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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8章 泣血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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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国公有何示下?”见李云天喝止了那几名准备行刑的差役,赵慕宇有些弄不清楚李云天的用意,不动声色地问道。

    “刘仁一案是皇上御命的钦案,刘张氏为夫上告,也应被视为钦案一部,因此可免三十杖责。”李云天望了一眼刘张氏,郑重其事地回答。

    赵慕宇闻言顿时吃了一惊,万万想不到李云天竟然为刘张氏求情,那些簇拥着立在大堂外的百姓们更是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离奇的事情,要知道刘张氏可是状告李云天的人。

    刘张氏也怔在了那里,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李云天为何替她求情。

    李云天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百姓们都有着同情弱者的心理,如果让刘张氏当众挨了三十大板的话,那么即便他今天把这个案子翻过来那么也会留下一些遗憾。

    对李云天来说,他并不在意刘张氏挨不挨这三十板子,而是想要完美地解决今天的这件案子,让刘张氏名正言顺地接受惩罚,届时可就不是打三十板子那么简单,刘张氏将会被满门抄斩。

    “镇国公言之有理。”虽然赵慕宇不清楚李云天这样做的意图,但是既然李云天开口了那么他也就顺水推舟,点了点头后伸手示意那几名准备行刑的差役退下。

    “刘张氏,你状告何人?”随后,赵慕宇抬头望向了跪在那里举着状子的刘张氏,沉声问道。

    虽然在场的人都知道刘张氏是要告李云天,但是按照审案的流程赵慕宇必须要对她进行询问,这样的话文书才能把审案的经过记录下来。

    “禀青天大老爷,民妇状告交趾广西总督、左春坊大学士、镇国公李云天,其不仅在交趾只手遮天,为所欲为,更是谋害了民妇丈夫的性命,使得民妇家破人亡!”

    刘张氏闻言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一脸悲愤地高声说道,“请青天大老爷给民妇做主!”

    受到刘张氏的影响,跪在她身旁的那两个孩童随即也跟着哇哇大哭了起来,使得大堂上顿时笼罩起了一层惨云愁雾。

    聚集在大堂外听审的百姓见状纷纷摇着头,私下里禁不住小声议论起来,暗中替那两个孩童感到可惜,小小年纪就遭遇了这种不幸的事情。

    面对眼前的一幕,李云天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嘴角闪过了一丝冷笑,很显然刘张氏是在打悲情牌,想要利用人们同情弱者的心理来博取百姓们的同情,同时也是反衬出他的可恶。

    “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赵慕宇见堂外有些喧哗,于是拿起惊堂木使劲拍了一下,沉声喝道。

    “威武~~”公堂上的差役们闻言立刻一起拄动手里的水火棍,拉长了音调喊道。

    堂外的百姓随之安静了下来,不过那两个孩童经此一吓哭得更加响亮,赵慕宇于是皱着眉头挥了一下手,一名中年老妈子就把那两名孩童给带离了公堂,这名老妈子是刘张氏在京城雇的保姆,专门用来照顾两个孩童。

    虽然刘家的布匹生意在交趾被挤垮了,但还有一些私房钱,否则刘仁也不会穿着貂皮大氅去击响登闻鼓。

    “本官问你,状子上说刘家的布匹生意是被镇国公掌控的九州商会故意整垮,还说镇国公在交趾横征暴敛,鱼肉百姓,你可有证据?”

    随后,赵慕宇让人拿了刘张氏手里的状子,看了一眼后神情严肃地问道,这个指控可非常严重,万全将李云天的名声给毁了。

    “青天大老爷,民妇说得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刘张氏闻言肯定地点了点头,一脸悲愤地说道,“青天大老爷,你可能还不知道,交趾的布匹生意被四家所掌有,皆是九州商会的会商,其中两家与镇国公有关,是镇国公两位夫人的婆家所开,九州商会会长就出自他们两家。”

    “不仅布匹生意,大到粮食小到针线,交趾所有的生意全部都被九州商会所控制,谁要是得罪了他们的话就会受到排挤和报复,绝难在交趾立足。”说着,刘张氏的脸上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一副气愤填膺的模样。

    听闻此言,堂外听审的百姓们轰的一声就骚动了起来,人们自然不会怀疑情绪激动的刘张氏会说谎,纷纷惊讶于九州商会竟然控制了交趾商界,而且与李云天之间有着深厚的渊源。

    赵慕宇的眉头不由得抽动了一下,李云天与九州商会的关系在京城官商两界并不是秘密,他对此也有一些了解,知道九州商会是李云天当年在江西九江府湖口县担任知县的时候创建,自从两淮盐案后就已经成为了大明第一商会。

    因此,在赵慕宇看来九州商会说不定真的像刘张氏说的那样在交趾仗着李云天的势为非作歹,横行霸道。

    “肃静!来人,再有喧哗者立刻给本官赶出去。”不过,现在很显然不是赵慕宇琢磨这种事情的时候,见堂外的百姓们嗡嗡嗡地在那里说着话,因此面色一沉,再度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冲着院子里那些维持秩序的士卒和差役喝道。

    正七嘴八舌议论着的百姓们闻言纷纷乖乖闭上了嘴巴,他们好不容易才来到堂审现场,都想看看堂审的结果如何,自然不想就这么被赶走。

    “刘张氏,即便你所说之言属实那么也与镇国公无关,何来的横征暴敛,鱼肉百姓?”

    待堂外安静下来后,赵慕宇瞅了一眼李云天,见李云天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丝毫也没有因为刘张氏先前的那番言语而有任何的不快,心中不由得暗赞李云天行事沉稳,与变不惊,沉吟了一下后向刘张氏说道。

    “青天大老爷,你有所不知,太祖皇帝体谅百姓疾苦,曾经定下三十税一的税策,可交趾却不一样,最低的商税是一成,最高的能达到七成,税率之高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刘张氏闻言苦笑了一声,一脸无奈地望着赵慕宇说道,“青天大老爷,交趾商税如此之高,以至于商户们辛苦一年所得大部都被官府收走,为了养家糊口敢怒而不敢言。”

    “七成税率!”听闻此言,堂外的百姓们顿时一阵骚动,就连三法司听审的官员也面露愕然的神色,谁也想不到交趾的税率竟然会如此之高。

    鉴于赵慕宇先前的威慑,堂外的百姓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免得自讨苦吃被赶走,惊愕的神色溢于言表。

    赵慕宇是第一次听说交趾的商税,忍不住再度看了淡然坐在那里的李云天,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李云天会在交趾这种蛮荒之地收如此高的税率,这岂不是与民夺利,进而加重了百姓们的负担,与宣德帝休养生息的圣意相悖。

    此时此刻,李云天在心中冷笑不已,看来刘张氏并不清楚交趾的商业运作模式,否则就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来攻击他。

    不过如此一来这也让李云天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刘张氏和刘仁十有**并没有去过交趾,因此并不了解交趾的事情,他们的路引一定是伪造的,只不过伪造技术很高连官府的人都没有分辨出来,毕竟现在并没有什么有效的防伪技术来鉴别那种高仿的赝品。

    “刘张氏,交趾商税归交趾布政使司管辖,本府无权过问,你可有确凿证据表明刘家的布料生意失利与镇国公有关?”赵慕宇不清楚李云天现在究竟是如何想的,既然李云天没有丝毫的表明那么他唯有按部就班地审理下去,不动声色地问向了刘张氏。

    刘张氏刚才虽然爆出了一个惊天猛料,但并不能表明李云天就牵涉进了她所说的事情,再加上李云天是大明声名赫赫的镇国公,因此要想证明李云天有横征暴敛和鱼肉百姓的行为必须要有证据才可以。

    “有!”刘张氏闻言没有丝毫犹豫,高声回道,“青天大老爷,民妇保留着民妇的丈夫在交趾做生意时的账册,上面详细记载了民妇家的布店是如何被挤垮的,大老爷一看便知。”

    “哦?”赵慕宇闻言感到颇为惊讶,先前刘张氏并没有说过她手里有账册。

    “青天大老爷,民妇的丈夫担心会在京城有什么不测,故而吩咐民妇小心收着那些账册,唯有等待堂审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刘张氏知道这件事情有些突兀,因此连忙解释道。

    “账册在哪里?”赵慕宇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不动声色地沉声问道。

    虽然刘张氏没有明说但赵慕宇知道其言外之意是在防备李云天,京城可谓是李云天的天下,不要说得到刘仁的账册,就是弄死刘仁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在管家的手里,他在客栈等消息,大老爷可以派人传他前来。”刘张氏闻言不再隐瞒,开口说出了账册的下落。

    “来人,去客栈把刘仁的管家传来。”赵慕宇随即发下一支令签,立刻派人去刘张氏所说的客栈,想要看看那本账册上到底记载了什么。

    李云天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幕,看来对方这次是有备而来,准备得相当充分,连管家和账册都准备妥当,摆明了就是要让自己无法从刘仁一事中脱身。

    不得不说,李云天有些佩服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对手,对方非常聪明,敏锐地抓住了宣德帝病重的时机进行挑拨离间,结果成功使得心智已经发生剧变的宣德帝对他起了猜忌之心,进而令他陷入了困境中。

第770章 物证

    “禀大人,刘仁的管家董友才带到。”

    就在赵慕宇和三法司派来听审的三名官员皱着眉头聚在大堂的案桌后面,想要从刘张氏的供词里寻找有价值的信息时,先前被赵慕宇派去客栈的那些差役走进了大堂,领头的差役来到堂前向赵慕宇一拱手,高声禀告。

    一名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瘦高个男人手里捧着几本账册,战战兢兢地跟在领头差役的后面,在领头的差役说话的时候跪在了地上。

    李云天见那个八字胡男人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心中顿时感到有些可笑,这几个人的演技虽然不能说炉火纯青,但是绝对是一流的。

    “董友才,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见此情形,三名听审的三法司官员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赵慕宇看了一眼八字胡男人后沉声问道,虽然刘张氏说过董友才有刘仁的账册,但他却不能点明,一切要由董友才说出来。

    “禀大老爷,这是我家老爷在交趾记载布匹生意的账册,吩咐小人在堂审的时候拿出来。”董友才连忙把手里的账册举过了头顶,诚惶诚恐地回答。

    “此话怎讲?”赵慕宇闻言不动声色地问道,继续在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老爷,我家老爷在账册里不仅记录了进出货物的时间、价格和数量,而且还有官府开出的税金印信。”董友才连忙向赵慕宇解释道,“大老爷,从上面的记载可以清楚地看出我家老爷在生意上受到了九州商会副会长陈伯昭陈大人族侄陈天远的打压和陷害。”

    九州商会的会长五年举行一次选举,在九州商会的上次选举中,郑婉柔的父亲郑贵以微弱的优势击败了陈凝凝的父亲陈伯昭当选为了九州商会新一任的会长,而陈伯昭退而求其次成为了副会长。

    虽然陈伯昭在选举中败给了郑贵,但这并不意味着陈家和郑家的关系势如水火,恰恰相反,两家在九州商会保持了很好的合作,九州商会内部依然无比和睦、团结。

    原因很简单,九州商会实际权力其实掌控在陈凝凝和郑婉柔的手里,两人都是那种拥有着极强事业心的聪明女子,自然清楚良性竞争才是九州商会发展的根基。

    而且,九州商会已经建立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使得会长与执事们能相互牵制,进而确保全体会员的利益,这样一来也就避免了恶斗的发生。

    究其原因,九州商会有李云天这个名誉会长当做坚固后盾,使得朝中那些想染指九州商会的各方势力知难而退,进而使得九州商会得以不受外界干扰。

    其实,时至今日,九州商会已经吸纳了不少有着京城各方势力背景的人当会员这些人的参与使得九州商会的扩张更加迅猛,同时根基也变得更加牢固。

    陈天远是陈伯昭堂弟的儿子,论辈分是陈凝凝的表哥,由于为人精明,颇具生意头脑,故而被陈伯昭派去交趾掌管陈家的产业。

    虽然陈伯昭的做法看上去像是家族产业的模式,但又与普通的家族产业模式不同,因为陈天远之所以能获取这一职务,是因为他通过了相关的培训和考核,证实了他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而不是简单地任人唯亲,这也是李云天给陈伯昭和郑贵定下来的规矩,目的是促进两家产业能更好地得以发展。

    “把证物呈上来。”赵慕宇没想到董友才竟然把税金印信都带来了,心中顿时感到有些诧异,不明白刘仁的案子与官府税课司开出的税金印信有何关联,顺天府还是第一次遇到与税金印信有关的案子,素后他沉吟了一下后向堂下侍立着的一名差役说道。

    那名差役闻言立刻走上前,将董友才手里捧着的账册放在了赵慕宇面前的案桌上,赵慕宇翻开一看才知道账册里夹有一些税金印信,从时间上来看是宣德六年下半年到宣德九年上半年。

    所谓的税金印信指的是官府税课司开出的缴纳商税的凭证,通常是每次进出货物时开具一次,意味着商家已经交税。

    其实,明代的时候商税并不是朝廷税收的主题,与前面的朝代一样,它施行的也是以包括户税和丁税的田税为主要税收,以包括关税和市税的商税为辅助税收的税收制度。

    田税为主商税为辅的税收制度与社会生产水平的高低密不可分,因为古代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是田地,可谓是农业经济为主的时代,故而田税就成为了支撑社会经济的支柱。

    这种以田税为主的税收制度形成于西周及春秋战国时期,秦汉时期已渐趋完备,魏、晋、南北朝和隋唐时期在均田的基础上不断改革完善。

    到了宋、元、明、清时期随着均田制的破坏,土地兼并之风日盛,在不断清丈田亩、整理地籍的基础上,逐步实现地、户、丁税的合并征收,并加强商税和盐、茶、酒等货物税的征收制度,从而使得商税与货物课税成为国家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

    大明立国后,洪武皇帝由于出身贫苦,所以实行了让利于民的商业政策,商税制度非常简约。

    大明商税的征收机构为各地的课税司局,朝廷虽然对课税司局有规定限额,但不务求增加,洪武帝认为:“税有定额,若以恢办为能,是剥削下民,失吏职也。”

    因此,对那些没有完成定额的税课司局只核实而不问罪。

    与此同时,征税的方法因为对像不同而有着差异:

    对行商、坐贾贩卖的各类手工业品一般估算货物的价值,从价计征;对竹木柴薪之类,实行抽分;对河泊所产,徵收鱼课。

    征税方式有本色,有折色,一般多以钞、钱缴纳。

    大明的税率很低,通常为三十税一,也就是三十件货品征收一件货品当税,而且免税的范围极广,凡嫁娶丧祭之物,自织布帛、农器、食物及既税之物,车船运自己的物品,以及鱼、蔬、杂果非市贩者皆可免税。

    由此一来,征税的范围就极窄,只有买卖亩宅、牲畜等要纳税,另外契纸要纳工本费,洪武二年规定每线契纸纳工本费四十文。

    为简化商税征收的手续,洪武皇帝还多次裁并税务机构,例如洪武十三年,一次裁并岁收额米不及五百石的税课司局三百六十四处,其税课由府州县代征。

    而且,为了防止税课官吏侵渔,洪武皇帝还规定在征收商税的地方设置店历,也就是登记册,登记征税人的姓名、人数、行止日期等内容,以备核查,同时明示徵收商税的货物名称,未标明需要税的货物均行免税。

    不仅如此,洪武皇帝还采取了一系列方便商业交易的措施,如洪武初年,由于南京军民的住房均由官府供给,而城内住户过多无空地以供商人贮存货物,故而商人皆贮货于船仓内或城外,这样既不便商业交易,又易受牙人,即经纪人的要挟,于是在南京沿江一带修建房屋,名为塌房,专门用来存贮商人的货物。

    凡是到南京做生意的客商皆贮货在那些塌房里,交易时只准买卖双方进入塌房,禁止牙行进入。

    洪武二十四年又规定,在塌房贮货的货物以三十分为率须纳二分官收钱,即塌房税。另外取三十分之一的免牙钱和三十分之一的房钱,不过兔牙钱和房钱用于支付看守塌房人员的费用,并不属于朝廷的税收。

    永乐帝迁都后,又在北京城城外建立供商人贮存货物的塌房,给商业交易提供了诸多便利的条件。

    因此,直至宣德朝甚至正统朝和景泰朝,大明的税收基本上都遵从洪武皇帝的祖制,实行让利于民的国策,这使得大明这一时期基本上没有发生过因为朝廷征收商税而闹出来的官司,因此此时闹上京城衙门更是从未发生。

    所以当董友才表明账册里有税金印信的时候赵慕宇感到非常意外,不过旋即他也就释然了,因为刘仁当初告御状的时候就提及李云天在交趾横征暴敛,而那些税金印信无疑就是最佳的证据。

    由于大明征收的税率过低,再加上有诸多免税的事项,这使得户部的国库,一旦国家遇到大的灾害或者重大的军事行动就陷入捉襟见肘、入不敷出的尴尬境地,这是万历时期和崇祯时期数次大规模增加赋税的重要原因,最有名的莫过于万历年间加派的三饷,即辽饷﹑剿饷和练饷三项赋税。

    另外,明中叶以后朝廷纲纪弛废,加之国用激增,国库空虚,因此从皇室到地方衙门为了获取金钱都私自增设征税机关,任意开设税种,致使税网如织,重盘如剥,而商人就首当其冲成为了最直接的受害者。

    如正德间增京城九门税,嘉靖末期抽淮安过坝税,至于万历朝,种商税更是多如牛毛,从朝廷到地方官府,乃至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都可借名目向商人征税,如天津店租、广州珠榷、门摊商税、油布杂税等。

    而商船进京除原有的船料钞外,还要征收正、条两税,共计三项,形成了“无物不税,无处不税、无人不税”的格局,使得商税繁杂苛重,商业发展深受其害。

    李云天冷眼旁观着大堂上的这一幕,心中暗自冷笑,他清楚那名躲在幕后陷害他的人为何要当堂出示那些税金印信,其目的无非是败坏他的名声,使得外界认为他在交趾横征暴敛,鱼肉百姓。

    不过,要想陷害李云天可没有那么容易,毕竟李云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由崔辉摆布的小小湖口县知县,他手上现在有着足够的资源来助他进行绝地反击!

