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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黑醉酒     执宰大明txt下载     执宰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07章 天网恢恢

    八月中旬,李云天在南直隶的镇江府督察巡视当地税务革新的进展时,林馨接到了讲武堂杭州司务处的一个惊人消息:

    朝廷通缉已久的古晨被同党出卖后被抓,现在正关在讲武堂杭州司务处的一间厢房里。

    得知古晨落网后,李云天立刻改变了行程,让马愉继续按照计划在镇江府巡视,他则带着人直奔杭州,想要会会这个与自己较量了十几年的对手。

    李云天这次去杭州并没有通知当地的官府,当他进入讲武堂杭州司务处后杭州城的文武大员才获悉此事,心中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不知道李云天忽然来此所谓何事,连忙惶惶不安地前去拜见李云天。

    等到了讲武堂杭州司务处,那些文武官员这才知道李云天是为古晨来的,并不是想要找他们的麻烦,这使得他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由于李云天去见古晨,众位官员唯有在会客厅里恭候着,谁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扰李云天。

    由于古晨是朝廷通缉的重犯,故而讲武堂杭州司务处对他十分重视,厢房所在的院落守满了骁武军的士兵。

    按照李云天的规划,讲武堂在各地的司务处都配有一定数量的骁武军士兵负责安保,但不介入地方的事务,而地方衙门也没权 管讲武堂的事情。

    见李云天赶到,守在库房门前的士兵连忙推开了房门,李云天面无表情地大步走了进去。

    “咳咳,李云天,没想到你我竟然在这种情形下相见。”厢房里,身形消瘦的古晨正俯身在案头练着字,望见李云天进来后微微一怔,然后放下手里的毛笔一边咳嗽着一边说道。

    古晨的咳嗽很剧烈,拿着手帕捂住了嘴巴,等手帕从他嘴角移开时李云天看见上面有一滩鲜血,这使得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古晨不仅瘦得厉害而且神情憔悴,面色蜡黄,看上去好像病得不轻。

    “古晨,本王也没有想到咱们会这样见面,在本王看来战场应该是咱们最好的归宿。”意识到古晨身患重病后,李云天冷冷地望着他说道,“你身为大明的伯爵竟然勾结外敌,实在是罪该万死,以后如何有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哈哈……”古晨闻言顿时仰天大笑了起来,冷笑一声后回道,“成王败寇,如今我败了你想说什么都可以。”

    “本王很奇怪,你为何要自投罗网?”李云天没有反驳古晨的话,古晨既然做下了卖祖求荣的事情那么肯定已经想到了后果,沉吟了一下后不动声色地问道。

    李云天可不相信古晨会被同党出卖,以古晨的谋略绝对不会犯下这等低级错误,所以李云天认为这是古晨故意投案。

    “倦鸟归巢,在下辛劳奔波十余年已经心力交瘁,实在不想再在外面漂泊下去,故而想对往事做一个了断。”

    古晨的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向李云天说道,“你我交锋十余载也算得上是‘知己’了,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能答应。”

    “哦?”李云天闻言感到有些奇怪,不动声色地望着古晨问道,“何事?”

    “在下知道所犯的罪责天地不容,因此想恳求王爷,当在下死了后能埋在家乡的祖坟。”古晨的脸上浮现出黯然的神色,缓缓地向李云天说道,不知不觉间称呼李云天为王爷。

    放眼大明,这件事情只有李云天能帮上忙,按照古晨所犯的罪责他会被凌迟处死,然后抛尸乱在岗,只有李云天能让他葬回家乡的祖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李云天终于明白过来,古晨是想要落叶归根,于是冷笑着说道,“你为什么觉得本王会帮你!”

    “王爷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在下愿意把剩下的**交出来,希望以此来换取埋入祖坟的机会。”古晨早有准备,郑重其事地望着李云天,“而且,在下还会交出手中所掌握的暗探名单,以示在下的诚意。”

    “你这是在与本王讨价还价吗?”李云天皱着眉头望着古晨,古晨的这两个条件还是比较诱人的,尤其是交出**,将清除一个潜在的大隐患,不过他不能就这么让古晨如愿以偿,怎么也得拿捏古晨一下。

    “咳咳,在下现在还有资格跟王爷讨价还价吗?”古晨又是一番剧烈的咳嗽,然后苦笑着望着李云天,脸上的神色满是黯然,“在下这样做只是想减轻身上的罪责而已,得以葬回祖坟,也给那些暗探谋一条出路。”

    “先把**和名单交出来,否则本王不会答应你任何条件。”李云天闻言略一沉思,神色严肃地望着古晨。

    古晨交出他手下暗探名单实在是一个明智之举,讲武堂督察部现在正紧锣密鼓地追查古晨手里的暗探,已经有不少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落网,古晨为了保护那些剩下的暗探主动交出名单,这样一来那些人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不会被砍了脑袋。

    这或许是古晨能给那些手下所做的唯一事情,事已至此他实在不愿意看见那些手下送了性命。

    “**和名单藏在城南镇上的一户民宅里。”古晨沉吟了一下,伸手一指旁边桌上的围棋,微笑着向李云天说道,“在那些货物取出前,王爷可否与在下手谈一局。”

    李云天犹豫了一下,冲着古晨点了点头,抬步走过去坐在了桌前,像古晨这种级别的对手够资格与他对弈。

    一个多时辰后,当古晨手里拿着棋子,一边咳嗽着一边皱着眉头望着棋盘时,一名护卫快步走了进来,把一个花名册交给了立在一旁观战的林馨,与林馨低声耳语了几句后就退了出去。

    “什么事?”李云天注意到了那名护卫,立刻意识到前去城外镇上寻找**和名单的人回来了,因此不动声色地问向了林馨。

    “王爷,已经找到了**和名单,这是名单请王爷过目,**正在运回城里的路上。”林馨快步走上前,躬身把手里的花名册交给了李云天。

    “在下输了,王爷棋力高深,在下万分佩服。”这时,古晨摇了摇头,一脸黯然地把手里的棋子放进了边上的棋罐里,他本想在围棋上赢李云天一次,可没想到还是稍逊一筹。

    “王爷,这些人只是负责提供情报,手上并没有沾血,还望王爷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随后,古晨向李云天一拱手,开口恳求道。

    现在古晨唯一牵挂的,也就是那些还没有暴露的暗探,希望李云天能给那些人一条出路。

    原本,古晨还想着继续与李云天进行较量,可惜的是他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不得不留在江南进行休养,否则的话早就去了北方躲避李云天。

    经过大夫的诊治,古晨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还剩下一年左右的时间,这使得古晨的心理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做事不再那么执着。

    那批**之所以会在杭州城外的那个小镇,是因为古晨想暗中等待时机,等李云天以后来杭州城时进行刺杀,杭州城是浙江的省城故而李云天前去的那里的几率很大。

    而随着健康的恶化,古晨最终决定放弃行刺李云天,在临死前把他与李云天之间的恩怨都给了结了,这样他就能不带任何遗憾离开了。

    其实,当陈光宗没能在临云县杀死李云天时古晨就知道以后恐怕没有行刺李云天的机会,不过当时他的健康还没有恶化,手里又有着两批**可用,故而准备伺机再度刺杀李云天。

    可随着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以及手下暗探的不断背叛投敌,尤其是他手里的一批**因为手下人的背叛而被李云天得去后,古晨知道他已经没有机会了,所以才决定自投罗网。

    “这个你勿需担心,本王会按律办事。”李云天清楚古晨的心思,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花名册一边淡淡地回答。

