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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59章 海运

    “主上殿下,海路复杂,臣认为大明纵然有心从海上运送物资,但此事风险极高,恐怕最终难以成行。”就在思政殿的两班权贵被黄喜所带来的消息震惊的时候,右议政柳尚民站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向李裪说道。

    柳尚民是两班权贵里中间派系的领袖,夹杂在李稷和黄喜之间左右逢源,正因为他是中间阵营的人,故而李稷和黄喜都对他进行拉拢,使得他能够趁机渔利,进而顺利地当上了右议政。

    对于李云天所说的负责朝鲜**队的粮草,柳尚民认为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先不说李云天为何如此好心地提供粮草,单单要想把那些粮草从天津港运到平壤府的码头就不容易。

    海上风云变幻,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足以使得船队全军覆没,因为以现在的造船技术难以抵挡海面上的那些风浪,别忘了忽必烈两次东征日本都是因为遇上了风暴而功亏一篑。

    虽说忽必烈东征选择的时机不对,两次东征都选在了多风多浪的季风季节,单足以说明海上风暴的可怕。

    辽东战事紧急,明军的粮草供应不能出丝毫差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明军绝对不会撤往朝鲜国,十有**会撤回关内,等宣德帝北征回归后再集结兵力收复辽东。

    经柳尚民这么一提醒,现场众人随之恍然大悟,搞了半天原来李云天是在信口开河而已,要是海运方便的话大明朝廷先前也不会舍近求远派魏兴和陈明来朝鲜国购粮了。

    “主上殿下,臣倒不这么认为,据臣所知大明已经调集了三宝太监下西洋的宝船前去天津港,将运送军队和物资去西京。”

    黄喜闻言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已经从李云天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因此有条不紊地向李裪躬身说道,“臣觉得主上殿下应该早作准备。”

    “孤会慎重考虑此事。”李裪皱着眉头微微颔首,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化解了李云天在军粮一案中的攻势,岂料李云天如此快又抛出了一个令他更加头疼的麻烦来。

    与军粮案相比,在李裪看来明军进入朝鲜国无疑更为糟糕,万一明军停在朝鲜国不走,那么他就将受制于大明,再也不能施展胸中的宏图大计。

    “领议政,孤听闻上使赵大人已经将军粮一案交由你查处,此案事关重大,孤准备让左议政和右议政与你共查,你看如此。”随后,李裪语峰一转,不动声色地望着黄喜,虽说明军进入朝鲜国是他绝对不愿看见的事情,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好军粮案。

    “主上殿下,此事不知是否是刘大人的戏言,倘若果真如此,那么臣一定与两位议政办好此案。”黄喜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躬身答道,李裪此举无非是想让李稷和柳尚民在查证军粮案时对他进行牵制,同时也表明了李裪在此案上的态度,希望他适可而止,不要牵连过多。

    这意味着李裪要在军粮一案中向黄喜进行妥协,两人要通过权力上的交换各取所需,以期安然度过此劫,毕竟黄喜也不希望此事搞得腥风血雨,否则难免引起李裪和李稷的强力反弹,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应对目前的局势,自然要虚与委蛇。

    原本,黄喜还以为李云天要暗中指挥彻查军粮案的事务,不过李云天切实履行了他的诺言,并没有干涉军粮案的进展,而是在汉城买了地盘、商铺和产业,忙着设立讲武堂汉城司务处。

    当然了,讲武堂汉城司务处的成立也是有由头的,李云天打着协调大明和朝鲜国辽东战局事宜的幌子正大光明地把讲武堂的触角伸到了朝鲜国。

    讲武堂汉城司务处并不是花架子,而是大明设在朝鲜国的一个正规机构,不仅负责大明与朝鲜国的军事事务,而且还管理朝鲜国官方人员前往大明的关牒发放,只有取得了讲武堂汉王司务处的通行关牒后朝鲜国的官方人员才能前往大明,否则将会被禁止进入大明境内。

    其实,讲武堂汉城司务处已经具备了大使馆的功能,为了其能够正常运转李云天征募了不少贫民子弟进入里面做事,由于朝鲜国生活水平有限故而他开出的薪俸足够那些人一家老小过上富足的日子,因此消息一传出去前来应征的人立刻挤破了脑袋。

    通常来说,大明要是招募人手的话最起码对方要是贫民,由于贱民身份卑微所以从业也受到乐诸多限制,无论官方还是民间都有苛刻的要求,受到严重的歧视。

    不过,李云天却打破了身份上的限制和约束,只要符合所公布招录条件的人,无论平民还是贱民一律录取,无形中就收买了那些贱民的人心。

    对李云天来说他更喜欢招收贱民进入讲武堂汉城司务处,由于贱民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平时经常受到压迫、剥削和歧视,故而更加珍惜这次进入讲武堂的机会,同时办事也更努力和刻苦,更容易围绕讲武堂汉城司务处形成万众一心的凝聚力。

    朝鲜王得知李云天忙活讲武堂汉城司务处的筹建后心中感到颇为吃惊,如此一来大明岂不是将监视汉城政局的一举一动?

    虽说朝鲜王对讲武堂汉城司务处的建立非常抵触,但由于讲武堂汉城司务处有给前去大明的朝鲜国官员发放通关文牒的权限,因此他无力阻止此事。

    再者说了,现在朝鲜王单单军粮案就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去理会讲武堂汉城司务处的事情。

    十月中旬,汉城的大街小巷贴出了议政厅的告示,由于城里识字的人不多,故而每张告示前都配有一名官吏,大声向围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宣读着告示上的内容。

    这些告示与不久前的军粮案有关,因为李云天要急着赶去辽东,所以议政厅就采用了一个简单的办法,将京畿四道中那些以给大明筹粮名义强行征粮郡县的主官和负责征粮事宜的官吏悉数逮捕,也不用审理,径直发配到不毛之地的济州岛去吃苦。

    告示上还特别表明,大明这次在朝鲜国买粮拨付了三十五万两白银,并且按照朝鲜国的最高粮价购买。

    为了使得朝鲜国的那些粮农能得以享沐宣德帝的圣恩,故而议政厅决定那些被地方官府买来的和征来的粮食一律按照最高粮价给付,以确保众人的利益。

    这些公告不仅遍布汉城,而且朝鲜八道的各个郡县里皆大量张贴,在朝鲜国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想不到户曹和地方官吏竟然如此贪婪,连大明天子的买粮款都敢贪墨。

    原本被夺去了粮食的百姓们正在心中咒骂大明,这时才明白他们冤枉了好人,随后欢天喜地地去当地衙门领取卖粮的钱款,对宣德帝自然是万分感激。

    李云天第一时间就拿到了这份告示,在向外张贴前黄喜特意前去找他,请他帮忙润色告示里的言词,得到李云天的认可后这才发了下去。

    除了告示之外,黄喜同时还给李云天带来了对涉案官吏的惩戒方案,请李云天进行选择,不过李云天对如何惩治那些贪官污吏不感兴趣,他只要宣德帝的恩泽能切实落在百姓们身上即可,因此对那些方案连看都没看就全权交给黄喜处理。

    就在那些告示张贴出来的同时,装载着大明第一批军事物资和五千骁武军的船队在西京平壤府码头登陆。

    当形体伟岸的郑和宝船出现在码头的时候岸上的百姓们纷纷吓傻了,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些庞然大物,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船只。

    五千骁武军是李云天从宣德帝身边带来的那一万朱雀营的一部分,另外的五千人已经在辽东半岛盖州卫的辽口港登陆,押运着辎重等物火速驰援辽阳城的明军,已定辽阳城明军的军心。

    当明军在平壤府码头登陆的消息传到汉城后,包括朝鲜王在内,所有的朝鲜国官吏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惊了,谁也没有想到大明竟然真的用船队将物资和军队送去了西京。

    而且,根据西京官吏的奏报,大明船队的船只形体无比巨大,有一些犹如一座座移动的海上宫殿,使得岸上的百姓们认为是海神驾临,纷纷跪倒在地膜拜。

    后来西京的官吏们才知道,那些犹如海上宫殿的船只就是闻名遐迩的郑和宝船,曾经跟随三宝太监下过西洋,此次运来了堆积如山的军事物资,据说是给辽东的明军准备的战备军资。

    为了一睹郑和宝船的真面目,西京附近的达官贵人和贩夫走卒纷纷蜂拥赶去码头看热闹,都想见识一下闻名遐迩的郑和宝船真容。

    尤为重要的是,根据西京官员的打探来的消息,这只是船队的第一次运输,后面还会源源不断地运送物资和兵力过来,以支援辽东战场。

    得知了西京官员的禀报后朝鲜王当即召来了李稷进宫商议对策,他万万没有想到大明竟然真的会冒险从海上运送兵力和物资,如此一来辽东明军为了避开北元残部凌厉的攻势十有**会撤到朝鲜国。

第660章 患得患失

    “星山府院君,你如何看待此事?”景福宫,思政殿,朝鲜王皱着眉头问向李稷,他可绝对希望看见大明在朝鲜国驻军。

    “主上殿下,依臣之见大明果然要对辽东的北元残部动用重兵,如今大明的船队已经抵达西京,我等已无力阻止,为今之计不如与大明联兵攻打北元残部,使得辽东明军无法进入我国境内,然后向明帝讨要鸭绿江以南之地为封赏。”

    李稷沉吟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向朝鲜王躬身说道,他和朝鲜王一样,先前都没有想到大明竟然真的会开通海上运输,因此现在只能想办法应对此事,尽量避免辽东明军退入朝鲜国。

    “这……”朝鲜王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神情变得无比凝重,他可不想朝鲜国的军队在辽东战场给大明卖命。

    “主上殿下,两害相权取其轻,大明在辽东兵力不足而北元残部来势汹汹,如果辽东明军不撤往我国的话必将被北元残部所灭。”

    见朝鲜王心中似乎不舍朝鲜国士兵给大明卖命,李稷不由得开口劝道,“在此之前臣一直以为明军会为了颜面在辽东坚守,不过现在看来臣错了,明军十有**会撤入我国,那样一来我国将成为明军和北元残部交战的战场,后果不堪设想,请主上殿下三思。”

    “可恶!”听了李稷的分析后朝鲜王禁不住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口中冷冷地迸出了两个字。

    大明朝廷在辽东战局的立场的突然改变令朝鲜王措手不及,谁能想到一向好面子的大明竟然会撤军到朝鲜国,使得朝鲜国不能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给右赞成、咸镜道兵马节度金宗瑞使传诏,让他调集三万大军在边境集合,另,传右参赞、平安道兵马防御使崔闰德速速进宫!”

    随后,朝鲜王沉吟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向立在一旁的大殿尚宫沉声说道,他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辽东的明军进入朝鲜国境内,以免将战火烧到朝鲜国,同时也是避免给明军在朝鲜国驻扎的借口,因此准备帮明军打辽东这场仗。

    在朝鲜王看来大明国力雄厚,迟早会赢得辽东的战局,所以他这不过是提前押上了赌注而已,等明军赶走了辽东的蒙古人后可以向宣德帝请功,将鸭绿江以南占领的地带正式据为已有。

    值得一提的是,朝鲜王朝实行文人治军和兵将分离的制度,军无定将、将无常卒,类似轮流服役的预备役军队,而非常备军。

    武官的外职包括:

    兵马节度使、兵马防御使、水军统御使、水军防御使、水军中军、(下三道:全罗道、庆尚道、忠清道)三道水军统御使、三道水军统制使(均为从二品);

    兵马节制使、水军节度使、巡营中军、镇营将(均为正三品堂上);兵马佥节制使、水军佥节制使、兵马虞侯(均为从三品);

    水军虞侯(正四品)、兵马同佥节制使、兵马万户、水军同佥节制使、水军万户(均为从四品)、兵马评事(正六品)、兵马节制都尉、监牧官(均为从六品)、别将、权管别将(从九品)。

    金宗瑞和崔闰德既是议政厅的重要职官,同时也是拥兵一方的军事主将,其中金宗瑞坐镇咸镜道东北六镇,而崔闰德执掌平安道的西北四郡。

    对于朝鲜国来说,其所面临的威胁主要来自一个方向,那就是东方的日本国,日本国的海盗时常劫掠朝鲜国的沿海城市,令朝鲜国的沿海居民苦不堪言。

    不过,那些日本海盗充其量也就是在沿海烧杀抢掠一番,再加上离去无踪难以预防,而朝鲜国要想扩张领土的话唯有向北方发展,因此朝鲜王就在朝鲜国的北部设立了四郡六镇,部署重兵以应对被他们夺去了土地的辽东都司的游牧民族和奴儿干都司的女真人。

    四郡六镇的兵力几乎达到了朝鲜国总兵力的三分之一,而且是朝鲜**队的精锐,这些年来时常与女真人和其他的游牧民族因为领地纠纷而爆发战争,可谓是朝鲜国的百战精兵。

    这次朝鲜王既然决定协助大明与蒙古人交战,那么自然要关照金宗瑞和崔闰德一番,使得两人既能在战场上打出朝鲜**队的声威,使得明军不敢小觑,同时也要避免被明军当做炮灰,白白地去送死。

    由于有黄喜通风报信,故而李云天很快就知道了朝鲜王准备出兵协助大明与蒙古人交战的消息,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看来大明船队在西京平壤府的码头登陆一事给了朝鲜王巨大的心理压力。

    朝鲜王绝对想不到辽东战局只不过是李云天的一个用来遮掩的幌子,其实他对朝鲜国势在必得,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幕后暗中推动的,一点点地逼得朝鲜王就范,乖乖地出兵与蒙古人作战。

    对于李云天来说,在目前的境况下朝鲜国的兵力显得十分重要,是他重要的兵源,天知道究竟有多少蒙古人来了辽东,故而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兵力来应对未来的战局。

    李云天很清楚,四郡六镇集结了朝鲜国的主力部队,因此即便是朝鲜王派往辽东的只是四郡六镇的二流部队,那么也远比朝鲜国其他地方的部队素质要强。

    更何况,李云天需要的只是朝鲜王出兵而已,至于朝鲜的兵源他已经想好了,对朝鲜王视为珍宝的四郡六镇的部队丝毫没有兴趣,毫无疑问朝鲜王会让手下的将领将那些部队牢牢地看住,到时候不仅消耗了明军的军粮,而且还顺带着接受了战争的洗礼,给朝鲜王送去了一支百战之师,他可从不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就在朝鲜王决定向辽东派兵的第二天,世子李珦在景福宫里设宴就军粮一案向李云天赔罪,黄喜和李稷等议政厅的高官将悉数出席作陪。

    李云天知道这顿酒局是朝鲜王设下的鸿门宴,想要借出兵一事与自己讨价还价好从中捞取好处,不过他也正好就兵源一事向朝鲜王摊牌,因此欣然前往赴宴,而且还特意带了柳真一同前往,让柳真在宴会上献艺助兴。

    酒宴上,李云天坐在了上首位,作为宣德帝的使臣他在朝鲜国与朝鲜王平起平坐,因此李珦身为世子只能居于次席。

    由于军粮案顺利得以解决,因此宴会上的气氛显得十分热烈,众人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黄喜等官员纷纷向李云天敬酒,大拍他的马屁。

    李云天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社交场合的逢场作戏,故而驾轻就熟地与黄喜等人虚与委蛇,他已经通过军粮案达到了敲山震虎的目的,因此没有必要把双方之间的关系搞得紧紧张张的。

    “世子殿下,觉得柳姑娘的舞姿如何?”等柳真在场中献舞一曲后,李云天伸手招柳真到面前,然后笑着问坐在他右下首的李珦。

    “美妙绝伦,实乃我国第一舞姬!”李珦知道李云天对柳真情有独钟,时常去汉城教坊给柳真捧场,再者柳真的舞姿确实精妙无比,令人耳目一新,因此笑着称赞了一句。

    “本使有一事相求,还望世子殿下能够答应。”李云天早就料到李珦会夸赞柳真,于是顺势笑着说道,“本使听闻柳姑娘因为受累其父的案子得以落籍教坊,因此想向世子殿下讨个人情,希望能世子殿下能赦免她父亲的罪责,使得柳姑娘能专心于舞事。”

    柳真闻言顿时吃了一惊,不由得诧异地望向了李云天,眼神中流露出惊诧和激动的神色:如果她父亲被赦免了罪行的话那么她自然也就恢复平民的身份,不用再在教坊里当艺妓,这对她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没想到李云天会送出如此重的一份厚礼。

    像柳真父亲这样的罪人只有得到朝鲜王的特赦才能免于罪责,否则将终生在济州岛受苦,而柳真也将一辈子在教坊里卖笑,李珦如今代替朝鲜王行使国家大权,那么这种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上使大人慧眼识珠,本王也觉得柳姑娘是一个练舞的奇才。”

    李珦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搞了半天李云天原来是为柳真求情,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因此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先是笑着向李云天微微颔首,然后微笑着望向了柳真,“还不谢过上使大人,上使大人肯为你美言,无疑对你有再造之恩!”

    “妾身谢过上使大人。”柳真闻言顿时回过神来,连忙神情激动地冲着李云天跪了下去,这意味着她以后可以不用成为任由男人们****的玩物,可谓是获得了一个新生。

    “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李云天见状笑了笑,不以为意地向柳真摆了摆手,然后笑着招呼她坐到自己身旁,“如果你想谢本使的话就给本使斟酒,让本使与世子殿下喝个痛快。”

    “妾身遵命。”柳真见李云天性格洒脱爽朗,并没有让她有什么回报,心中不由得一暖,莞尔一笑后走上前坐在了李云天的身旁给他斟酒。

    “上使大人,主上殿下听闻北元残部此次在辽东来势汹汹,心中甚是担忧,故而准备派军进入辽东协助大明与北元残部作战,以给皇上分忧。”

    见现场气氛轻松融洽,李稷沉吟了一下,不失时宜地向李云天沉声说道,“不过我国国小势弱,经此一战后国力恐需良久才能恢复元气,因此希望皇上能降下恩泽,使我国百姓能尽早休养生息。”

    “朝鲜王忠心可嘉,本使定当将朝鲜王的义举禀告皇上。”李云天知道这次酒宴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闻言微微一笑,接着语峰一转,不动声色地望向了李稷,“左议政,依本使看来倒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使得朝鲜王对皇上尽忠,同时也能不影响贵国百姓的生计!”