第771章 惊人的税率

    在大堂众人的注视下,赵慕宇不动声色地翻阅着案桌上的那些账册和税金印信,双目逐渐流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赵慕宇从政多年,期间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按理说他已经见多了大世面,即便无法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在如此重要的场合也应该保持低调,不应该有如此“失态”的反应才对。

    其实,那些账册在赵慕宇看来倒没有什么,不过是记载了刘仁在交趾的进出货物的账目而已,顶多是在生意场上如何受到排挤,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而且对交趾商界的事情也有所了解。

    由于交趾的布匹生意由当年拍得了交趾布料经营权的四家商贾分享,所以赵慕宇在交趾做布匹生意进货时必须要找那四家商贾才可以。

    为了避免四家商贾之间的恶意竞争,同时也为了确保那些商贾的利益,李云天在交趾给四家划分了各自的区域进行布料生意,并且尽可能公平地分配那些区域里的资源,禁止四家跨区域从事布匹交易。

    这并不是意味着李云天就放任不管布料生意,由于四家商贾在各自的区域内处于垄断经营的地位,因此每隔两年他都会根据交趾经济的发展水平给四家布料商贾设定一个缴税的最低限额。

    一旦哪家布料商的的年缴税额连续两年低于了最低限额,那么李云天就会增收一定的罚金作为惩罚,以此作为激励的手段。

    值得一提的是,李云天给四大布料商划分区域的时候采用了交叉划分法,以清化府为例,清化府分为南北两个区域,清化府南部属于郑婉柔的婆家郑家,北部属于陈凝凝的婆家陈家,而清化府以南和以北的两个区域分给了另外两家布商。

    在分配地域的问题上,李云天不仅采用了交叉划分法,而且还用抓阄的模式,这样一来尽可能公平地给四家布商创造经商的条件,进而使得九州商会的会员无不对此心悦诚服。

    其实不仅布料,交趾所有的生意李云天都采用这种方式进行分配,他知道那些竞得交趾商业专营权的商贾并不怕在交趾做赔了生意,毕竟生意场和战场一样都没有常胜将军,而是担心无法再生意场上得到公平的对待。

    李云天对那些商贾一视同仁,用实际行动打消了他们的顾虑,使得他们敢于对交趾进行投资,进而促进了交趾农业、工业和商业迅猛发展。

    当年李云天在平定交趾叛乱的时候为了筹集军饷在扬州举行了竞拍交趾商业专卖权,进而大获成功,顺利筹集到了足够的军饷,以至于在京城官场引发了不小的震动。

    江南商贾家财万贯并不是什么秘密,可能像李云天那样让其拿出来巨额钱财来支援境况堪忧的交趾战局,这可就非常罕见。

    毕竟商人逐利,没有足够的利益很难使得他们拿出大笔钱财,而以九州商会为首的那些商贾们却心甘情愿地投资明军接连打了败仗的交趾,实在令人感到诧异。

    因此,赵慕宇知道交趾的商业经营权掌握在那些竞拍者的手里,刘仁在交趾被陈天远打压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陈天远手里握着布料生意的专营权,刘仁得罪了他岂不是自寻死路。

    正如赵慕宇先前猜测的那样,刘仁的那几本账册记载了陈天远采用以次充好、低进高卖等方式盘剥交趾地方上的那些布商,由于陈天远手里握着布料专营权同时又在九州商会权势很大,故而那些受盘剥的布商唯有忍气吞声,得过且过。

    刘仁在账册里还夹了一封绝笔书,上面特别指出不仅九州商会的布商,其他的像米商、盐商等商人,已经全部加入了九州商会,这就使得交趾地界上的商人不得不屈服于向陈天远这种九州商会权贵人物的淫威下。

    而刘仁正是因为得罪了陈天远,随之被陈天远设计,落得一个倾家荡产的地步,陈天远的做法很简单,先是找人向刘仁订购大批布料,然后撕毁与刘仁先前签订的供货合同,迫使刘仁不得不向那名订货的买主赔付了大量的赔偿金,进而破产。

    之所以会有绝笔书,按照刘仁在绝笔书上的说法是李云天权势滔天,他担心自己进京告御状会有不测,故而留下此绝笔书为证。

    绝笔书前半部分并没有什么值得赵慕宇惊讶的地方,无非就是痛诉九州商会在交趾商界横行霸道、仗势欺人,这些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真正令赵慕宇感到惊愕的是绝笔书的后半部分,刘仁痛责李云天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这令他感到无比诧异以至于当堂“失态”。

    按照刘仁的爆料,李云天由于掌控着交趾的军政大权,因此在交趾设立了种类繁多的税收,而且税率之高简直骇人听闻。

    赵慕宇之所以被触动,是因为刘仁在绝笔书中列下了交趾商税的税率,税率高得令他倍感震惊。

    交趾的税收与大明两京十三省不同,不仅农业税采用了“摊丁入亩”,而且商业税也没有采用实物税,而是折算成了银税,按照一定的比例收取税银。

    其中,只有冶铁业的税率要低于两京十三省,其他的行当的税率皆要高于两京十三省,按照刘仁的解释冶铁业的税率之所以比较低,是因为冶铁业几乎都被九州商会的陈家和郑家把持,因此李云天特意调低了税率以保障他们的利益。

    依照洪武二十八年的定制,明太祖下令罢除各处官冶,允许私人自由采矿冶炼,按产量纳税三十分之二。

    也就是说,冶炼出来的三十斤生铁中两斤交给官府当做税,其余的二十八斤生铁归冶炼者。

    值得一提的是,明朝实行“一条鞭”税法以前,税收并不是用银两来交纳的,而是经营什么行当就拿什么行当的东西来交税,简称实物税,也叫物税。

    这就使得各级官吏在收这种实物税时趁机挑肥拣瘦,从中牟利,是官吏们捞钱的一个重要手段。

    李云天对交趾的税收进行了改革,将物税折算成银两来交纳,既简洁明了,同时也避免了税官仗着手里的权力鱼肉百姓。

    按照大明两京十三省冶铁业三十取二的税收政策,换算成税率的话就是6。7%,而交趾的冶铁税率则为5%。

    而且,交趾的冶炼业与两京三十省不同的是,向民间开放金、银等贵金属的冶炼,按照刘仁的说法那些能开采金、银的商贾莫不与李云天有着密切的关系,虽然李云天把税率定为了60%,但偷税漏税现象非常严重,隐瞒下来的金银都被那些商人给瓜分了,贪腐之严重简直触目惊心。

    至于像布匹、粮食等常用物资,交趾的商税定为了李云天将常用物资的商业税收定为10%,而两京十三省的商税是三十税一,换算成税率就是3。3%。

    换句话来说,交趾的商税是两京十三省的三倍。

    至于盐和茶叶等国家专营物资,与金矿和银矿的情形一样,李云天也将其开放给了商人运贩,虽然李云天也将税率定为了60%,但这依旧是掩人耳目而已,偷税漏税现象依然严重

    另外,丝绸虽然不是国家专营物资但由于其属于市场上紧俏的稀缺奢侈品,故而交趾的税率中单独将其征税,课税30%。

    由于交趾地处偏远再加上荒芜贫瘠,因此朝堂之上很少有人关心交趾的事情,至于注意到交趾商业情况的官员就少之又少。

    因此,纵然赵慕宇见多识广,当目光落在那一连串远超大明两京十三省的税率上后还是大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交趾的税率竟然如此之高,而且还向商贾们开放了金矿、银矿和盐茶等国家专营物资的运营权,实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说到底,古代由于通讯不发达,再加上商业被士大夫阶层所轻视,京城的官员们谁吃饱了撑的去关注交趾的商业,尤其像赵慕宇这样的高官权贵每天事务繁忙,更不可能去了解交趾的事情。

    如果单从税率上说的话,李云天确实可以算得上是“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这使得赵慕宇感到非常意外,他认为李云天并不是一个贪婪之徒,否则绝对不会在交趾和辽东战场生数次以身犯险,可怎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不过,赵慕宇又不得不相信刘仁在绝笔书上的所言,因为刘仁提供的税金印信不仅包括布料,而且还有米、盐和茶等等。

    或许是为了确保那些米、盐和茶等税金印信主人的安全,刘仁将税金印信上表明主人身份的部分都给剪去,只留下征税的部分,上面有着详细的税率。

    值得一提的是,交趾的税金印信与大明两京十三省不同,是特制的纸张,上面写有交税人的名称、数量、税率、金额以及时间等等,一式三联,总督府、地方税司和商贾们各自保留一联,以备查账。

    而两京十三省的税金印信则比较简单,通常开个条子上面盖上印章就可成为交税的凭证,交税者则在税官提供的完税账册上的名字下方按手印,由此一来就给那些税官提供了上下其手的机会。

    “镇国公,你看看这些印信是否由交趾的课税司所发。”赵慕宇翻看了一些刘仁留下的那些证据后,沉吟了一下让人把那些税金印信拿给了李云天,想让李云天来辨别真伪,毕竟大堂上除了李云天外的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交趾的税金印信,根本无法知道真伪。

第772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赵大人,本公涉及此案恐怕不方便鉴别这些印信,赵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李云天接过那些税金印信翻阅了一番,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向赵慕宇说道。

    在李云天看来,那个策划了刘仁一案的幕后主使者好像非常痛恨自己,否则的话也不会想方设法地诋毁自己。

    可惜的是,有一件事情对方可能忘记了,那就是一个谎言要用千百个谎言来掩盖,也就会随之产生千百个破绽,进而给予对手可乘之机。

    如今换作李云天的话,他绝对不会整出如此多的事端来,因为事情越简单的话破绽就越少,对手也就越难从中脱身,否则的话将会给对方提供很多可以利用的机会。

    跟刘张氏的供词一样,这些印信也都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个错误将成为李云天的杀手锏,届时给予刘张氏和董友才致命一击。

    “来人,去税局请人来鉴别这些税金印信!”赵慕宇闻言觉得李云天言之有理,因此抽出一支令签高声向堂前的一名差役喝道。

    自从两淮盐道贪墨案结束后,宣德帝在李云天的建议下再次分了户部的权,将两淮盐税和地方上的商税从户部分开,分别成立了两淮盐局和大明税局。

    其中,大明税局是一个直属内阁的新衙门,不归地方衙门管辖,是一套全新的行政运营体系。

    虽然大明税局划归在了内阁的名下,但满朝文武都清楚内阁的那些阁老并不善于商务,毕竟阁老们一直在京师任职没有担任过地方官,因此组建税局的事情自然而然要落在有着丰富地方治理经验的李云天身上。

    李云天将偌大的交趾治理得井井有条,海外商贸所收的关税更是抵得上大明国库数年的税收,因此有着左春坊大学士头衔的李云天是组建税局的不二人选,因为他基本上可以称得上是个准内阁阁员。

    在李云天看来,内阁要想在最快的时间里使得大明税局投入运营,那么必须要借助讲武堂在各地的司务处。

    讲武堂现在已经在大明全国各地开设了司务处,司务处的人员几乎全部都由讲武堂六大学院毕业,接受过系统、专业的政务培训,其中就包括税收方面的事宜,是绝佳的税务人员。

    因此,讲武堂在各地的司务处可以承担大明税局的职责,大明税局在地方上的分支机构可以依靠讲武堂各地的司务处来运作,这样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同时这也是李云天要在各地成立司务处的一个重要原因,他早就盘算好了以后要成立商局的事情。

    有了讲武堂在各地司务处相助后,大明税局筹建无疑就顺利了许多,届时除了在京城设立大明税局总局衙门外,其在大明各地的分局直接挂牌在讲武堂在当地的司务处。

    宣德帝当年在朝堂上要成立商局和税局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在李云天的提醒下看出了大明收取和支出都由户部来掌管的弊端,因此这才借着两淮盐道的事情进行了改革,把税权从户部给分离了出来,以保证大明的税收。

    值得一提的是,当宣德帝增加商税的消息传到江南后,江南的商贾们除了感到惊讶外并没有表现出抵触的情绪,要知道当年洪武皇帝可是曾经要取消商人这个职业,而且对商人是极力打压,与洪武皇帝比起来宣德帝的做法可谓要平和许多。

    况且,宣德帝此番并不是简单地加税而已,史无前例地设立了税局以及商局,而主掌商局和税局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镇武侯,这对商贾们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事,意味着他们以后终于有了可以倚仗的衙门,不用再被地方衙门的那些官吏敲诈勒索。

    为了响应宣德帝的这一举措,江南的商贾甚至纷纷调低了货物的价格,使得江南的物价随之下跌了近一成,足见宣德帝此举甚得商贾的欢迎。

    江南商贾们的反应使得京城的文武百官始料不及,也使得那些暗地里准备看笑话的人大失所望,原本在人们看来宣德帝加税的话必将导致物价上涨,可江南的物价不涨反跌,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江南商界历来就是大明商界的晴雨表,既然江南的物价跌了那么大明各地的物价也随之出现了不动程度的跌幅,国家政策对商业的宏观调控此时已经初显端倪。

    虽说宣德帝下了组建大明税局的谕令,可时至今日大明税局的体系依然没有进行运作,按照李云天的计划本来宣德九年各地的税局就可以开始启用,但是后来鞑靼和瓦剌人的南侵打乱了他的计划,全国上下都在忙着北方的战事,大明税局各地方分局的组建自然也就被搁置。

    直到宣德九年年中,李云天这才重启了被中断近两年的大明税局地方分局的组建事宜,大明税局总局衙门在宣德九年七月份的时候就竣工,并且挂牌成立,现在就等着地方上的税局组建完成就能投入运营。

    其实,大明税局地方分局的组建并不顺利,在户部的刻意放纵下,受到了地方衙门极大的阻力,地方衙门可不想将如此好捞油水的法子拱手于人,这使得李云天非常头疼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循序渐进地来。

    有一个成语说的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大明税局的组建被耽搁了下来,但是却无形中帮了李云天一个大忙,使得李云天能顺利从刘仁一案中脱身而出。

    虽然大明税局还没有投入运行,但赵慕宇知道李云天从交趾调来了一批税官来充实税局总局衙门,那些税官在十月份的时候已经抵达了京城,肯定可以鉴明那些印信的真伪。

    “大老爷,小人听闻税局都是镇国公的人,不知此事是否属实?”不等堂下的那名差役捡起赵慕宇抛在地上的令签,董友才忽然开口,一脸紧张地望向赵慕宇。

    赵慕宇闻言眉头顿时微微一皱,他万万没有想到董友才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番话来,虽然看起来好像董友才只是在提问而已,但实际上却是提醒赵慕宇要让税局的税官回避此案,以免他们做伪证。

    “赵大人,此人言之有理,为了公正起见税局的人最好避嫌。”李云天见赵慕宇竟然给自己暗中下绊子,嘴角顿时流露出一丝冷笑,不动声色地向赵慕宇说道,“交趾税收印信在户部留有存底,而且户部去年曾经派人到交趾核查税务,现在业已返回,可以辨别这些印信的真伪。”