    虽然李云天的态度显得非常冷淡,但说实话他心中非常同情古晨,古晨是一个非常强的对手,赢得了李云天的尊重,双方可谓惺惺相惜。

    “王爷,如果当年在下也在黑牛镇的话,恐怕王爷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古晨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相信李云天的为人,随后幽幽地说道,“可惜的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望着一脸不甘地在那里咳嗽着的古晨,李云天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微笑,当年正是李云天在黑牛镇阻挡了汉王率精锐叛军北上,否则汉王趁着京城兵力空虚之际在城内忠于他勋贵的里应外合下进入京城,那么历史就将因此而改写。

    当时古晨正协助威国公与李云天的岳父周征交战,根本无暇顾及到汉王这边的战事,在黑牛镇阻击战开始前没人会认为李云天能阻挡住汉王前进的步伐。

    “古晨,如果有下辈子的话,千万别再干这种辱没祖先的事情。”李云天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并且也算是了结了与古晨之间的恩怨,于是冷冷地告诫古晨后起身离开。

    “送王爷!”古晨闻言起身,躬身给李云天送行,很显然这是他与李云天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两人之间的恩怨将画上一个句号。( )

第1210章 逼宫

    李云天随着正统帝进入内殿后,张辅等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暗自猜测张氏太皇太后会给李云天什么样的嘱托。

    从张氏太皇太后把内殿的侍者和御医都给赶出来的一幕来看,张氏太皇太后有重要的事情交待李云天。

    “太皇太后懿旨,宣众位大人前去觐见。”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慈宁宫内务总管太监推开内殿的门走了出来,尖着嗓子高声喊道。

    “见过太行太后。”张辅等人闻言顿时排好了队列,鱼贯进入内殿,在床榻前排成几排躬身向张氏太皇太后行礼。

    “各位大人免礼。”倚坐在床榻上的张氏太皇太后微微一笑,伸手向上虚空一托,示意众人起身。

    “诸位大人,皇上年幼尚未亲政,以后朝中的政务还需各位大人多多费心。”等张辅等人起身,张氏太皇太后环视了一眼众人,不动声色地开口说道。

    “太皇太后,这是臣等的职责和本份。”张辅身为太师,自然是朝中文武百官之首,闻言连忙躬身回答。

    “太师,皇上年纪尚幼,你们这些朝廷的重臣可要多多辅佐,开创大明一代盛世。”张氏太皇太后闻言微微笑了笑,沉声向躬身而立的众臣说道,也算是对他们进行“托孤

    “臣等必铭记在心,不负太皇太后所望。”听闻此言,张辅等人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异口同声地说道。

    “诸位大人,哀家一病数日,皇上一直此照顾无心处理政务,尔等可有要务要禀告皇上?”张氏太皇太后闻言微微笑了笑,望着众人说道。

    虽然说是禀告给正统帝,但是众人都清楚这是张氏太皇太后最后一次裁断大明的军政要务,因此相互对视了一眼后望向了张辅和杨士奇。

    张辅是军阁首辅,杨士奇是内阁首辅,勋贵集团和文官集团上报的奏章都经过他们的手,故而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事务军阁和内阁一清二楚。

    “禀皇上、太皇太后,南方诸都司一直上文,恳请效仿北方诸都司进行军制革新,请皇上定夺。”张辅身为太师,自然率先向正统帝禀告,沉吟了一下后上前一步,向正统帝和张氏太皇太后一躬身,沉声说道。

    虽然南方诸都司所辖的卫所军武官都不愿意进行新军军制的改革,但士兵们对此纷纷持以欢迎的态度,随着北方诸都司新军军制改革如火如荼地进行,南方诸都司所辖卫所军的武官和士兵为此心神不宁。

    既然新军军制改革是朝廷的大势所在,那么南方诸都司的高级武官们知道他们无法阻止,因此不如主动出击寻求改变。

    在北方诸都司的军制改革事宜中,中高级武官都得以留任,受到影响最大的是中低级武官,因此那些都司的高官们自然不会担忧头上的乌纱帽。

    其实,大明也想在南方进行军制改革,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卫所制所带来的顽疾,可惜大明的国力不足以支撑南、北都司同时进行新军军制改革,要知道那需要大量的银子,所以就先在北方诸都司进行改革。

    纵观大明的内外军务,随着北元的灭亡以及帖木儿帝国的臣服,如今勋贵集团最关注的就是南方诸都司何时进行新军军制改革,故而张辅有此一问。

    正统帝闻言不由得望向了张氏太皇太后,由于他年幼尚未亲政,故而国家的军政事务都是由张氏太皇太后拿主意。

    “忠王,你如何看待此事?”张氏太皇太后的视线落在了立在正统帝身后的李云天身上,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

    推动南方进行军制改革最大的阻碍就是资金,李云天虽然不是掌管国库的户部尚书,但对大明的财政情况了如指掌,再加上新军军制改革是由其主导的,所以张氏太皇太后自然有此一问。

    随着张氏太皇太后话音落下,现场的文武重臣纷纷望向了李云天,这件事情还真的只有李云天才能回答,要知道北方诸都司的军制改革可是由讲武堂和正统帝的内库出的钱,而那些钱是李云天赚来的。

    说实话,户部国库的资金还不如讲武堂的钱多,单单讲武堂这些年的支出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维持着讲武堂旗下军队的日常运作和交趾、辽东、蒙古以及关西衙门的开销。

    故而,朝廷何时才能有钱推动南方诸都司的新军军制改革,当然要看李云天这个财神爷的打算。

    况且李云天现在正当壮年,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主导南方诸都司的新军军制革新,这是在场众人所无法比拟的。

    “禀皇上、太皇太后,依照大明当前的局势,臣觉得十年内可对南方诸都司进行军制革新。”李云天知道此事躲不过去,因此仔细想了想后给出了一个期限,他这样所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根据大明的境况得出来的结论。

    由于北元灭亡、帖木儿帝国臣服,所以大明周边已经没有值得兴起刀戈的战事,唯一要对付的就是朝鲜国和倭国。

    在李云天看来,十年时间足以摆平朝鲜国和倭国,然后可以在南方推动新军军制改革,有了北方诸都司新军军制改革的经验,南方诸都司新军军制改革将会顺利许多。

    “十年!”张氏太皇太后闻言微微颔首,她相信李云天一定会说到做到,故而有李云天的这番表态她也就放心了。

    “太师,告诉南方诸都司的将士,十年之内朝廷定会对其进行新军军制革新。”正统帝见张氏太皇太后点头,于是开口沉声向张辅说道。

    张辅闻言一躬身,随后退回到了队列中,现场的勋贵不由得眼神闪烁,暗自盘算着在这之前如何争夺改革后的南方诸都司卫所军的掌控权。

    “皇上、太皇太后,臣有三疏启奏!”

    等张辅回到队列,杨士奇走上前一步,沉声向正统帝和张氏太皇太后禀告道,“其一,建庶人虽死,但其毕竟是太祖皇帝嫡孙,故而应当编修实录以告后人,以免民间妄自猜测。”

    所谓建庶人自然指的就是建文帝,永乐皇帝靖难后把取消了建文帝的年号,将建文朝那几年归入了洪武朝,视为洪武朝的延续,不承认其大明天子的地位。

    由此一来,朝廷自然也不会给建文帝编修实录,这使得建文帝从明朝的史书中消失。

    随着永乐皇帝的驾崩,朝廷中的文官们开始倾向于给建文帝修录,毕竟建文帝曾经是大明正统的天子,而靖难时文人们可是支持建文帝,这使得建文帝获得了文官集团的同情。

    永乐皇帝后,洪熙皇帝、宣德皇帝乃是现在的正统皇帝,都对文人比较亲近,思想也比较开明,故而文官集团给建文帝修录的呼声越来越高,杨士奇于是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提了出来,以张氏太皇太后的贤德肯定会给文官集团一个满意的交待。

    “首辅大人言之有理。”果然,张氏太皇太后闻言柳眉先是微微一蹙,随后看向了正统帝,“皇上,建庶人虽然罪无可恕,但他毕竟是太祖皇帝的嫡孙,哀家觉得可以为其修录,皇上意下如何?”