    “哦?”李稷本以为李云天对朝鲜国出兵会满心欢喜,岂料李云天的反应不仅显得非常平淡而且好像并不是完全赞同朝鲜国出兵,这使他感到颇为意外,双目浮现出一丝狐疑的神色,不清楚李云天此言意欲何为。

    现场众人纷纷好奇地望向了李云天,想知道李云天这个使得朝鲜国免受辽东战事影响的法子是什么。

第661章 募兵

    “世子殿下,北元残部此次来势凶猛,我大明援军一时之间又难以赶来辽东增援,一旦我辽东明军无法与其抗衡,为了避其锋芒将主动放弃辽东撤过鸭绿江,以此来分散北元残部的兵力,在鸭绿江南岸与其决一死战。”

    在众人饶有兴致地注视下,李云天微笑着望向了李珦有条不紊地说道,“届时鸭绿江南岸将成为我军与敌军的决战之地,贵国在南岸的驻军将化为置北元残部于死地的一支利剑。”

    “故而,在本使看来北元残部势大,贵**队不宜进入辽东与其作战,应该留在鸭绿江南岸备战,倘若我辽东明军不得不撤来南岸,贵**队将以逸待劳与我明军一起围歼渡江的蒙古人!”

    说着,李云天一本正经地提出了他的建议,“不过,由于我辽东明军兵力稀薄,为了固守几座重要城池,希望能从贵国征募五万兵力前去守城,一应军需物资皆由我大明提供,倘若我辽东明军击败了北元残部,也免去了江南的一场战火,要是北元残部锋芒太盛,我等也可在江南与之决一雌雄。”

    “上使大人,新招募的军士操练时日尚浅,恐难以与蒙古兵交战,我国在咸镜道和平安道有精兵十余万,可助大明与北元残部交战?”

    听闻此言,现场众人皆大吃了一惊,谁也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放着好好的朝鲜国精锐军队不要而从民间募兵,黄喜以为李云天不清楚朝鲜国在鸭绿江南岸布下了重兵,因此开口提醒着她。

    李稷的眉头顿时就是微微一皱,对黄喜此举颇为不满,依黄喜之言岂不是要用朝鲜国在边境的十余万主力去与蒙古兵拼命?届时可就白白便宜了大明。

    “此次新招募的军士只是守城而已,蒙古兵虽然厉害但缺少攻城器械,一旦强攻必将白白送死。”李云天清楚黄喜的意思,不以为意地笑着向他说道,“况且,如今已经到了冬季,辽东大雪一至路上将寸步难行,北元残部要等到明年开春后才能有大的阵仗,趁着这段时间足够我军整军备武,操练新军。”

    “上使大人所言甚是,辽东冬季天寒地冻蒙古人无法移动分毫,等到来年他们聚众攻城时新军已经操练完毕,他们要是攻城就等于自寻死路。”不等黄喜再度开口,李稷抢先了一步,微笑着向李云天说道。

    “左议政与本使想到一块儿去了。”李云天笑着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后笑眯眯地向李稷举起了酒杯,“为了能让贵国将士安心备战,本使打算调用一部分辽东军资送给贵国在鸭绿江南岸的将士,希望你我双方通力合作,剿灭此次来犯的北元残部!”

    “有上使大人坐镇,此次北元残部进犯辽东无疑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预祝上使大人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李稷没想到李云天竟然会给朝鲜**队提供军事物资,这可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可以大大减轻朝鲜国户曹国库的负担,因此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端起酒杯敬向了李云天。

    李云天见状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的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对他来说那些军事物资只不过是一个诱饵而已,既使得朝鲜王无法开口向大明索要好处,同时也是在挑拨朝鲜国部署在鸭绿江南岸军队中士兵与将领之间的关系。

    从朝鲜国贪墨大明军粮款一案上,李云天知道朝鲜国的官场上贪墨之风盛行,因此面对大明那些军事物资朝鲜**队的将领肯定会克扣挪用,损公肥私,届时势必会引发士兵们的不满。

    虽然那些将领可以把士兵们的不满弹压下去,但这种不满的情绪的火种无疑会埋在士兵们的心中,届时只要李云天点上一把火的话势必燃起熊熊烈火。

    酒宴结束后,李珦和李稷随即赶往康宁殿向朝鲜王禀报了李云天的提议,由于李云天给出的条件合情合理又异常丰厚,因此朝鲜王并没有拒绝的借口,故而点头答应了此事,第二天就下诏,让兵曹的官吏协助李云天在朝鲜国募兵。

    由于事态紧急,李云天募兵的范围主要是朝鲜国中部和北部地区,也就是忠清道以北的京畿道、江原道、黄海道、平安道和咸镜道五道,这样能尽快赶往辽东。

    其中,最主要的兵力招募地区就是京畿道、江原道和黄海道。

    虽然平安道和咸镜道现在是朝鲜八道中面积最大的两个,但由于这两道大部分地区是从铁岭卫和建州左卫的手中夺得的,因此当地的治安并不好否则朝鲜王也不会建立四郡六镇来镇守,所以两地招收兵源有限。

    为了能顺利从朝鲜国中招收到合乎标准的新兵,李云天提供了优厚的薪酬待遇,月饷定为一两银子,超过了明军的最高水平,而且退役后能分得五亩田地,其田地由讲武堂负责在朝鲜国购买。

    不仅如此,春夏秋冬每个季节分发两套衣装,每天的饭食必有一个荤菜,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由讲武堂全包。

    为了打消朝鲜国青年的顾虑,新招募的士兵可以先预发半年的月饷,也就是六两银子,足够朝鲜一个十口之家一年的开销。

    尤为重要的是,李云天给出了优厚的抚恤政策,因伤致残者可以获得十五两银子的补助,而战死者将得到两亩地和三十两银子的抚恤,已经超过了讲武堂的抚恤标准。

    为了能够得到合格的兵源,在李云天的要求下,朝鲜王在发布的征兵告示上特别表明了,两班贵族和地方豪贵家中的奴仆也可报名参军,其赎身的资金将从那些奴仆的军饷中扣除。

    由于李云天给出了令人无法拒绝的丰厚条件,因此朝鲜王的征兵告示一经发出立刻在朝鲜国引发了轰动,年轻子弟纷纷前往募兵点报名参军都想挣得那份可观的月饷,就连朝鲜国的军队中也人心浮动,不少士兵私下里赶往募兵点报名碰运气。

    那些通过了体检的士兵们很聪明,答应把先得到的六两饷银送给营中的将领,进而使得那些将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们从营中退伍,然后前去参军。

    由于这是一笔飞来横财,故而被朝鲜**队的将领争相效仿,致使军营中不少年轻力壮的士兵成为了李云天招募的新兵。

    李云天并没有在汉城处理招兵事宜,在朝鲜王下了募兵后不久就起程离开汉城赶往了西京平壤城,那五千骁武军朱雀营的军士正在平壤城里等着他的到来,将随他一同渡过鸭绿江进入辽东都司的地界。

    离开汉城之前,李云天特意在汉城教坊宴请了黄喜等两班权贵,希望他们能在自己走后照顾讲武堂汉城司务处,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有了黄喜等人关照后讲武堂汉城司务处的行事无疑方便了许多,因此虽然他身为上使也要拉拢这些朝鲜国的权贵。

    李云天所释放出来的善意使得黄喜等人时万分惊喜,自从朝鲜国立国以来大明的使者无不颐指气使,像李云天如此和蔼谦逊的使者可谓罕见。

    与此同时,黄喜等人也知道李云天的背景不简单,能做主在朝鲜国募兵并且提供丰厚的待遇的人绝对是大明顶级勋贵子弟,否则岂会有如此大的权限。

    故而,黄喜等人也有心与李云天这样的勋贵子弟结交,以后他们在朝鲜国有什么事情的话李云天也能在京城给他们照应。

    宴会上,柳真奉献了精彩绝伦的舞艺表演,虽然她已经脱离了教坊艺妓籍贯成为了一名平民女子,但由于汉城教坊掌管着朝鲜国的宫廷舞蹈,云集了朝鲜国舞艺最高的艺妓,因此为了提高舞艺她要留在汉城教坊里继续磨砺。

    而且,柳真以前的家随着她父亲被流放早已经没了,如今她在汉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因此拿出积攒的私房钱买了一处院落给父母家人居住,让受了不少苦难的父母双亲在汉城养老。

    再者说了,柳真虽然人在教坊,但汉城的那些两班权贵没有一个人敢打她的主意,谁都知道她是李云天的女人,否则李云天岂会替她说好话?

    李云天虽然走了,但是黄喜这个领议政可在汉城,谁吃饱了撑的去招惹柳真自寻烦恼,说不定什么时候柳真就会去了大明的京城给李云天当妾。

    此时此刻,只要是有些心机的两班权贵都已经看出来了,李云天这个副使的背景不简单,查军粮案的时候身为陈铭上使的魏义,这个大明派来督办军粮购买事务的正使竟然没有半句怨言,而是老老实实地协助李云天查办陈铭。

    倘若魏义是一个武官还好说,可他既不是武官也不是文官,而是与李云天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宦官,而宦官这些年来在朝鲜国与使团随行的文武官员时常爆发冲突,双方之间根本就不买账,可魏义却在李云天面前服服帖帖,足见李云天对其震慑巨大。

    “上使大人。”当李云天和崔礼谈笑风生地进入太平馆后院的客厅时,惴惴不安地在客厅里等待着的松都商人朴永吉连忙站起身,连忙跪在地上给李云天行礼。

    “朴老板,知道这次本使为何招你前来?”李云天见状向朴永吉微微颔首,在客厅的上首位落座后不动声色地问道。

    “小人不知,请上使大人明示。”由于朴永吉不会大明的语言,因此崔礼向他做了翻译,朴永吉随后摇了摇头,神情疑惑地望着李云天。

    朴永吉对李云天此次招他前来非常疑惑,按理说像他这种身份低贱的商人是入不了李云天这种贵人法眼的。

    “你告诉本使,朝鲜国有名的商人都有哪些?”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做了一个让朴永吉起身的手势,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

第662章 商道

    “禀上使大人,我国有名的商人主要来自汉城、义州和开城三个地方。”

    朴永吉看见李云天的手势后站起身,躬立在那里有条不紊地解释道,“由于汉城是京都,因此汉城的商人称为京商;义州古称龙湾,义州的商人就被称为湾商;而开城古称松都,故而开城的商人被称为松商。”

    “你在松商中位居何职?”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经过这段时间来的打探他知道朝鲜国的商界被京商、湾商和松商三大派系的商人把持,在朝鲜国商界形成了鼎足之势。

    “小人是湾商的一个负责粮食买卖的行首。”朴永吉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回答。

    朝鲜商人由低到高分为杂工、书记、店长、行首、大行首、都房和大房,其中书记算是低级管理人员,店长是中低级管理人员,行首中级管理人员,大行首是中高级管理人员,都房是高级管理人员,大房是最高管理人员。

    朴永吉能坐到湾商行首的位置,说明他有着相应的能力,至少在晚上中有些人脉和地位,同时他能给那些受到欺凌的百姓们出头,也足以证明他有着破釜沉舟的魄力,这点儿获得了李云天的青睐。

    其实,朴永吉之所以当晚闯进了汉城教坊,是因为他意外得知李云天是大明在朝鲜国的四位正副使者中负责辽东战事的最高官员,肯定不会坐视那些军粮款被贪墨。

    因此朴永吉在经过了深思熟虑后这才决定冒险一搏,找李云天前去上告,想要帮那些农户们要回卖粮食的钱。

    说实话,朴永吉本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肯定会被户曹的那些人给整死,岂料最后倒霉的却是户曹的人,连户曹的参判也跟着倒了大霉,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朴永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之所以会得到那些消息正是李云天通过金满道暗中传给他的,自从朴永吉两个多月前跟着湾商的一名都房来汉城办事就极力寻找着要回卖粮款的法子,可惜他人微言轻谁能理会他这么一个小小的行首?故而唯有徒呼奈何,心情低落地道金满道的酒馆中买醉。

    这使得金满道知道朴永吉对军粮款被贪墨一事耿耿于怀,因此将他推荐给了李云天,让从事情的结果上来看朴永吉并没有让李云天失望,而且也为他赢得了一条新的人生之路。

    “你所做的最大一笔生意有多少银子?”沉吟了一下后,李云天不动声色地盯着朴永吉问道。

    “托上使大人的福,小人做过的最大一笔生意就是这次卖给大明的军粮,一共有五千两银子。”朴永吉想也不想,微笑着躬身回答,在李云天的干预下那些卖粮的农户都得到了双倍粮价,他也从中给湾商赚了一千多两银子。

    “本使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大明已经在交趾开通了与南洋诸国的海上贸易,你猜猜一次贸易的交易额有多少?”李云天闻言笑了笑,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一百……两百万两!”朴永吉不由得怔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会有此一问,随后想了想,谨慎地说出了一个数目。

    要知道湾商一年生意的经营额也不过二三十万两银子,他已经将大明的海上贸易额以湾商一年经营额的十倍来计算。

    “本使可以告诉你,大明一次海上贸易的交易额在一千五百万两白银以上,未来随着海上贸易国家的增加交易额将突破两千万两大关。”李云天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微笑着纠正了朴永吉的猜测。

    “两……两千万两!”听闻此言充当翻译的崔礼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望向了李云天,眼神中充满了惊愕,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天文数字。

    朴永吉见崔礼没有及时翻译,而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李云天,心中顿时倍感狐疑,不清楚李云天说了什么,以至于崔礼竟然如此失态。

    崔礼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向朴永吉进行了翻译,朴永吉闻言立刻怔在了那里,双目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从商多年自然清楚两千万银子是一个什么概念,将整个汉城买下来都绰绰有余,天下间竟然还有如此赚钱的生意。

    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与崔礼不同,他从朴永吉的眼神中除了震惊外还看见了炙热,这是朴永吉商人本性所产生的本能反应,而崔礼的志向是在仕途故而除了惊愕外并无其他的异样。

    “本使问你,你是想在朝鲜国当上湾商大房,还是想把货物卖到大洋彼岸的国家?”随后,李云天微笑着问向了朴永吉。

    “上使大人,小人愿意将货物卖到世界各地!”朴永吉闻言后先是有些疑惑,随后明白了李云天的意思,知道李云天有招揽之意,随后面色不由得一喜,连忙神情激动地冲着李云天跪了下去。

    即便是坐到湾商大房的位子,一年来也不过为了几十万两的生意来回奔波,而一旦加入到大明那些从事海外贸易的商团,那么届时经过他手上流通的货物将达到千万两白银的规模,这是每一个商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据本使所知,大明的九州商会将在汉城设立汉城分会,专门负责与朝鲜国的商贸事务,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本使将推荐你担任副会长。”

    李云天见状欣慰地点了点头,朴永吉的表现令他很满意,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而朴永吉很显然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正符合他的要求。

    为了加强对朝鲜国的掌控,李云天准备双管齐下,从政界和商界逐步进行渗透,届时朝鲜王会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李云天悄悄织下的一张大网里。

    因此,李云天决定在汉城设立九州商会,通过九州商会逐渐掌控住朝鲜国的商贸,这样一来无疑就握住了朝鲜国货品的流通,届时将给朝鲜王沉重一击。

    朝鲜国最基础的经济来源是农业税收,税收以贡米为主,杂以少量的地方土特产,很少征收货币地租,因此农业成为经济的关键,这也是李云天肯出大价钱从朝鲜购买军粮的重要原因,想要以此来笼络朝鲜国的农户。

    因此,土地的问题就显得尤为重要,朝鲜王朝的太祖在朝鲜国立国后确立了高丽王朝末期开始的科田制,废除了贵族占有大片土地的陋习并解放了大批奴婢,不过可惜的是朝鲜国的奴婢现象依旧十分严重,而两班贵族们通过科举侵占土地的情形也日益严峻。

    随着社会的发展,商贸在朝鲜国经济中所占有的比重日益增大,与大明之间的贸易更是变得日益频繁,商税已经成为了朝鲜国的一项重要税收。

    宣德年间,大明的经济在宣德帝休养生息国策的推动下逐渐走向繁荣,对朝鲜国的那些高档特产,如人参、高丽纸、裘皮、海产干货等的需求也变得十分巨大。

    汉城、义州和开城的商人,也就是京商、湾商和松商每年可以给朝鲜国带来近百万两的白银输入。

    朝鲜国本土金矿和银矿稀少,要依赖外界的输入,主要是从日本国的输入,朝鲜国的商人除了与大明贸易外还作为大明和日本国贸易的中转商,用从日本国贸易得来的白银购买大明的丝物,再将大明的丝物运到日本换取白银。

    据史料记载,朝鲜国“贸白丝于大明者,皆入倭馆,则辄得大利。白丝百斤,贸以六十金,而往市倭馆,则价至百六十金,此大利。故白丝虽累万斤,皆能售之”。

    为了挣脱商业上的主导权,松商在人参批发和出口贸易活动中与京商、湾商展开了激烈的竞争,纷纷与大明和日本国进行三方间的国际贸易。

    他们通常从朝鲜寺庙里的生产者那里大量买进高丽纸,从东部海岸买进海带、海参等干货,从中部和北部山区猎人那里买进水獭、豹、虎等野兽的毛皮,从大明进口白丝、锡等物,从日本国进口红铜、铁器等物。

    此外,朝鲜国通过大琉球向南洋的转口贸易也有发展,从南洋进口药物、香料和珍珠、玳瑁、珊瑚等奢侈品,在琉球王国都城首里城出现了专门航行到朝鲜的琉球国贸易船。

    值得一提的是,朝鲜王朝立国后与和大明、日本国之间的贸易额迅速增长,其中与大明的贸易包括三种类型,既官方的朝贡贸易、官方人员的夹带的走私贸易和民间的走私贸易。

    其中,除了牛、马、盐、铁等商品外,由于朝鲜国盛产人参,因此朝鲜国对大明最重要的贸易就是人参贸易。

    人参贸易又称为八包贸易,朝鲜国允许到大明的使团—所谓“燕行”人员—每人携带八包,每包人参为10斤,故此得名。

    后来,朝鲜国为了扩大货物流通,规定使团的官员可以携带朝鲜货物,如皮毛、纸张、海产干货等杂物去大明进行贸易。

    由于使团里像译官等低级官员手无余钱,无力置办前去大明交易的货物,因此朝鲜国的商人们就趁虚而入,或贷款给那些低级官员,或直接为使团提供包参和包银,从大明购买商品。

    通过这种方式,商人们出售人参和其他商品来换取大明的织物、日用杂货、金属品、书籍、药材、染料,还有朝鲜王室所用的药材、珠宝、苏杭绸缎等奢侈品,以及日本国的白银,数量巨大,利润可观。

    据史料记载,朝鲜国输送到大明的商品包括马匹;貂、水獭、青鼠、豹等毛皮;海参、鲍鱼、虾、鱼、海带等海产干货;金、银、铜、豆锡、生铁、钢铁等金属;白纸、壮纸、桑皮纸等纸张;人参、胡椒、白矾、干姜等药材;丹木、槐花等染料;梨、苹果、柿、栗等干鲜果品。

    从大明输入朝鲜国的有牛、羊、骡、驴等牲畜;剪刀、镊子、针、床炉、釜、皮箱、马鞍、雨伞、木箸、算盘、梳子、纽扣、烟袋、瓷器、毛绵纸、斗方纸、火石、火镰、笔、墨、砚、铜壶、锡壶、指南针等日用杂货;各种金属制品如铲、犁、铧、锯等工具;金、银、铜制钱等通货;棉花、棉纱、生丝等纺织原料;各种棉布;各种锦缎绫绸;各种男女成衣、帽子、鞋袜;各种染料;各种食品;各种药材;各种书籍;乃至于进口珠宝玉石、漆器牙雕、家具古董、钗环首饰、猫狗鹦鹉等珍禽异兽。

    另外,大明严禁出口的天文、历法、地理、历史类的书籍,以及牛角、火药、硝石、硫磺等军用品,米、豆、麦等谷物,以及生丝铜铁等物,主要也是由使团私带和走私进口。

第663章 两粒妙棋

    九州商会汉城分会成立后,将负责处理大明和朝鲜王国之间日益频繁的商贸,规范两国之间的贸易秩序,既促进了双方之间的商品流通,同时也能从中收取关税用于辽东的边疆建设。

    “小人愿意,谢上使大人提拔!”