    由于大明税局还没有运行故而商税还是由户部进行负责,按照规定,交趾税收印信的制式在户部留有存档,以备将来户部与地方衙门进行核查。

    董友才闻言顿时不再言语,在京城的各大衙门中李云天与户部的关系最为微妙,由于李云天数次“招惹”户部并且两次分了户部的权力,先后成立了农部和大明商局,故而户部与李云天的关系可谓是最差的,只不过近些年来有所缓和而已。

    故而,如果户部来人的话董友才无话可说,因为户部的人在京城各大部院中最不可能袒护李云天。

    “如此甚好。”赵慕宇正准备呵斥董友才多嘴的时候,猛然听见了李云天的这番话,不由得感到有些意外,随后点了点头,吩咐那名差役前去户部请人。

    通常说来,避嫌指的是涉案之人与主审官或者陪审有某种密切关系,这个时候主审官或者陪审官要避嫌,而作为证人的话一般没有避嫌一说,只有作伪证的嫌疑。

    而董友才正是怀疑大明税局的人会做伪证说那些税金印信是假的,因此才有先前的一问,虽然话有偏颇但是意思却明确表达了出来。

    在赵慕宇看来,大明税局的人前来作证并不违背大明律例,而且还能袒护李云天,无疑对李云天有利,可他没想到李云天竟会舍弃税局的人而找户部的人前来,实在是得不偿失,因为户部的人不可能偏袒李云天。

    潜意识里,赵慕宇已经把那些税金印信当成是正品,因为他实在找不出刘仁要作假的理由,再加上刘张氏和董友才逼真的表演,以及李云天坐拥交趾军政大权,故而自然而然地就选择相信了刘仁。

    不得不说,刘仁那封绝笔书后半部分的内容使得赵慕宇倍感震撼,他不相信刘仁吃饱了撑的自己找死,要编出这些东西来诋毁李云天。

    等那名差役拿着令签离开后,赵慕宇让人把刘仁的绝笔书拿给李云天看,同时暗中观察着李云天脸色的变化。

    “赵大人,既然现在是与刘仁有关的堂审,那么不如将刘仁的这封信公之于众,也好让大家明白他的意思。”李云天扫了一眼绝笔书后沉声向赵慕宇说道,脸色如常,看不出有任何的心理波动。

    这可大大出乎了赵慕宇的意料,在他看来无论是真是假李云天都会有一个比较激烈的反应才对,通常来说不是矢口否认就是暴跳如雷,可李云天就像没事儿的人一样,使得他完全看不出李云天心中在想什么。

    不过很快,赵慕宇就惊讶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年纪轻轻的李云天竟然做到了神华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着实令他感到惊愕,别看李云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在京城那些五六十岁的重臣里面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年轻人”。

    这使得赵慕宇心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感慨,怪不得李云天能有今日之地位,其心智出类拔萃,在大明官场上恐怕无有出其右者。

    随后,赵慕宇喊来了在一旁案桌上作记录的文书,让其把刘仁绝笔书上的内容高声读了出来,公之于众。

第774章 正式交锋

    顺天府,府衙大堂。

    刘张氏和董友才各自抄了一遍税金印信后,李云天又做出了一个令人感到意外的举动,让两人把刘张氏先前写的那份供词又各自抄写几份,依然要在上面签字画押。

    “刘张氏、董友才,本公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何要诬陷本公,不过本公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坦诚实情交待出幕后主使者,那么本公将向赵大人求情,对尔等从轻发落。”

    等刘张氏和董友才抄完了刘张氏的供词,李云天翻看了一下两人两次的抄写件,不动声色地望向了他们,沉声说道。

    “国公爷,小人先前所说句句为实,绝无半句谎言,即便是国公爷以后不会放过小人,小人也不会更改,否则难以报答老爷平日里对小人的恩情。”董友才闻言嘴角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一本正经地回答,表现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事到如今深陷困境的李云天还能说出这等虚张声势之言,着实令董友才感到轻蔑,毕竟董友才不是吓大的,有着丰富的人生履历,岂会被李云天三言两语就给唬住了。

    “国公爷,民妇只求一个公道,虽死无悔!”刘张氏随后也郑重其事地望着李云天,大义凌然地说道,摆明了要跟李云天死磕到底。

    “唉!”见刘张氏和董友才冥顽不灵,李云天不由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神情严肃地望着两人说道,“本公告诉你们,一个谎言往往需要要千百个谎言来掩盖,也就随之产生千百个破绽,难道你们认为所做之事天衣无缝?”

    听到这里,赵慕宇的眼前顿时亮了一下,按照他的经验,每当李云天说出后面的一句话时就会进行犀利的反击,因此他心中不由得有些期待,想要看看李云天要如何扭转乾坤,反败为胜。

    刘张氏和董友才闻言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两人惊讶地发现李云天此时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显得胸有成竹,这令两人心中顿时感到不安。

    现场的人们也对李云天突如其来这一番言语感到疑惑不解,无论再怎么看李云天现在都是泥潭深陷,连自身都难保了还在这里虚张声势,大言不惭地想要威胁刘张氏和董友才就范,这简直就是痴人做梦,刘张氏和董友才既然来顺天府很显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岂会受到李云天的胁迫?

    “把它们发给堂外那些识文断字的百姓。”在众人狐疑地注视下,李云天将手里拿着的那些抄写件递给了一旁立着的几名顺天府的差役。

    几名差役不敢怠慢,连忙拿着那些抄写件去了堂外的院子,将其分发给了堂外识字的百姓,这使得院里的百姓纷纷下意识地围聚在了那些手里握着抄写件的人身旁,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抄写件上的内容。

    “禀大人,户部的大人已经请到。”

    “禀大人,工部的大人已经请到。”

    就在差役们在院中分发那些抄写件时,先前受李云天所托被赵慕宇派人前去拿李云天所需物品的差役一前一后赶了回来,高声向赵慕宇禀告。

    几名手里捧着正方形和长方形的木匣官员面无表情地跟在那些差役后面,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李云天要拿的东西自工部和户部。

    由于户部衙门和工部衙门相距不远,因此户部和工部当值的堂官在接到了赵慕宇要求协助查案的公文后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带上李云天需要的物品前来,生怕耽搁了这场被京城各界所瞩目的焦点堂审。

    因为户部和工部并不是顺天府下辖的衙门,故而赵慕宇要想从工部和户部调东西的话不能单单凭借令签,令签是给差役行事的凭证可以用来传拘平民,而向其他衙门请求协助的时候必须要发公文,得到衙门主官的允许后方能成行。

    “赵大人,本公有些话想要问刘张氏和董友才,不可大人可否方便。”当差役们在院子里发放完那些抄写件后,李云天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向赵慕宇说道。

    “国公大人请便。”赵慕宇闻言连忙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双目禁不住流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说实话,他更愿意看见李云天绝地反击,否则今天的堂审也就显得太过平淡,他相信这也是百姓们所希望看见的一幕,只有跌宕起伏的案情才能令人印象深刻,回味无穷。

    见此情形,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李云天的身上,想要看看他接下来如何来为自己进行辩解。

    “诸位,宣德二年本公奉皇上御命平定交趾的叛乱,当时汉王之乱初定,国库空虚,无以拨付交趾平叛的军饷。”

    李云天抬步来到堂前,一边在大堂上来回踱着步子,一边面无表情地向堂外的百姓说道,“鉴于当时交趾军情紧急,本公于是就想到了一个筹集军饷的办法,向江南的商贾筹钱。”

    “可江南商界那些年已经为朝廷捐献了不少财物,而且交趾的战局又不容乐观,除非强行征募,否则江南的商贾已经断然没有理由为一场看似要失败的战争的捐献钱财,可皇上勤政爱民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做。”

    说着,李云天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苦笑,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因此,为了能筹集到足够的军饷本公请求皇上以交趾未来的商业专营权为交换,给予竞价成功的商贾在交趾的商业专营权,这才有了扬州的那次竞拍,进而使得朝廷大军能在交趾顺利平叛。”

    “你们中间是否有生意人?”随后,李云天停顿了一下,神情严肃地冲着堂外的百姓们高声问道。

    “禀国公爷,小的们经商。”堂外的院子里顿时一阵骚动,然后十来名衣着光鲜的男子挤到了人群面前,小心翼翼地回答。

    “本公问你们,如果你们能参加扬州的那些竞价,并且有充足的资金会不会拍下交趾的商业专营权?”李云天望着那十几名男子,开口沉声问道。

    “禀国公爷,小人不会出价,以交趾当前的形势事前谁也不会料到国公爷能剿灭了交趾的那些叛军,而一旦国公爷征讨失利那么投进去的钱就打了水漂。”

    听闻此言,一名立在人群前方、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向李云天一躬身,高声回道,“国公爷,如果小人没有记错的话,当年的竞价结果只对国公爷的那次征讨有效,要是国公爷无法剿灭交趾的叛匪,那些钱就会充公国库。”

    李云天当年在扬州的竞价被《明新报》报道过,当时《明新报》已经在京城有着不错的销量,尤其是深受商人们的欢迎,故而京城商界几乎都清楚那次竞价的经历。

    很显然,当年明军在交趾战场连战连败,连太子太傅、右军都督府右都督、安远候、交趾总兵官柳升都战死,局势之糟糕可见一斑,没有哪个商贾愿意再给交趾捐献财物,毕竟他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岂能接二连三地给朝廷捐献,那样的话岂不成为了冤大头,而且也容易被朝廷给惦记上。

    由于永乐帝连年征战,再加上宣德帝当时刚刚与汉王打了一仗,这使得大明国库空虚,已经无力再调拨钱粮给李云天征讨交趾的大军当做军饷,李云天正是在这样困难的局势下提出了竞拍交趾商业专营权,在当时确实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架势。

    李云天之所以要提起这段往事,就是要告诉现场众人交趾商业专营权的来历,同时也是引发大家对交趾平叛的回忆。

    果然,当那名大腹便便中年男子的话音落下后,院子里的百姓们再度爆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虽然他们当中很多人当年也听说了扬州竞拍的事情,但是并不了解内情,万万没想到竞拍还有如此苛刻的限制,一旦李云天平定交趾失败所交的钱就打了水漂,同时也意识到了李云天当年竞拍背景的艰辛,要想让那些商贾拿出钱来并不容易。

    赵慕宇望着堂外那些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的百姓,心中不由得对李云天的心智感到钦佩,短短的三言两语就使得现场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些百姓看向李云天的眼神明显缓和了许多。

    “托皇上的福,当年的竞价非常成功,本公记得很清楚,瓷器专营权名额3个,成交价一万两;药材专营权名额3个,成交价三万两;粮食专营权名额3个,成交价十万两;布料专营权名额4个,成交价二十万两;酒类专营权名额3个,成交价十万两;茶叶专营权名额4个,成交价二十五万两;盐类专营权名额4个,成交价十万两;采矿专营权名额5个,成交价十万两!”

    就在赵慕宇心生感慨的时候,李云天一边在大堂里来回踱着步子,一边有条不紊地沉声说道,“以上八类商品共筹集银两三百四十二万两,其中九州商会会员出银一百二十八万两,占总额三成七,其余二百一十四万两为扬州各界商贾所出,占总额六成三。”

    “本公承认,九州商会与本公确实有联系,当年本公在江西九江府湖口县时动员当地的商贾成立了九州商会,本公也因此成为了九州商会的名誉会长,不过本公可以拍着胸脯说,本公从未袒护过九州商会。”

    说着,李云天神情严肃地环视了一眼堂外聚集着的百姓,高声问道,“时至今日,你们可曾遇到过或者听说过九州商会的人仗势欺人的事?”

第776章 犀利反击

    “大老爷,你可要给民妇做主呀,谁都知道镇国公文武双全,智谋无双,辩才冠绝大明,民妇等人岂能说得过他。”

    眼见董友才陷入了困境,刘张氏的双目不由得闪过一丝焦急的神色,眼神闪烁了一番后猛然开口,冲着案桌后方的赵慕宇一边磕头一边哭诉道,“如今民妇的丈夫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顺天府的大牢里,求大老爷给民妇一个公道。”

    刘张氏这么一闹,顿时成功吸引了现场众人的注意,见悲痛欲绝的她哭得梨花带雨,随之纷纷起了怜悯之心。

    李云天见状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岂会不清楚刘张氏的用意,可惜刘张氏的这招没用,她和董友才已经亮明了底牌,现在唯有等着被他打倒在地,然后再狠狠地踩上一脚。

    “禀大人,户部掌管税务的大人已经请到。”就在这时,被赵慕宇派去户部请税务官员的差役赶到,进入大堂沉声向赵慕宇禀告。

    几名跟在差役后面的户部官员向李云天和赵慕宇拱了一下手,然后知趣地里立在了大堂的一侧,与先赶到的那几名户部官员待在了一起,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由于顺天府的案子涉及到李云天,因此他们都显得十分谨慎,免得行差踏错。

    “刘张氏,此时此刻你依旧没有悔改之心吗?”刘张氏仍然在那里痛哭流涕,表现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不等赵慕宇开口告诫刘张氏注意在公堂上的仪态,李云天已经率先开口,冷冷地说道。

    “国公爷,你说什么,民妇听不明白。”刘张氏闻言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李云天,显得楚楚可怜。

    “那两个孩子不是你的吧?”李云天见刘张氏在那里装糊涂,于是面色一沉,高声问道。

    “国公爷,你为何要污蔑民妇?难道就因为民妇状告了你?你是不是也要像杀了民妇丈夫一样杀死民妇?”

    刘张氏没有丝毫心理准备,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万万想不到李云天会扯到她的两个孩子身上,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的神色,然后一脸悲愤地望着李云天,高声质问。

    “刘张氏,本公知道你肯定与那两个孩子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年龄尚幼肯定会把你当成母亲,不过你考虑过他们娘亲的感受吗?”

    李云天没有理会刘张氏的反问,而是神情严肃地说道,自从他确定刘张氏没有去过交趾后,那么就已经可以断定刘张氏所带的那两个孩童不是她所生,否则以刘张氏的年龄孩子岂会这么小?

    唯一的解释就是为了掩盖刘张氏没有去过交趾,并且防止李云天从两个孩子那里寻找突破口,故而找了两个年幼的孩童来演这出戏,毕竟两个孩童年龄尚幼根本就不知道以前曾经在哪里待过。

    换句话来说,那两名孩童不过是刘张氏用来掩饰的道具而已。

    “国公爷,你是铁了心要污蔑民妇吗?”刘张氏见李云天态度坚决,嘴角顿时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嘲讽,擦拭了一眼眼角的泪水高声问道,她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根本就不担心穿帮,因为李云天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她不是那两个孩童的母亲。

    “既然你不到黄河不死心,那么本公就成全你。”李云天见刘张氏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一丝挑衅,于是双目寒光一闪,冷冷地说道。

    “谁是工部的人?”说着,李云天转向了立在公堂上的那些被赵慕宇找来的户部和工部的官员,不动声色地问道。

    “参见国公。”听闻此言,两名身穿七品官袍的中年人立刻走上前一步,冲着李云天躬身行礼,其中一名中等身材的官员手里抱着一个长木匣。

    “把东西给赵大人过目。”李云天向那名中等身材的官员点了点头,沉声说道。

    中等身材的官员不敢怠慢,连忙走上前把长木匣放在了赵慕宇面前的案桌上,然后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卷在一起的纸筒,缓缓地铺开在了赵慕宇的面前。

    “清化城城建图。”赵慕宇定睛一看,脸上随即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原来这是清化城的城市建设图纸,上面不仅清楚地标明了清化城城墙的尺寸,而且还把整个城市里的街道和重要的建筑物也都标了出来,例如府衙、兵营等等,非常详尽,是赵慕宇所见过的最精细的图纸。

    惊愕之余,赵慕宇的视线落在了图纸下方的日期上,上面写着“宣德九年六月定制”八个字。

    “告诉赵大人这幅图的来历。”就在这时,李云天开口向那名立在案桌旁的中等身材官员说道。

    “禀大人,这幅清化城城建图是今年十月份交趾布政使司送来的,随行的还有交趾所有府城的城建图。”中等身材的官员闻言连忙向赵慕宇点明了图纸的来历。

    历经三年的时间,交趾布政使司终于完成了李云天交代下来的任务,绘制了交趾各州府治所所在城市的城建图,然后交由工部留底备案,以备将来需要时可以查询。

    而正是这件看起来与李云天现在面临的案子毫不相关的事情,给他提供了一个揭穿刘张氏谎言的证据。

    “镇国公,下官有些不明白,这张图与此案有何关联?”赵慕宇被李云天的这个举动搞糊涂了,他再度看了面前的图纸一番,不清楚李云天的意图。

    “赵大人,你看看北城吉庆街街口的广场。”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开口提醒道。

    赵慕宇闻言好奇地顺着李云天指点的方位在地图上找去,很快就找到了北城的那个广场,先是面露疑惑的神色,好像并没有感觉出有任何异样之处,随后眼前一亮,惊讶地抬头看向了李云天。

    “赵大人,想必你已经看出了其中的蹊跷。”李云天见状笑了笑,很显然赵慕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刘张氏,你可知罪!”赵慕宇闻言向李云天点了点头,然后一拍惊堂木,冲着刘张氏厉声喝道。

    “大老爷,民妇不知何罪之有,请大老爷明示。”刘张氏不清楚赵慕宇为何会有此一问,更不知道图纸上有什么东西令赵慕宇态度大变,因此不动声色地问道。

    “刘张氏,告诉本官,城北的广场上有何石像?”赵慕宇闻言冷笑了一声,沉声问道。

    “一尊手握宝剑的武将石像。”刘张氏不明就里,想也不想就回答。

    “如果本官没有记错,你先前说与刘仁七月份离开的清化城,本官手上的这幅图是今年六月定制,按照上面的记载北城广场上有两尊石像,一尊是武将石像,另外一尊是勇士石像!”

