    说起来,魏义的堂哥能从捕盗厅谋得一个差事全是托了李云天的福,如果不是李云天先前让魏义给其亲属争官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这个职位。

    魏义去了囚禁陈铭厢房后很快就离开了,陈铭随即面色惨白地向看守他的护卫承认其有失职之责,没有监管好那些购买军粮资金的流向,以至于出现了购粮款被朝鲜国地方官吏贪墨的重大疏忽。

    与此同时,魏义召集了使团的人员,声色俱厉地告诉了他们军粮一案的严重,使得那些人乖乖地吐出了从中捞取的银子。

    加上陈铭贪墨的银子,魏义一共从使团中追缴了五万两,这意味着三十五万两的购粮款还没给朝鲜国户曹就有八万两银子被扣下,只有二十七万两进了户曹的库房。

    从松都商人朴永吉的举报中来看,户曹库房的那二十七万两银子又被朝鲜国的官吏层层克扣,以至于无钱买粮不得不向民间强行征粮。

    就在魏义在太平馆向使团人员追缴军粮粮款的同时,朝鲜国归朝鲜王直辖的义禁府士兵倾巢而出,连夜抓捕户曹那些涉及了大明军粮采购案的官吏去义禁府进行审问,搅得汉城鸡飞狗跳,惶惶不安,百姓们偷偷躲在门口向外张望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仅如此,汉城的禁军连夜出动前往京畿道诸府捉拿那些强行征粮的地方官,掌管王命和军务的中枢府已经向那些给明军筹集粮草的江原道、忠清道和黄海道的都护府下达了军令,让其将那些张贴公告征粮的地方官悉数押回汉城治罪。

    朝鲜国负责给大明提供军粮的主要是京畿道、江原道、忠清道和黄海道四道,这四个地方分布在汉城周围,不仅运输粮食方便而且是朝鲜国的产粮地域。

    其实,并不是所有地方的官吏都敢明目张胆地把买粮改为征粮,除了打着给大明筹集军粮的名义征粮外,有的地方是大力压低粮价从中赚取差价,只有少数地方的官吏还算厚道,买粮的时候给了一个比较公道的价格。

    李云天得知义禁府连夜抓捕户曹官吏后微微一笑,看来朝鲜王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抉择,与其让自己来审理此案还不如他先把案情给查明,这样既避免了自己过多干涉朝鲜国的政务,同时又能有一个积极的应对态度,实在是一箭双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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