    得知李云天想任命他为九州商会汉城分会的副会长,而九州商会汉城分会将负责大明与朝鲜国之间的商贸,朴永吉顿时又惊又喜,如此一来他岂不是将掌控住朝鲜国对外贸易的大权,随后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郑重其事地给李云天磕了一个头。

    “九州商会的运作与你们松商不同,你若想要独当一面,那么必须要熟悉九州商会的规则流程,本使觉得你能胜任这个职务。”李云天见状微微一笑,开口嘱咐道。

    “上使大人放心,小人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厚爱。”朴永吉闻言连连点着头,神智有些恍惚,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这件事情是真的。

    “本使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来处理个人事务,然后来汉城找九州商会的人,本使希望你能参与九州商会汉城分会的筹建事宜。”李云天见朴永吉冲劲十足,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赞许的神色,让朴永吉参与九州商会汉城分会的筹建无疑将使得其更有一种归属感。

    “上使大人,小人交接完手头的账册后就赶来汉城。”朴永吉再度向李云天磕了一个头,然后欢天喜地地离开了,此次前来太平馆他可谓收获丰厚。

    “上使大人心胸宽广,下官深为敬佩。”等朴永吉走后,崔礼冲着李云天一躬身,郑重其事地说道,像李云天这样能委以朝鲜国商人重任的大明官吏着实少见,也可见李云天宽阔的胸怀。

    “本使只不过给了他一个机会而已,以后如何还要看他自己的造化。”李云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不动声色地望着崔礼问道,“你如何看待贵国的科举制度?”

    “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崔礼闻言沉吟了一下,然后向李云天躬身回道。

    “哈哈……”李云天顿时笑了起来,像崔礼这样能清晰地看清楚朝鲜国科举制度弊端的两班权贵子弟实在是凤毛麟角,恐怕那些两班权贵们正忙着如何兼并土地,中饱私囊。

    而说到朝鲜王国的科举制度,那么就不得不提及朝鲜王朝太祖李成桂所设立的科田制。

    高丽王朝时期实行的是土地国有的制度,但是自高丽王朝中期以来,豪族、寺院兼并土地日益严重,大地主的农庄林立,土地国有制度逐渐受到破坏,国有的土地被权臣所霸占,并且肆无忌惮地不断扩占,由此造成税制紊乱,农民生活困苦不堪,国家经济基础陷入危机,类似于唐代均田制的瓦解。

    权臣对土地的占有是其得以在朝政作威作福的资本,占有国家大部份土地的权臣自然就可以影响国家财政,进而可以左右国家政治,排斥打压异见的士大夫。

    因此,朝鲜王朝的开国太祖李成桂为了打击反对他立国的权贵阶层,就必先要改革田制,只有削弱权臣的根基后才能将其一举除去。

    公元1388年,李成桂宣布将属于佛寺的三百多处土地收归国有,并没收国家东北部和西北部的所有私田文契。

    公元1390年,李成桂下令焚公私田籍于市街,大火数日不灭。

    公元1391年,李成桂让官吏重新丈量全国土地,共79万多结(包括耕地和荒地),宣布实行科田法,整顿高丽王朝中期以来陷于混乱的田制,恢复土地国有制度,重新将土地分配给农民,保护其使用权。国家规定,京畿一带土地按科(等级)授给在京任职的官员,称科田。

    第一科得田150结,依次递减,至第十八科得田10结。

    京畿以外的地方置军田,以养军士。

    地方官吏和“闲良”不论资品高下,随其本田多少,各给军田10结或5结。

    从“凡受田者身死后,其妻有子媳守信者,全科传受,无子媳守信者,减半传受”看,科田和军田都允许程度不同的世袭。

    另有功臣田,可以子孙相传,而公私奴婢、工商、卖卜、娼妓、僧尼等,不许受田,凡公私田租,水田1结糙米30斗,旱田1结杂谷30斗。

    除陵寝、仓库、宫司、公廨、功臣田外,有田者皆纳土地税,水田1结白米2斗,旱田1结黄豆2斗。科田、军田、功臣田都是私田,其余土地为公田,公田作为国家开支的来源。

    军田和科田须向国家纳土地税,所以又是不完全的私田,重要的是国家规定公私田租的数额,“此外有横敛者,以脏论。”

    科田法的实施有积极意义,它限制了大农庄主的横征暴敛,有利于中央权力的加强,也多少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

    根据科田法的条例,土地按人的地位(等级)来分配,通常只供有生之年享有。受田者获得租权,而农民则得到耕种权。

    按惯例田租为庄稼收成的一半,通常作为租税缴纳给国家,由于就耕作权而言农民作为佃农对土地的占有得到了保障,不能被没收,他们的生活得到了改善。

    此外,两班(即拥有官职的贵族)的土地积累受到这样一条规定的严格控制:科田将只在首都周围的京畿地区授予,在这个地区政府很容易加以监督和监视,防止土豪的产生威胁中央。

    科田制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争斗,通过田制改革,旧贵族失去了经济基础纷纷崩溃,李成桂及其心腹新官吏(郑道传、赵浚等)通过坚决地实行改革,获得了大量土地,进而控制了国家经济。

    因此,在实行科田制后的1392年,清除了高丽王朝旧贵族势力阻碍的李成桂建立了王朝王国。

    虽然李成桂凭借着科田制成功打击了高丽王朝的那些旧贵族,但同时也给朝鲜王朝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使得新的两班贵族迅速崛起,对田地的吞并程度远超高丽王朝时期。

    朝鲜王朝的科举分为正统科举、武科举同杂科科举三种,前者是两班子弟的特权,一般百姓只能参加杂科。

    李成桂开国后也承袭了高丽时代的旧制,形成了新兴的两班贵族,其身份是世代相传,成为朝鲜王朝的统治阶层,垄断了国家一切的利权。

    与高丽王朝的旧两班贵族一样,朝鲜王朝的两班贵族从建国起就掌握着朝鲜国经济基础。

    在李成桂的科田制改革中,以郑道传为首的功臣从旧贵族手中夺得了土地,而建国后由于李成桂以各种名目授予的田地(科田)、俸禄(所谓功臣田),再加上两班贵族私自圈占、兼并的平民田地,使得两班财不断积聚,而政府税源则日益捉襟见肘,两班的经济特权造成了国家的贫弱。

    自朝鲜王朝的世宗大王,也就是现任朝鲜王李陶以来,两班农庄的扩展到了无法抑制的程度,两班的********使得失去土地的农民沦为了佃农,而拥有足够的庄丁、奴婢的两班因为加速对荒芜土地的开垦、并进一步兼并土地,使得他们的财富因此犹如雪球一般越来越庞大。

    地方上,两班官吏鱼肉人民,获得巨额田租,而政治上,两班官吏也是财大气粗,因此造成的朝廷纲纪紊乱,弊端丛生。

    最终,两班贵族们成为了隔在庶民与王室之间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掌握了国家的实际统治权,进而造成了王室的没落,在朝鲜王朝存续期间朝鲜王通常都会受到两班权贵的制约,乃至于在两班贵族的推动下改朝换代。

    作为一个没落的两班权贵子弟,崔礼深刻地体验到了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故而他能从一个客观的角度来看待两班权贵们鲸吞土地的后果,不仅会使得百姓生活困苦,而且还将架空王权。

    不过,要想扭转朝鲜王国两班权贵吞并土地的局面谈何容易,首先要否定朝鲜王朝太祖大王李成桂开创的科田制,其次是要对付科田制的既得利益体――掌握了朝鲜王国政权的两班权贵。

    说起来,朝鲜王国的科田制与大明的屯田制十分相似,李云天之所以迟迟未动屯田制,不仅因为屯田制是明太祖定下的祖制,更重要的是它与大明勋贵的利益休戚相关,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李云天才想方设法成立了讲武堂和骁武军,通过对外战争逐渐用募兵制来取代屯田制。

    “崔检详,你愿不愿与本使一起结束贵国这种使得两班官吏日益坐大的科举制度,给百姓们创建一个安逸祥和的太平盛世!”笑了一阵后,李云天语峰一转,神情严肃地望着崔礼。

    “上使大人救了下官一命,恩同再造,下官愿意誓死追随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崔礼闻言没有丝毫的犹豫,向李云天一拱手,郑重其事地躬身回答,眼神中充满了兴奋和激动,对李云天所勾勒的未来充满了憧憬,想要看看李云天究竟如何来创建所说的太平盛世。

    “路在自己的脚下,本使相信你会走上一条康庄大道。”李云天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像崔礼这种玩世不恭而又才华横溢的聪明人来说,一个远大的目标比高官厚禄更有吸引力。

    在离开汉城前,李云天在汉城布下了崔礼和朴永吉这两颗棋子,希望两人能齐头并进,在朝鲜国的政界和商界都能混出一番名堂来,不负他的厚望。

第664章 建州女真

    十月下旬,李云天和雷婷等人离开了汉城,在朝鲜**队的护送下赶往位于平安西道的西京平壤府,跟在平壤城里坐镇的赵德会合。

    赵德原本以为他在平壤城里会很清闲,等运送货物的大明船队抵达平壤府的码头后他这才愕然地发现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故而忙得每天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安排军事物资的运送和储存等事宜。

    李云天进入平壤城的时候,正好遇上一个满载着军事物资的车队北上,前往平安东道的宁边大都护府,宁边大都护府距离鸭绿江只有一百多里的路程,过了江就是大明辽东都司的地盘。

    在大雪封路以前,赵德要尽可能多得安排人手把那些军事物资运到宁边大都护府里储存,以备来年作为与北元残部交战的军需,因此赵德此次可谓是肩负重任,知道这些军事物资事关辽东战事的成败,自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由于时间紧急,李云天并没有在平壤城里多待,两天后就在三千骁武军朱雀营军士的护卫下赶往了咸镜道,准备从咸镜北道渡过鸭绿江,前往与朝鲜王国一江之隔的奴儿干都司,会会奴儿干都司的女真诸部。

    李云天很清楚,从朝鲜王国招募的那些新兵至少需要半年的休整,否则无法与北元残部的蒙古兵在野外作战,因此奴儿干都司的女真诸部自然成为了他大力拉拢的对象,如果能得到女真诸部的支持那么他将解决兵力不足的烦恼。

    说起咸镜道,那么有一个人不得不提及,那就是朝鲜国议政厅右赞成、咸镜道兵马节度金宗瑞。

    金宗瑞作为咸镜道东北六镇的最高指挥官,坐镇咸镜南道的镜城都护府,不过李云天并没有进城去见金宗瑞,而金宗瑞也没有出城来拜见他,甚至连个欢送的人也没有,着实出乎了李云天的意料,也使得他明白金宗瑞为何受到朝鲜王的重用,看来其确实有几分本事,故而恃才傲物,没有把他这个大明副使放在眼里。

    李云天现在懒得与金宗瑞计较礼节上的那些纠葛,既然金宗瑞不欢迎他,那么他也就不自讨没趣地去招惹麻烦。

    十一月初,李云天顺利度过了鸭绿江,进入了大明奴儿干都司建州女真的地盘。

    大明立国后,先后设立了辽东都司25卫、奴儿干部司384卫,统辖大明东北部地域。

    女真族分布在松花江以东,黑龙江下游以西,东临日本海,南至朝鲜半岛的广大地区。

    依照女真族分布的区域,大明将女真族划作三大族群,即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东海女真。

    建州女真,以原渤海国建州为部名,分布在长白山、牡丹江、绥芬河之间,以今吉林珲春县、黑龙江宁安县为聚居地,原为女真火儿阿部和斡朵怜部的部众组成,永乐年间又加上了从东海南迁的托温部。

    明初,火儿阿部酋长阿哈出,赐名李思诚,任建州卫指挥。

    永乐八年,也就是公元1410年,阿哈出死后其子释家奴被赐名李显忠,世袭父职。宣德年间,阿哈出之孙李满住世袭建州卫指挥使。

    斡朵里部的酋长为猛哥帖木儿,也称孟特穆,永乐十年任建州左卫指挥使。

    值得一提的是,永乐帝在任命猛哥帖木儿为建州卫指挥使的同时,又在居今图们江北、珲春河流域将火儿阿部另一支女真部族设立了毛怜卫,作为建州卫的子卫。

    火儿阿部虽然分设为两卫,但大明常委任建州卫或毛怜卫的女真首领到对方卫分任职,因而后来史书称居建州、毛怜等地的均为建州女真。

    海西女真,因居地在东海之西而得名,分布在松花江下游的吉林扶余县至黑龙江阿城县一带。

    海西之名始见于元代,泛指海西诸卫的女真人。

    海西女真有哈达、辉发、乌拉、叶赫四部,又有山夷、江夷之分。

    山夷依山作窟,即熟女真完颜种;江夷居黑龙江,即生女真。哈达、叶赫属山夷,而辉发、乌拉则属江夷。

    明朝中期后,海西女真迁至呼兰河流域,因为呼兰与呼伦(扈伦)为音转,故而海西女真后来又被称为呼伦四部。

    东海女真是女真中比较落后的一部分,故冠又以“野人”之称,被称为“野人女真”,分布在黑龙江中下游两岸及乌苏里江以东。

    东海女真分为萨哈连、呼尔哈、瓦尔喀、库尔喀四部,而呼尔哈部是建州女真的老家所在,后来留居原地的仍为呼尔哈部而迁走的就是建州女真。

    明代的女真族是重新组合的民族,建州卫、毛怜卫的女真族多是渤海族遗民,从事农耕定居生活,种谷纺线,饮食服用,与汉族没有多大区别。

    海西女真人多是金代完颜部后裔,同样也从事耕稼,他们倚山作寨,亲属聚居在一起。

    东海女真,又称野人女真,是女真族同赫哲族、鄂伦春族融合而成的一支,风俗与海西女真相同,所不同的是“不事耕稼,惟以捕猎为生”。

    此时,建州卫指挥使、火儿阿部酋长李满住由于受到朝鲜**队的袭击不得不被迫让所领部落的部族西迁,以避开朝鲜国的兵锋,不仅失去了建州卫鸭绿江以南的领土,而且鸭绿江北岸土地也在朝鲜国的掌控中。

    说起来,朝鲜国与建州卫和建州左卫的恩怨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当大明设立建州卫后,朝鲜王认为大明扼制其向北发展,因此为了抵制女真人归明故而关闭庆源集市贸易,这引起女真人愤怨。

    因此,永乐四年时发生了“庚寅事变”,建州女真进入朝鲜国境内劫掠,被朝鲜军击退。

    数月后,火儿阿部酋长阿哈出由于朝鲜军的威慑,率部众西南徙至回波江(今辉发河)流域的凤州,同时迁来的还有部分毛怜卫的居民。

    猛哥帖木儿所统率的斡朵怜部世代与火儿阿部通婚,两部关系密切,因此猛哥帖木儿参与了“庚寅事变”,畏惧朝鲜国兴兵报复,于永乐九年率部众迁到凤州地面,居住在了从凤州与辽东都司北方屯兵重镇――开原城之间的清山城。

    由此,建州卫和建州左卫的不少领地落进了朝鲜国手中,成为了朝鲜国北方咸镜道的地盘,尤其是建州左卫更可谓悉数被吞并,这使得朝鲜国控制了鸭绿江中上游地区。

    朝鲜国的军事力量是建州女真的十数倍,如果朝鲜军对建州女真穷追猛打的话建州女真可就要烟消云散。

    不过,因为凤州受到了奴儿干都司明军的保护,所以朝鲜国不敢再对建州女真轻易发动攻击,这使得建州女真火儿阿部和斡朵怜部获得了难得的休养生息的机会,经济和民生得到迅猛发展。