    “朕也觉得可行。”既然张氏太皇太后已经同意了,那么正统帝肯定不会阻止,闻言向张氏太皇太后点了点头。

    李云天心中暗自摇了摇头,杨士奇这个时候提出来给建文帝修编实录张氏太皇太后即便是再不愿意也不会拒绝,毕竟正统帝还需要文官集团的辅助,她这样做是在对文官集团的安抚。

    “皇上、太行太后,永乐皇帝曾下诏,凡收藏方孝孺诸臣遗书者死,然洪熙皇帝已经给方孝孺诸臣平反,故而臣恳请解除这条禁令。”杨士奇随后沉吟了一下,开口说出了他的第二道上疏,也与建文帝有着密切的联系。

    “洪熙皇帝当年下诏给方孝孺等人平反时哀家就在其身边,方孝孺等人既以无罪,那么永乐皇帝的禁令应当解除,皇上觉得如何?”

    张氏太皇太后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随后咳嗽了起来,等咳嗽停了后望向了正统帝,表明了自己对此事的意见。

    李云天注意到了张氏太皇太后的脸色细微变化,知道张氏太皇太后心中已经动了怒气,否则不会借着咳嗽来调整心态,杨士奇把方孝孺的事情提出来无疑是在向张氏太皇太后逼宫。

    如果想要取消永乐皇帝的这条禁令的话,宣德皇帝和张氏太皇太后早就办了,可自从洪熙帝后这条禁令依旧存在,这已经足够说明了皇家对此事的态度,或许文官集团并没有什么别的居心,只是想给方孝孺彻底平反而已,但此举在李云天看来无疑是趁人之危,逼得张氏太皇太后不得不答应。

    “就依皇祖母说的办。”正统皇帝现在还不清楚张氏太皇天后实际上已经在与文官集团进行了交锋,闻言微微颔首,准备下诏废除永乐皇帝的这条禁令。

    “皇上、太皇太后,太祖皇帝鉴于前朝阉宦乱政,曾经铸有铁牌悬于宫中……”,杨士奇闻言心中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再度一躬身,把他的第三道上疏提了出来。

    听闻杨士奇提到“阉宦”乱政,躬身立在正统帝身后的宋大山和王振纷纷脸色一变,就连慈宁宫内务总管太监的脸上也流露出不悦的神色,这可是内侍最为忌讳的称呼。

    李云天没想到杨士奇会在这个时候提到内廷的事情,脸色顿时微微一变,这一下可真的就是不折不扣的逼宫了!( )

1211.第1211章 心智较量

    张氏太皇太后也没有料到杨士奇会在这个时候提到内廷,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脸上闪过了一丝怒色。

    虽然张氏太皇太后脸上的怒容一闪而逝,但这没能逃过就站在床前的李云天的双眼,一览无遗地被李云天眼中。

    李云天此时也无计可施,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断杨士奇吧,故而唯有在心中暗自苦笑,很显然张氏太皇太后不会答应杨士奇的这次上疏。

    表面上,杨士奇的这道上疏有理有据,是忧国忧民之举,但实际上这里面涉及到了君权与臣权的一次碰撞。

    朝廷上的文官们想要借着张氏太皇太后弥留之际一举打垮代表着君权的内廷,使得内廷无法再对文臣集团掣肘,而张氏太皇太后希望文官集团辅佐年幼的正统帝,故而很难拒绝文臣集团的这个要求。

    而只要有了张氏太皇太后的首肯,那么文官集团下一步就是要依照张氏太皇太后的“懿旨”废除内廷,把权力收回文官集团,而这可绝对不是张氏太皇太后所希望。

    在中国两千余年的封建王朝历史上,明朝的文官集团拥有的势力最为强大,永官也最为宽宥,这使得明朝的皇帝时常受到那些想要博取清名的文臣诘难,臣权之强可见一斑。

    不过,终明一代,文臣集团都未能真正把控住朝政,这是因为大明比以前的朝代多出了一个特殊的机构――司礼监,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内廷。

    与唐宋等朝代的宦官不同,宣德帝开办内书堂对宦官进行了系统的文化教育,按照培养文官的要求对他们进行培养,这使得内廷的宦官们有了与文官匹敌的能力。

    正是在内廷的牵制下,明朝的文官集团才未能掌控住朝局,大明的权力始终在皇帝的手里攥着。

    虽然大明的皇帝疏于政务,不喜欢上朝听政,但大明中央衙门和地方衙门却一直有条不紊地运作,并没有因此而出现问题。

    这里面固然有文官集团悉心处理日常政务的功劳,同时也有内廷的督促之功,正是内廷和文官集团的相互制衡才使得大明朝局稳定。

    说起来,这正是明朝皇帝们高明的地方,把繁杂的日常政务抛给臣子和奴才去做,而自己则享受生活的乐趣。

    内廷的宦官之所以会飞扬跋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从侧面反映出了文官集团势力的强大,皇帝为了制衡住文官集团故意放纵宦官,让宦官打击文官集团的势力,使得双方的力量保持平衡。

    从明朝的历史来官们虽然拥有很大的权势,但都要依附于兄弟,并不像李唐等朝代那样能把皇帝架空,始终是皇帝的奴才。

    在明朝的三名权势熏天的宦官中,除了王振被激愤的将领杀掉,刘瑾和魏忠贤都是被皇帝给除了,而刘瑾和魏忠贤对此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足见宦官们只是皇帝的附庸。

    否则的话,刘瑾和魏忠贤将会像李唐时期的宦官那样,可以废掉皇帝另立新的天子。

    “咳咳……”就在李云天琢磨着等下如何打圆场来缓和现场紧张的气氛时,张氏太皇太后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张口喷出一口血来,打断了杨士奇的话。

    “快传御医!”正统帝见状大吃了一惊,连忙冲上前扶住了张氏太皇太后,然后冲着门口的内侍高声喊道,守在门口的内侍慌忙去外殿去请等候在那里的御医。

    现场的文武权贵纷纷流露出关切的神色,目不转睛地望向双目紧闭倒在正统帝怀里的张氏太皇太后。

    杨士奇的双目闪过一丝失望来,就差一点点他就能把第三道上疏讲完,现在本就无比虚弱的张氏太皇太后这下要凶多吉少了。

    “唉!”望着昏死过去的张氏太皇太后,李云天暗自叹了一口气。

    李云天可不认为张氏太皇太后是无端昏过去的,很显然这是张氏太皇太后刻意而为,他没想到张氏太皇太后会用这一手来对付文官集团的发难,以张氏太皇太后的身体状况来她这次闭眼后将很难在醒来。

    不得不说,张氏太皇太后的这个选择是最为明智的,这样一来既保住了内廷,同时又能避免与文官集团撕破脸。

    守在外殿的御医们不敢怠慢,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床前给张氏太皇太后进行诊断,正统帝和李云天等人焦急地在一旁等待着。

    “皇上,太皇太后薨了!”经过一番忙碌后,满头大汗的御医们纷纷跪在了正统帝面前,领头的御医诚惶诚恐地说道。

    “太皇太后!”听闻此言,李云天和张辅杨士奇等文武权贵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宫女和内侍也相继跪下,屋里顿时哭声震天。

    “传朕旨意,太皇太后操劳一生,其丧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正统帝和孙太后胡皇后随后也跪在了床前,正统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高声吩咐跪在身后的宋大山。

    “奴才明白。”宋大山闻言磕了一个头,急匆匆地离开前去张罗张氏太皇太后的丧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随着张氏太皇太后的离去,跪在正统帝身后的李云天好像已经嗅到了硝烟的味道,心中不由得暗暗说道。