    赵慕宇冷冷地望着刘张氏,语气变得凌厉起来,如果刘张氏是七月份离开的清化城,那么一定知道北城广场上的石像有两尊,而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只有一尊石像。

    “什么?”刘张氏闻言顿时微微一怔,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万万没有想到广场上的石像会发生变化。

    “刘张氏,今年二月,清化府知府让人在广场上凿出了一尊勇士石像,历时三个月完成,与武将石像东、西相对,你竟然连如此简单的事情都会搞错,还敢说去过清化城?”李云天自然知道诏赵慕宇没办法告诉刘张氏她错在了那里,于是面无表情地向刘张氏说道。

    为了让刘张氏信服,赵慕宇摆了一下手,两名差役就把清化城的城建图拿到了刘张氏的面前,请她确认。

    “假的,这件事情一定是假的,怎么可能有两尊石像,一定是你们搞的鬼,做出了这份假地图。”

    刘张氏果然在地图上看见北城的广场上画着两个小石像,一个正是武将石像,另外一个则是勇士石像,脸色顿时就变了几变,她根本就不知道广场上的石像会多出一个来,随后稳定了一下惊慌的心神,神情愤怒地向赵慕宇说道,“你们官官相护,专门欺压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住口!”赵慕宇闻言面色一沉,指着刘张氏厉声喝道,“此去工部来回不到一个时辰,除去路上的往返时间在工部最多待了两刻钟,你以为两刻钟内能完成如此精美的图画不成?”

    “这幅图你们早就准备好了,故意要陷害民妇。”刘张氏闻言一时间有些哑然,不过她很快又找了一条理由,不甘心地冲着赵慕宇说道。

    “荒谬,这上面有工部的入库大印、入库时间以及负责此事工部官员的印章,岂容你抵赖!”赵慕宇见刘张氏负隅顽抗,于是冷冷地望着她,“告诉本官,你究竟去没有去过清化城?”

    “民……民妇当然去过,你……你们官官相护,故意陷害民妇!”刘张氏闻言脸上的神情更加慌乱,由于心情激动话说也变得有些口吃。

    “哼。”赵慕宇顿时冷笑了一声,刘张氏显然是在抵赖,于是冷冷地望着她,“看来本官不动大刑的话你是不会老实交待的。”

    “来人,给本官上夹棍!”说着,赵慕宇从签筒中抽出一根令签扔在了地上,沉声下达了命令,对刘张氏这种刁民唯有上刑才能令其老实。

    刘张氏的脸色刹那间就变得苍白,她原本以为今天的计划天衣无缝,岂料一时间风云突变,她竟然沦落到要受刑的地步。

第777章 顺水推舟

    “赵大人,既然刘张氏心存侥幸那么本公就让她心服口服,也免得她诬陷咱们官官相护!”刘张氏并没有被上刑,当差役们拿来夹棍准备套在她手指上时李云天开口阻止了这次刑罚。

    在李云天看来现在的局势已然在他的掌控中,因此完全没有必要给刘张氏上刑,况且今天的堂审闹得很大,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关注,故而他要当着众人的面彻底将刘张氏击溃,让刘张氏辩无可辩,取得一场无可厚非的完胜,同时也是对幕后主使者的一种强力回应。

    “国公大人言之有理。”赵慕宇闻言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冲着立在刘张氏身旁的差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赵慕宇之所以会感到尴尬,是因为李云天的审案方式与他截然不同,并不是用刑罚来迫使案犯认罪,而是通过翔实确凿的证据来使得案犯招供,两人一较之下审案能力高下立判。

    虽然赵慕宇在审案上被李云天力压了一头,但赵慕宇并没有感到恼怒,毕竟李云天年纪轻轻就担任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成为都察院的堂官,又成功审理过京通仓案和两淮盐道贪墨案这等震惊全国的大案,其才华已经得到朝野上下的公认,故而败在李云天的手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李云天在官场上的资历固然没有赵慕宇深,但是其在官场上的地位,尤其是文官职务却比赵慕宇要高,可谓是大明士大夫阶层的佼佼者,这使得赵慕宇能心平气和地接受眼前的这一幕。

    与大明其他的知府不同,由于是两京所在地的官府衙门,因此顺天府府尹和应天府府尹职位显赫,品级为正三品,要高出一般的四品知府两级。

    其中,顺天府又因为是京师所在地,因此拥有比较超然的地位,按照大明定制,正三品的衙门用铜印,而顺天府却用银印以彰显其特殊的地位。

    虽然后来大明设立了直隶总督,顺天府所领的浮现在直隶总督的辖区内,但顺天府府尹和直隶总督却不存在隶属关系,京城城垣之外的地区由直隶总督衙门和顺天府府衙共掌,大的事宜要双方会衙办理,而京城城垣之内直隶总督衙门则无权过问。

    在正三品的文官众,赵慕宇的顺天府尹虽然在官阶上与李云天曾经担任过的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平级,但按照大明官场上的排位规则顺天府府尹要位于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之后。

    依照大明九卿排位法,如果不考虑加衔,从高到低依次是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都察院、大理寺和通政使司。

    因此,李云天能使得身为顺天府尹的赵慕宇甘拜下风,由此可见其在大明朝堂上的地位已经相当稳固。

    “董友才,你方才依据交趾税率说本公在交趾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可你是忘记了还是不愿意提及,又或者根本不知道交趾的‘三免两减半’?”

    出乎众人的意料,李云天接下来并没有理会神色已然惊慌的刘张氏,而是转向了面色铁青地跪在一旁的董友才,不动声色地沉声问道。

    “三免两减半?”董友才闻言顿时微微一怔,双目流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很显然并不清楚李云天所说为何物。

    赵慕宇与听审的三法司官员也是第一次听说“三免两减半”,因此纷纷好奇地望向了李云天,想知道其究竟是什么。

    至于堂外的那些百姓就更不清楚“三免两减半”的寓意,私下里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单从字面上来看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你们是否听说过‘三免两减半’?”李云天见现场众人皆神色疑惑,于是转向了立在堂外人群前方的那十几名商人,开口沉声问道。

    “禀国公爷,小人以前听九州商会的同乡说过,去交趾做生意的话前三年免收税金,后两年减半收取税金,不知是否是这个意思。”

    十几名商人闻言不由得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睛里纷纷浮现出茫然的神色,那名站在最前面的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迟疑了一下,试探性地回答。

    “免收三年税金?”听闻此言,现场众人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大明两京十三省之内好像还没有哪个地方敢像交趾那样一下子免去三年的税金,而且随后的两年税金减半收取。

    “三免两减半”是李云天给予那些来交趾投资常用物资商贾的优惠政策,其实最开始时是“两免三减半”,也就是说头两年免征商业税,第三年到第五年收商业税的一半,第六年开始征收全额,以此来支持商贾们集中资金打开交趾当地的市场。

    不过很快李云天就调整了这个优惠政策,进行了进一步的优惠,将“两免三减半”改为了“三免两减半”,也就是商贾们投资交趾生意头三年免征商业税,第四年和第五年收商业税的一半,第六年开始再征收全额。

    有了五年的缓冲期后,那些商贾在交趾的生意将步入正轨,表面上看来交趾的地方衙门好像吃亏了,少收了五年的税金,但从长远来看却是一项促进交趾经济发展的重要举措。

    毕竟交趾对大明来说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偏远地区,在李云天看来官府的财力有限,单凭官府的话很难促进当地经济的发展,因此必须要吸引外来资金。

    跟两京十三省相比,交趾对于商贾而言并没有吸引力,因此李云天唯有从商业政策上入手来引起那些商贾的兴趣,减免税金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举措。

    其实,李云天不仅从税金上给予了那些前去交趾投资的商贾巨大的优惠,而且还提高了商贾的地位,在交趾各州府成立商业协会,拥有向交趾商务司提议和投诉的权利,而交趾商务司将对其提供庇护。

    正是依靠着李云天所提供的种种优惠政策,使得越来越多的江南商人被吸引去了交趾,对推动交趾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而北方的商人因为距离交趾太远因此前去交趾做生意的人寥寥无几。

    在李云天看来,他这次涉及到刘仁的案子其实是一次很好的广告机会,故而这才在堂审上大张旗鼓地宣传着交趾优良的商业环境,以吸引更多的商贾前去交趾投资。

    由于交趾“三免两减半”的税收政策与大明两京十三省的税收政策不同,因此李云天为了避免招致两京十三省衙门的非议而采取了低调行事的方式,否则必定会被外界看成是好大喜功、沽名钓誉、以牺牲朝廷的税金来讨好商贾的伪君子,届时将会有很多的麻烦,这样对交趾的发展殊为不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李云天深以为然,故而他才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交趾优惠的税收政策。

    而且,李云天担心一旦交趾的税收优惠政策正式对外公布后,两京十三省各地方衙门会以稳定地方商业秩序为名联合抵制,届时宣德帝十有**会废除交趾的“三免两减半”等优惠政策。

    再者说了,交趾叛乱平定后千疮百孔,百废俱兴,只有那些腰缠万贯的大商人才有能力前来投资,那些中小商贾即便是想去交趾做生意也没有这个实力,故而宣德九年以前到交趾做生意的商贾以大商人为主,基本上都是通过朋友间的介绍来交趾碰运气。

    不过现在的形势不同,经过六年多的发展交趾的经济已经步入了正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商业上的需求急速增长,这就给那些中小商人提供了做生意的机会。

    虽然李云天不能主动向外界透露交趾优惠的税收政策,但是却可以被动地把这个消息发布出去,这样一来两京十三省的地方官府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反而还会因为交趾糟糕的经济环境和被迫收取高税率而对李云天产生同情,这就是俗称的“借势”。

    李云天正是借了此次刘仁一案的势,趁机向外界宣传交趾的经济政策,必能吸引大量的商贾前去交趾冒险。

    值得一提的是,九州商会已经成立了一家银号,李云天准备让其给需要资金的商人发放低息贷款,以解决那些商人资金不足的困扰,这在大明商界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即便是阿仇和方良也绝对不会想到,两人这次费尽心机给李云天设计了一个局,反而给了李云天一个宣扬交趾税收优惠政策的绝佳机会,在交趾糟糕的经济形势做铺垫后没人会觉得李云天的“三免两减半”是在哗众取宠,反而能体会到他的无奈。

    “董友才,你告诉本公,你们到了交趾不过三年,依然属于免除税金的时期,你的那些税金印信从何而来?”

    在现场众人诧异的注视下,李云天冷冷地望着额头上布满了汗珠的董友才,神情冷峻地沉声问道,这个错误对于董友才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确切的说,犯下这个错误的是阿仇和方良,不过这也怪不得两人,因为交趾地处偏远再加上经济形势一片大好,故而去交趾做生意的商人都忙着扩大经营,基本上无人返乡。

    这样一来的话,交趾实行优惠税收政策一事两京十三省很少有人知道,而阿仇和方良平日里手头的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注意到这一点。

    面对李云天的质问,董友才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交趾竟然会有这种离奇的税收政策,冷汗顺着脸颊就滚落了下来。

第778章 理亏词穷

    “青天大老爷,你可知道交趾是否如国公爷所说的那样免收税金?”

    就在董友才心慌意乱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大堂里的沉寂,刘张氏见董友才被李云天的气势镇住,于是连忙开口给他解围,高声问向了赵慕宇。

    “本官公务繁忙,这是第一次听说。”赵慕宇沉吟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回答了刘张氏。

    “三位大人呢?”刘张氏随后又问向了参与听审的那三名三法司的官员。

    “本官等人也是今天才听说此事。”三法司的三位官员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坐在上首位的官员开口说道,他们都不想介入这件事情因此实话实说是最佳选择。

    “青天大老爷,既然无人知道交趾是否免收税金,那么岂能由国公爷的一番话就断定那些税金印信是假的?”刘张氏见状不由得咬着牙望向了赵慕宇,高声提出了质疑。

    “是否属实本官自会查清,你还是老实交待你究竟去没去过清化城!”赵慕宇闻言眉头顿时就是一皱,冷冷地说道。

    “青天大老爷,你可不能相信国公爷的一面之辞,国公爷在京城权势滔天,他想要陷害民妇的话轻而易举,难道大老爷看不出那张图是事先伪造好的,想要以此来置民妇于死地!”

    刘张氏的脸色变了变,她现在的处境不比董友才好上多少,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因此装出一副悲愤的样子高声向赵慕宇说道,一口咬定李云天在诬陷她。

    “你的意思是镇国公和工部有司衙门的人陷害了你?”赵慕宇的双目闪过一丝厌恶的神色,冷笑着望着刘张氏,他最讨厌的就是刘张氏这种负隅顽抗的刁民,竟然在李云天拿出确凿证据的时候还在狡辩。

    “大老爷,事实真相如何大老爷应该派人前往交趾探查,而不是偏听偏信!”刘张氏闻言迟疑了一下,盯着赵慕宇说道,如果不能在堂审中使得李云天背负上“横征暴敛、鱼肉百姓”的罪名,那么她的任务可就失败了。

    如今既然已经无法把李云天当堂击败,那么刘张氏唯有转而求其次让李云天身上有着奸官的嫌疑。

    “大胆刁妇,竟敢口出狂言污蔑上官,来人……”赵慕宇见刘张氏竟然当众质疑自己断案,顿时勃然大怒,想他堂堂的顺天府尹何时受过这种闷气,用力一拍桌面,怒声指着刘张氏说道。

    顺天府尹虽然名义上掌管京畿事宜,但他却跟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一样,有着承接各地诉状的资格,被外界看成是一个小刑部。

    虽然顺天府府尹的官阶不高,很难在众多事务上有着决断权,但顺天府尹有一项令人羡慕的特权,那就是可以直接进宫面圣,这就意味着其已然成为了大明正三品官职中仅次于六部侍郎和都察院副都御史的存在,地位显赫,平常养尊处优根本就不用上堂问安,何时受到过这种窝囊气。

    “赵大人,何必跟一介女流之辈计较!”不等赵慕宇说出惩治冒犯了自己的刘张氏的刑罚,李云天就开口打断了他,很显然刘张氏是故意激怒赵慕宇,想要以此来结束此次堂审,可李云天岂会让她如意。

    虽然李云天说的风轻云淡,但语气中却有一种不可质疑的威压,赵慕宇闻言顿时心神一凌,激动的情绪随之平复了下来,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望着刘张氏。

    他知道李云天为何接连阻止他动刑,因为今天的堂审事关李云天的声誉,李云天将用自己的方式来解决这件事情,他不能“喧宾夺主”。

    而且,赵慕宇相信,李云天一定会使得嘴硬的刘张氏臣服,因为李云天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故而他现在有些期待李云天会用哪种方式令刘张氏无法再胡搅蛮缠。

    堂外的百姓们也想知道李云天还有什么法子对付刘张氏,于是纷纷凝神望着大堂里,这使得现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静寂无声。

    “虽然你们知道交趾的生意掌握在那里拥有专营权的商贾手里,但是有一点却不清楚,清化城的布料生意的专营权并不在陈天远的手里,他负责清化府南部地区的布料生意,而清化城在清化府北部,负责清化府北部地区布料生意的人名叫张韬。”

    李云天走到刘张氏身旁,神情严肃地望着她说道,“因此,刘仁在清化城如果在生意上招惹了什么人那么一定会是张韬,因为清化府布料生意七成在北部,刘仁岂会把生意放在仅占三成的南部?那样的话他应该住在清化府南部的州府照看生意才对。”

    郑家负责交趾事宜的是郑婉柔的表哥张韬,与陈天远都是九州商务学院第一期的毕业生,由于两人在李云天于江西九江府湖口县担任知县的时候就开始接触李云天的经商理念,因此两人是九州商会年轻一代中最富盛名的人,有瑜亮之称。

    刘张氏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她岂会清楚交趾商界里这些利益纠葛,虽然她不知道李云天说的是否是事实,但是有一件事情能确定,那就是李云天看上去好像对交趾商界的事情知之甚详,可这怎么可能,要知道李云天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理会交趾商界的事情?