    至永乐二十一年,单单建州左卫斡朵怜一部,已经有万余户,人口七八万人。

    永乐二十年,为了表示对大明庇护的感激,斡朵怜部酋长猛哥贴木儿还率领部众参加了永乐帝对鞑靼部阿鲁台太师的远征,并在战争中建树了功勋,被永乐帝召至北京城加以奖赏。

    大明与建州女真在这个时期的关系处于蜜月期,猛哥贴木儿对大明恭顺有加,宣德年间其数次亲自前往北京城朝贡。

    李云天这次渡过鸭绿江,首要目标就是找猛哥帖木儿,在建州女真的三大酋长中猛哥帖木儿是对大明最为恭服的,同时被朝鲜国侵占的领地也最多,因此李云天自然要率先拉拢猛哥帖木儿。

    为了显示大明对建州女真的重视,李云天这次自然不是空手而来的,除了那三千护送他的骁武军朱雀营的军士外,还有一个辎重队随行,里面既有金银珠宝也有丝绸茶盐,以及优良的军械。

    这些辎重是李云天送给建州女真的一份见面礼,他要让建州女真知道大明的朝廷并没有忘记他们,因此宣德帝赏赐给了他们如此多的财物。

    过了鸭绿江的第三天,李云天率众抵达了清山城,猛哥帖木儿已经收到了消息,因此率领着建州左卫的一众官吏出城恭迎。

    清山城虽然名为“城”,但在李云天看来不过是一个土围子而已,四周用泥巴墙一围,里面使一些低矮的住宅,由于太过简陋因此连“土城”都称不上。

    “建州左卫指挥使猛哥帖木儿拜见上使大人。”猛哥帖木儿身材魁梧,头上梳着一条小辫,身着大明武官的服饰,向骑在马上的李云天一拱手,躬身操着一口生硬的辽东话说道。

    如果单说猛哥帖木儿的名字可能会让人感到很陌生感,不知其为何人,但如果说到他另外一个名字,那就会有不少人眼前一亮。

    猛哥帖木儿又名爱新觉罗·孟特穆,是满清开国皇帝努尔哈赤的祖先,两三百年后满清入关建立大清王朝,猛哥帖木儿被清廷尊为大清肇祖原皇帝加以尊奉,是大清王朝的祖先。

    由于猛哥帖木儿曾经数次前去北京城朝贡,因此对大明的礼仪知之甚详,虽然他不知道李云天身为大明派往朝鲜国的副使为何会来奴儿干都司,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到,毕竟像李云天这种身份尊贵的明使在奴儿干都司可是很少见到。

    “猛哥帖木儿指挥使,本使早在京城的时候就听闻过你追随太宗皇帝北征鞑靼的勇武事迹,今日一见果然神武不凡,怪不得在北征时立下了大功。”李云天闻言笑着翻身下马,热情地来到了猛哥帖木儿的面前。

    “上使大人言重了,下官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

    猛哥帖木儿没有想到李云天对他亲切,先是微微一怔显得十分诧异,要知道大明的那些官吏向来看不起他们这种蛮夷,随后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舒畅,对李云天的这番恭维非常受用,无形中就对李云天有了几分好感,笑着侧身向李云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下官已经备好了酒菜给上使大人接风洗尘,上使大人请移步入城。”

    “指挥使请!”李云天微笑着伸手谦让了一下,然后与猛哥帖木儿谈笑风生地进了清山城,气氛显得异常轻快。

第665章 出头

    得知大明使臣前来清山城,居住在清山城的斡朵怜族女真人纷纷围聚在路旁,皆身穿用动物皮毛制作的衣物,男人剃发梳辫,女人将辫子编为发髻,发式上都有各式各样的首饰,饶有兴致地望着那些身穿灰色棉衣、头戴灰色棉帽、身材壮实、武器精良的骁武军朱雀营将士,私下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些斡朵怜族女真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骁武军的西式军服,更没有见过那些朱雀营将士身上的棉衣和棉帽,因此觉得眼前这些明军的衣着看上去非常怪异。

    值得一提的是,明朝以前过冬时穿的衣服名叫“冬衣”,也就是在麻布或者绸缎衣服里塞填木棉等物来御寒。

    木棉并不能织布,只能用来填充枕褥,并不能用来织布,在宋代以前只有带“纟”字旁的“绵”,而没有带“木”字旁的“棉”。

    元代的时候,棉花多在边疆地区种植,直到明代后才传入了内地,逐渐盛行起来,使得性能优越的棉衣逐步取代了麻衣成为了百姓们最喜欢的衣物。

    关于棉花传入有着相关记载:“宋元之间始传其种于中国,关陕闽广首获其利,盖此物出外夷,闽广通海舶,关陕通西域故也。”

    宣德年间棉花并没有在大明得以推广种植,原因很简单,百姓们食不果腹谁会种植不能充饥的棉花,自然是以种植粮食居多。

    再者说了,棉衣的性能虽然比麻衣优越但还没有到了那种不可或缺的地步,因此它在现成的麻布和绸缎面前无法引起人们的兴趣。

    随着大明经济的繁荣,人们将逐渐了解并接受棉布,使得棉布取代麻布成为了百姓中生活中最重要的衣物。

    骁武军朱雀营将士们身上的棉衣自然是由讲武堂提供的,李云天特意让讲武堂的军户种植了大量的棉花,其所纺织的棉布率先提供给骁武军在北方的将士,尤其是辽东的朱雀大营,所有人已经全部换装了御寒效果绝佳的棉衣。

    因此,不要说斡朵怜部的女真人,就是辽东都司的明军也很少见过骁武军辽东朱雀大营的将士们身上的那些棉衣棉帽。

    除了棉衣棉袄外,斡朵怜部的女真人对李云天带来的大车小车辎重也是倍感兴趣,想不到他们远道而来还带来了如此多的东西。

    猛哥帖木儿已经在会客大厅设下了丰盛的酒宴,皆为一些经过简单烹制肉食,例如鱼肉、鹿肉、野猪肉和羊肉等等,再加上所酿制的白酒和羊奶,虽说看起来简陋有些上不了台面,但已经是女真人最为豪华的宴会,意味着他对李云天极为看重。

    女真人的食物大部分是打猎或者渔猎之物,多为鱼,鹿,野猪之类,蔬菜较少,他们养猪,擅长畜牧。

    值得一提的是,女真人不是游牧民族而是渔猎民族。

    另外,女真人嗜酒,酒量惊人,金朝的君臣官民往往因酒而出事。

    据文献记载,女真人喝醉了必须捆起来,否则醉汉大有拿刀杀人的可能而且,饮酒时不用菜肴辅助,或吃完饭菜之后喝酒,或者先喝酒结束后再吃饭。

    与大明的会客大厅不同的是,猛哥帖木儿在大厅的正前方和两侧都盖有土炕,宾客们坐在烧得暖暖和和的炕上喝酒谈笑。

    为了适应北方天气严寒的天气,女真人的祖先一直有穴居的习惯,地穴或半地穴多挖在依山临水的地方,挖得越深越好,用梯子出人,地表用梁木和土覆盖。

    女真完颜部在建立金朝前仍是挖地穴居住,后在逐渐南迁与汉人杂居的过程中,开始在地面建立房屋定居,其形式多为以栅栏为院落,屋内有驱寒用的大炕。

    李云天和猛哥帖木儿分宾主坐在了上首位的土炕上,双腿盘坐在热乎乎的炕上谈笑风生,一些女真女子在屋子中间跳着女真族特有的舞蹈助兴。

    那些陪坐的建州左卫的斡朵怜部的女真官吏们用刀子割着面前盘子里的肉类,边喝酒边谈笑,李云天带来的骁武军武官们也放开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双方虽然语言不通但相互间还不时地敬着酒,气氛十分热烈。

    李云天清楚女真人能喝酒,因此这次出现在酒宴上的骁武军武官都是名副其实的酒篓子,专门来对付斡朵怜部的那些女真官吏。

    所谓酒篓子,并不单单指能喝酒的人,而是那种能一边喝酒一边将酒精分解成汗排出体外的人,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千杯不醉,比那种凭借着强壮体格硬拼酒量的人能喝得更多。

    通常来说,酒篓子的体内有两种活性酶,酒精进入胃里的时候一种活性酶将其主要成分乙醇分解成乙醛进入血液里,进而加快血液循环,与之相对应的就是脸色会变红,然后第二种活性酶会把血液里的乙醛再分解成汗排出体外。

    这样一来,酒篓子们在喝酒的时候不仅脸上会涨得通红,而且额头上和身上还会大汗淋漓,如果在酒桌上遇见这种人的话那么可就要小心了,拼酒的话很难拼过他们。

    如果只有一种活性酶的话,那么酒精会在胃里分解成乙醛后进入血液,但由于没有第二种活性酶乙醛无法排出体内,因此他们的脸色虽然很红但无法排汗。

    要是两种活性酶都没有,那么究竟就会通过胃部后进入肝,被肝分解消化,这种人喝起酒来通常越喝脸色越白,自然对肝部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脸色越喝越白的人意味着将酒精都囤积在了肝部,凭借着肝部来解酒,这种人虽然喝酒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往往在酒精承受量达到一个极限后突然醉得一塌糊涂,而且两三天都难以恢复过来。

    而拥有一种活性酶的人在喝醉后第二天就能缓过劲儿来,可以继续与人拼酒。

    在李云天看来,既然女真人喜欢喝酒那就他就在喝酒上做文章,进而取得斡朵怜部女真人的信任。

    “禀族长,钦差大人遣人来传送公文。”酒至半酣,就在李云天和猛哥帖木儿兴致勃勃地在那里把酒言欢的时候,一名女真人官吏忽然快步走进了大厅,半跪在地上用女真语向猛哥帖木儿禀告道。

    “上使大人,下官前去接钦差大人的公文。”猛哥帖木儿闻言连忙起身,躬身向李云天解释着。

    “猛哥帖木儿指挥使,这又不是钦差亲自前来你要是去迎接一名送递公文的下级官吏的话,岂不是乱了礼制?”李云天闻言放下手里盛着羊奶的酒杯,微笑着开口说道,阻止猛哥帖木儿前去接公文。

    虽说皇帝派往地方的钦差地位尊贵,地方官吏无不礼让三分,对钦差的随从通常也都是客客气气,毕竟大打狗还要看主人。

    但官场上等级森严,钦差的随从即便是再耀武扬威但终究只是低级官吏,见了官阶比起高的官员还是要行礼,否则就是乱了官场上的等级尊卑。

    猛哥帖木儿不仅是建州左卫的指挥使,而且在宣德元年去京城朝见宣德帝的时候被封为了都督佥事,并授予了冠带,是大明不折不扣的正二品的武官,在官阶上与大明六部的尚书平级。

    值得一提的是,宣德年间文臣和武将在官场上的地位还是平等的,从三品的文官见了正三品的武官通常都要行礼。

    很显然,宣德帝不会派正二品的大员来辽东这样的苦寒之地办案子,那样无疑是大材小用,通常都会派七品左右的文官来辽东办差,大不了挂个六部侍郎的加衔而已,但是其随从人员却没有加衔的待遇,这意味着此次前来送公文的人官阶远低于猛哥帖木儿。

    尤为重要的是,李云天是宣德帝身边的重臣,自然知道宣德帝派了哪些官员到地方上办案,因此很清楚猛哥帖木儿口中的钦差是谁,

    其实,猛哥帖木儿口中的那个钦差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钦差,按照大明的礼制只有像巡按御史这样的京官才算是钦差,有着皇帝颁发的诏书印鉴,其余那些领受皇帝诏命办差的人实际上并不能称之为钦差。

    不过为了方便办案,同时也是为了抬高身价,那些奉了皇命办差的人时常在地方上也以钦差自居。

    猛哥帖木儿神情有些诧异地望着李云天,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会阻止他去接公文,不过既然有李云天这个宣德帝钦命的出使朝鲜国的副使坐镇,那么他就少了很多顾虑,沉吟了一下后坐了回去,让人把送公文的人请来。

    不久后,一名身穿大明武官官袍的正六品的粗壮百户怒气冲冲地领着一群手下闯进了会客大厅,使得大厅里正在跳舞的女真女子下意识地就停了下来,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大胆猛哥帖木儿,竟然不出门迎接钦差大人的公文,居心何在?难道想要造反不成!”粗壮百户见会客大厅里莺歌燕舞正在举行盛大的酒宴,顿时冷笑了一声,指着猛哥帖木儿高声呵斥道。

    “放肆!”李云天闻言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没想到粗壮百户竟然如此跋扈,看来辽东都司和奴儿干都司的明军平日里对女真等族十分轻蔑,于是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面无表情地向那名粗壮百户喝道,“你可知道冒犯上官是何罪责?”

    “你是何人,胆敢管钦差大人的闲事?”粗壮百户打量了一眼身穿棉衣的李云天,冷笑着问道。

    李云天为了暖和也穿上了棉衣,而粗壮百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样式的棉衣,因此不清楚李云天等人的身份。

    “你好大的胆子,即便是裴俊亲来也不敢在本官面前口称‘钦差’二字,你竟然打着他的旗号耀武扬威,乱了朝廷的礼制,实在是可恶。”

    李云天早就知道粗壮百户不清楚自己的来历,因此面色一沉,伸手指着他沉声喝道,“来人,将这个胆大妄为之徒抓起来,送去辽东都司衙门治罪!”

    听闻此言,猛哥帖木儿禁不住吃了一惊,神情诧异地望向了李云天,万万想不到李云天竟然如此强势,上来就要捉拿粗壮百户。

第666章 叛将

    “大胆!”见李云天要让人拿下自己,粗壮百户闻言脸色顿时就是一变,指着李云天怒声说道,“本官乃朝廷命官,你想犯上作乱不成?”

    说话间,门外拥进了一群李云天的护卫,面无表情地向粗壮百户奔了过去。

    粗壮百户身后的手下见状纷纷抽出腰刀迎了上去,挡住了那些护卫的去路,这使得现场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见此情形在座的骁武军武官和斡朵怜部的官吏纷纷站了起来,一些人的手不由自主地就摸到了腰刀的刀柄上,他们都喝了不少酒,只要来上一点儿火星的话势必酿发一场群殴。

    粗壮百户的脸色不由得变得难看起来,他此次前来只带了二十多名手下,倘若被围殴的话肯定要吃大亏,保不准连小命也要丢了。

    “绣春刀!”忽然,粗壮百户注意到与他手下对峙的那些护卫腰上挂着的腰刀的斜长刀鞘,双目顿时流露出惊愕的神色,随后诧异地转身望向了李云天,“你们是骁武军的人?”

    由于骁武军朱雀大营就在辽东,因此粗壮百户见过朱雀大营的骁武军武官的佩刀,知道骁武军武官使用的佩刀是宣德帝特谕的绣春刀,在大明除了讲武堂的人外只有锦衣卫才能使用,否则便要受到严惩。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讲武堂的佩刀与锦衣卫的秀春刀从外型上看起来一模一样,但其实双方并不一样,讲武堂的佩刀经过改良,更适合军队的作战。

    “既然知道我们是骁武军的人,那么你可清楚拒捕的下场!”李云天并没有回答粗壮百户,坐在他下首位的雷婷不动声色地喝道。

    “快……放下刀!”粗壮百户闻言怔了一下,雷婷的话无疑是承认他们是骁武军,脸色不由得变了几变,连忙冲着那些拎着刀的手下喊道。

    手下们听到喊声后纷纷收回了刀,立在那里与护卫们对峙着,毕竟这里是关外,又是奴儿干都司的地界,因此他们并不惧骁武军,骁武军的名头虽然这些年声名鹊起,但真正有影响力的地方也就是京畿以及交趾、广西三地。

    至于关外,骁武军只是在辽东筹建了一个朱雀大营而已,并不干涉地方上的事务,行事非常低调。

    “敢问这位大人在骁武军中身居何职?”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粗壮百户向李云天一拱手,躬身问道,他可以在猛哥帖木儿面前摆威风,但在骁武军武官面前却要规规矩矩地按照礼仪行事。

    “本官是讲武堂政务堂的一名司务,此次奉命前来辽东负责骁武军的后勤事务。”李云天闻言不动声色地望着粗壮百户,沉声说道,“你既然身为辽东都司衙门的百户,自然应该清楚官场上的尊卑,岂能冒犯猛哥帖木儿指挥使?”

    “卑职一时鲁莽,望大人恕罪。”粗壮百户见李云天竟然维护起了猛哥帖木儿的权威,心中不由得颇为意外,但李云天所言句句在理他辩无可辩,因此老老实实地向李云天躬身请罪。

    说实话明军的官员们对关外那些土著部族卫所的官吏向来都有轻视之心,根本就没有将他们视为大明的官员,故而自然也不会按照大明官场的礼仪来对待他们了。

    “你冒犯的是猛哥帖木儿指挥使,要赎罪也是让他赎罪,否则本官定将你拿往辽东都司衙门问罪。”李云天知道关外明军通常对那些土著卫所官吏耀武扬威,以天朝上国的官员自居,因此他也并不准备治粗壮百户的罪,不动声色地点拨着他。

    “猛哥帖木儿大人,卑职先前太过心急以至于乱了尊卑,请大人恕罪。”粗壮百户听出了李云天的言语之意,连忙躬身向猛哥帖木儿说道。

    “一场误会而已。”猛哥帖木儿见李云天帮他出了一口闷气,心中不由得一阵舒爽,不以为意地向粗壮百户摆了摆手,高声说道,“来人,给百户大人上酒!”