    望着床榻上面色安详的张氏太皇太后,两行热烈顺着李云天的脸颊流了下去,张氏太皇太后一直对他倚重有加,对忠王府也颇为关照,这使得李云天对她的离去黯然神伤。

    张氏太皇太后薨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整个京城随之笼罩在了哀伤的氛围中,百姓们对贤良淑德的张氏太皇太后敬爱有加,故而不少人主动为之戴孝。

    在张氏太皇太后留下的遗诏中,勉励朝中文武大臣辅助英宗实行仁政,语气诚恳淳厚令百官万分感动。

    为了彰显张氏太皇太后的生平,经过礼部拟定,正统帝为她上尊谥为“诚孝恭肃明德弘仁顺天启圣昭皇后”。

    后世之人对张氏太皇太后有着颇多赞誉,明史纪事本末上记载:

    宣皇晏驾,新主幼冲。王振以青宫旧侍,俨然自负顾命。其时三杨犹在位也。太后贤明,有汉马氏宋高后风。

    明史演义上说:王振用事,祸启英宗,太皇太后洞烛其奸,令女官拟刃于颈,其明智更不可及。乃帝臣乞请,不即加诛,大奸未去,贻误良多……若太皇太后张氏者,其尤为女中人杰乎?

    十二月,张氏太皇太后与仁宗合葬于献陵,并附祭于太庙,一代贤后终于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张氏太皇太后出殡后,一直忙着丧事事宜的李云天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现在北方诸都司新军军制改革已经临近尾声,江南税务革新也快落下帷幕,这使得他难得地清闲了下来。

    说是清闲,并不是李云天无所事事,他身居高位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公务,只不过手头的公务没有新军军制改革和税务革新那样耗费精力。

    张氏太皇太后入葬的第三天,王振被正统帝提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宋大山取代了杨庆成为了御马监太监,正式执掌宫里的禁军,而杨庆被调往南京任职。

    伴随着宋大山和王振的提升,内廷的势力格局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王振和宋大山正式确定了内廷的主导地位,使得金英和王瑾等原内廷的大佬不得不对两人敬畏三分。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张氏太皇太后在的时候金英和王瑾等内阁老人还会受到重用,可随着张氏太皇太后的离世正统帝身边的宦官们开始踏入权力的舞台,他们唯有退避三舍,明哲保身。

    正统帝之所以没让王振取代金英和王瑾等人在司礼监的地位,是考虑到金英等人的资历和功绩,因此希望王振能循序渐进地掌控司礼监,一蹴而就的话不仅容易落人口舌而且还会使得内廷生乱。

    金英和王瑾是两个聪明人,自然清楚长江后浪推前浪,虽然正统帝没有免去两人的职务,但两人知道正统帝想要让王振来执掌司礼监,故而知趣地把司礼监的事务交给王振,这使得王振意气风发,万分得意。

    就在王振进入司礼监不久,王振的家人迁到了京城,住进了一所气派的宅院中,欢天喜地地准备着过年事宜。

    据李云天所知,王振家人所住的这座大宅子是六部的一名官员送给他的,毕竟并不是所有的文官都是有骨气的,也不是所有的文官都能经受住权势的诱惑,故而为了升迁那名官员选择投靠王振,希望王振能在正统帝面前美言几句。

    虽然王振进入司礼监后行事变得张扬起来,不过李云天现在没有精力关注他,杨士奇的长子杨稷已经从江西押来了京城,由于杨稷案情重大故而三法司进行了会审。

    李云天查稷的卷宗,心中感到非常无奈,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杨稷的恶行一一暴露,必将难逃一死,这对杨士奇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

第1212章 告老还乡

    正统八年,大年初一。

    李云天和京城的文武重臣进宫给正统帝和孙太后拜年,作为后宫的新主人,孙太后设午宴款待了李云天等人。

    自从取代胡皇后成为宣德帝的皇后,孙太后知道朝中的文武大臣对此非常不满,再加上张氏太皇太后的强势,因此她的行事一直非常低调。

    如今,张氏太皇太后已经病逝,那么孙太后自然要承担起辅佐正统帝的职责来,她要确保正统帝亲政之前朝局的稳定。

    不过孙太后毕竟不是张氏太皇太后,在朝臣中的影响力有限,这就使得她更为依赖内廷的宦官,进而也促成了宦官势力的增长。

    午宴后,李云天第一时间赶去了杨士奇的府邸,前去看望患病的杨士奇。

    杨稷被押进京城后,杨士奇再承受不住市面上的风言风语,心力交瘁下大病了一场,告病在家休养。

    与杨荣去世后的遭遇一样,本该门庭若市的杨士奇府邸冷冷清清,自从杨稷的罪证被正统帝派去的御史查明后前来杨府的客人就越来越少,到现在除了一些要好的故旧外基本上没什么人上门,都想跟杨士奇划清界线,忙着投靠新的阵营。

    京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谁都知道杨士奇这下要被杨稷的案子牵连,仕途堪忧,因此这个时候谁吃饱了撑的往上凑。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莫过于此。

    李云天的到来使得冷清的杨府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从爵位上来看李云天可是朝中文武百官之首,李云天能来杨府对杨家的人来说已经足矣。

    别人可以不来杨府,但李云天是一定要来的,无论如何杨士奇都是他的恩师,虽然他现在已经贵为亲王,但是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王爷!”杨府的客厅里,二十几名前来给杨士奇拜年的文官见李云天进来,连忙向他躬身行礼,他们都是杨士奇的门生,如今在京城各大部院任职属于杨士奇的嫡系,同时也是李云天的师弟。

    李云天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后就被杨府的下人请去了后院,面容憔悴的杨士奇强打着精神在后院的一个小院院门前迎接他,两人谈笑着进了一间厢房。

    “恩师,杨大哥的事情已然至此,恩师还是宽心为上,切莫伤了身子。”在屋里落座后,李云天品了一口侍女端来的香茗,微笑着开口劝向了杨士奇。

    现在屋里又没有外人在,故而李云天就以杨士奇的门生自称,他口中的杨大哥自然指的是杨稷。

    “唉,我对不起那些受害的百姓,倘若不是我失察,那些百姓就不会遭受如此大的灾祸。”杨士奇闻言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心中无比自责认为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这才使得杨稷闯下了弥天大祸。

    “恩师,朝廷离不开您呀,为了皇上,为了大明,您都要撑过这道坎儿。”李云天可以理解杨士奇的心情,不由得劝慰道。

    “老了,已经没精力再在那些政务上。”杨士奇苦笑着向李云天摆了摆手,经过了杨稷的事情后他此时已经心灰意冷,萌生了退意。

    “恩师,您走离开的话那么可只剩下杨溥大人苦苦支撑内阁了。”李云天闻言沉吟了一下,郑重其事地望向了杨士奇,那样一来的话杨溥将会过的很辛苦,内阁别说与内廷抗衡了,就连六部也斗不过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我要再赖在内阁的话那么内阁势必被我所连累。”杨士奇的双目闪过一丝黯然,自嘲地笑了笑后说道,“宦海沉浮数十年,我也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恩师,您要离开京城?”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听到杨士奇亲口说出隐退的话后李云天还是感到惊讶,毕竟杨士奇是内阁的中流砥柱,虽然声誉会受到杨稷一事的影响,但理政能力依然卓越。

    “复生,老夫已经年近八旬,心力江河日下,既然如何还不如早日让贤,把机会留给朝中的新人。”杨士奇闻言再度笑了笑,神色决然。

    其实,早在几年前杨士奇就想致仕回乡,只不过张氏太皇太后没有允许,现在杨稷出事后他已经把名利仕途看得很开,准备回去颐养天年,免得在京城受人非议。

    杨士奇现在其实很后悔,如果当年他能早点致仕回乡的话或许杨稷的事情就不会闹得如此不可收拾。

    见杨士奇心意已决,李云天知道再劝无益,心中不由得暗自感慨,杨士奇的仕途生涯原本该有一个完美的落幕,不成想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复生,老夫现在已经了无牵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朝中的门生,老夫走后他们的处境必定堪忧,还望你多多提携。”沉吟了一下,杨士奇郑重其事地望向了李云天,准备给那些忠心追随他的门人谋一个出路。