    不仅刘张氏,恐怕在场没人知道,李云天将商务与军务、政务摆在同等重要的地位,交趾所施行的经济政策全部都是他的手笔,因此他自然对交趾商界的事情如数家珍。

    “国公爷,民妇记得很清楚,民妇的丈夫就是被陈天远指使的人用那些丝绸给骗了。”面对咄咄逼人的李云天,刘张氏心中越来越感到不安,她自然无法回答李云天提出的质疑,不过她是女人也不需要回答,毕竟做生意是男人的事情,故而咬着嘴唇向李云天说道。

    “那刘仁肯定骗了你。”李云天早就料到刘张氏会负隅顽抗,因此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冷冷地盯着她说道,“清化府只是交趾众多州府中的一个,交趾生意红火的地区是北部与广西、云南相近的州府,以及南部沿海的州府,而交趾中部多山,道路崎岖,据本公所知像陈天远和张韬这种人只会偶尔巡视一次,很难与刘仁有什么过节。”

    “即便是双方有了什么过节,难道你认为陈天远和张韬会把刘仁当成对手?”说着,李云天冷笑了一声问道,很显然陈天远和张韬不会自降身份对付刘仁,肯定会由下面的人出手,因此刘仁说陈天远暗算了他绝对是不实之言,恐怕他连陈天远的面都见不到。

    其实,阿仇和方良事先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不过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挑起百姓对李云天怒火,因此扯上陈天远的话无疑效果更好,反正这件事情等不到被验证李云天就会被宣德帝给杀了。

    可是两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能绝地反击,步步为营地把不利的局势给反转过来,结果使得这件事情成为了李云天用来反击的有力武器。

    “民妇一介女流,不清楚这种恩怨,不过民妇的丈夫确实是被陈天远的人给骗了,要不然也不会倾家荡产来京城告御状。”面对李云天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刘张氏此时方寸已乱,她根本无法回答李云天的问题,因此干脆耍起了无赖,咬着牙向李云天说道。

    “本公刚才看了刘仁的账册,那批导致刘仁赔尽了家产的丝绸高达五万两白银。”

    李云天淡淡地瞅了一眼刘张氏,走到公堂的案桌前拿起了放在上面的一本账册,翻开后展示给刘张氏看,“本公可以告诉你,清化府南部一共有二十万百姓,其中用的起丝绸的人家不超过五十家,一年的丝绸消耗不超过一万两白银,刘仁一次进五万两白银的丝绸至少足够他卖上五年,哪个商人会这样做?”

    “本公还可以告诉你,本公去年年底才清查完交趾的人口数,如果你怀疑本公说法的话可以查看户部的存档。”

    刘张氏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李云天说什么她都会质疑,不过这次不等她开口,李云天已经接着问道,“你不会又怀疑本公从中作假吧?还是怀疑以交趾的物价清化府南部那些山区的百姓一年能购买超过一万两白银的丝绸?”

    听闻此言刘张氏顿时语塞,李云天可谓一语中的,点明了那笔五万两丝绸生意的荒谬。

    很显然,阿仇和方良并不熟悉生意上的事情,因此按照北直隶的消费水平下调后设定了刘仁丝绸生意所涉及的银两数额,没成想还是远远高估了清化府百姓的消费能力。

    “民妇的丈夫既然这样做,那么肯定有他的道理,也许他是想要运到别的地方去卖。”片刻之后,刘张氏回过神来,忍不住开口狡辩道。

    “刘仁不可能这样做,他既然买了陈天远的货,那么就只能在清化府南部销售,因为根据交趾商业专营权,清化府南部的生意无法越境经营否则要受到官府查处。”

    李云天摇了摇头,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解释,冷笑着盯着刘张氏问道,“况且,临近各地货物的进价相差无几,刘仁要想把货卖到别的地方必须降低价格,如果再考虑到路费的话他这次的生意可就亏大了,你认为刘仁会做赔本的买卖吗?”

    刘张氏顿时怔在了那里,李云天所说的话逻辑性非常强,她即便是想要抵赖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因为她无法解释那五万两丝绸的去向,这样一来的话就证明了刘仁在撒谎,那么她先前的努力可就白费。

第779章 矛盾的证言

    “董友才,你告诉本公,刘仁进那批丝绸要卖往何处?”见刘张氏无言以对,李云天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转身问向了大汗淋漓的董友才,神情冷峻地瞪着他。

    董友才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嘴唇泛白,面无血色,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云天竟然对交趾的政务了如指掌,一口就道出了清化府南部的人口数,而且他相信李云天并不是信口开河,大堂上的户部官员肯定已经带来了交趾清化府人口数的存档。

    尤为关键是,正如李云天所说的那样,交趾当地由于经济水平有限,即便是整个清化府一年消耗的丝绸总量也不会超过两万两银子,刘仁一次进了五万两银子的货物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董友才也想进行狡辩,一口咬定刘仁确实进了那批丝绸,可是面对李云天犀利的目光,心虚的他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竟然无法发出半个字来,毕竟李云天先前已经干净利落地揭穿了他和刘张氏的谎言,潜意识里他已经对李云天产生了畏惧心理。

    “交趾是贫苦蛮荒之地,听说穷得几个人合穿一条裤子,那五万两银子的丝绸确实足够刘仁卖上好几年的了!”

    “镇国公竟然免除了交趾三年的商税税金,如此说来岂会横征暴敛?”

    “刘张氏好像并没有去过清化城,否则怎么连位于家门口石像的个数都能搞错!”

    “看来镇国公把商税提的那么高也是无奈之举呀,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交趾百废俱兴,如果没有税金的话如何进行建设?”

    “九州商会的人平常里待人谦和,又做了不少善事,说他们仗势欺人我可不信!”

    ……

    见董友才在李云天的质问下哑口无言,堂外的百姓顿时骚动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在那里低声议论着。

    很显然,董友才作为管家肯定要协助刘仁做生意,可是他在李云天的质问下连那批丝绸的销路都不知道,现场的人们自然要怀疑这笔丝绸生意时杜撰出来的。

    就连在大堂上听审的那三名三法司的官员也禁不住相互间耳语起来,在他们看来案情至此已经很清楚了,刘仁无疑是在诬告李云天。

    听见了堂外百姓的议论声后,面无血色的刘张氏顿时回过神来,神情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为何事态会发展到这一步,就在不久前她还稳居上风。

    “青天大老爷,镇国公巧舌如簧,民妇一个弱女子岂是辩过镇国公。”

    随后,刘张氏使劲咬了一下嘴唇,神色有些狰狞地冲着案桌后面的赵慕宇尖声说道,“民妇听民妇的丈夫曾经说过,他有一条发财的门路这才买了如此多的丝绸,否则岂会有那些税金印信,不过因为此事颇有风险他才没有告诉其他人。请大老爷给民妇做主,还民妇丈夫一个公道。”

    赵慕宇闻言眉头顿时微微一皱,他并没有答理已经显得有些歇斯底里的刘张氏,只是神情冷峻地望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这个愚蠢的女人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大堂上的局势已经被李云天掌控,她的任何狡辩都是徒劳。

    听闻刘张氏的理由后,堂外的百姓们顿时一个哗然。

    此时此刻,谁都看出来刘张氏是在强词夺理,这么大一笔生意的话刘仁肯定不会独自完成,一定会通过董友才来处理相关事宜,因此董友才岂会不知情?这点常理大家还是懂的。

    “刘张氏,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既然如此本公就让你心服口服。”李云天见刘张氏摆出了负隅顽抗的架势,于是冷笑了一声,转身望向了立在一旁的那些户部官员,“交趾在户部的税金印信存档和印章带来了没有。”

    “禀国公,已经带来了。”听闻此言,两名户部的官员连忙上前一步向李云天躬身行礼,两人的手上各自捧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

    “告诉本公,交趾给户部的税金印信存档一共多少张?”李云天闻言不动声色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问道。

    “禀国公,一共一百份。”两名户部官员中立在左侧的国字脸官员闻言,开口沉声回答。

    “你去查验一下,那些印信是否交趾官府所印制。”李云天于是伸手一指放在案桌上的那些董友才带来的税金印信,神情严肃地说道。

    “遵命!”国字脸官员向李云天一躬身,快步走到了案桌前,把手里的黑木匣放在桌上后仔细查看起那些税金印信。

    “禀国公,这些印信确是由交趾官府所印制。”不久后,在现场众人关切的注视下,国字脸官员放下了手里的那些税金印信,郑重其事地回答。

    轰的一声,现场随之一阵骚动,众人禁不住面面相觑,私下里小声议论起来,双目纷纷流露出震惊神色。

    经历了先前的事情后人们本以为董友才带来的税金印信是假的,谁能想到竟然会是真的,这样岂不是证明了刘张氏确实去过清化城?

    “请青天大老爷给民妇做主,还民妇丈夫一个公道。”精神高度紧张的刘张氏闻言面色顿时一喜,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不失时宜地向赵慕宇高声说道。

    赵慕宇的脸上浮现出了疑惑的神色,有些难以相信地望着神色如常地立在那里的李云天,他不明白李云天为何要出如此一个昏招,岂不是给了刘张氏一个翻身的机会。

    三名三法司的官员此时也是一头雾水,李云天整这么一出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放心,赵大人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出乎众人的意料,面对眼前这个“棘手”的局面李云天依旧一脸的从容,冷冷地望了面露喜色的刘张氏一眼,然后转向了那些站在大堂一侧的剩下的户部官员,“你们当中谁去年到交趾查税?”

    “禀国公,是下官等人。”很快,三名官员从队列中站出,齐刷刷向李云天躬身行礼。

    虽说大明实行中央和地方分开税收的税制,但是户部要对各地的税收进行监管和核验,去年户部派人去了交趾核查交趾的税收,就是这三名官员率队前往。

    “你们去看看,那些印信是否交趾官府所发下来的。”李云天伸手一指案桌上董友才带来的税金印信,沉声说道。

    “遵命!”三名户部官员闻言不敢怠慢,连忙走上前查验那些税金印信。

    当他们见到那些税金印信后脸上纷纷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一边翻看着一边在那里低声交谈着什么,好像遇到了什么令他们感到惊讶的事情,这使得人们立刻被吸引了住了,堂外的百姓再度安静了下来。

    “禀国公,这些印信并不是交趾官府所发。”终于,在人们殷切地注视下,三名户部官员停止了交谈,其中一名瘦高个官员沉声向李云天禀告。

    轰!现场的人们顿时再度陷入了骚动中,嗡嗡嗡地在那里议论着,谁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反转,这三名户部官员竟然做出了与那名国字脸官员完全相反的结论。

    赵慕宇也被弄糊涂了,不明白为何两拨户部官员会有截然相反的结论,不过他隐隐约约地觉得李云天此举必有深意。

    “青天大老爷,镇国公权大势大,连户部的官员都帮他,请大老爷给民妇做主呀。”刘张氏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不清楚李云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一边给赵慕宇磕头一边高声喊道,想要给外界造成李云天仗势欺人的印象。

    “刘张氏,本公会告诉你为何户部的属官会对那些税金印信做出不同的结论,不过在此之前本公要先证明你根本就没在清化城里待过!”李云天闻言顿时不屑地笑了笑,刘张氏越是负隅顽抗那么就越给了他向外界展现出真实案情的机会。

    “噢?”听闻此言,赵慕宇眼前顿时一亮,他很好奇李云天能用什么方法来证明刘张氏先前撒了谎。

    “交趾的户籍事宜是不是由你们负责?”在赵慕宇饶有兴致地注视下,李云天转向了大堂上剩下的两名户部官员。

    “禀国公,正是我等负责交趾户籍事宜。”两名户部官员闻言向李云天一躬身答道,其中一名圆脸官员手里捧着一个黑匣子。

    “交趾的门牌底样是否带来了?”李云天望了那名圆脸官员手里的黑匣子一眼,沉声问道。

    “国公爷,下官已然带来。”圆脸官员闻言把手里的黑匣子向前一举,高声回道。

    “把里面的样牌给在座的大人过目。”李云天闻言微微颔首,向圆脸官员下达了指令。

    圆脸官员随即打开了手里的黑匣子,把里面一块块木制的、巴掌大小的长方形门牌拿出来交给了赵慕宇和三名三法司听审的官员。

    刘张氏神情疑惑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脸上的神色异常紧张,经过了先前的事情后她已经对李云天心生忌惮,感觉李云天不会平白无故地让那些户部和工部的官员过来,只是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让李云天抓住了把柄。

    “大胆刘张氏,竟然在公堂之上公然撒谎诋毁镇国公,着实可恶!”就在堂外百姓在那里低声议论着李云天会用什么法子来揭穿刘张氏的谎言时,查看了手里的门牌样牌的赵慕宇猛然脸色一变,伸手重重地一拍惊堂木,神色俱厉地向忐忑不安的刘张氏沉声喝道。

第780章 一场完胜

    包括刘张氏在内,现场所有人都被赵慕宇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谁也不明白赵慕宇为何忽然怒斥刘张氏。

    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他在顺天府的公堂上忙活了大半天,现在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刘张氏和董友才已经不知不觉间被他所编制的一张“大网”给网住,无法从中脱身。

    “大老爷,民妇不知大老爷这是何意。”刘张氏很快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望着赵慕宇。

    “来人,把这个门牌给她看。”赵慕宇冷笑了一声,把手里的门牌递给了一旁的一名差役,那名差役快步走上前交给了刘张氏。

    刘张氏狐疑地查看了门牌一眼后不由得大惊失色,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双目流满是愕然的神色。

    交趾实行门牌后,李云天给户部送来了一些样牌存档,刘张氏手里拿着的样牌是交州城的,上半部分写着“北城庆祥街如意坊一号”十个字,下半部分是一个大大的“1”字。

    刘张氏并不认识阿拉伯数字,因此不清楚“1”为何意,不过她先前所写的在清化城的门牌中没有阿拉伯数字,这对她来说可是一个致命的失误,如果她在清化城住过那么绝对不会犯下这个错误。

    “刘张氏,如果你去过交趾,那么应该知道交趾的门牌上的号码以大食数字为主,其位置非常醒目一眼就能看见,可你却毫不知情,你还敢说你去过清化城?”李云天见刘张氏面色惨白,知道她已经意识到了疏漏之处,于是沉声质问道。

    说着,李云天挥了一下手,那名圆脸官员就把剩下的门牌样牌分发给了堂外的百姓,在百姓们中间争先流传。

    “听说讲武堂用的就是大食的数字。”

    “《明新报》上也有大食数字,页数全部用大食数字表示。”

    “我有一个亲戚在国子监里帮工,他见算学的监生们用过大食数字。”

    “镇国公是讲武堂的总教官,又是交趾的总督,自然也会在交趾用大食数字。”

    “看来刘张氏一家真的没去过交趾,他们是在诬陷镇国公呀!”

    ……

    见到那些门牌的样牌后,堂外的百姓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李云天曾经在《明新报》上专门介绍过阿拉伯数字,为了更加通俗易懂故而用“大食数字”来称呼,明新报报馆、讲武堂以及国子监皆已使用阿拉伯数字。

    因此,京城的百姓们对阿拉伯数字并不陌生,有些人甚至私下里也在使用,只不过没有正式推广而已。

    值得一提的是,交趾交给户部留存的户籍存档上的门牌号并没有使用阿拉伯数字,这是因为李云天考虑到阿拉伯数字并不是官方数字,如果使用的话颇为不妥。

    李云天现在心中有些庆幸他当时的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决定,因为他可以肯定幕后的指使者在户部有内应,否则对方不可能知道交趾门牌号的内容以及得到那些税金印信。

    由于交趾交给户部的户籍存档上没有使用阿拉伯数字,这使得幕后指使者根本不清楚阿拉伯数字在交趾的用途,进而给了李云天绝佳的反击机会。

    另外,交趾的门牌样牌虽然也在户部,但是并没有与户籍档案放在一起,而是存放在了户部用来储藏杂物的库房。

    这是因为交趾的门牌样牌在大明是第一次出现,户部并没有相应的管理措施,因此只能归类于杂物进行存放,无形中也帮了李云天一个大忙,很显然交趾样牌被刘仁一案的幕后指使者忽略了。

    如果其见到了交趾门牌样牌的话,那么肯定会意识到阿拉伯数字在交趾的特殊作用,进行改正与之有关的错误。

    面对堂外那些议论纷纷的百姓,刘张氏面色惨白在僵在那里,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她原本还想继续胡搅蛮缠表示清化城的门牌没有使用这种奇怪的阿拉伯数字,不过万万没有想到京城的百姓竟然知道阿拉伯数字,而且就连国子监里也在使用阿拉伯数字,这使得她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坍塌,已经无力再行辩解。

    “董友才,你可知道为何刚才那些税金印信会被户部的属员做出相反的结论?”李云天见刘张氏失魂落魄地跪在那里,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知道她已经被彻底击垮,因此望向了面无血色、神情惶恐的董友才,不动声色地问道。

    董友才不过是一个跑腿的,哪里清楚那些税金印信从何而来,因此一脸茫然地看向了李云天。

    “镇国公,本官也觉得奇怪,为何户部属员会做出不同的鉴定?”这时,赵慕宇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狐疑地开口询问道。

    “赵大人,本公第一次让户部属员鉴定的时候,问的是那些印信是否是交趾官府所印制。”

    李云天闻言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沉声向赵慕宇说道,“本公见过交趾的税收印信,因此知道董友才拿来的印信确实是交趾官府所印,由于它采用了特殊的材质,因为大明现在无人能仿制。”

    “本官明白了。”经李云天这么一提醒,赵慕宇顿时明白了过来,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问向那名先前做鉴定的国字脸官员,“本官问你,你可曾见过交趾课税司给商贩开出的印信?”