    对于猛哥帖木儿来说,他现在已经占了大便宜,因此此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毕竟粗壮百户是辽东都司的人不易得罪,以免其记恨,事后报复。

    “谢大人。”粗壮百户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坐在了一旁给他腾出来的席位上,手下的兵卒也被带下去安置。

    “裴大人此次派你前来所为何事?”等粗壮百户在炕上坐稳了身形,李云天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口中的裴大人指的是辽东都司都指挥佥事裴俊。

    如果李云天没有记错的话,裴俊现在应该正在忙着招抚叛逃到毛怜卫阿木河的三万卫卫所的千户杨木答兀,粗壮百户前来肯定与此事有关,否则的话裴俊身为辽东都司的都指挥佥事无法节制属于奴儿干都司的建州左卫。

    “禀大人,卑职此次前来是给猛哥帖木儿大人送达裴大人的一封公文。”粗壮百户此时早已经收敛了造次之心,从怀里取出一封公文后向李云天解释道,“裴大人邀请猛哥帖木儿大人与他一同前往毛怜卫的阿木河接回被叛将杨木答兀煽动裹胁而走的兵卒和百姓。”

    杨木答兀是海西女真一支豪族的族长,是大明辽东都司安乐州地界三万卫卫所的一名千户。

    由于不堪忍受辽东都司都指挥佥事王雄“生事虐害”,永乐二十一年,杨木答兀与大明决裂,率军攻破了开原城,裹挟了千余户百姓随同其迁往了毛怜卫。

    值得一提的是,毛怜卫当时已经被朝鲜国所控制,成为了朝鲜国咸镜道的会宁,只不过名义上依旧是大明奴儿干都司的毛怜卫而已,这也是朝鲜王一直耿耿于怀的地方,多次向大明上表想要占有所控制的地域。

    杨木答兀叛逃后,永乐帝、洪熙帝和宣德帝皆多次让人前去招抚,希望他能率众回到安乐州,不过由于朝鲜国从中阻挠故而一直未能成功。

    宣德帝御驾亲征前,给辽东都司下了圣谕,让辽东都司再度招抚杨木答兀,务必要让杨木答兀裹胁的百姓回到安乐州,辽东都司将这件皇差交给了都指挥佥事裴俊。

    由于杨木答兀以前与猛哥帖木儿有交情,而且猛哥帖木儿又是建州女真中对大明最为效忠的酋长,因此裴俊自然要其协助完成此事,故而差遣手下的百户前来送公文。

    “杨木答兀一事已经过去了十年,是该到解决的时候了!”李云天听了粗壮百户的话后不由得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他对杨木答兀一事可谓知之甚详,洪熙元年明仁宗敕谕杨木答兀等曰:“尔等本朝廷恩养之人,输诚效力,有劳于国,亦非一日。前者因都指挥王雄不能抚绥,生事虐害,致尔惊恐,絜家逃窜……特遣指挥金声赍敕谕尔,尔等前过出于不得已,朕已深知。”

    李云天当时是庶吉士,负责起草洪熙帝的诏书,其中就有给杨木答兀的这一道敕谕,故而对杨木答兀的事情一清二楚。

    随着洪熙帝的这道敕谕,洪熙元年十月,杨木答兀的弟弟杨满皮在猛哥帖木儿的护送下赴京城朝觐,于宣德元年年初在京城见到了宣德帝。

    因为猛哥帖木儿护送有功,宣德帝随即升猛哥帖木儿为都督佥事,并赐予了冠带,杨满皮也升任为千户。

    宣德帝敕谕杨木答兀:“尔等昔事我皇祖太宗文皇帝效劳于国,亦有年矣”,“尔等即能改悔,遣弟杨满皮等来朝,足见向慕之心”。

    杨满皮在京城受到宣德帝的感化,因此开始心向大明,回到毛怜卫后劝其兄杨木答兀接受招谕。

    其实,杨木答兀在毛怜卫过得并不如意,他本想驻牧在毛怜卫最为富饶的孔州,可是被朝鲜王李陶拒绝。

    孔州原本是建州女真斡朵怜部的地盘,后来猛哥帖木儿被朝鲜**队用武力赶走,不得不率部迁去了清山城,但是还有不少斡朵怜部的族人在孔州。

    虽然孔州已经被朝鲜国控制,但杨木答兀要想在孔州立足必须要经过孔州名以上的主人猛哥帖木儿的同意,以免引发双方之间的误解。

    猛哥帖木儿以礼待人,处事谦让,体谅杨木答兀的难处,由同为女真一族,因此允许其在孔州驻牧,特意给差人移文朝鲜王国庆源府。

    公文中提到,久居开原的女真人杨木答兀“因自中之乱,未得安住”,率领“妇人小儿千余名,欲居于孔州,随后出来”。

    三个多月后,咸吉道兵马都节制使何敬向朝鲜王复文,称“杨木答兀连家小军丁男妇数千之众”。

    很显然,猛哥帖木儿在公文中有意缩小了杨木答兀的人口数量,以免朝鲜王国对孔州地区女真势力增长心生警惕。

    朝鲜王李祹为了扩张领土自然不愿意让杨木荅兀率部移住富饶的孔州,如此一来朝鲜王国将减弱对孔州的控制。

    根据《李朝实录》世宗记载,杨木荅兀“骁勇无比,一有激怒,制之甚难”,而“猛哥帖木儿、杨木荅兀皆巨奸”。

    如果杨木荅兀移住孔州的话那么势必增强建州女真的力量,因此朝鲜王李陶对猛哥帖木儿答复:称杨木荅兀是辽东人不可许其进入孔州境内。

    杨木答兀敬重猛哥帖木儿,为不使其为难随即迁往图们江北进住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生活困苦。

    因此,接到了宣德帝的敕谕后,杨木答兀心中已有转意,开始分批护送所虏的汉人返回辽东。

    不过此事一开始就遇到麻烦和阻挠,当杨满皮率领数百汉人走至阿木河时被埋伏的朝鲜**队袭击,所带的汉人皆被劫走。

    杨满皮随后派千户於乙於、百户多阳哈等至咸镜道要求朝鲜国送还那些人口,而朝鲜王国经过一番谋划后答复:

    “今投来人曰,我等原住开阳城,曾为杨木荅兀所掳到阿木河,童猛哥帖木儿弟凡察、於沙哈子权豆等分执为奴使唤,或转卖兀狄哈,不胜艰苦。愿因大国欲还乡土。夫上国之民,欲还本土而来,禁之不可。且再降圣旨,令本国推刷,汝等所知也。今若送还付汝等,则有违大体,不可从也。”

    朝鲜王的意思是永乐二十二年的时候永乐帝曾经给朝鲜王国下旨,让朝鲜王国从杨木答兀手中救取被其掳走的军民,所以他们这次劫走那些军民只不过是奉旨行事而已。

    因此,朝鲜**队将那数百名汉人以朝鲜王国的名义送往了辽东,这引发了杨木答兀的不满,如此一来的话那些汉人就算在了朝鲜王国的头上,因此翌年遣杨满皮与与咸镜道交涉,结果无功而返。

第667章 拉拢

    由于朝鲜王国不允许杨木答兀分批送还所掳汉人,再加上杨木答兀所处的深山老林条件艰苦,为了不至于饿死人必然不断放走被裹胁来的汉人,那些汉人自然要去最近的朝鲜国官府寻求帮助。

    因此,在宣德五年之前,朝鲜王国一共送到辽东数批从杨木答兀处逃离或者放走的汉人,数量达到了千人。

    宣德五年,猛哥帖木儿差人与朝鲜国咸镜道道交涉,曰:“帝下诏于我,令刷还杨木答兀所虏大明人物。我欲刷送,但道经兀狄哈部落,恐被掠不能达也。曾赴贵国者,已皆遣还,今欲刷送贵国护送上国。”

    朝鲜王国回复:“潜赴我国者,理宜护送。命尔刷还者,非我所知也,尔宜直送上国。”

    猛哥帖木儿见朝鲜王国还是以其名义护送那些军民回大明,故而不得不再次交涉,朝鲜王考虑到大明已经了解了实情,倘若再推脱的话恐怕与己不利,因此答应帮助杨木答兀送还所掳军民。

    不过,朝鲜国暗地里阳奉阴违,将帮助杨木答兀送还所掳军民的事情拖延到了宣德六年十一月。

    当时有数百名被掳走的汉人被杨木答兀派人送出深山老林,负责此事的大明使臣认为“今当冬月,难以率行,姑令分置端川、北青等官,待春和入送”,想要先让那些汉人留在毛怜卫,待来年春天再去朝鲜王国的王都。

    朝鲜王李祹担心咸镜道的女真人在这个时期与那些被掳走的汉人交往,因此回复:“倘如此言,则端川、北青等官女直杂类间处,恐将往来行言”,表示那些汉人不宜待在毛怜卫,以免生出事端。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当时的使臣是一名宦官,听了朝鲜王的回复后担心在毛怜卫期间发生意外,因此十二月时在猛哥帖木儿之弟凡察的护送下,经过二十余天,冰天雪地,爬山越岭,最终到达了朝鲜王城,五分之一的军民死在了路上。

    宣德七年(朝鲜世宗十四年,公元1432年),“童猛哥帖木儿、凡察等刷出杨木荅兀掳掠人口一百三十名,前赴朝廷。帝以为童猛哥帖木儿都督、凡察为都司”(注:《李朝实录》世宗,卷六十一,十五年闰八月壬申。第八册,300页。)。至此,先后五、六次大批护送或放回所掳汉人,共计五百多人。其中,或有建州左卫所掳或收买汉人,亦应甚少。

    截止到宣德七年,已经有两三千名被杨木答兀裹胁走的汉人军民顺利回到辽东,为了使得杨木答兀回到辽东以及送还所有被掳走的汉人军民,宣德帝继续下谕对杨木答兀进行招抚。

    自杨木答兀叛逃起的十余年间,大明的三代天子都没有忘记被杨木答兀裹胁走的汉人军民,也没有放弃解决杨木答兀叛逃一事。

    明朝前期这样的招谕活动没有间断过,有的招谕队伍一直持续了几十年,如前往奴儿干等地的招谕活动,是大明巩固北方边疆的一项重要举措。

    历史上,猛哥帖木儿随同裴俊招抚杨木答兀的时候死在了阿木河,杨木答兀联合了古州女真在阿木河袭击了他们,裴俊侥幸逃脱。

    这意味着朝廷对杨木答兀招抚的结束,事后宣德帝宣布杨木答兀背叛朝廷,罪不容诛,不过即便如此宣德帝还能够遵守祖训,没有轻易出兵讨伐杨木答兀。

    明太祖曾训示:“四方诸侯。皆限山隔海,僻在一偶,恐后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其疆界,无故兴师,致伤人命。但胡戍与西北边境互相密近,累世战争,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

    训示的意思是说,大明只可练兵严防,万勿轻易远征,或穷兵黩武。

    因此,尽管猛哥帖木儿之弟凡察恳乞朝廷发兵剿灭杨木答兀给猛哥帖木儿报仇,而且杨木答兀又屡次不肯听从旨令,但宣德帝也只下旨痛责,令他改恶从善而已。

    换句话来说,历史上,猛哥帖木儿正是因为粗壮百户所送来的这封公文第二年春在阿木河送了性命。

    “请回禀钦差大人,本官一定按时前往阿木河。”猛哥帖木儿拿到公文看了一眼,收好后向粗壮百户说道,招抚杨木答兀的事情他已经干了十年,早已经驾轻就熟。

    “此事不急,暂时先放上一放。”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开口向猛哥帖木儿说道,“本官听说杨木答兀的营地位于深山密林之中,生活异常艰难,如今临近寒冬想必生活困苦。”

    “本官此次前来带了一些粮食和生活用品,劳烦指挥使派人协助将他们送给杨木答兀。”说着,李云天微微一笑,“本官也给指挥使带来了一些礼物,还望指挥使喜欢。”

    这时,坐在李云天下首处的雷婷拍了几下巴掌,几名骁武军的军士就把两个大木箱抬了进来,并排放在了大厅里,立刻吸引了屋里人们的视线。

    “哇啊!”当两个木箱的盖子被打开后,现场众人眼前顿时一亮,斡朵怜部的人禁不住爆发出一阵惊叹。

    粗壮百户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两个木箱,里面满满当当地装满了金闪闪、银灿灿的金银珠宝等物品,耀得他的眼睛直发花,他还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财物,看样子价值已经超过万两白银,这在辽东可是一笔非常巨大的数字。

    尤其令粗壮百户感到震惊的是,李云天竟然破天荒地给猛哥帖木儿这样的蛮夷首领送如此厚重的礼物,简直就是闻所未闻,通常可都是猛哥帖木儿这些蛮夷首领给大明的官吏送好处。

    “上使大人,这……”猛哥帖木儿也怔在了那里,万万想不到李云天会带来如此的厚礼,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神情疑惑地望向了李云天。

    “指挥使这些年为了大明兢兢业业,皇上都看在了眼里,此次本使前来辽东除了公务外就是把皇上的奖赏带来给指挥使。”

    李云天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向猛哥帖木儿说道,“依照皇上的恩旨,建州左卫的人今后可以自由在辽东都司和奴儿干都司进行贸易,无论盐铁,皆按市价交易。”

    “谢皇上恩典!”猛哥帖木儿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向上一拱手,惊喜地给宣德帝谢恩。

    为了控制辽东和奴儿干都司的蒙古人和女真人等部族,大明对他们实行了商贸上的封锁,只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开放边贸市场,不仅商贸的货物有限制而且价格也奇高。

    猛哥帖木儿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宣德帝竟然会给建州左卫开放贸易市场,如此一来的话他们就能得到很多必须的物品,而且也能把自己的货物卖上一个好价钱。

    粗壮百户此时已经完全傻在了那里,先前李云天让猛哥帖木儿暂停执行裴俊公文上所说之事时他心中还颇有微辞,毕竟裴俊是按照宣德帝的谕令去招抚杨木答兀,李云天不过是骁武军的一名武官而已,竟敢无视裴俊的命令简直就是胆大妄为。

    不过,当听了李云天后面的一番话后粗壮百户已经完全被镇住了,他可是知道朝廷一直控制着关外女真等部族的商贸交易,如今李云天忽然之间说宣德帝对建州左卫放开了边贸,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尤为重要的是,猛哥帖木儿一句“上使大人”令粗壮百户一头雾水,不清楚眼前这个口气颇大的骁武军武官是何来头。

    “指挥使,本使离京前皇上曾经给本使说过,杨木答兀之所以能在深山中待上十年,与建州卫、建州左卫和毛怜卫的大部领地被朝鲜国鲸吞不无关系,使得朝鲜国隔在了杨木答兀与我大明辽东都司之间,以至于杨木答兀心存侥幸,将此事拖了十余年。”

    就在粗壮百户愣神的时候,李云天语峰一转,说出了一番令他更为震惊的言语,“故而,皇上已经决定收回被朝鲜国侵占的建州卫、建州左卫、毛怜卫和铁岭卫等我大明的领土,等到平定了此次兀良哈人的叛乱后就予以实施。”

    很显然,粗壮百户无法理解李云天现在的话,由于建州卫和铁岭卫等地位置偏僻,再加上对建州女真等部族采用抑制的手段,故而朝廷对此事并不重视,而是采用怀柔的政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也不会眼睁睁地坐视朝鲜国将建州女真赶走。

    如今李云天忽然之间说宣德帝要给建州卫和毛怜卫的人主持公道,从朝鲜国手中要回那些被侵占的地盘,着实令粗壮百户感到惊诧,完全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

    “皇上天恩浩荡,臣必当以死报效!”猛哥帖木儿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起身下了炕,面向南方京师的方向跪了下去,神情激动地高声说道。

    朝鲜王国对建州女真来说犹如一个庞然大物,因此建州女真想要夺回被朝鲜国侵占的地盘单凭一击之力很难实现,如果大明来主持公道的话那么想必朝鲜王国不敢反抗,会乖乖地交出那些地盘,使得建州女真得以回归。

    在座的斡朵怜部的官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见猛哥帖木儿跪了下去于是纷纷离座面向京城的方向跪下。

    “上使大人,据本官所知此次兀良哈人之所以敢进攻辽东都司,是因为鞑靼人和瓦剌人皆参与了其中,而且人数众多,要想将他们剿灭实在不易。”回到炕上坐下后,猛哥帖木儿沉吟了一下,忧心忡忡地望向了李云天。

    李云天闻言嘴角顿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在他的诱导下猛哥帖木儿不经意间就提到了辽东的战局,这正是他所希望看见的一幕。

第669章 开原城(二更)

    由于辽东军情紧急,因此李云天并没有在清山城多待,第二天就起程赶去了开原城,准备尽快处理辽东的军务。

    猛哥帖木儿让其弟凡察和淤沙哈率领数百名斡朵怜部的士兵随行护送,并且亲自将李云天送出了斡朵怜部的地盘,对李云天恭敬有加。

    值得一提的是,凡察是斡朵怜部仅次于猛哥帖木儿的二号人物,猛哥帖木儿将斡朵怜部的兵力一分为三,中军由他统帅,左军由凡察统帅,右军由猛哥帖木儿长子阿古统帅。

    凡察不仅跟随猛哥帖木儿参与了永乐帝的第三次北征漠北并立下大功,而且多次随同猛哥帖木儿前往京城觐见大明天子,还全程参与了对杨木答兀的招抚,与猛哥帖木儿一样对大明忠心耿耿。

    经过几天的行程后,十一月上旬李云天一行人抵达了辽东都司北方重镇――开原城。

    开原城南门外黑压压地聚满了迎接的人群,骁武军指挥同知顾礼裕、辽东都司都指挥佥事裴俊和开原城游击将军杨杰等大小官吏悉数到场。

    顾礼裕从交趾回到京城后就被李云天派去了骁武军辽东朱雀大营,负责辽东朱雀答应的事务,单就官职而言在关外仅次于大宁都司、辽东都司和奴儿干都司的都指挥使,力压三大都司的指挥同知,可谓大明在关外的第四号人物。

    当年顾礼裕离京时,李云天就叮嘱过他要好生在辽东经营,别看关外天寒地冻好像是荒凉的蛮荒之地,但对大明却有重要的军事意义以及经济价值。

    由于永乐帝“天子守国门”的国策,大明的京师从南京城迁到了北京城,这使得大明京师与关外仅仅隔着一道山海关。

    因此大明关外的大宁都司、辽东都司和奴儿干都司的战略地位就显得尤为重要,要悉心经营,一旦关外有失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历史上,虽然满清能顺利入主中原有着各方面的因素,但大明京师距离山海关太近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这使得闯王李自成在大顺军于山海关战败后没有了任何回旋的战略空间,不得不仓皇率军撤出京城,以至于满清兵不血刃地就进入了大明的皇城。

    李云天之所以要在辽东创立朱雀大营具有极其重要的战略意义,不仅仅是要把辽东变成像山东、浙江这样的稳定富庶的地区,而且还要以辽东为跳板巩固大明的北疆,尤其是对大宁都司和奴儿干都司的掌控。