    “恩师放心,复生是他们的师兄自然会尽力而为。”李云天没有丝毫犹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杨士奇走后他无形中就成为了杨士奇一系的领军人物,故而肯定会照顾杨士奇的那些门人,这些人将来都是他在朝中的助力。

    “如此老夫也就安心了。”杨士奇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这样他就可以从容离开京城。

    回忠王府的路上,马车里。

    李云天的眉头微微皱着,为杨士奇的遭遇感到惋惜,杨士奇为国效力多年伺候了五朝天子,堪称大明的朝之元老,应该风风光光地回乡,光宗耀祖才对。

    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李云天会把杨稷的案子压下来,可惜这次推动杨稷案子的不仅有文官集团的势力同时内廷也参与了其中,甚至里面还有勋贵集团的影子,因此杨稷的案子想捂也捂不住。

    在杨稷的案子上李云天已经尽了力,旁敲侧击地提醒杨士奇要关注杨稷在乡里的言行,为此杨士奇还特意回了一趟老家去探查,可结果却被杨稷和当地的地方势力联合起来的蒙蔽住,或许这就是天意。

    “王爷,杨公子会被朝廷处斩吗?”坐在李云天对面的林馨见李云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问道。

    作为李云天身边的贴身副官,林馨自然清楚三法司审理杨稷一案的进程,从现在的情形来看杨稷这次将难逃一死。

    “罪无可恕!”李云天闻言苦笑了一声,口中缓缓迸出了四个字,由于杨稷作恶太甚即便是正统帝都很难下恩旨赦免他的罪责。

    “杨阁老真是可怜,因为杨稷的事晚节不保,实在令人惋惜。”林馨摇了摇头,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俗话说的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杨稷虽然作恶多端,但他毕竟是恩师的长子,本王不会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李云天的脸上浮现出了黯然的神色,沉吟了一下后说道。

    虽然李云天不能阻止杨稷的死刑,但他却能把杨稷的死刑往后拖,拖到杨士奇死后再执行死刑,这一点他身为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还是能做到的,也算是对杨士奇最后的慰藉。

    元宵节过后,杨士奇拖着病体参加了大明正统八年的第一次大朝,见到面容憔悴的杨士奇,在千步廊侯朝的文武百官纷纷向其躬身行礼,杨士奇含笑点头致意。

    虽说杨稷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但杨士奇一身正气,誉满朝野,朝堂上的众臣对他还是心有敬畏,见其落得如此的下场不由得心生同情。

    太和殿上,杨士奇以有疾在身和年事已高为由,向正统帝跪请告老还乡。

    正统帝原本不允,但杨士奇再三祈求,见其心意已决后正统帝这才松了口风,让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回家颐养天年。

    对于杨士奇的请辞,大殿上的文武重臣并不感到意外,杨士奇已经年近八旬,早就应该回乡养老,更何况还有杨稷一事的打击。

    退朝后,杨府一反常态地热闹了起来,京城的文武官员纷纷登门拜访杨士奇,也算是尽一场同僚之谊。

    杨士奇并没有在京城久留,很快就办理完了交接手头事务的手续,在二月初的一天清晨,趁着京城大朝的机会带着一家老小悄悄离开了京城,满朝文武谁也没有通知。

    就在杨士奇一家离开京城后不久,身后的官道上忽然掀起了一股漫天的灰尘,只见数十匹快骑疾驶而来。

    “老爷,忠王爷来了。”管家远眺了一眼那些追近的骑士后,连忙走到杨士奇所乘坐的马车前,隔着车窗沉声禀告道。

    “停车!”杨士奇正坐在车上闭目养神,猛然听闻这个消息后吃了一惊,要知道今天可是朝中大朝,京城的文武大员都进宫见驾,随后想到了一件事情,连忙让车夫停车。

    李云天与一般的朝臣不同,由于其手头公务繁忙,故而张氏太皇太后让正统帝下了恩旨,允许李云天只在朝廷遇到重大事务时参与大朝,这就使得李云天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手头的事务,也使得他能够追来给张氏太皇太后送行。

    对于张氏太皇太后和正统帝对李云天的这个恩典,满朝文武虽然心中嫉妒但也无话可说,李云天时常由于忙着手头的公务住在讲武堂或者文渊阁里,这一点无人能及。

    “恩师,您走的时候怎么也不通知学生一声,学生差点就不能给您送行了。”来到立在马车旁的杨士奇面前后,李云天翻身下马,向杨士奇行礼后说道。

    “王爷公务繁忙,老夫岂能打扰王爷。”李云天能来杨士奇心中感到非常高兴,微笑着向李云天拱手回礼。

    “恩师,回乡后切要保重身体,有机会学生会前去看望您。”李云天这次带来了一坛正统帝赏赐的御酒给杨士奇送行,让手下的侍卫倒了两杯酒后冲着杨士奇一举,高声说道,“祝恩师一路顺风。”

    “呈王爷吉言。”杨士奇笑着从侍卫手里接过酒杯,与李云天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恩师对学生教导,学生铭记在心,没感难忘,多谢恩师这些年来的栽培。”随后,李云天让侍卫倒了第二杯酒,双手捧着躬身向杨士奇说道。

    “王爷言重了,老夫只是尽了微薄之力而已,实在不敢贪功。”杨士奇闻言再度大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然后一仰首把第二杯酒喝干。

    “恩师,京城之事恩师可放心交给学生,学生必当尽力而为。”接近着,李云天又让侍卫们倒了第三杯酒,郑重其事地向杨士奇说道。

    “多谢王爷!”杨士奇闻言微微一怔,随后面露激动的神色,一口就喝干了杯中的酒水。

    杨士奇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京城已经没有值得他牵挂的事情,如果非要说不能释怀的事情那么就是杨稷了,他岂会听不出李云天一语双关,想要介入杨稷的案子,这使得杨士奇心中非常感到。

    说实话,杨士奇并没有奢望杨稷能免一死,只要能让杨稷多活几天他就心满意足了。

    “唉!”与李云天道别后,杨士奇上了马车离去,望着远去的马车李云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为杨士奇的境遇感到有几分不甘。

    他兑现了对杨士奇的承诺,以彻查案情为由把杨稷的案子压了下来,杨稷犯了这么多的案子,要想把每一件案子都查清可不容易,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李云天此举外界无可厚非,再加上杨士奇平常为官富有盛名,故而满朝文武没人再关注杨稷的案子。

    这也使得杨稷逃过了砍头的命运,杨士奇死后的第三年,杨稷因病病死在了刑部的大牢里,李云天也算是给了杨士奇一个交待,没有让杨稷身首异处。

    杨稷死后,尸体被李云天派人运回了江西,葬在了杨家的祖坟里,了结了杨士奇的一桩心愿。

第1213章 未雨绸缪

    正统八年五月,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下雨时一道雷电不偏不倚正好劈在了奉天殿上,炸毁了奉天殿的一角,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古人由于无法解释打雷下雨等自然现象,故而把这次奉天殿雷击事件看成了是上天降下的一道警示。

    正统帝为此心中感到惶恐,认为上天对他有所不满,所以特意下了一道求言诏,要求文武大臣极言其登基以来在政务上的得失利弊。

    李云天根本就没有把那次雷击的事情放在心上,奉天殿高大宏伟,在紫禁城里出类拔萃,所以遭到雷击并不稀奇。

    按照李云天的想法,完全可以在紫禁城的各个建筑上安上避雷针,这样的话就可以避免雷击。

    不过,紫禁城乃皇帝的寓所岂可轻易触动里面的建筑?万一破坏了紫禁城的风水影响了大明的国运那可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了。