    “禀大人,下官只是负责收藏交趾官府所制的空白印信,并没有见过交趾课税司给纳税商贩开出的印信。”国字脸官员闻言向赵慕宇一躬身,沉声答道,

    堂外的百姓这时也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怪不得李云天让国字脸官员鉴定那些税金印信是否出自交趾官府,而没有让其鉴定印信的真伪,原来国字脸官员根本就不知道交趾课税司开出的税金印信是什么样。

    “告诉本公,你们为何断定这些印信是假的?”李云天觉得现在已经到了揭开那些税金印信是伪造的证据的时候,这样一来今天的堂审也就可以顺利终结,因此他扭头望向了那名先前断言那些税金印信是假的瘦高个官员,开口沉声问道。

    “禀国公爷,交趾课税司在印信上盖的是蓝色的税章,可是这些印信上的税章却是红色。”瘦高个官员向李云天一共身后,高声做出了解释,“而且,交趾课税司开出的税金印信上不仅有大写数字,还有相应的大食数字,这些印信上却没有大食数字。”

    赵慕宇闻言恍然大悟,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隐情,大明衙门的公章通常用的都是红印,谁能想到李云天为了彰显税收的重要而在交趾使用却是用蓝色的税印。

    随后,赵慕宇猛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由得望向了户部的那名国字脸官员,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他现在终于明白李云天为何要让国字脸官员带那个黑匣子前来,而且还询问了交趾给户部送来的空白税金印信。

    如果赵慕宇没有猜错的话,国字脸官员所带来的黑匣子里放着的就是交趾给户部的一百份空白税金印信,而且税金印信的数量肯定少于一百份了。

    赵慕宇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摆在桌案上的那些董友才带来的税金印信,他现在可以肯定这些税金印信一定来自户部,确切的说来自国字脸官员所带来的这个黑匣子里。

    原因很简单,交趾的税金印信采用了特殊的制作方法,因此正如李云天所说的那样绝无仿造的可能,因此董友才的税金印信一定来自官方。

    这些税金印信如果从交趾流出来的话,那么一定不会出现使用红色税章以及忘记阿拉伯数字这样的错误,故而只能来自户部。

    “打开匣子,查看一下你们保管的物品是否有异!”果然,下一刻,李云天沉声向国字脸官员和那名先前立在国字脸官员右侧的络腮胡子官员,国字脸官员保管空白税金印信,而络腮胡子官员保管税章。

    国字脸官员和络腮胡子官员闻言不该怠慢,连忙当众打开了各自带来的木匣,仔细地查验起来。

    现场众人立刻被两人的举动吸引,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都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禀国公,下官这里的空白印信少了三十五份!”很快,国字脸官员就脸色大变,惊慌地向李云天禀告。

    “国公,下官的这枚交趾清化府的税章上面有一些红色的印泥。”随后,络腮胡子官员也诚惶诚恐地汇报。

    轰的一下,堂外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因为董友才提供的那些税金印信不多不少正好是三十五份,这一下即便是不用李云天提醒现场的众人也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是用脚丫子想也能知道董友才带来的税金印信来自户部的留档,这意味着刘仁一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谎言。

    董友才见状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浑身不停地颤抖着,脸上苍白得可怕,他先前并不知道那些税金印信的来历,不过现在已经清楚它们从何而来,他这次可谓是在劫难逃。

    不仅堂外的百姓,大堂上那三名听审的三法司官员相互间也低声交谈着,三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董友才拿来的税金印信竟然来自户部,这下事情可就闹大了,李云天可是大明堂堂的国公,出了这种事情户部肯定会被三法司彻查。

    望着大堂外嗡嗡嗡地议论着的百姓,李云天暗自松了一口气,嘴角流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剩下的事情就是如何使得这场闹剧妥善收场。

第781章 息事宁人

    随着董友才带来的那三十五份税金印信的来历被李云天揭穿,现场的形势一片混乱,不要说堂外的百姓就连大堂上值守的差役相互间也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犹如菜市场般热闹,毕竟今天堂审发生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刘张氏、董友才,你二人可知罪?”

    赵慕宇见状眉头微微一皱,用力拍了拍惊堂木后冲着刘张氏和董友才沉声喝问,虽然他清楚刘仁的案子现在已经超出了顺天府管辖的范围,但他身为顺天府尹肯定要给李云天一个公道,因此自然要追问刘张氏和董友才的诬告罪责。

    听闻此言,精神高度紧张的刘张氏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软也瘫在了地上,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败得如此之惨。

    “镇国公,你看……”望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刘张氏和董友才后,赵慕宇有些为难地看向了李云天,想要看看李云天有何指示。

    赵慕宇宦海沉浮数十年,岂会不知道刘仁一案事关重大,很显然,要想从户部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出那些税金印信并且还加盖清化府的税章,绝非普通人能够办到,他才不想搅和进这样的麻烦里,天知道是什么人想要陷害李云天。

    “国公爷,下官真的不知道那些印信是如何丢失的,请镇国公明察。”赵慕宇的话音刚落,国字脸官员就神情惶恐地跪了下去,他负责保管交趾的空白税收印信,如今那些印信不仅丢了还用来诬陷李云天,如果朝廷追究下来的话他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国公爷,下官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下官以前从没有动过清化府的税章,请镇国公明察。”络腮胡子官员随即也跪了下去,面色煞白地说道,他知道自己这次的祸闯大了,要是被定为刘张氏等人的同谋,他就等着被抄家问斩吧。

    “起来吧,对方是冲着本公来的,连本公都被他们算计了更何况是你们,不过尔等失职之罪是逃不了了。”

    李云天冲着两人摆了摆手,他知道刘仁一案所涉及的税金印信与国字脸官员和络腮胡子官员无关,从第一眼见到两人时他就在暗中观察两人的言行举止,可以确定两人并不知道税金印信的事情。

    国字脸官员和络腮胡子官员不过是户部普通的官吏,岂敢招惹李云天这种朝廷重臣?况且,刘仁一案的幕后主使者肯定也不会让太多的人知道此事,绝对不会拉拢他们这两个小卒。

    换句话来说,户部里的那个内应官阶肯定要比国字脸官员和络腮胡子要高,据李云天所知各大衙门库房的钥匙不会只有一把,另外的钥匙通常掌握在级别更高的官员手里,而掌握其他钥匙的人就是内应的最大嫌疑者。

    “谢国公爷,谢国公爷!”国字脸官员和络腮胡子官员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向李云天道谢,有了李云天的这句话两人算是从这场旋涡中抽身而出,依照李云天一言九鼎的性格绝对不会再对此事找他们的麻烦。

    与此同时,两人心中也万分痛恨那个暗中拿了交趾税金印信并且私自加盖税章的人,使得两人遭到了无妄之灾,也不知道朝廷会如何惩治他们的这次失职。

    “赵大人,本公怀疑他们是北元派来的奸细,想要诬陷本公以报上次战败之仇。”解决了国字脸官员和络腮胡子官员的事情后,李云天瞅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刘张氏和董友才,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后沉声向赵慕宇说道。

    “既然如此,本官就奏请皇上,让皇上来定夺。”赵慕宇闻言双目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后不动声色地回答。

    在赵慕宇看来,刘仁一案远非李云天说的这么简单,北元残部已经被大明赶到了漠北,现在恐怕为了争夺地盘儿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李云天?

    赵慕宇相信李云天肯定也知道这一点,可李云天却把矛头指向了北元,这令他感到非常意外,这意味着被人算计了一把的李云天打算息事宁人,不准备将此事闹大,否则一旦查下去的话指不定牵连到朝廷中的什么人出来。

    显而易见,要想对付李云天而且有这个能力的人一定也是像李云天一样的朝廷重臣,想要除掉李云天以获取某种利益,户部里的那些交趾的空白税金印信无声无息地被盗走就是最好的印证。

    另外,还有李云天先前在太和殿忽然之间被浙江道监察御史吴欣弹劾,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偶然发生的,是被人精心设计的结果。

    换句话来说,赵慕宇怀疑李云天这次被诬陷是朝廷里某一方势力所为,通常这种情形下受害一方会进行犀利的反击,而李云天却放弃这样做,着实令他感到意外。

    李云天注意到了赵慕宇双目中一闪而过的惊愕,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不想揪出幕后主使者,不过现在宣德帝重病在床他实在不愿意让宣德帝为此事而感到烦心,故而只能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由于罪证确凿,刘张氏和董友才很快就被顺天府的差役押去了大牢,两人享受了单人牢房的待遇,被狱卒严加看管。

    “镇国公、镇国公、镇国公……”

    当李云天被赵慕宇等官吏簇拥着离开大堂准备返回讲武堂时,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院子里的百姓们纷纷举起右拳齐声高呼起来,一个个眼神炙热,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

    京城的百姓以前只是听闻李云天断案很厉害,如今在顺天府里的这些人亲眼目睹了李云天扭转乾坤的神奇一幕,无不被现场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其心理无形中也受到了剧烈的冲击,故而对李云天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李云天见状向众人微微颔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毫无疑问经历此事后他的人气上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顺天府府门外聚集的人群还不知道堂审的结果,猛然听见院子里呼声震天,于是纷纷好奇地望向了顺天府紧闭的大门,交头接耳地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很快,顺天府的那两扇厚重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李云天被赵慕宇等官吏送上了停在门前的四轮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快速离去,毕竟现场人数太多,龙蛇混杂,因此还是尽快离开的话为好,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本官已经审清此案,刘仁之死实乃为了诬陷镇国公,镇国公为交趾呕心沥血,实在我大明百官之楷模!”

    等李云天乘坐的四轮马车消失在街头,赵慕宇环视了一眼四周黑压压的人群,沉吟了一下后准备给一直等在这里的百姓一个交代,于是立在顺天府门前的台阶上向下压了压双手示意现场的人们安静,随后高声宣布道。

    轰的一声,现场的百姓立刻沸腾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聚在一起议论着,无不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同时又有着一股莫名的兴奋,为李云天是一个好官而感到欣慰。

    小酒馆。

    “你再说一遍!”方良噌地从座位上站起,一脸惊愕地望着前来报信的手下,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禀大人,小的接到消息,镇国公当堂拆穿了刘张氏和董友才的谎言,并且找出了那些税金印信的来历,刘张氏和董友才现在已经被打入顺天府的大牢。”那名手下向放来那个一躬身,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怎……怎么会这样?”方良闻言后先是怔了怔,然后神情茫然地看向了对面的眉头紧锁的阿仇,他正等着李云天深陷刘仁一案泥潭而无法自拔,岂料顷刻间风云突变,原本处于劣势的李云天竟然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一举扭转了颓势,大获全胜。

    “李云天如果连这点儿小事都应付不了的话,那么他也就不配成为大明的镇国公了!”阿仇沉吟了一下,面色阴沉地说道,原本在他看来万无一失的计划结果被李云天轻而易举地就找出了诸多破绽,这使得他心中感到颇为失落。

    “可恶,镇国公竟然在交趾搞出了这么多古怪的事情!”方良一拳砸在了桌面上,一脸的不甘心,他万万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在交趾进行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变革,进而使令他和阿仇举止失措,给了李云天可乘之机。

    “李云天即便是凤雏转世,有着经天纬地之才,但皇上终究不是刘备,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成为蜀后主!”阿仇闻言双目闪过一道阴冷的光芒,冷笑了一声说道。

    说到底,李云天现在要面对的并不是阿仇和方良,而是大明的天子宣德帝,宣德帝被两人成功离间,心中已然对李云天起了杀意,故而李云天无法逃过这一劫,只不过由此一来事情会闹得满城风雨,令宣德帝在史书上留下屠戮功勋的恶名。

    而这正是宣德帝所不愿意看见的,因此方良这才想出用刘仁一案来败坏李云天的名声,进而顺理成章地杀掉李云天,届时人们就会把李云天看成是胡惟庸、蓝玉一样的叛逆。

    方良闻言感到一阵无奈,摇了摇头后坐回了座位,脸上显得颇为失落,他知道李云天无法逃过宣德帝的手掌,可如此一来他也就失去了击败李云天的机会和荣誉。

    “怪事,镇国公为何说刘仁等人是你们北元派去的?”随后,方良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狐疑地问向了阿仇,他认为李云天并不是如此武断的人。

    “皇上已经重病缠身,如果此时朝堂上发生内斗无疑将加剧皇上的病情。”阿仇闻言冷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回答。

    “可笑镇国公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正是他一心维护的皇上。”方良这下明白了过来,原来李云天此举是为了宣德帝的健康,随后嘴角流露出嘲讽的神色。

    “不,李云天可能已经猜到此事与皇上有关。”阿仇闻言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

    “那他为何要这样做?”方良不由得感到惊讶,狐疑地望着阿仇,如果换做他的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趁机将事情闹大以自保。

    阿仇并没有回答方良,而是面无表情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李云天素来有情有义而且与宣德帝又有着十年的君臣之情,此时定然不会为了自保而对重病的宣德帝落井下石,进而搅得朝堂上满朝风雨令宣德帝为之伤神,这份胸襟和魄力令他是自愧不如。

第782章 避无可避

    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皇上,臣办砸了圣命,请皇上责罚。”方良以头触地,诚惶诚恐地跪在宣德帝面前请罪。

    “起来吧。”

    宣德帝已经知道顺天府大堂上发生的事情,一边咳嗽着一边冲着方良虚空向上托了一下手,面无表情地说道,“镇国公的谋略居于百官之首,你败在他的手里并不丢人。”

    方良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双目闪过了一丝阴毒的神色,他向来自视甚高并不觉得比李云天差,如今被因为刘仁一案被宣德帝给看扁,心中对李云天是无比的怨恨。

    “善后的事情进行得如何?”咳嗽了一阵后,宣德帝喝了一口汤药,倚在床榻上淡淡地问道。

    “皇上放心,臣已经安排好了,刘张氏和董友才活不过今晚。”方良连忙一躬身,沉声向宣德帝禀告。

    虽然刘张氏和董友才只是方良手里的棋子,并不知道指使他们行事的人是谁,但只要两人活着就可能被朝堂上的各方势力所觊觎,进而引发不可预测的事端来,所以两人必死无疑,这样就能把此事一股脑地推到北元的身上。

    “接下来的事情筹备得如何?”宣德帝闻言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边闭目养神一边问道。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方良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意气风发地沉声答道,只要宣德帝点头那么他就会启动这个使得李云天万劫不复的计划。

    “这次不要让朕再失望!”宣德帝的眉角皱了皱,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

    “臣定当全力以赴,不负皇上圣恩。”方良闻言顿时大喜,向宣德帝一躬身后退了出去,前去执行他早已经准备妥当的计划。

    “你是不是觉得臣这样做特别无情?”等方良走后,闭目养神的宣德帝开口问向了侍立在一旁的金英。

    “皇上以社稷为重,无可厚非。”金英闻言一躬身,不动声色地回答。

    “是呀,朕不得不为江山社稷着想,想当年太祖皇帝也正是因为此才除掉了蓝玉!”宣德帝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他现在有些体验到洪武帝当初兴蓝玉大案时的复杂心情。

    如果太子朱标不死的话,恐怕洪武帝也不会除去能征善战的蓝玉,很显然年纪轻轻的建文帝无法驾驭蓝玉这样的骄兵悍将,故而洪武帝必须要替建文帝把朝堂中的这些潜在的威胁一一剔除。