    在李云天看来,只有大明关外的三大都司经营妥善后,那么大明的京师才能固若金汤,进而避免正统年间鞑靼人围攻京城以及崇祯年间满清进入京城。

    “钦差大人!”当身穿一身灰色军大衣的李云天翻身下马的后,守候着的顾礼裕和裴俊等人连忙向李云天躬身行礼。

    李云天现在的身份是宣德帝派往辽东督办辽东明军后勤事务的骁武军武官,他的真实身份只有顾礼裕知晓和裴俊知晓,包括开城守将杨杰都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武官就是大名鼎鼎的镇武侯。

    在众人的簇拥下,李云天与顾礼裕等人谈笑风生地进了城,顾礼裕早已经给李云天准备好了接风宴。

    酒宴过后,李云天领着顾礼裕和裴俊去了骁武军朱雀大营的驻地,顾礼裕给他收拾好了一个干净雅静的院子。

    “参见侯爷!”进了客厅后,顾礼裕和裴俊齐身向李云天行礼。

    “辽东现在的局势如何?”李云天笑了笑,招呼两人落座,开口询问辽东的最新战局。

    “禀侯爷,为了避开蒙古兵的锋芒,我军已经在义国公的指令下收聚在了几个重要军镇固守,现在与蒙古兵成对峙之势。”裴俊是辽东都司的都指挥佥事,自然对辽东当前的战局最为清楚,坐下后有条不紊地禀告。

    裴俊原本在辽阳城,几天前赶到了开原城协助顾礼裕作战,顺便通知猛哥帖木儿继续招抚杨木答兀。

    如今在辽东的地界上,明军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就是骁武军朱雀大营的两万军士,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想到朱雀大营的骁武军会成为辽东明军的一支奇兵,吸引了三四万蒙古兵的兵力,这使得其他地方的明军减轻了不少压力。

    其实,倘若不是有义国公张昊在辽阳城坐镇的话,辽东明军的局势现在要更加窘迫,张昊凭借多年的经验敏锐地意识到北元残部此次来者不善,而且人数众多,故而当机立断下令辽东都司下辖的部队收缩到几个重要的军事重镇,进而保存了辽东明军的兵力。

    否则的话,分散在辽东各卫所的军队肯定会被来势汹汹的蒙古兵逐一吞噬,张昊可不认为缺乏操练的辽东都司军队能与有备而来的蒙古军队抗衡。

    在辽东的那些武官中能果断做出收缩防御的人也只有张昊了,也幸亏张昊当时得以从蒙古兵的伏击中逃脱进入辽阳城,要不然辽东都司的那些武官谁也不敢贸然下令各卫所的明军撤退,进而将防区拱手送于蒙古人,那样就有了畏战的嫌疑,事后必然会受到言官的弹劾。

    虽然现在蒙古兵已经占据了辽东大部分地区,但辽东的那几个重镇却牢牢地掌握在了明军的手中,明军虽然在野外作战不是蒙古兵的对手但守城却比蒙古兵经验丰富,这使得蒙古兵不得不停止攻城,趁着冬季赶制攻城器械。

    “北元残部此次来势汹汹,皇上北征恐怕会与其进行连番激战,班师回朝唯有等到明年,在此援军到来之前我们必须要守住辽东。”

    李云天对张昊采取收缩防御的战略举措十分欣赏,这使得辽东明军得以保住主力,可以想象的是在此期间辽东明军一定会加紧操练,明年战斗力定会提高一大截,沉吟了一下后沉声向顾礼裕和裴俊说道,“由于蒙古兀良哈部的人堵在了山海关前,我军的粮草将通过朝鲜国运来辽东,因此当务之急是要保证运粮道路的畅通,防止蒙古兵偷袭。”

    “侯爷放心,卑职已经加派斥候打探蒙古兵的动静,只要他们敢打那些粮草的主意,卑职定叫他们有来无回!”顾礼裕闻言向李云天一躬身,意气风发地说道。

    前些日子就是顾礼裕亲自率军突袭的蒙古兵营地,经过一番激战后击溃了人数占优的蒙古兵,这给予了他很大的信心,因为骁武军辽东朱雀大营的将士战斗力和执行力要比蒙古兵更胜一筹。

    “战场上最忌轻敌,万万不可大意,只有重视敌人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李云天见状眉头顿时微微一皱,沉声叮嘱顾礼裕,感觉顾礼裕经过与蒙古兵一战后已经有了骄蛮之心。

    “侯爷教训极是,卑职定当谨遵教诲,尽力将更多的兄弟从战场上带回来。”顾礼裕闻言顿时意识到李云天言语中的警示,双目顿时流露出一丝愧色,连忙沉声应道。

    骁武军追求的不仅仅是战胜敌人,而且还要尽可能小的付出代价,除非情非得已,否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骁武军是绝对不会做的,李云天可不愿意看见骁武军的武官踩着士兵们的尸体升官发财。

    “寒冬已至,辽东物资匮乏,想必不少百姓要在冬夜里忍饥挨饿,传本侯的军令,打开开原城粮仓赈济咸平府境内的百姓,尤其是安乐州的女真等部族,你亲自派人送去过冬用的粮食衣物。”见顾礼裕面露愧意,李云天不准备在此事上纠缠,语峰一转后向裴俊说道。

    “侯爷,你准备救济那些女真部族?”裴俊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显得有些难以理解。

    由于北元残部的侵扰辽东明军的物资也不富裕,在裴俊看来李云天赈济咸平府内的汉人百姓无可厚非,可要送给那些女真部族他就有些无法理解了,女真诸部虽然臣服于大明但私下里也时常袭扰辽东都司和奴儿干都司的村落城镇,他并没有将其视为真正的大明百姓。

    “他们既然是我大明的子民,那么理应受到与汉人百姓一样的待遇。”李云天知道裴俊一时间难以理解此事,微微笑了笑后说道,“如今大敌当前,我等要凝聚一切力量共同御敌!”

    “卑职明白,这就派人给安乐州的女真部族送去军需物资。”裴俊有些明白李云天的话,认为李云天此举是在拉拢安乐州的女真部族,因此一口就应承了下来。

    辽东都司共设二十五卫、两州,其中二十五卫是汉族百姓聚居区,两州是少数民族聚居区,即安乐州和自在州。

    明朝统计人口时往往只统计汉族人口而不统计少数民族的人口,因为只有汉族人才负担赋税,而少数民族则不用。

    辽东自古以来就是汉族的聚居区,古代是九州之一的幽州,居民以汉族为主,少数民族为辅,辽东二十五卫在大明洪武年间就有汉族百姓约五百万,少数民族约两百万。

    可惜的是,由于大明武备日渐松弛,对辽东都司和奴儿干都司经营不善,以至于满清不但统一了奴儿干都司的女真诸部,而且还从明军手中攻占了辽东都司,进而入主中原,开创了两三百年的基业。

    在李云天看来,要想真正地使得关外之地长治久安,必须要融合关外的那些少数民族,单纯的招抚并不是长久至今,只有使得汉族和少数民族百姓进行融合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关外诸部相互攻击的局面。

    而要想使得那些少数民族百姓融合进大明,那么就必须要改变大明此前的抑制策略,将其与汉族百姓一视同仁,以此来对其进行同化。

第670章 求助(三更)

    与顾礼裕和裴俊商议完了辽东的战局后,李云天在两人的陪同下前去俘虏营,查看先前被顾礼裕所俘获的蒙古兵。

    俘虏营设在朱雀大营北侧,那里有一个有着高大城墙的正方形瓮城,瓮城只有一座城门,城墙上设有箭楼、门闸、雉堞等建筑,是李云天刻意设计用来关押战俘的场所。

    李云天很清楚,要想促进关外诸部融合并不容易,战争难以避免,因此他就在辽东朱雀答应建立了这么一座瓮城进行战俘管理的日常训练,等到战时就成为一个巨大的战俘营。

    翁城里面的区域被划为了几个监区,监区之间用高墙隔绝,高墙又高又宽,上面有士兵来回巡逻。

    每个监区都整整齐齐地建有一排排的茅草房,从功能上来看里面划分为了居住区、医疗区和休闲区三大块。

    瓮城的城墙是最高的,立在上面的话居高临下可以将翁城里几个监区的景象尽收眼底,监视几个监区的动静。

    李云天站在城门楼望去,只见瓮城东部的一个监区内黑压压有着不少被俘的蒙古兵,正三五成群地聚在空地上晒着太阳,看上去显得非常悠闲。

    “怎么回事?”忽然,李云天的视线落在了瓮城南部的一个监区,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住着千余名蒙古妇孺,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向身后跟着的顾礼裕,难道蒙古人使用了女兵?

    “侯爷,一些蒙古部落的家眷随军前来,被卑职所俘获。”顾礼裕闻言一躬身,低声回答。

    李云天这下明白了怎么回事,与明军不同,鞑靼部和瓦剌部的军队由各个部落的人组成,闲时为民,战时为兵,通常打仗的时候需要自备兵器、干粮和马匹。

    因此一些小部落在蒙古军南下劫掠的时候会跟在后面游牧捡些便宜,结果没想到开原城里的骁武军朱雀营军士竟然能将优势兵力的蒙古兵击退,这使得那些小部落的人也就跟着倒了霉,成为了骁武军朱雀营的俘虏。

    “走,去看看。”李云天没想到会有女俘虏,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抬步离开,在众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下了城墙,前往关押那些蒙古妇孺的监区探查。

    南部监区的妇孺在院子里洗衣服的洗衣服、做饭的做饭和照看孩子的照看孩子,一派忙碌的景象。

    猛然间,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从外面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顶盔贯甲的军士,妇孺们顿时受到了惊吓,惊惶地围聚在了一起,怯生生地望着眼前的这群不速之客,不清楚他们要干什么。

    在那些妇孺惶恐的注视下,李云天走向院里一排垒着灶台的草棚,是监区的伙房区,负责本监区的饮食,由俘虏们推选出人做饭,骁武军负责提供食材。

    来到一个灶台前,李云天掀开上面一口大锅的锅盖看了看,锅里正在做菜糊糊,于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虽然吃起来有些涩口但味道着实不错,差不多与辽东普通百姓的口粮一样。

    “拜见大人。”就在李云天品着菜糊糊味道的时候,一名体格壮硕、身穿黑色骁武军制服的中年女子急匆匆赶了过来,向李云天躬身说道。

    “大人,她是这个监区的监长,与负责这个监区的狱卒一样,都是从咱们辽东骁武军军户中挑选的女眷,除非爆发骚乱否则的话男人不能进入这个监区,只能在城墙上巡视。”顾礼裕凑上前来,微笑着向李云天解释道。

    由于现在人员嘈杂,故而顾礼裕改称李云天为“大人”,为了避免那些女俘虏受到看守的骚扰,故而他从辽东骁武军的军户中招募了女人来当狱卒,禁止男看守踏足监区里。

    “不错!”李云天闻言放下手里的勺子,微笑着向顾礼裕点了点头,对顾礼裕的安排非常满意,他先前担心那些女俘虏与男看守们之间发生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现在看来顾礼裕随机应变,有效地杜绝了这种事情发生。

    得到李云天的夸赞后,顾礼裕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在交趾跟在李云天身边也有些年头,从李云天的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考虑事情更加全面。

    “这里有什么难处没?”李云天随后走出草棚,在众人的陪同下前去囚舍里查看,边走边问躬身跟在身后的女监长。

    女监长闻言不由得看向了一旁的顾礼裕,虽然她不清楚李云天的身份,但从顾礼裕毕恭毕敬的言行举止上知道李云天身居高位,因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云天,生怕说错了话。

    “实话实说。”顾礼裕清楚女监长的顾虑,因此微微一笑向女监长说道,示意其不要紧张。

    “禀大人,小的有些想不通,为何要对这些俘虏如此好,他们的口粮已经与俺们吃的一样了。”女监长紧张的心情随即变得平和,或许是李云天面色和善的原因,因此她迟疑了一下后大着胆子问道,语气中显得有些难以理解。

    “我大明乃礼仪之邦,既然他们已经放下了兵器那么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李云天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望了一眼女监长后有条不紊地说道。

    他早就猜到有人对善待那些俘虏不满,肯定认为白白糟蹋了粮食,毕竟古代社会没有优待俘虏一说,而且粮食有限,能让那些俘虏不饿死或者病死就够好了的,很多俘虏不是被杀就是卖为奴隶,而骁武军竟给那些俘虏与百姓们一样的口粮,当然会令人感到难以理解了。

    当然了,李云天对女监长的解释只不过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他之所以要优待那些俘虏是从长远来考虑的,既是为了将来招揽北元残部,同时也是在瓦解对方的斗志,使得北元残部士兵在身处绝境的时候不至于背水一战与明军鱼死网破,以减少明军的伤亡。

    听了李云天这番大义凌然的话后女监长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自然清楚大明是礼仪之邦,虽然觉得李云天的说法有些华而不实但站在道义的角度来看却是无可厚非的。

    说话间李云天走进了一间囚室,里面整整齐齐地摆着两排高低床,墙角有几排用来存放个人物品的衣柜,放眼望去屋里收拾得干净整洁。

    李云天见状点了点头,随后退出了房间对监区的管理非常满意,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监区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体现了骁武军辽东朱雀大营对他所指定规章的执行力。

    “这位大人,请你救救民女的阿妈!”李云天觉得女监这里没有什么问题准备去男监看看,就在他离开那间囚室不久,正与顾礼裕和裴俊边走边谈的时候,一旁的女俘虏中忽然冲出来一名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女孩,冲着李云天高声喊道。

    见此情形,在外围负责警戒的几名立刻上前将那名女孩按在了地上,女孩神情焦急地冲着李云天大喊着,哀求李云天救她的母亲。

    这使得旁边的女俘虏们不由得一阵骚动,也令四周警戒的军士们下意识地刀枪尽出,将明晃晃的兵器对准了她们,现场的局势骤然变得紧张了起来。

    “退下!”李云天有些意外地望着那名冲着自己大声喊叫的女孩,他很惊讶那名女孩竟然能说一口标准的京师话,见场中的局势有些紧张于是冲着那些摆出军士挥了一下手。

    听闻此言,军士们纷纷收回了兵器后退了一步,但依旧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带她过来。”随后,李云天望了一眼那名被按在地上拼命挣扎的女孩,向身旁的顾礼裕沉声说道。

    “大人,看在长生天的份上,求你救救民女的阿妈,民女愿意当牛做马地伺候你!”顾礼裕于是招了招手,那名女孩就被押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李云天的面前,泪流满面地给李云天磕着头。

    “怎么回事?”李云天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望向了一旁的女监长,每个监区都有医疗室,难道女孩的母亲没有得到治疗。

    “大人,她的母亲得了重病,整个狱所都没有治疗的药材。”女监长闻言连忙躬身向李云天禀告,迟疑了一下后说道,“不过咱们大营司务处的药房里倒有一种药材可以治疗,但太过珍贵,要留着救治咱们的军士。”

    李云天闻言不由得微微颔首,虽说他对俘虏采取了优待的政策,但俘虏毕竟是敌人,那种珍贵的药材不可能给他们使用,要用也是用在大明百姓的身上。

    “大人,只要能给民女的母亲医治民女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了。”这时,跪在地上的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向李云天哀求着。

    李云天这个时候看清楚了女孩的面容,女孩的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楚具体的长相,不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显得十分明亮,眼神中充满了哀伤。

    “不是本官不救治你的母亲,你也知道现在我大明正在与你们北元交战,珍贵的药材自然要留着救治我大明的军士和百姓。”李云天见状不由得有些怜香惜玉,不过他岂能因为怜惜女孩就要坏了规矩?因此沉吟了一下后不动声色地向女孩解释道。

    “大人,民女愿意和家人成为大明的子民,请大人救治民女的母亲。”李云天的话音刚落女孩就急声说道,双目充满了殷切,楚楚可怜地望着李云天。

    “哦?”李云天闻言顿时一怔,禁不住打量了她几眼,不得不说女孩的这个主意倒也不失为一个变通的法子,这倒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第671章 血统高贵(一更)

    “大人,民女在长生天前发誓,诚心诚意要成为大明子民,如有半句虚言愿受长生天降罪。”见李云天上下打量着她,女孩以为李云天不相信她于是抬起双手举向了天空,郑重其事地发下了誓言。

    “倘若本官救了你母亲,但是你的父兄却在以后的战场上杀了我大明的军士,你让本官如何向他们的父母交代?”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才是事情的关键,他岂能救了敌人的父母?届时如何面对大明那些在战场上奋勇拼杀的将士!

    “大人,民女全家上次都在开原城外被俘,民女能说服父兄他们归附大明,大人所说之事不会发生!”女孩连忙向李云天摆着手,斩钉截铁地说道。

    “随本官前来。”李云天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皱,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之巧,女孩的一家竟然都被骁武军辽东朱雀大营的人俘获,这一下倒使得他犯了难,想了想后向女孩点了一下头,起身去了男监。

    说实话,女孩给李云天出了一道难题,如果女孩与家人都能归附大明的话女孩的母亲就具备了使用那种珍贵药材的资格,可是依目前的情况来看女孩一家即便是归附大明也可能是权宜之计,事后很可能会反叛回北元的阵营,这让李云天感到有些棘手,他其实不想冒这个风险但身为大明堂堂的镇武侯他岂能言而无信?