    由于此次奉天殿雷击事件事关巨大,所以正统帝特意派人通知李云天参加大朝。

    自从张氏太皇太后去世后,正统帝得以依赖的只有内廷和李云天,如今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希望李云天能在大朝上坐镇,免得那些文官集团借着奉天殿雷击事件在大朝时对他进行责难。

    李云天自然清楚正统帝的心事,随着张氏太皇太后的逝世,京城的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各派势力相互间明争暗斗,相互倾轧,这使得正统帝不胜其扰。

    相对内廷、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争斗,讲武堂一系的武官们则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有李云天在的话没人胆敢惹是生非。

    而且,李云天严令讲武堂一系的武官不得卷入京城各派的争斗中,否则严惩不贷。

    李云天之所以会下这么一道命令,与讲武堂一系武官的特殊来历有关。

    讲武堂一系的高级武官出身五军都督府,因此与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们关系密切。

    至于讲武堂的中低级武官,很大一部分是勋贵和皇族的子弟,尤其是那些勋贵子弟,不经意间就会卷入到朝廷势力的博弈中去。

    所以李云天未雨绸缪,给讲武堂的武官领们一个警示,使得他们能尽量少犯错误。

    说实话,李云天并没有指望讲武堂的武官能对京城的局势置身事外,他希望讲武堂的武官能少惹些麻烦,因为到了最后肯定由他来善后。

    “王爷!”大朝当天,李云天在大明门外刚一下马车,周围的文武官员就纷纷拥上来向他躬身行礼。

    李云天见状微微笑了笑,向众位官员点头致意,在这次内廷、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的争斗中讲武堂选择保持中立,这使得李云天和讲武堂的武官们成为了各派势力的拉拢对象。

    再者说了,李云天现在声名显赫,乃大明文武百官之首,京城的官员们自然对他恭敬有加。

    值得一提的是,李云天的这个百官之首并不是指李云天像以前的宰相一样掌控了朝局,而是指的李云天的爵位,李云天是满朝文武官员中唯一的一位王爷,地位尊贵,无人出其右者。

    虽然大朝时皇族的人也会列席,不过那些人都没有官职,不是大明的官员,所以这百官之首自然就归了李云天。

    “希望不要出什么纰漏。”来到太和殿,李云天在殿前立定身形后深深吁出一口气,心中暗自说道。

    他先前已经得到了消息,文官集团要借着这次奉天殿雷击事件向内廷发难,而内廷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着皇权,万一激怒了内廷那么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文官集团。

    “皇上驾到。”不久后,一个尖着嗓子的声音传大殿前的侧门传来,正统帝在众宫女、宦官和侍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见此情形,大殿上的文武重臣纷纷跪了下去,齐声高呼道。

    “诸位爱卿平身。”在龙椅上落座后,正统帝双手虚空向上一托,沉声向跪在殿前的众臣说道。

    虽然正统帝现在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八年前他就开始上朝,现在自然对上朝的流程一清二楚。

    “谢万岁!”众臣闻言齐声谢恩,然后呼啦啦地站了起来。

    “皇上有旨,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立在正统帝侧前方的宋大山先向正统帝一躬身,随后转向殿内的文物重臣,尖着嗓子高声说道。

    王振立在宋大山的身侧,躬身而站,从代正统帝宣旨一事上可以看出,宋大山比他更得正统帝的宠信,只不过宋大山低调惯了,这才使得王振从内廷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司礼监的主事者。

    “吏部有本启奏。”宋大山的话音落后,一名文官闪出了队列,来到殿前躬着身子,高声向正统帝禀告道,“晋豫巡抚于谦任职地方十余年,安抚百姓,治理地方,殚精竭虑,今礼部左侍郎空缺,吏部以为于谦应补其缺。”

    按照定制,京城各大部院衙门依次向正统帝禀报本衙门的事务,吏部身为各大部院衙门之首自然率先禀报。

    “于谦?”李云天闻言微微怔了一下,随后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看来杨士奇临走前下了一招妙棋,把于谦调回了京城。

    自从宣德五年于谦被宣德帝派去巡抚山西、河南,转眼间已经十余年,于谦平反两地冤狱,鼓励农耕,善待百姓,在百姓们有着颇高的威望,是大明风头正劲的地方官之一,故而这次理应得到提拔。

    毫无疑问,杨士奇的门人中除了李云天外,排名第二的就是于谦,于谦正直公正,为官清廉,再加上治理地方的才干卓越,是杨士奇门人中的佼佼者。

    很显然,杨士奇想要让于谦在礼部历练几年后进入内阁,以此来充实内阁的实力。

    由于杨士奇、杨荣和杨溥自从宣德年开始就主掌内阁,这样一来就压制了内阁后继力量的成长,等三人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像马愉等人虽然是士大夫中的佼佼者但资历威望不足难以服众。

    纵观大明够资格进入内阁的文官中,于谦是最为合适的人选,是众多地方官中的佼佼者,有着丰富的理政经验,足以应对内阁的事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于谦除了担任过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外并没有在京城各大部院衙门中任职,这成为了他的最大缺点,故而在礼部左侍郎致仕后被提名为了左侍郎的人选。

    杨士奇虽然离开了京城,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内阁不管不顾,内阁的劣势他非常清楚,所以在致仕之前就已经跟六部的那些重臣们达成了协议,把于谦调来京城,否则的话也不会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离开内阁。

    此时此刻,李云天并不知道,于谦比历史上提前了五年前来京城任职,其职务也从兵部右侍郎改为了礼部右侍郎。

    对于吏部的这个提议,立在宋大山身后的王振微微怔了一下,随后眉头皱了起来,他并没有在内阁给司礼监的奏章中看见有关提拔于谦为礼部左侍郎的奏本,这意味着内阁和六部这次联合起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说实话,王振并不喜欢不识时务的于谦,在他看来于谦担任巡抚多年早就捞得盆满钵满,可于谦数次进京从没有给他送过礼物,这使得他非常不满。

    王振虽然记不起来那些地方大员中谁给他送过礼,但那些没送礼的人他记得清清楚楚,其中领头的就属于谦。

    不过,由于于谦有杨士奇这个内阁首辅护着,再加上张氏太皇太后坐镇京城,以及司礼监在金英和王瑾等人的掌控中,故而王振很难找于谦的麻烦。

    可自从张氏太皇太后病逝后,形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杨士奇因为杨稷的事情淡出政坛到最后退出,这使得王振可以腾出手来敲打于谦。

    虽然于谦是李云天的同科,但王振并不担心李云天会因为此事而找他的麻烦,因为李云天和于谦实际上没有多少交集,两人除了是同科外私交并不多。

    尤为重要的是,李云天现在是讲武堂一系的领袖,而于谦是文官集团的,属于两个不同的阵营,就算于谦遇到什么事情也轮不上李云天出手,自然会有文官集团的人出面摆平。

    当然了,王振肯定也不会对于谦下死手,再怎么说于谦也是李云天的同科,真的要置于谦与死地的话李云天肯定不会坐视。

    换句话说,王振只要把握住敲打于谦的方寸,那么李云天就不会介入于谦的事情,这里面的涉及到的利益关系太过复杂。

    鉴于于谦不懂得人情世故同时又颇有干才,所以王振才不希望这个讨厌的家伙进京,如果他早知道此事的话肯定会在正统点面前煽风点火来破坏此事。

    不过现在吏部既然在朝廷大朝的时候把这件事情给提了出来,那么王振就无可奈何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吏部的计划达成。

    “此事交由廷议。”正统帝闻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他对于谦也有所了解,张氏太皇太后在世的时候曾经让人搜集了大明地方大员的资料给正统帝,其目的是想让正统帝做到心中有数,以后可以选择得力之人委以重任。