    所谓一饮一啄皆是定数,洪武帝虽然除去了蓝玉等勇武善战的骁将,可同时也给了身为燕王的永乐帝机会,使得永乐帝成功率军靖难。

    倘若蓝玉等将领不死的话,以当时燕军与南军的实力,永乐帝绝非是蓝玉的对手,也就不会使得建文帝白白地丢了江山。

    而此时,宣德帝要做的正是与洪武帝一样的抉择,与建文帝相比太子年龄更小,也就更容易受到来自朝堂上的威胁,李云天身兼文武重职又谋略无双,届时难免会成为三国时的诸葛孔明,他不得不防。

    因此,虽然李云天现在对宣德帝忠心耿耿,对朝廷也有着莫大的功劳,并没有犯下丝毫的过错,可宣德帝却不得不痛下杀心,毕竟没有什么比大明的江山社稷更为重要。

    宣德帝发完了那句感慨后伏在床榻边猛烈地咳嗽了起来,由于咳嗽得太过猛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快,传太医!”金英正关切地拍着宣德帝的后背,见状大吃了一惊,连忙冲着门前侍立在门口的内侍喊道。

    “一点小事何必大惊小怪。”那名内侍刚要走,宣德帝开口阻止了他,一边咳嗽一边向金英说道,“给朕倒杯热水。”

    金英闻言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招呼屋里伺候的宫女给宣德帝倒水,他知道宣德帝为何不让喊太医前来,因为太医对宣德帝的病情束手无策,只会开上一堆无济于事的补药。

    这也是宣德帝下定决心让方良启动针李云天那个计划的重要原因,他的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恐怕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必须在死前给太子扫清执政道路上的障碍。

    其实,宣德帝也曾经想过找个由头把李云天丢官罢职,已尽他与李云天的君臣之谊,不过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虽然看起来这样处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却后患无穷。

    原因很简单,以李云天在朝堂上的人缘和威望,即便是宣德帝将其罢官那么一旦太子登基十有**还是会被启用,因此他不能冒这个险。

    晚上,镇国公府,卧房。

    “相公,皇上这些天已经陆续把我爹和张叔手下的京军将领调去山海关和居庸关,京军的大权已经落在了仁国公的手里。”周雨婷一边给李云天宽衣,一边忧心忡忡地说道,她可以肯定宣德帝此举是冲着李云天来的。

    骁武军京郊大营的火枪营和炮营已经被调走,现在连周征和张昊手下的京军将领都被调换,再加上李云天参与顺天府的堂审,因此任由谁都能猜到宣德帝这是在对付李云天。

    京城的官场已经从中嗅到了异样的味道,故而现在风平浪静,简直沉寂得可怕,就连平常斗得不可开交的那些死敌们也都难得地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李云天和宣德帝之间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很显然,与李云天和宣德帝之间有可能爆发的冲突相比,朝堂上任何派系的争斗都已经显得无关紧要,让不少人想起了当年的胡惟庸和蓝玉大案。

    正因为这个原因,当李云天从顺天府顺利脱身后镇国公府是门可罗雀,前来登门道喜的官员寥寥无几,其他人都忙着避嫌,生怕被人看成是李云天一党进而受到牵连。

    “车到山前必有路,相公一定能化险为夷的。”李云天笑着在周雨婷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神情轻松地笑道,

    周雨婷见李云天一副若无其事的墨阳,神色不由得一黯,她知道李云天是在安慰自己,恐怕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来保全镇国公府的家人,因为一旦李云天与宣德帝爆发冲突的话她与镇国公府的家眷绝难逃出京畿。

    “还记得皇上当年送给相公的那幅画吗?”见周雨婷眼眶有些微红,李云天知道她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沉吟了一下后微笑着问道。

    正如周雨婷所想的那样,李云天现在之所以按兵不动正是为了保护家人,虽然他有把握逃离京畿,可却无法带着家人一起脱险,那样的话目标太大,而一旦家人留在京畿十有**会被宣德帝下令斩杀,那样的话可就得不偿失。

    因此,面对宣德帝的威压李云天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君为臣纲,这意味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宣德帝想要杀他的话只要随便找一个由头就可以了,根本就不会给他反抗的机会。

    所以李云天只能以静制动,暗中寻找着化解眼前危机的机会,以确保全家能安然度过此劫。

    实在不行的话,李云天也唯有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家人的命,反正宣德帝忌惮的是他,只要他一死家人自然也就安全了。

    “画?”周雨婷闻言微微怔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眼前一亮,娇声问道,“相公,你说的是那幅牡丹图?”

    洪熙元年,李云天将七大洲、四大洋以及海外诸国画在了一幅图上,取名《天下疆域图》进献给了洪熙帝。

    这在这明初可是一件令人叹为观止的事情,毕竟当时人们的思想还处在天圆地方的时期,认为大明是天下的中心,而李云天的这幅图却完全颠覆了这个观点。

    洪熙帝对这幅《天下疆域图》是赞赏有加,爱不释手,很惊讶李云天能作出如此奇妙的一副图出来。

    虽然由于时间仓促图纸上的很多地方都未完善,但这依然不妨碍洪熙帝的喜爱,权衡了一番后让李云天将图给太子送去,并令李云天重新制图。

    因此,李云天带着图纸到慈庆宫觐见当时身为太子的宣德帝。

    宣德帝正在太子嫔孙氏的伺候下作一幅牡丹图,几株牡丹在画上争奇斗艳,其精工富丽,色艳而不俗,层次饱满,惟妙惟肖,令李云天感到很是惊讶。

    李云天并不是惊讶于宣德帝有着如此的绘画技艺,而是宣德帝的性格与永乐帝非常相似,应该不喜欢花花草草的东西,凶禽猛兽和江河湖泊更符合他的胸怀。

    不过很快李云天就明白了过来,朱瞻基这是形神内敛以免惹来不必要的猜忌,毕竟他现在只是太子还不是天子,锋芒太露的话只会使得洪熙帝厌烦。

    宣德帝对那幅《天下疆域图》也非常满意,同时也把他所作的代表大富大贵的牡丹图送给了李云天,进而奠定了两人的君臣之谊。

    周雨婷一直妥善保管着宣德帝所送的牡丹图,只不过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已经过了十年时光,因此猛然间还难以记起。

    “如果相公有何不测的话,带着这幅图去觐见太后。”李云天向周雨婷微微颔首,肯定了周雨婷的猜测,然后郑重其事地叮嘱道,“记住,不到万不得时不能拿出来,而且一定要送到太后的手上。”

    “妾身明白。”周雨婷的双眸不由得闪过一丝惊愕的神色,她意识到李云天这是在交代应对目前危机之策,因此使劲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周雨婷也隐隐约约地预感到李云天处境不妙,否则的话李云天绝对不会如此早就嘱咐她这件事情。

    李云天闻言微微笑了笑,伸手把周雨婷揽在了怀里,他此次在顺天府府衙大获全胜,肯定会招致第二轮的攻击,而这次他已经避无可避,甚至连罪名都已经猜到――谋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罪名能杀得了他,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给他定罪。

第783章 导火索

    宣德九年,腊月十一日凌晨。

    皎洁的月色下,京城万籁俱静,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纷纷沉浸在甜美的梦乡,街道在月光下泛着有一层幽冷的白光,令人感到一丝寒意。

    “快,快,后面的人跟上!”

    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在城南的一条街道响起,一群顶盔贯甲的士兵急匆匆地沿着街道疾奔,几名武官在人群中沉声催促着队伍,这使得现场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随着这支队伍的行进,沿街逐渐响起了犬吠声,不少人家也相继点亮了灯烛,好奇地趴在门缝向外张望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能放走!”

    来到一家挂着“八方货栈”门牌的货栈后,一名粗壮千户被人簇拥着来到门前,面无表情地一挥手,跟在后面的那些士兵就把货栈团团围住,几名五大三粗的军士在粗壮千户的示意下走上前砰砰地敲着门。

    “军爷,发生了何事。”很快,货栈的大门打开了,一名披着衣服、睡眼惺忪的年轻伙计神情诧异地望着门外那些打着火把的士兵。

    年轻伙计的话音刚落,那几名敲门的军士就一拥而上将他按在了地上,门外的士兵顺势蜂拥地冲进了院里,将院子里的人统统控制了起来。

    “砸开它!”货栈里建有数排用来存放货物的库房,那名粗壮千户进门后内径直领着手下的士兵来到了一个库房门前,神情严肃地下达了命令。

    一名人高马大的士兵随即抡起一个铁锤,冲着锁门的铁锁狠狠地砸了下去,三两下后就使得铁锁变了形,从中间裂开。

    “给本官搜仔细了,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粗壮千户见状冲着库房里挥了一下手,高声下达了命令。

    士兵们闻言立刻潮水般涌了进去,翻箱倒柜地在库房里搜查着,将里面摆放整齐的货物搅得乱七八糟。

    “这位军爷,这是怎么回事?”不久后,一名八字胡中年人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物一边跑了过来,神情诧异地望了一眼那些在库房里乱翻的士兵,不解地问向了粗壮千户。

    “你就是这里的掌柜?”粗壮千户瞅了八字胡中年人一眼,神情冷峻地问道。

    “在下正是掌柜。”八字胡中年人感到粗壮千户来者不善,而且以前从未见过好像并不是驻扎在附近的京军武官,于是试探性地问道,“这位军爷看起来眼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告诉本官,你的库房里是否有违禁的军用品?”粗壮千户并没有回答八字胡中年人,而是面无表情地问道。

    “军爷,我们八方货栈一直规规矩矩地做生意,绝对不会干那些违反朝廷法纪的事情。”八字胡中年人闻言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摆了摆手,矢口否认涉及军用品的事情,在京城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哼!”粗壮千户闻言冷笑了一声,扭头望向了那些在仓库里忙碌的士兵,声音冰冷地回答,“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本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军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东家是九州商会的执事,与你们京畿都督府的大人们都很熟,你看……”八字胡中年人见粗壮千户态度冷漠,心中顿时感到大事不妙,眼珠一转,连忙开口表明了八方货栈的背景。

    八方货栈的东家是李云天二夫人绿萼的大哥刘海,刘海是李云天的同乡,也是山东济南府石门县人,以前在石门县县城的杂货铺当帮工,后来加入了九州商会,在李云天的暗中支持下成为了九州商会中除了陈家和郑家外的第三方势力的首领。

    虽然刘海没有陈凝凝和郑婉柔那样的经商头脑,但他同时也没有什么野心,对现状非常满意,再加上绿萼的因素,所以平日里没少得到陈家和郑家的帮助,属于九州商会的中间派势力。

    八方货栈是京城里最大的用来存放货物的货栈,随着宣德帝休养生息的国策得以贯彻执行,大明的经济得以稳步发展,尤其是北直隶和江南地区,经济增长尤为显著,这使得商业随之繁盛,百姓们对商品的需求逐年增长,故而也就推动了八方货栈的成立。

    “住口,你想威胁本官不成?”不等八字胡中年人把话说完,那名粗壮千户就开口打断了他,冷笑着问道。

    “在下不敢,不敢!”八字胡中年人万万没想到粗壮千户竟然如此不给九州商会面子,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随后讪笑着说道,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额头上禁不住渗出了汗水。

    八字胡中年人可不相信粗壮千户敢无缘无故地招惹八方货栈,更不相信粗壮千户不清楚八方货栈的背景,联想到近来京城里关于李云天和宣德帝的传言,他的心中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大人,我们找到了这个,你看!”就在这时,一名百户快步从库房里走出来向粗壮千户禀告,身后跟着的两名士兵抬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箱。

    随后,在粗壮千户和八字胡中年人的注视下,那名百户掀开了长木箱的盖子,里面铺满了干稻草,他伸手往稻草里面拨拉了几下就从中抽出了一根崭新的带有鸟嘴模样端柄的长铁筒交给了粗壮千户。

    “火绳枪!”粗壮千户见到那个带有鸟嘴端柄的长铁筒后怔了一下,双目顿时流露出震惊的神色,连忙接过来仔细查看着,这可是大明的禁物,除了神机营和骁武军外禁止任何人拥有。

    “怎……”八字胡中年人一脸愕然地望着那支火绳枪,他也认识火绳枪,万万想不到库房里竟然会出现这种禁物。

    “说,这是怎么回事!”粗壮千户很快就回过神来,瞪着八字胡中年人问道。

    “这……”八字胡中年人的脸上一下子变得煞白,神情惶恐地说道,“军爷,这个库房被一名客商租下,在下也不清楚为何成了火绳枪。”

    “哼,事到如今还敢狡辩。”粗壮千户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来人,将其拿下,严加审问相关人等。”

    “军爷,在下冤枉,在下冤枉呀。”几名士兵闻言立刻一拥而上,将八字胡中年人按在了地上,吓得八字胡中年人连声喊冤。

    “是否冤枉了你,到时候有司衙门一审便知。”粗壮千户冷笑着看了八字胡中年人一眼,抬步走进了库房查看。

    据事后统计,库房里一共发现了五百只火绳枪,皆藏在了铺有干稻草的长木箱里,还有相应的弹药数千发。

    面对如此重大的发现,粗壮千户不敢怠慢,连忙向京畿都督府左副都督、仁国公陈泰禀告,他并不是普通的京军千户,而是陈泰的卫队队长陈有义,是陈泰的族弟,深得陈泰的信任。

    “国公爷,这是从库房里搜出来的火绳枪。”陈有义在城东的兵营里见到了皱着眉头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的陈泰,将搜出来的一支火绳枪递了过去。

    “没想到此事竟然是真的。”陈泰查看了一下手里的火绳枪,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他知道这下事情闹大了,在京城里私藏火绳枪可是谋反的大罪,看来京城少不了又是一番腥风血雨,而李云天势必首当其冲,罪责难逃。

    先不说这些火绳枪是从与李云天有关联的八方货栈里取出,单单这些火绳枪的来历就足够李云天吃不了兜着走,按照讲武堂的定制没有李云天的首肯根本无法将火绳枪从生产的工坊里带走!

    “国公爷,卑职接下来如何做?”陈有义也感觉事态变得严重,沉声请示道。

    “皇上既然让本公彻查此事,那么本公一定要给皇上一个交代。”陈泰闻言沉吟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向陈有义说道,“前去缉拿八方货栈的东家刘海以及租用库房的那名客商,务必要让两人到案。”

    “卑职遵命。”陈有义不敢怠慢,向陈泰一拱手后快步离开,急匆匆地安排抓人的事情。

    “唉!”陈泰凝神望了手里的火绳枪一会儿,神情忽然为之一黯,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宣德帝真的对李云天动手的话那么势必牵连甚广,届时事态回到哪一个地步可就不好说了,十有**成为了继胡惟庸和蓝玉之后的大明第三大大案。

    而且,无论是胡惟庸案还是蓝玉案,负责案子的主审官都没有好下场,无不成为了朝堂上文武大员攻击的目标,洪武皇帝为了安抚众臣皆处死了两次的主审官,陈泰可不想也落得同样的一个下场,届时不仅死得窝囊还会留下骂名。

    可是事到如今陈泰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晚上他忽然接到了宣德帝的谕令,有人举报八方货栈藏着一批被偷入进京的火绳枪,并提供了火绳枪所在的仓库,由于此事重大,故而让他派人前去查看。

    陈泰开始还以为是虚惊一场,他很清楚火绳枪管理非常严格而且都有编号,因此不可能从工坊里偷出来,可谁成想陈有义竟然真的从八方货栈带来了火绳枪,数量有五百只之多,令他倍感震惊之余不得不面对现实,小心翼翼地应对这件事情。

第784章 先发制人

    “国公爷,不好了,刘大舅爷被京畿都督府的人抓走了,好像八方货栈出了事。”清晨时分,正当李云天拥着周雨婷酣睡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管家急切的声音,将他和周雨婷相继惊醒。

    刘大舅爷指的就是刘海,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而且还来得如此之快,一点儿也不给他喘息之机。

    “相公,刘家哥哥没事吧?”周雨婷神情关切地望着李云天,双目充满了担忧的神色。

    再怎么说刘海也是李云天的大舅哥,可京畿都督府连招呼也不打就抓人,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可以肯定绝非张昊所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京畿都督府不把人交出去,那么他就没事儿。”李云天微微一笑,搂着周雨婷重新闭上了眼睛,“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必须要养足了精神。”

    周雨婷闻言嘴角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最终没能说得出口,忐忑不安地依偎在李云天的怀里,她清楚李云天现在所处的危险境地,唯有在心中暗自祈祷着李云天能顺利度过眼前这一劫。