    更何况,倘若女孩一家真心归附大明的话,那么对以后招降北元士兵有着巨大的积极意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战争的最终目标是征服对手而不仅仅是在战场上取胜。

    女孩见状顿时面露惊喜的神色,她原本以为李云天会拒绝救治她的母亲,万万没有意料到李云天的态度好像有些松动,因此连忙起身跟了过去,边走边擦拭着眼泪,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忐忑。

    “把你父兄的名字都写下来。”在男监监区的门口处,李云天停下了脚步,转身向低着头跟着的女孩说道。

    女孩闻言先向李云天一躬身,然后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她父亲和兄弟的名字,呼啦啦一串,有二三十个之多。

    “这些都是你的家人?”李云天扫了一眼纸上的名字,不由得感到有些好奇,没想到女孩竟有如此多的兄弟。

    “禀大人,这些人里还有民女的堂兄弟和表兄弟。”女孩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向李云天解释着。

    李云天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他有些难以理解女孩的举动,按理说女孩供出的人越多那么归附大明的几率也就越小,她完全没有必要把堂兄弟和表兄弟也都写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除非……除非女孩有十足的把握让那些堂兄弟和表兄弟归附大明,想到这里李云天抬头看向了女孩,不动声色地问道。

    “诺敏!”女孩躬着身子答道。

    “姓什么?”诺敏在蒙语的意思是“碧玉”,李云天微微颔首,看似不经意地追问了一句。

    “孛儿只斤。”诺敏迟疑了一下,低声说出了她的姓氏。

    “孛儿只斤?”李云天闻言怔了一下,有些诧异地打量着诺敏,看来这个女孩果然有些来历,否则岂能说一口如此流利的京师话?

    与满清的“爱新觉罗”一样,在蒙元能拥有“孛儿只斤”这个姓氏的人都是蒙元的皇族,也就是人们俗称的“黄金家族”,成吉思汗的后裔。

    蒙元的历史上,担任元朝皇帝的人皆出自黄金家族,确切的来说是成吉思汗幼子、元睿宗托雷的后裔。

    不仅元朝皇帝,现在蒙古鞑靼部的大汗就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是北元的正统皇帝,而蒙古瓦剌部以前则是被成吉思汗征服的漠北蒙古部落,与鞑靼部相比被视为“蛮夷”,这也是为何兀良哈三卫要亲近鞑靼部太师阿鲁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鞑靼部的臣民。

    诺敏见李云天望向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心中顿时更加慌乱,很显然她清楚自己的这个姓氏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保不准李云天会把她和兄弟们一起去游街示众,鼓舞明军军心。

    “让俘虏们集合!”李云天注意到了诺敏惊惶的神色,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冲着一旁的顾礼裕嘱咐了一句。

    伴随着李云天的这个命令,原本平静的男监监区顿时沸腾了起来,随着看守们的命令那些悠闲惬意的俘虏们纷纷按照各自所属的监舍在院子里列好了队。

    与此同时,大批全副武装的军士进入了监区,四周的围墙上也立满了拎着弩弓的骁武军军士,神情严肃地盯着场中的动静。

    俘虏们神情惊愕地望着院子里和围墙上的军士们,相互间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神情显得有些恐慌。

    “肃静!”在看守们的连声呵斥下,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俘虏们惴惴不安地等待着事态的进展。

    很快,在俘虏们的注视下,一群军士簇拥着李云天和诺敏走进了院门,登上了院子南侧的一个高台,居高临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听着,达颜部族诺敏的亲属站出来。”李云天环视了一眼台前的俘虏,随后向一名立在台前的魁梧武官点了一下头,那名魁梧武官于是伸手一指诺敏,用蒙语高声向俘虏们说道。

    俘虏群中随即一阵骚动,然后二三十名俘虏走了出来,立在了俘虏队伍的前列,面无表情地望着台上的李云天和诺敏。

    那名魁梧武官向立在一旁的几名军士一摆手,那几名军士就上前核实那二三十名俘虏的身份。

    “大人,经核查与诺敏所提供的亲属身份一致。”不久后,魁梧武官高声向李云天禀告。

    “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说服他们归附我大明,成为我大明的子民,那么本官就让医官用那种药材救你母亲。”李云天见诺敏没有说谎,于是望了那二三十名俘虏一眼,不动声色地说道。

    “谢大人,民女一定说服他们。”诺敏闻言禁不住松了一口气,连忙快步走下了高台,很快就被那二三十名俘虏团团围住。

    “相公,你说她能说服那些人归顺吗?”趁着诺敏与那些俘虏用蒙语在那里交谈的时候,雷婷走到李云天的身旁低声问道,倘若蒙古诸部容易归顺的话大明早就把兀良哈三卫给收入麾下了,更何况有着黄金家族血统的达颜部。

    诺敏的祖上是托雷庶子,蒙元被明太祖赶出北京城时其祖父是一个万户,后来建立了达颜部,是鞑靼部的一个重要分支。

    十二年前,诺敏的父亲被鞑靼部里的仇家杀死,达颜部随之被吞并,诺敏的母亲领着忠于诺敏父亲的一小部分族人北迁到沙漠边缘,历尽千辛万苦将诺敏的兄弟姐妹抚养成人,达颜部也沦落成一个不足千人的小部落。

    这次蒙古鞑靼部、瓦剌部和兀良哈部进犯辽东,诺敏所在达颜部的男人也被征调,这样一来部落的安全就无法得到保证,故而整个部落就跟随着达颜部男人的步伐迁徙。

    原本,蒙古军在辽东占据了优势,迫使辽东守军龟缩在几个重要的城镇不敢与之交战,因此蒙古军主帅想要拿下开原城,打通辽东与奴儿干都司和朝鲜王国的通道。

    可是谁成想,开原城骁武军辽东朱雀大营的将士们与辽东明军完全不同,战斗力凶悍,竟敢夜袭蒙古军驻地,打了毫无防备的蒙古军一个措手不及,经过一番激战后撤退。

    由于局势混乱,诺敏部落里的人来不及逃走,被追击的朱雀大营的军士堵在了一个山脚下,为了避免部落里的老弱妇孺受到伤害部落的男人放下兵器投降,结果悉数被俘获。

    “她既然敢向相公提出来用此事换取药材救她的母亲,想必有一些办法。”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轻声回道,他感觉诺敏很有信心让她的父辈和兄弟们归顺大明。

    说话间,场中的局势发生了变化,只见诺敏与一名人高马大的壮实男子在那里吵了起来,好像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李云天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自从交趾回来后他就开始学习蒙语,经过两年的时间努力他已经能用蒙语进行交谈。

    不过由于诺敏和那个壮实男子说话的语速太快,里面又夹杂着一些方言在内,故而他听不清楚两人在吵什么,只是知道那名壮实男子反对归顺大明,而诺敏在那里据理力争。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后,壮实男子逐渐落于了下风,然后望了一眼李云天,伸手指着李云天脸红脖子粗地说着什么。

    诺敏好像吃了一惊,随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壮实男子,可壮实男子好像心意已决的样子,这使得诺敏的脸上写满了失望和黯然。

    “大人,我大哥想与您比试一下,如果您能赢得了他那么他就率众归顺大明。”迟疑了一下后,诺敏步履沉重地来到李云天的面前,语气凝重地说道,双目满是哀伤的神色,李云天身为明军的高官岂能与一名俘虏比试?

    “哦?”李云天闻言不由得望了一眼那名壮实男子,只见壮实男子正仰着头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挑衅的神色,好像显得很不服气的样子。

    “大胆,我家大人何等尊贵,岂能你们这些俘虏能冒犯的?”这时,立在一旁的顾礼裕伸手一指诺敏,高声呵斥道,李云天不仅是大明的镇武侯而且还是辽东的副总兵,身份至关重要岂能以身犯险?万一壮实男子有异心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诺敏闻言禁不住抬头望向了李云天,眼神中满是祈求的神色,她多么希望李云天能接受壮实男子的挑战,只有这样她的母亲才可能会得救,否则的话必死无疑。

第672章 糟糕的射术(二更)

    “你大哥想如何比试?”出乎诺敏的意料,原本神情严肃的李云天嘴角忽然流露出一丝笑意,开口沉声问道。

    诺敏不由得怔住了,神情惊愕地盯着李云天,难道是长生天显灵了,使得这位明军的年轻高官竟然要跟他大哥比试。

    “大人,此事万万不可,稍有闪失卑职等人无法向皇上交代。”顾礼裕更是大吃了一惊,他万万想不到李云天竟然接受了诺敏大哥的挑战,连忙冲着李云天一拱手,躬身说道。

    “请大人三思。”见此情形,立在一旁的裴俊等武官纷纷向李云天躬身行礼,想要阻止李云天参与这场比试。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现场的武官都是骁武军辽东大营的高级军官,故而他们都清楚李云天的身份,谁也不希望李云天去冒这个险。

    “既然本官已经被人点名邀战,那么岂能退缩?”李云天见状笑了起来,不以为意地向顾礼裕和裴俊等人说道,“放心,本官心中自有分寸。”

    见李云天心意已决,顾礼裕和裴俊对视了一眼后无奈地立在了一旁,神情紧张地望着李云天,心里七上八下的,暗中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一比射术,二比摔跤,三比上阵杀敌。”在李云天的注视下,诺敏咬了咬嘴唇,娇声说出了比试的内容,“三局两胜。”

    “好,就按照你说的来。”李云天闻言点了点头,冲着一旁的军士喊道,“来人,准备场地,本官要看看蒙古的勇士究竟有多厉害。”

    壮实男子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真的接受了他的挑战,不由得怔在了那里,一时间显得有些难以相信,很显然这三场比试都对他有利,难道李云天没有看出来?

    射术不用说了,蒙古的男子自小就拉弓拈箭,当年成吉思汗的大军横扫欧亚大陆无敌手,靠的就是射术精良的骑兵。

    至于摔跤和上阵杀敌就更不用说了,更是他的拿手好戏,李云天身为明军的高官平日里一定养尊处优,岂是他这种每天都要勤学苦练保卫家人的战士对手。

    得知李云天要和壮实男子比试后,俘虏们顿时轰的一声就骚动了起来,相互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流露出兴奋的神色。

    “侯爷,此人名叫哈尔巴拉,是监区里拳脚最好的一个蒙古人,侯爷要小心了。”趁着军士们准备比试的相关事宜时,顾礼裕神情严肃地凑到在那里热身的李云天身旁低声说道,他刚才已经从监区的监长那里了解了壮实男子的一些底细。

    监区的俘虏都来自鞑靼部和瓦剌部两大蒙古部族,从蒙元被赶出北京城起这两个部族就为了争夺地盘和蒙元的正统攻伐不断,相互间有着不少恩怨。

    因此,俘虏们进入监区没多久就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群殴,这既与双方以往的恩怨纠葛有关,也是为了争夺监区里的控制权,监区的监长最后调动了军队才将事态平息,有百余人在这起群殴中丧了命,犹见战况之激烈。

    在这起冲突中,哈尔巴拉一个人就干掉了五个瓦拉部族的人,其中包括瓦剌部族中一名享有盛名的勇士,在混战中可谓大出风头,一战成名。

    由于哈尔巴拉拥有着高贵的黄金家族血统,再加上蒙古人崇拜英雄,因此经历了这场群殴后无论鞑靼部还是瓦剌部的俘虏皆以他马首是瞻,使得哈尔巴拉成为了俘虏们的首领,故而俘虏们此时都期望哈尔巴拉能击败李云天,扬眉吐气。

    值得一提的是,哈尔巴拉在蒙语中是黑虎的意思,意味着哈尔巴拉的父母希望他长大后能像老虎一样勇猛,而哈尔巴拉没有辜负父母们的期望,不仅勇敢而且魁梧壮实身手不凡,成为了一名草原上的勇士。

    “本侯不与他比蛮力,放心,他赢不了本侯。”李云天对顾礼裕的提醒不以为意,闻言微微一笑后风轻云淡地回答,在他看来这样正好,只要将哈尔巴拉击败的话那么就能重挫俘虏们的士气。

    不久后,哈尔巴拉获得了蒙古兵使用的长弓、皮甲和弯刀,他拉伸手拉了拉长弓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长弓的质地很好,力道强劲,这能使得箭支射得更远。

    出乎哈尔巴拉的意料的是,李云天的武器既不是长弓也不是弩弓,一名军士拿来了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一端是圆形的细长铁筒,另外一端是类似鸟嘴的托柄。

    哈尔巴拉当然不会知道,李云天手里拿着的那根棍子就是讲武堂司科院研制的火绳枪,这次来辽东他一共带来了三千支火绳枪装备骁武军辽东朱雀大营的军士,组建一支火绳枪部队。

    其实,辽东朱雀大营有一支编制为三千人的火枪营,装备有五百支用以训练的火绳枪,由于枪支过少因此被选为火枪兵的军士平时只能拿着木棍操练,每六天才能轮到使用一次火绳枪。

    李云天这次前来辽东要正式完善骁武军辽东朱雀大营火枪营,这将是他手中在辽东战斗力最为强悍的部队,能给敌人实施猛烈的远程攻击。

    接过火绳枪后,李云天举起来瞄向了一百米外的空地上竖着的一个人形靶子,手法娴熟地调整着枪管上的标尺来确定靶子的距离,以便于提高射击精度。

    李云天之所以敢与哈尔巴拉比射术并不是一时间的心血来潮,凭借的正是手中的火绳枪,由于推崇火器进攻他的射击技术早已经练得出类拔萃,自然不怕与哈尔巴拉在射术上一较高下。

    诺敏神情诧异地望着李云天手里的火绳枪,她知道明军装备有火铳,不过李云天手中的火绳枪很显然与火铳不同,样式看起来非常古怪,给人感觉就像是一根鸟嘴拐杖一般。

    隐隐约约,诺敏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由得担忧地望向了在那里踌躇满志地进行着试射的哈尔巴拉,虽然她希望李云天能赢下这场比试但心中却又不愿意哈尔巴拉输,心情可谓十分矛盾。

    在众人的注视下,哈尔巴拉冲着前方的人形靶拈箭拉弓,他的臂力很大使得弓弦绷得紧紧的,随后一松手,箭支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后射中了人性靶的额头处。

    “噢!”

    见此情形,现场的俘虏们顿时一阵欢呼,第一次用陌生的长弓就能如此精准地射中一百米外的目标,毫无疑问哈尔巴拉是一名神射手,而蒙古人向来崇拜神射手。

    李云天见状笑了笑,安装好弹丸后也走到了场中,举起火绳枪瞄准了远处的人形靶后扣动了扳机。

    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一粒黑色的弹丸闪电般从火绳枪的枪管中射出,啪的一声击中了人形靶后面十几米处的一个水缸,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脱靶了!”望着眼前的一幕,俘虏中响起了一个充满了嘲讽的声音,立刻引发俘虏们一阵哄笑,李云天的射术与哈尔巴拉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这一局李云天必败无疑。

    顾礼裕和裴俊不由得郁闷地对视了一眼,两人刚才已经准备好给李云天呐喊助威,可谁成想李云天竟然会脱靶,这使得两人和现场的骁武军军士都感到有些尴尬。

    哈尔巴拉见状笑着冲俘虏们举起了手里的长弓,做出了胜利的手势,这顿时使得俘虏们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呼呼声。

    诺敏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担忧地望向了李云天,担心哈尔巴拉的举止激怒李云天,再怎么说李云天也是大明的高官哈尔巴拉当众让他下不了台难免使得李云天恼羞成怒。

    可让诺敏想不到的是,李云天并没有在意那些俘虏的嘲笑,而是走过去若无其事地与顾礼裕和裴俊谈笑着,好像丝毫也没受到脱靶一事的影响。

    李云天的反常举止使得诺敏一头雾水,心中感到非常困惑,这种情形很显然完全不符合常理。

    不过,随后她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不由得花容失色,神情惊愕地望向了在那里谈笑风生的李云天:难道李云天就没打算赢哈尔巴拉,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坐视她母亲患病。

    想通了这一点后诺敏的心情顿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前去提醒哈尔巴拉这一点,让哈尔巴拉故意败在李云天的手里,只有这样才能使得母亲得救。

    可惜比试已经开始诺敏无法再与哈尔巴拉接触,因此只能神情焦急地望着意气风发的哈尔巴拉,期盼着哈尔巴拉能及时醒悟过来,毕竟与哈尔巴拉的名誉相比,生他养他的母亲更为重要。

    李云天与顾礼裕、裴俊等人聊着天的时候,一名军士手里端着一个大碗走了过来,碗里是十几颗煮熟的鸡蛋。

    在李云天的示意下,一名武官把一颗鸡蛋立在了人形靶的头顶的一个凹槽里,这顿时吸引了现场众人的注意。

    “三局两胜,谁击中的鸡蛋数最多谁获胜。”李云天让人把哈尔巴拉招过来,微笑用蒙语解释道。

    “好!”哈尔巴拉望了一眼远处的人形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如此远的距离想要击中鸡蛋可绝非易事,随后他沉吟了一下,一脸傲然地向李云天说道,“我从三岁起就开始练箭,因此不想欺负你,你可以让人来代替你参加此局比试。”

    “本官的‘神威大将’并不好惹,鹿死谁手现在还尚未可知!”李云天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拍了拍手里的火绳枪后说道。

    由于宣德帝给火绳枪赐名“神威大将”,故而在讲武堂的武器编制中以“神威大将”来称呼火绳枪。

    哈尔巴拉闻言微微一怔,随后瞅了一眼李云天手里的火绳枪,嘴角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认为李云天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要不然刚才李云天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射击时脱靶了。

    李云天注意到哈尔巴拉脸上的蔑视,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笑,等下他就要让哈尔巴拉见识一下火绳枪的厉害。

第673章 完胜(三更)

    “来者是客,本官当尽地主之谊。”在哈尔巴拉轻蔑的注视下,李云天笑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哈尔巴拉先行射箭。

    哈尔巴拉也不推辞,拿着长弓和弓箭就来到了场中,深吁一口气后用力将弓弦拉得满满的,闭着一只眼睛凝神瞄着人形靶上的那个熟鸡蛋。

    与射人形靶相比,鸡蛋的目标无疑更小,这就需要哈尔巴拉射箭时心无旁骛,集中精力来计算箭支在空中飞行的轨迹,使得箭支从空中落下时箭尖能落在鸡蛋上。

    由于人形靶距离哈尔巴拉有一百米,因此用长弓射击的时候哈尔巴拉并不是平射,而是将箭尖斜向天空摆出一个弧度,箭支射出后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从空中落在人形靶上。

    这样一来对射箭者综合素质的要求就非常高,当李云天将射击的目标改为了那个熟鸡蛋后射击的难度无形中提高了数倍,能射中鸡蛋的人无疑是顶级射手。

    现场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哈尔巴拉的身上,都想知道哈尔巴拉能否射中那颗鸡蛋。

    李云天不动声色地立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哈尔巴拉放箭,神情显得非常轻松,似乎胸有成竹,这使得诺敏的心情沉到了谷底,紧紧咬着嘴唇,在她看来李云天根本就没想救治她的母亲。

    不久后,哈尔巴拉一松拈箭的手,只听得噌的一声,他手里的箭支犹如蛟龙出海一般飞了出去,在人们的注视下于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冲着人形靶上的鸡蛋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箭支射中了鸡蛋的顶部,穿过顶部部位的蛋壳后一头扎在了地上,箭尾微微颤抖着,而鸡蛋顶部部位的蛋壳和蛋白已经消失,只剩下一半鸡蛋在人形靶的顶上。

    “噢!”见此情形,现场的俘虏们顿时欢呼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庆祝着,犹如哈尔巴拉已经获胜了般,而骁武军军士们则一派沉默,鸦雀无声。

    很显然,如果按照先前李云天的表现,根本就不可能击中那么远距离的一颗鸡蛋。

    李云天活动了一下颈部,抬步走到了哈尔巴拉身旁,不顾俘虏们的欢呼声抬起了枪口,瞄向了人形靶上的鸡蛋。

    哈尔巴拉正向俘虏们兴奋地挥动着拳头,见状不由得转过身望向了李云天,说实话他以前还没有在这么远的距离射击鸡蛋般大小的目标,因此开弓前心中并没底,如今射中后士气顿时高涨。

    就在哈尔巴拉刚转过身时,李云天勾动了扳机,火绳枪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一个小黑点疾速从枪口飞出,迎着远处的鸡蛋而去。

    还没等在场的人们反应过来,只听得啪的一声,人形靶上的鸡蛋被小黑点击中,刹那间四分五裂,高速飞行的弹丸轻而易举地就把鸡蛋给打爆了。

    见此情形,那些欢呼着的俘虏顿时安静了下来,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谁也没有想到李云天不仅击中了鸡蛋,而且还把鸡蛋给打得稀巴烂。

    “怎么会这样!”哈尔巴拉神情愕然地望着空空如也的人形靶顶端,一脸的难以置信,身为神射手他很清楚在这么远的距离击中鸡蛋的难度,更何况还把鸡蛋给击碎了,这需要正中鸡蛋的中心位置,即便是他也没有信心能做到这一点。

    诺敏一脸愕然地望着李云天,她觉得先前的一幕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清楚李云天是如何击中那颗鸡蛋的,难道是蒙的不成?