    所以,正统帝知道于谦的名声很好,是一员干练之才,并且与李云天是同科,以其资历足以调任京城担任礼部尚书胡滢的助手。

    如果换成是宣德帝,肯定就要当众恩准吏部的奏报,不过由于正统帝尚未亲政,故而经此事交给文武重臣进行廷议,然后将廷议结果上过于他。

    通常情形下,正统帝是不会驳了廷议的结果,毕竟他现在还是少年天子,按照宣德帝和张氏太皇太后的遗诏,亲政之前要尊重辅政大臣的意见。

    听闻此言,李云天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笑意,一旦交给廷议那么于谦升任礼部左侍郎的任命一定会通过。

    王振的双目闪过一道阴冷的神色,心中想着要尽快扩张势力,要是他在朝中有足够党羽的话那么就会提前知道文官集团的动向。

第1214章 疏言十事

    吏部的人上奏完后,礼部、户部等部院衙门的人依次上奏,都是一些本衙门的日常事务,在李云天看来乏善可陈。…≦頂點小說,

    其实,这些事情交给各大部院衙门去做即可,可为了彰显皇帝的权力和威严,必须要拿到太和殿听从正统帝的示下,然后才能予以实行。

    在京城各大部院衙门中,讲武堂官员的奏本最为引人注目,内容与遥远的波斯湾有关,由于明军远征军的到来引发了波斯湾当地势力的恐慌和敌视,故而需要增加第二批前去波斯湾的远征军数量,否则难以在波斯湾立足。

    虽然帖木儿帝国的军队也在与波斯湾的地方武装力量交战,但由于当地社会和地势都非常复杂,使得帖木儿帝国的军队无法消灭那些地方武装。

    对于讲武堂的奏报,正统帝当即就予以了恩准,虽然他尚未亲政但毕竟是大明天子,拥有着乾坤独断的权力。

    况且,正统帝今年就将十六岁,按照宣德帝留下的遗诏,十六岁生辰那一天正统帝将亲政,这意味着正统帝届时将解散辅政大臣,收回那些辅政大臣对朝廷事务的决策权。

    讲武堂是京城各大部院衙门中最后一个上奏政务的衙门,因此,当讲武堂的人上奏完毕后就到了朝臣们自由上疏的时间。

    按照正统皇帝先前的诏命,让文武大臣上疏言其登基后的是非得失。

    这种事情可是大明文官最拿手的,于是,从正统皇帝吃喝拉撒开始,一名又一名的文官站出来,大义凌然地指出了正统帝的缺失。

    正统帝开始时还聚精会神地听着,到了后来脸色已经变得比较难看,毕竟他是大明的天子,而有些文官仗着资历老竟然对其进行责难,这使得正统帝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又不能耐着性子听完。

    面对眼前的一幕,李云天唯有暗自摇头,如果在洪武朝、永乐朝和洪熙朝,可没文官胆敢这样,即便是宣德朝那些文官也表现得比较克制。

    究其原因,是年幼的正统帝现在还没有掌控好手里的政权,朝中的政务被文官集团所主导,否则那些文官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搁在洪武朝和永乐朝早就一刀给咔嚓了,说不定还要满门抄斩。

    与文官集团相比,勋贵集团则没人出班来指责正统帝的不是,正统帝登基以来大明先是剿灭了沿海的倭患,然后灭掉了北元,使得强大的帖木儿帝国臣服,所以纳西勋贵们实在想不出宣德帝有什么地方做的不足。

    李云天就立在殿前,因此清晰地注意到了正统帝脸色的变化,心中感到一丝无奈,文官集团此举岂不是把正统帝往内廷那里推。

    很显然,正统帝今天受了闷气之后肯定会发泄出来,那么内廷的宦官们届时可就有事可做了,文官集团此举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皇上,臣翰林侍讲琉球有本上奏。”当一名文官退下后,一名正六品的中年官员抬步走出队列,来到殿前向正统帝一躬身,行礼后沉声说道,“臣有疏言十事,望皇上采纳。”

    “他怎么也来凑热闹!”李云天微微皱着眉头,望着刘球暗自说道。

    刘球与李云天、于谦一样,都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与李云天和于谦不同的是,刘球没有进入都察院,更没有外放为官,而是担任了礼部主事,参与编修《宣宗实录》,后来在礼部尚书胡滢的推荐下任翰林侍讲。

    别看刘球的官阶只是六品,一旦外放的话那么至少也是个正四品的知府,不知道有多少人文官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翰林院,翰林侍讲属于士大夫的上流人士,在文官中拥有着很高的地位和名望。

    李云天之所以会皱眉头,是因为刘球的臭脾气,他与当年的翰林学士李清正一样都是人们眼中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一张口便要得罪人。

    以前刘球得罪人没关系,那个时候张氏太皇太后还在,对他这样的耿直之人颇为器重,可如今正统帝年少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要是不知深浅地把正统帝给招惹了那么后果可就堪忧。

    因此,李云天耐心听着刘球的上疏,在刘球的疏言十事中,大部分是选贤任能、肃清吏治和停止兴作一类的陈词,这使得李云天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希望刘球不要去捅马蜂窝。

    不过,还没等李云天把悬在半空中的心放下来,刘球的话便传进了他的耳中:“臣以为,亲政务以总权纲!”

    “亲政务以总权纲?”李云天闻言怔了一下,随后面露郁闷的神色,一脸无奈地望向了抑扬顿挫地开口说着话的刘球。

    “夫政自己出,则权不下移,故太祖太宗每早朝罢及午晚二朝,必进大臣于顺门或便殿,亲与裁决庶政,或事有疑,则召掌机务之臣,商确之而自折其衷,所以权归于上。”

    在大殿上众臣的注视下,刘球神情严肃地望着龙椅上的正统帝,“皇上临御九年,事体日熟,愿守二圣之成规,复亲决之故事,则政权归于一矣。”

    “唉,何必如此激进!”听闻此言,李云天不由得在心中暗自苦笑,刘球的言论很显然已经冒犯了正统帝,而且还把内廷得罪死死的。

    大殿上的文武众臣也暗自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刘球竟然会提到这件事情,这无疑是向内廷挑衅。

    王振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相对于宋大山而言,执掌了司礼监的他成为了刘球此番言论的攻击目标。

    如果把刘球刚才的那番言语翻译过来的话,就是指出正统帝平日里接见大臣并不像洪武皇帝和永乐皇帝那样勤快,而且很多事都不亲自出面处理而交由他人代办,因而导致“权归于下”。

    当然了,这个“下”自然指的是司礼监的那些宦官们,如今王振实际执掌了司礼监,那么矛头自然对向了他。

    李云天对刘球的这番言论感到万分无奈,说实话他的这些话有失公允,难道让十来岁的正统帝像洪武皇帝和永乐皇帝一样那样勤政主事?这很显然不现实,否则张氏太皇太后也不会扶持内廷崛起了。

    正统帝已经年近十六,自然能听出刘球话里的意思,眉头皱了皱后没有言语,不过脸色阴沉得厉害。

    李云天清楚正统帝这下是生气了,他是正统帝的老师自然清楚正统帝的脾性,前面那些文官的上奏已经使得正统帝不高兴,而刘球的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因此,李云天有些担心地望着刘球,希望刘球下面的话不要再刺激正统帝,否则他就是自己往枪口上撞了。

    “皇上,我大明以民为本,故而臣希望皇上能息兵威以重民!”随后,当刘球的话再度传来时,李云天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这个刘球还真的脑筋缺根弦呀,哪壶不开提哪壶。

    显而易见,刘球口中的“息兵威以重民”是在谏用兵麓川,由于麓川之乱大明正统朝多次对麓川用兵。

    这使得大殿右侧的勋贵们望向刘球的目光中不由得多出了几分寒意,难道刘球的意思是攻打麓川的卫所军太过无能才导致麓川的叛乱迟迟没有平定?