    第二天上午,虽然《明新报》进行了加印,但还是在短短的半个时辰内被京城的百姓抢购一空,原因无他,按照惯例这一期的报纸上面将开设了专版来介绍顺天府堂审的详细经过。

    随着各地《明新报》相继刊登李云天在顺天府大堂上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的神勇事迹,不仅他的名望被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而且很多商人都流露出了去交趾做生意的兴趣,毕竟交趾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优惠政策。

    然而,李云天的心情却显得有些沉郁,因为昨天晚上不仅仅发生了八方货栈被查封一件事,他今天刚到讲武堂就得知了另外一个不好的消息,被关进大牢的刘张氏和董友才昨晚一个咬舌自尽,一个自缢而亡,双双死于非命。

    刘张氏和董友才一死,刘仁一案也就成为了一个无头悬案,要想查清里面的内情绝非易事。

    不过,这并不是李云天感到郁闷的原因,而是知道了陈有义从八方货栈里搜出五百只火绳枪的事情,看来这次他已经没有了洗刷冤屈的机会,因为以讲武堂管理火器之严苛的制度,没有他的首肯根本无法从制造火绳枪的工坊里运出如此多的枪支。

    换句话来说,李云天其实已经牵涉进了那五百只火绳枪的案子,只不过按照审案的流程还没有轮到他而已,要想动他这种档次的朝廷重臣首先要得到宣德帝的御准。

    尤为重要的是,通过这五百把火绳枪,李云天已经确认是宣德帝想要杀他,因为除了李云天之外,只有宣德帝的谕令能把那些火绳枪从工坊里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出去。

    因此,李云天现在面临着一个选择,那就是留在京城等死还是离开京城逃往交趾,如果现在想办法离开京城的话他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这个选择对李云天来说是多余的,他无法抛下家人而独自苟活于世,因此肯定会选择留在京城,尽全力来化解人生中所遇到的最大危机。

    按照常理,八方货栈搜到火绳枪的事情应该保密,以免走漏消息影响查案,可仅仅一上午的工夫这个消息就旋风般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立刻在京城引起了轰动。

    经过上次与鞑靼、瓦剌一战后,火绳枪和佛朗机炮已经名震天下,百姓们很惊讶八方货栈竟然会有五百把火绳枪,这可是谋反的大罪。

    “来人,备车!”中午时分,李云天打开了他所办公房间的门,沉声吩咐门外的护卫,一名护卫急匆匆离去前去安排马车的事宜。

    “你亲自回府一趟,把这些信送给夫人。”随后,李云天转向了立在门外的护卫队长陈慕义,把手里拿着的一叠信交了过去,这些信他可是写了一上午,手都有些酸了。

    “国公爷,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陈慕义接过那些信后不由得好奇地问道,现在可是午饭时间而李云天还没有进餐。

    “京畿都督府!”李云天双目精光一闪,沉声说道。

    “京畿都督府?”陈慕义脸上顿时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如今仁国公陈泰正在京畿都督府处理那五百支火绳枪的事情,李云天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既然避无可避,那么也就无须再避!”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以争取主动。

    京畿都督府。

    仁国公陈泰不安地在他的公房里来回踱着步子,他上午已经进宫将火绳枪的事情禀告了宣德帝,宣德帝让他一查到底,并且派了义成伯、锦衣卫指挥使魏鑫协助查案,这使得他进退维谷。

    陈泰本不想介入火绳枪的案子,可是宣德帝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径直任命他审理此案,而且还让魏鑫协助他,等于赶鸭子上架。

    本来,这起案子应该交由锦衣卫北镇抚司来审理,当年胡惟庸和蓝玉大案就是锦衣卫指挥使负责审理。

    不过今日不同往日,先不说宣德帝有没有洪武帝那样能震慑大明勋贵的威望,也不说锦衣卫有没有后世那样的权势,单单宣德帝重病在身,再加上太子年幼就已经注定锦衣卫不可能像洪武帝时期那样对涉及胡惟庸和蓝玉大案的大明勋贵生杀予夺。

    否则,一旦宣德帝驾崩不仅锦衣卫要受到朝廷文武百官的联合打击,而且朝政也会变得一团糟,这可不是宣德帝希望看见的。

    锦衣卫之所以能在明朝中后期拥有着莫大的权势,在于它所依附的是皇权,文武百官怕的并不是锦衣卫,而是锦衣卫后面的皇权,如果皇权受到臣权压制的话那么锦衣卫自然也就没有了威慑力。

    因此,宣德帝思索再三决定启用陈泰来负责审理此案,如此一来就能避免朝堂上发生恐慌,毕竟锦衣卫在办理了胡惟庸和蓝玉大案后已经恶名在外,而陈泰与不会像锦衣卫一样牵连无辜。

    与此同时,宣德帝这样做等于使得陈泰站在了李云天的对立面,进而对大明勋贵是一种分化,尤其是确保了京城的安全,可谓一举两得。

    说实话,宣德帝并不想像洪武帝一样借着胡惟庸和蓝玉两案大开杀戒,在他看来只要除了李云天,那么其他的人不足为虑对大明并没有威胁。

    况且,李云天身边的都是一些骁勇善战的将领,要是把他们都杀了的话以后谁来给大明打仗,宣德帝可不想大明再度上演一次靖难之役。

    这样一来的话,陈泰就等于被宣德帝放在火架上去烤,肯定会得罪与李云天关系亲密的周征和张昊等大明勋贵,或许这正是宣德帝所愿意看见的。

    陈泰的心情显得非常糟糕,虽然他是审理火绳枪一案的主官,不过前去讯问刘海等涉案人员的却是魏鑫,可以想象的是落在魏鑫的手里,刘海一行人即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为了能使得陈泰掌控住京畿都督府的局势,京畿都督府大都督、义国公张昊几天前被宣德帝派往山海关巡视,因此京城的防务就落在了他和京畿都督府右副都督、成勇候胡大海的手里。

    其实,被调走的不仅仅张昊,忠国公周征也在前些天被宣德帝派去了山西都司巡查,就连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司、忠武伯李满山都被紧急调往南京执行公务。

    可以说,宣德帝已经逐渐把李云天可以依仗的助力都调离了京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放心地对付李云天。

    “陈兄,我听说魏鑫已经对刘海动了大刑,而刘海的嘴巴也真严,死活都不承认那些火绳枪与八方货栈有关,再这样下去的话刘海迟早会被打死。”

    忽然,一名中等身材穿着侯爵公服的男子走了进来,神情严肃地向陈泰说道,他就是经济都督府右副都督、成勇候胡大海。

    胡大海很清楚魏鑫想要从刘海那里得到什么,虽然魏鑫并没有明说但一直逼问刘海藏那批火绳枪的幕后主使者是谁,而且还提醒他普通人无法得到那批火绳枪,将矛头直指李云天。

    其实,胡大海很清楚八方货栈的那五百把火绳枪与李云天无关,因为李云天完全没有必要那样做,更不可能把那批枪藏在八方货栈。

    尤为重要的是,火绳枪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其使用的环境有限,根本不适合近身的巷战,所以李云天与其把火绳枪弄进八方货栈,那么不如搞一批兵器。

    虽然胡大海心中是这样想的但是却不能说出来,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猜到那些火绳枪的来源跟宣德帝有关,以讲武堂严谨的制度除了李云天和宣德帝外没人能调动。

    如果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话,魏鑫再怎么对刘海动刑也没什么,可这里是京畿都督府,要是刘海死了的话外人会把这笔账记在京畿都督府的头上,进而惹来不少麻烦。

    “禀两位都督大人,镇国公到!”陈泰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虽然魏鑫协助他查案可他却调不动魏鑫,故而只能任由他在大牢里刑讯逼供,就在这时一名卫兵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沉声禀告道。

    “什么?”陈泰和胡大海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李云天此时会出现。

第787章 当局者迷(一更)

    京畿都督府的一间厢房,陈泰和胡大海坐在那里低声议论着李云天的事情,由于李云天突如其来的“认罪”,使得火绳枪一案发生了重大转变,令两人一时间有些难以应对。

    “两位大人,究竟发生了何事?”不久后,魏鑫急匆匆赶了过来,冲着两人一拱手后问道,他实在想不明白李云天为何要认罪,要不然也不会对刘海严刑逼供。

    “魏大人,本公觉得镇国公言之有理,据本公所知讲武堂下属的工坊戒备森严,管理严格,如果没有镇国公的手令决然不会加大火绳枪的产量。”

    陈泰把事情的由来向魏鑫讲了一遍,不动声色地说道,“党务之急本公觉得是启禀皇上,查封火绳枪工坊的账册,以查是否有人冒镇国公之名下发了手令。”

    “下官也是这样认为。”魏鑫这下终于明白了过来,原来李云天为了保住讲武堂而把所有的罪名给揽了下来,见陈泰好像并不想对讲武堂大做文章,于是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对魏鑫来说讲武堂并不重要,他身为锦衣卫的指挥使无法染指讲武堂,因此只要能让李云天陷入火绳枪一案他就已经达成了目的。

    “好,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起进宫向圣上禀告。”陈泰早就料到魏鑫会答应,毕竟魏鑫此次办案的目标是李云天,李云天认罪后魏鑫自然不会揪着讲武堂不放。

    “依国公大人之言。”魏鑫闻言向陈泰微微一躬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如今事态紧急,他也需要宣德帝做出下一步指示。

    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陈泰把李云天来京畿都督府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宣德帝禀告,宣德帝倚在暖榻上不停地咳嗽着,一旁的金英关切地给他轻轻拍着背。

    “咳咳,你们如何看待此事?”得知李云天一反常态地主动承担火绳枪一案的罪责后,宣德帝的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咳嗽着问向了陈泰和魏鑫,他有些不明白李云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皇上,臣觉得镇国公言之有理,讲武堂管理之严冠绝大明各大衙门,如果没有镇国公的手令工坊的人断然不敢加大火绳枪产量。”

    陈泰是火绳枪一案的主审,闻言沉吟了一下,谨慎地说道,“因此,臣认为火绳枪一案与工坊无关,关键在于工坊是否接到了镇国公增加火绳枪产量的手令,以及这道手令究竟是否是镇国公所发。”

    “皇上,臣也是这个意思,火绳枪乃是禁物,擅自生产是砍头的大罪,臣也觉得工坊的那些匠户和官员不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魏鑫见宣德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于是一躬身,沉声说道,“臣认为当务之急是查是否有镇国公让增加火绳枪产量的手令,以及手令的真伪。”

    如果搁在平常,魏鑫绝对会抓住这个机会大做文章,牵连进朝廷的一批官员,只有这样才能凸显锦衣卫的作用,即使得宣德帝更为倚重,同时也令朝廷文武百官忌惮。

    可是现在的情形很显然不适合闹大火绳枪一案,否则届时宣德帝一死的话他可就要被朝廷的官员们算后账,可谓得不偿失。

    “镇国公为何没来?”听了陈泰和魏鑫的话后宣德帝微微颔首,他的目标是李云天因此并不愿意在朝堂掀起一次大狱来,故而两人所言正合宣德帝的心思,随后想起了一件事情,有些意外地问道。

    在宣德帝看来,李云天遇到了如此大的事情应该和陈泰、魏鑫一起进宫向他请罪才对,可他并没有见到李云天。

    “皇上,镇国公自知罪责深重,已经无颜再面对圣上,因此自己进了京畿都督府的大牢,等待皇上的责罚。”陈泰闻言一躬身,沉声向宣德帝解释。

    “尔等暂且退下,等候朕的旨意!”宣德帝闻言双目禁不住流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没有想到一向不服输的李云天这次竟然斗志全无,主动进了京畿都督府大牢,随后不动声色地说道。

    “臣等告退!”陈泰和魏鑫知道宣德帝一时间难以定夺如此处置李云天,于是一躬身后退了出去。

    “传庶吉士方良。”等两人走后,宣德帝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向侍立在一旁的金英说道,他弄不清李云天为何要一反常态地认罪,故而准备听听方良的见解。

    “臣方良见过皇上。”很快,在文渊阁值守的方良就来到了东暖阁,跪在地上向宣德帝行礼。

    “方进士,你如此看待此事?”当金英把李云天“认罪”的事情告诉方良后,宣德帝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由于庶吉士并不是朝廷的官衔,因此方良在朝堂上的正式身份是进士,宣德帝自然称呼他“方进士”,以方良的级别还不够“爱卿”两字。

    “皇上,臣以为这是镇国公以退为进之策,想要以此来脱罪。”方良也没有想到李云天竟然会这么干,怔了一下后向宣德帝一躬身,神情严肃地回答。

    在方良看来,这正是李云天的高明之处,抢在陈泰和魏鑫之前主动承认失职的罪责,而把私藏火绳枪的罪名推给了别人,实在是高明之举。

    显而易见,如果李云天在火绳枪一事上只是失职的话宣德帝无法杀了李云天,最多将李云天撤职查办让李云天服几年的徒刑,远没到杀了李云天的地步。

    如果这样的话,李云天等于已经逃过了此劫,因为要想查清火绳枪一案并非易事,至少也需要一年半载,而宣德帝很显然已经等不了那么久。

    “朕也是这样想的,镇国公想要把这起案件拖到朕驾崩,可朕岂能让他如愿。”宣德帝闻言点了点头,双目寒光一闪说道。

    见此情形,侍立在一旁的金英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没能说出口,他倒是觉得李云天这样做并不是想要脱身,而是想要用认罪的方式来平息火绳枪一事的影响,以确保大明朝局的稳定。

    金英可以确信,以李云天的才华肯定已经意识到火绳枪一事是宣德帝所为,原因很简单,以讲武堂所属各工坊严格的规章制度绝对不会使得火绳枪外流,能调动火绳枪的只有两个人,除了李云天外就是宣德帝。

    既然李云天没有做过这件事情,那么毫无疑问只可能是宣德帝出了手,用谕令神不知鬼不觉调走了那批火绳枪。

    故而李云天放弃了抵抗想要以此来给宣德帝尽忠,可惜宣德帝现在的思想已经十分偏激,固执地认为李云天是在耍诡计,因此金英知道自己即便是提醒也白搭,反而会使得宣德帝误会,因此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方进士,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做?”随后,宣德帝沉吟了一下,咳嗽着问向了方良。

    “皇上,既然镇国公已经‘认罪’,那么就是戴罪之身,应该待在京畿都督府的大牢里,等待陈大人和魏大人查清火绳枪一案。”

    方良闻言一边斟酌着一边说道,“臣觉得镇国公所言有理,工坊的人断然不敢擅自制造火绳枪,一定是讲武堂内部有人策划了此事,只要找出经手人,那么镇国公的罪名就会被坐实!”

    “传旨,令陈泰和魏鑫即刻进驻讲武堂,查探火绳枪一事。”宣德帝对方良所出的主意非常满意,微微颔首后向金英下达了谕旨。

    “皇上,镇国公断案无双,不能给他留下丝毫的破绽。”方良随后向宣德帝一躬身,沉声说道,“依臣所见最好能销毁讲武堂和火绳枪工坊里的相关记载,这样镇国公即便是有天大的本领也无可奈何,只有乖乖伏诛!”

    方良之所以会有这个建议,完全是吸取了刘仁一案的教训,刘仁案审理前他和阿仇都以为所设的圈套万无一失,岂料在李云天的面前却是千疮百孔,被李云天轻而易举地就给找出了诸多破绽,进而顺利脱身。

    故而,方良担心李云天也会从火绳枪一案中找出蛛丝马迹,因此最好还是把那些与火绳枪有关的单据都销毁,不给李云天留丝毫的破绽。

    宣德帝闻言沉吟了一下,随后神情严肃地微微颔首,这一次如果不能成功地让李云天背负上“谋反”的罪名,那么他唯有强行以李云天“谋反”为由下谕旨杀了李云天,可这样一来无疑会在史书上背负骂名,有损他的威名。

    随着宣德帝的谕旨,李云天被正式关进了京畿都督府的大牢,由于他是大明的公爵再加上案情不明,因此享受到了特殊的优待,被分在了一间能晒到阳光的单人牢房。

    牢房里有着破旧的平板床和桌椅,虽然简陋但相对于其他牢房来说已经算是奢华,至少李云天不用像其他的囚犯一样睡在臭烘烘的干草堆里。

    与此同时,陈泰和魏鑫率人进驻了讲武堂和火绳枪工坊,立刻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不会想到李云天竟然会与那些火绳枪扯上关系,要知道那可是造反的大罪,难道李云天想要造反不成?

    这令朝野上下对此是万分震惊,京城里人心惶惶,笼罩了一层紧张的氛围,三四十年前的胡惟庸大案和蓝玉大案很快就浮现在了人们的眼前,不少中年人对此事记忆犹新,而李云天的情形与当年的胡惟庸和蓝玉何曾得相似,都是涉及到了十恶不赦的谋反大罪,也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要跟着遭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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