    与诺敏等人不同,雷婷的嘴角则挂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火绳枪的有效射程是一百米,在这个距离内有着非常好的精度,破坏力也很强,其性能根本就不是长弓这种原始兵器所比得了的。

    “好!”顾礼裕和裴俊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率先鼓掌给李云天喝起彩来,谁也没有想到李云天还会有这么一手。

    “噢!”这一下轮到现场骁武军的军士们欢呼了,纷纷高举着手中的兵器庆贺,虽然李云天和哈尔巴拉都击中了鸡蛋,单从结果上来看无疑李云天的技艺要更胜一筹。

    “再来!”哈尔巴拉的脸色变了几变,大步走到场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拉开后沉声喝道。

    他不相信李云天的射术如此之好,认为刚才一定是个巧合而已,因此准备进行第二轮射击,想要看看李云天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很快,一名军士把一个熟鸡蛋放在了人形靶的头顶上,现场再度恢复了平静,人们屏住呼吸等待着李云天和哈尔巴拉的第二次较量。

    李云天扛着火绳枪立在哈尔巴拉的一侧,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哈尔巴拉的气息已经变得有些紊乱,看样子是受到了刚才自己击中熟鸡蛋的影响,这必定会影响到哈尔巴拉的发挥。

    果然,当哈尔巴拉放出第二箭后,箭尖从鸡蛋的顶端划了过去,将鸡蛋顶端的蛋壳给磕破了,鸡蛋基本上完好无损地立在人形靶的头顶上。

    “噢!”俘虏们再度欢呼了起来,如此远的距离能挨到鸡蛋已经很了不起了,他们不相信李云天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哈尔巴拉很不满意这个结果,摇了摇头后退向了一旁,面无表情地望着李云天。

    李云天有条不紊地给火绳枪装上弹丸,然后一脸轻松地瞄准了人形靶上的那个鸡蛋,他所要做的只不过是保持枪身的平衡,然后通过瞄准器和标尺锁定鸡蛋的位置。

    尤为重要的是,火绳枪发出弹丸的飞行轨迹基本上是一条直线,在一百米距离内的垂直距离上的位移非常小,可以用标尺调整精度,这无疑大大减小了射击的难度。

    换句话来说,李云天的射击要比哈尔巴拉的射击简单很多,这就是火器与冷兵器在性能上所表现出来的巨大差异,使得操作者可以更简单、更精准地完成对目标的杀伤。

    “一定要射中呀!”诺敏的双手禁不住放在了胸前,紧张地望着李云天,心中暗自祈祷着,她的母亲能否获得救治就看李云天的这一枪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云天很快就扣动了扳机,伴随着一声枪响后,人形靶头顶上的鸡蛋啪的一下,像上一次一样应声而碎,变得四分五裂。

    现场静寂无声,人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李云天,即便是顾礼裕和裴俊也没有想到李云天第二次依旧能击中鸡蛋。

    “再放一个鸡蛋。”就在众人处于震惊中时,李云天开口向人形靶一旁的军士喊道,他准备再接再厉,一举将哈尔巴拉打垮。

    见李云天要进行第三次射击,众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哈尔巴拉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面无表情地望着李云天。

    等那名军士将鸡蛋放好时李云天已经装上了弹丸,缓缓抬起了枪口,短暂的瞄准后果断地勾动了扳机。

    与前两次一样,一声枪响过后,人形靶头顶上的鸡蛋被呼啸的弹丸撕得粉碎,散落在了周围的地上。

    李云天见状嘴角微微一笑,将火绳枪往肩上一扛,向一旁呆立着的哈尔巴拉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轮到哈尔巴拉第三次射箭。

    “好!”这时,顾礼裕率先大喊了一声,冲着李云天鼓起掌来,虽然他知道李云天文武双全,可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着实令他又惊又喜。

    “必胜!必胜!必胜……”院子里和城墙上的骁武军军士们纷纷举起手里的兵器,有条不紊地齐声高喊道,声势浩大,山呼海啸。

    哈尔巴拉的额头上禁不住渗出了一丝冷汗,心中不由自主地慌了起来,经过李云天的三次射击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一个厉害的对手。

    李云天见状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随后举起了左手,现场的欢呼声随即嘎然而止,那些高声呼喊着的骁武军军士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这使得院子里刹那间变得安静。

    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后,诺敏的双眸充满了震惊的神色,骁武军军士所展现出来的卓越军事素养令她倍感震惊,一看就知道现场的这些骁武军军士平日里训练有素,怪不得敢偷袭蒙古军的大营了。

    由于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哈尔巴拉的第三箭竟然罕见地脱了靶,贴着人形靶的上方飞了过去,人形靶头顶上的鸡蛋丝毫无损。

    “我败了!”哈尔巴拉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攥着手里的长弓冷冷地向李云天说道,“不过,第二场比试我一定会赢了你。”

    “你已经赢了,第二场比试我认输。”出乎哈尔巴拉的意料,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然后淡淡地说道,“现在咱们来进行第三场,你想如何比上阵杀敌?”

    “你认输?”哈尔巴拉顿时怔在了那里,神情愕然地望着李云天,万万没想到李云天竟然会主动认输。

    “摔跤是你们的传统,本官对其一窍不通,因此不如全力迎接第三场的较量。”李云天笑了笑,根本就没有把第二场的胜负放在心上。

    “第三场比阵前杀敌,你和我骑马相距百丈远冲锋,先落马者为败。”哈尔巴拉见李云天一脸的轻松,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心理压力,禁不住握紧了拳头,冷冷地说出了第三场的比试规则。

第674章 无还手之力

    “大人,万万不可。”不等李云天答复哈尔巴拉,一旁的顾礼裕连忙高声阻止,冲着李云天一拱手,躬身说道,“刀枪无眼,大人安危为重。”

    “大人安危为重!”裴俊等人随后纷纷躬身劝阻李云天,李云天的身份何等尊贵,岂能冒这种风险!

    再者说了,哈尔巴拉只不过是一个俘虏而已,哪里有资格挑战李云天?

    “诸位稍安勿躁,本官自有安排。”李云天知道顾礼裕和裴俊等人担心他的安全,他也并不准备与哈尔巴拉大打出手,于是笑着安慰了众人一句,然后抬头望向了哈尔巴拉,冲着他一举手中的火绳枪,“只要你能冲到本官面前,那么这局比试你就胜了。”

    “你可不要后悔了!”哈尔巴拉见李云天的口气如此狂妄,不由得冷笑着说道,蒙古骑兵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可谓所向披靡,当年打得欧洲重骑兵可谓还手之力,李云天竟然夸下如此的海口,很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蒙古骑兵冲锋的可怕。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李云天微微一笑,沉声回答。

    “可恶!”望着胸有成竹的李云天,哈尔巴拉禁不住握紧了拳头,准备教训一下眼前这个狂妄的家伙,让他知道蒙古骑兵的厉害。

    一百丈大约事三百米左右的距离,李云天和哈尔巴拉分别利于监区的南北两侧,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对决的开始。

    与骑在马上的哈尔巴拉不同,李云天扛着火绳枪立在那里,摆出了防守的架势,很显然比骑术的话他不是从小就在马背上生活的哈尔巴拉的对手,因此不如进行防御。

    “开始!”一名立在场地中央处的武官望了一眼李云天和哈尔巴拉,见两人都做出了准备好的手势,然后一挥手里的一面小旗子,飞快地转身跑开了。

    “驾!”哈尔巴拉见状面色一寒,抽出腰上的弯刀后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匹随即迎着李云天冲了过去。

    “哇呼~~”

    见此情形,原本寂静着的俘虏们顿时欢呼了起来,纷纷挥舞着手臂给哈尔巴拉加油鼓劲。

    李云天平端起了火绳枪,将枪口瞄准了奔来的哈尔巴拉,他手中的火绳枪有效射程是一百米,在一百米的距离内能对哈尔巴拉造成致命性的杀伤。

    “必胜!”见俘虏们给哈尔巴拉鼓劲,顾礼裕举起右手,握拳后高声给李云天助威。

    “必胜!必胜!必胜……”

    院子里和围墙上的骁武军军士随即整齐地挥舞着右拳大吼着,由于声音整齐划一故而听起来犹如山呼海啸般,声势巨大,顿时在气势上压了俘虏们一头。

    此时此刻,心情最为纠结的非诺敏莫属,她已经清楚了李云天的枪法,要是李云天开枪射击马背上的哈尔巴拉,那么哈尔巴拉十有**会受到重创,她不希望为了救母亲而使得哈尔巴拉有生命危险。

    不过眼前的局势已经不是诺敏所能左右的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向长生天祈祷,既希望李云天能赢下这场比试,同时哈尔巴拉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

    在距离李云天两百米左右的时候,哈尔巴拉忽然做了一个翻身下马的动作,单脚蹬着马镫,敏捷地把身子蜷缩起来藏在了马背的外侧,这样一来就用马的身体挡住了李云天射击的视线。

    哈尔巴拉的这一招叫做“镫里藏身”,是蒙古骑兵的拿手好戏,当年蒙古大军横扫欧亚大陆的时候,手拿长矛的欧洲重骑兵们被蒙古骑兵的这一首搞得不知所措,结果被蒙古骑兵顺利地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李云天见状嘴角顿时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哈尔巴拉在如此远的距离就施展这一招很显然是对自己的枪法有所忌惮,不过这一招对他来说没用,因为他要射击的对象不是哈尔巴拉,而是哈尔巴拉所乘的马匹。

    为了能对那匹马造成致命的伤害,李云天静静地等待着哈尔巴拉的临近,枪口紧紧地瞄准着那匹马的前额处。

    在李云天看来,以弹丸的飞行速度再加上那匹马的冲击速度,一旦弹丸击中了其的前额后那么将对那匹马造成最为致命的伤害,届时哈尔巴拉就会在较量中失去其最大的优势。

    随着哈尔巴拉距离李云天越来越近,顾礼裕等人的神情变得愈加紧张:万一李云天一枪不能命中哈尔巴拉的话,那么不等李云天再次安装弹药哈尔巴拉就会冲到李云天的面前,这也意味着李云天将失败。

    换句话来说,李云天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要是没把握住的话哈尔巴拉会赢下这场比试。

    出乎顾礼裕等人的意料,虽然哈尔巴拉与李云天的距离不断缩短,但李云天却一直没有扣动扳机,任由哈尔巴拉冲到了距离他六七十米的地方。

    这个距离非常危险,以马匹的冲击速度顷刻之间就能冲到李云天的面前,李云天开枪的时间越来越少。

    “开枪呀!”见此情形,顾礼裕等人心中不由得变得焦急起来,难道李云天没有合适的开枪时机。

    雷婷则一脸的轻松,她与李云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自然清楚李云天心中的盘算,哈尔巴拉距离李云天越近那么李云天射击哈尔巴拉坐骑的成功率就越大。

    有意无意地,雷婷扫了一眼咬着嘴唇、神色担忧的诺敏,不得不说诺敏的运气还真好,竟然能在这个时候遇上李云天,否则她的母亲必死无疑。

    随后,雷婷的视线落在了藏在马腹的哈尔巴拉身上,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李云天是动了收服的哈尔巴拉的心思,要不然也不会与哈尔巴拉比试了,像哈尔巴拉这样重信重义的草原汉子一旦归顺大明的话勿需担心其反叛,否则哈尔巴拉也不会提出要与李云天较量,完全可以敷衍李云天,这或许是李云天重视哈尔巴拉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时,哈尔巴拉心中也感到无比疑惑,不清楚李云天为何现在还不开枪,难道李云天没有把握击中自己?

    就在哈尔巴拉心生狐疑的时候,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李云天扣动了扳机,一股白烟随即从火绳枪的鸟嘴端升起。

    几乎与此同时,哈尔巴拉所乘的马匹忽然发出了一声悲鸣,两条前腿一软,身子猛然向前摔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得哈尔巴拉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刹那间就被甩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了距离李云天二三十米远的地上,打了几个滚后趴在了那里,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后,现场的助威声嘎然而止,人们纷纷愕然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哈尔巴拉,谁也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会射击哈尔巴拉的坐骑。

    诺敏更是神情关切地注视着哈尔巴拉,双手紧紧地握在胸前,祈祷着哈尔巴拉不要受到重创。

    趁着这个机会,李云天有条不紊地给火绳枪安装着弹药,现在是冬季哈尔巴拉穿了厚厚的衣物,再加上其身材强壮而且在空中的时候下意识地做出了保护性的动作,因此肯定不会因为摔了一下就失去作战能力,他要做好准备来迎接哈尔巴拉接下来的挑战。

    哈尔巴拉甩了甩有些发蒙的脑袋,使得神智变得清醒了一些,刚才被马匹甩出来的时候他本能地就对护住了头并且蜷缩住了身子,这使得他落地后受到的撞击伤害减小了许多。

    听见一旁传来马匹的哀鸣声,哈尔巴拉抬头望去,只见先前所乘的那匹马无力地倒在不远处,四肢不停地抽搐着,前额处的一个伤口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这一下,哈尔巴拉顿时明白了李云天的意图,心中对此是倍感震惊,万万没有想到火绳枪的弹丸竟然有着如此巨大的威力,竟然能击碎马匹的前额额骨,否则的话那匹马不会是现在这副摸样。

    不过下一刻哈尔巴拉就回过神来,按照李云天与他的约定现在比试还没有结束,如果他能冲到李云天的面前那么他就赢了。

    于是,哈尔巴拉扭头望了一眼二三十米外安装着弹药的李云天,一咬牙站了起来,拾起掉落在一旁的弯刀后大步向李云天奔了过去,只要他把弯刀夹在李云天的脖子上他就赢下了这场比试。

    “噢~~”

    俘虏们见状顿时再度欢呼了起来,要是哈尔巴拉能在李云天给火枪安装弹药的时候制服李云天,那么就能反败为胜。

    顾礼裕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向立在李云天身后的一名武官挥了一下手,那名武官就走上前,把一支已经安装了弩箭的弩弓递到了李云天的面前,在这个距离内弩弓的杀伤力不比火绳枪弱多少。

    李云天并没有伸手接那个弩弓,依旧在那里给火绳枪安装弹药,他要让哈尔巴拉败得心服口服。

    这使得顾礼裕等人不由得大为着急,要是李云天接过弩弓的话无疑就结束了这场比试。

    与众人不同,雷婷的嘴角却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知道李云天必胜无疑,因为李云天明显放慢了安装弹药的速度,看样子是在等待着哈尔巴拉前来,想要给哈尔巴拉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果然,当哈尔巴拉冲到李云天的面前想要把弯刀夹在李云天脖子上的时候,李云天猛然抬起了火绳枪,将枪口最准了哈尔巴拉的额头,而哈尔巴拉此时手里的弯刀刚刚挥出了一半,距离李云天还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望着黑乎乎的枪口,哈尔巴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心中暗自懊恼,要是他再快一点儿的话就能在李云天安装好弹药钱制住李云天。

    李云天把枪口从哈尔巴拉的额前移开,冲着他手上握着的弯刀刀身扣动了扳机,只听得砰的一声后,哈尔巴拉手上弯刀当的一声迸发出一道火光,刀身随即从被弹丸击中的地方断裂,一块飞溅的碎片从哈尔巴拉的脸颊上划过,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随后,李云天把火绳枪往肩上一扛,不动声色地望着哈尔巴拉,他用这一枪告诉哈尔巴拉他已经完成了火绳枪的弹药安装事宜,同时也宣布了哈尔巴拉的落败。

    “噢!”见此情形,现场的骁武军军士顿时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庆贺着李云天所取得的胜利。

    诺敏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并没有因为第三场比试圆满完成而感到欣慰,双目紧紧地盯着李云天手中的火绳枪,从刚才的一幕看来蒙古骑兵面对着大明装备了火绳枪的火枪营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优势,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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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是两袖清风,但他比清官更有民心,百姓对其无不交口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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