    正统帝的脸上禁不住显露出一丝怒容,刘球话里的意思是坐视麓川叛乱,任由那些叛军占领麓川?还是在嘲讽他没有军事才华?

    “麓川连年用兵,死者十七八,军赀爵赏不可胜计……设有蹉跎,兵事无已……今欲生得一失地之窜寇,而驱数万无罪之众以就死地,岂不有乖于好生之仁哉?”刘球没有注意到现场局势已经发生微妙的变化,依旧在那里自顾自地说道。

    说实话,刘球的这道劝谏用兵的上疏与几年前他所坚持的论调差不多,认为应该止戈为武,和平解决麓川事件,避免百姓遭受战火的屠戮。

    对于刘球的这个见解,李云天心中暗自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可是刘球的妇人之仁了,完全是书生意气用事,麓川之事事关大明疆土主权,岂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李云天能体谅刘球此举,毕竟刘球是文人,自幼便受到儒家学说的熏陶,自然不希望看见战事发生。

    按理说,正统帝本不会跟刘球计较,刘球对麓川战事的言论不过是老生常谈而已,可刘球这次开口选择的时机不对,因此正统帝听起来就特别刺耳。

    王振敏锐地注意到了正统帝脸色的变化,心中冷笑了一声后恶狠狠地瞪了刘球一眼,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接连冒犯正统帝,看样子是不想活了。

    上疏完后,刘球向面色阴沉的正统帝一躬身,退回了自己的队列。

    这时,太和殿上呈现出了死一样的寂静,没有哪个官员站出来上疏,谁都知道刘球这上奏的两件事情不合时宜,故而谁吃饱了撑的现在去招惹正统帝,毕竟不怕死的文人只是极少数而已。

    “散了吧。”片刻之后,见大殿上无人出列启奏,正统帝从龙椅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向宋大山说道。

    “皇上有旨,退朝。”宋大山尖着嗓子高声向现场的文武百官高声喊道。

    “恭送皇上。”殿内的文武众臣闻言纷纷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地高呼。

    跪在地上的李云天抬头望了一眼离去的正统帝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看来这下京城可要热闹起来了。

第1215章 礼尚往来

    退朝后,李云天没有离开皇宫而是与张辅和杨溥、胡滢等人去了文渊阁进行廷议,商议大明近来的军国大事,然后上呈给正统帝等待着正统帝的御准。●⌒頂點小說,

    通常来说,明朝的皇帝对廷议的事务比较关心,毕竟能拿到廷议上的都是朝廷的军政要务,至于其他的事情会交给司礼监来处置,这样一来皇帝就轻松了许多,有更多的时间去享受生活。

    纵观中国各个封建王朝,明朝的皇帝最为轻松惬意的,朝政也处于一个平稳的状态,由此可见明朝皇帝心机之深,将内廷和文官集团玩弄于股掌之中。

    廷议中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就是于谦升任礼部左侍郎,由于文官集团内部已经达成了默契,而勋贵集团也找不出于谦有何不妥之处,故而内廷非常顺利地通过了这项决议,然后报给了正统帝。

    正统帝很快御准了于谦升职一事,说实话正统帝对于谦充满了期望,于谦不仅在大明众多地方官中出类拔萃,而且深受杨士奇的青睐,故而他希望于谦能像李云天一样成为大明的肱骨之臣。

    廷议进行的同时,把正统帝送回乾清宫的王振面色阴沉地回了司礼监,心情显得异常糟糕。

    礼部左侍郎是一个极其重要的职务,别看礼部是一个清水衙门,但礼部的堂官在六部中威望甚高,礼部尚书在六部中仅次于吏部尚书,比户部尚书还要高上一筹。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的内阁首辅通常要有礼部尚书的背景,只有这样才能与号称“天官”的吏部尚书相抗衡。

    有明一代,文官集团内部始终存在内阁与六部的博弈,双方此消彼长,互有胜负。

    吏部今天出人意料地打了内廷一个措手不及,这很显然是在给司礼监一个下马威,不希望司礼监干涉朝中的政务。

    再加上刘球在“疏言十事”中公然以“亲政务以总权纲”在大殿上指责司礼监弄权,使得内廷颜面尽失。

    作为司礼监的实际掌舵人,王振肯定咽不下这口气,现在内廷的金英和王瑾等宦官肯定暗中看着他的笑话。

    “公公,刘球这条老狗竟然公然跟公公作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司礼监的一间厢房里,一名瘦长脸宦官躬身给王振端上一杯热茶,恶狠狠地说道。

    “公公,这个刘球实在是太嚣张了,公公一定要给这些自以为是的酸儒一个教训,否则他们以后肯定会得寸进尺。”另外一名圆脸宦官蹲在地上,动作娴熟地给王振捶着双腿,一脸谄媚地望着王振。

    “是呀公公,您刚掌权朝中的那些文官就针对您,如果不给他们一个厉害瞧瞧的话,以后谁还把咱们司礼监放在眼里,朝里的那些人无视司礼监,那么就会爬到皇上的头上。”瘦长脸宦官来到王振的身后,殷勤地给他捏着肩头。

    别看王振在司礼监作威作福,在正统帝面前他就是一个奴才,从早上大朝开始就一直站着,根本连坐的机会都没有,回到司礼监后那些宦官自然会尽心伺候着。

    瘦长脸宦官名叫毛贵,圆脸宦官名叫王长,是王振从御马监带出来的心腹,两人知道王振这次上朝憋了一肚子的火,故而自然要顺着他的意思说话。

    “勤圣学以正心德,亲政务以总乾纲,别贤否以清正士,选礼臣以隆祀典,严考核以笃吏治,慎刑罚以彰宪典,罢营作以蘇民劳,定法守以杜下移,息兵威以重民命,修武备以防外患!”

    王振本来心里就窝火,被毛贵和王长这么一拱,一股无名怒火顿时噌地一声就起来了,阴森森地说道,“哼,果真是大言不惭,这个刘球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徒惩口舌之快的废物罢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千古贤臣,如果他有忠王百分之一的理政才华本公公就佩服他!”

    “就是,刘球的‘疏言十事’完全就是老调重弹,没有丝毫新意,这等废物除了一张又臭又硬的嘴巴外一无是处。”毛贵闻言连忙点着头,言语中对刘球鄙夷至极。

    王振先前所说的那番话就是刘球“疏言十事”的总括,看上去都是忧国忧民之词,不过在王振等人看来都不过是一切废话而已,刘球皆以抬高身份罢了。

    说实话,在王振看来这种假、大、空的言辞他也会说,再怎么说他也是文人出身,有本事刘球就提出解决“疏言十事”的办法,而不是把这些问题提出来抛给正统帝就完了。

    这或许就是李云天与朝堂上文官本质上的区别,李云天不仅提出问题而且还会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的话就使得正统帝仅需判断李云天解决问题办法是否可行而已。

    以刘球所说的“息兵威以重民命”,刘球只是让朝廷不要出兵以免增加百姓的负担,但是却没有提出解决麓川之乱的办法,徒劳无益。

    “公公,这个刘球不仅与礼部尚书胡滢来往密切,而且还是忠王爷的同科,公公要是动他的话忠王爷会不会……”王长考虑得比较长远,他自然清楚刘球这次恐怕要倒霉了,于是沉吟了一下后不无担忧地说道。

    毛贵深以为然,连连点着头,神情关切地望向了王振。

    在大明的文武百官中,内廷的宦官们最怕的就是李云天,李云天不仅手握重兵而且还是正统帝的老师,深得正统帝的信任,故而没人胆敢在李云天面前造次。

    “你们这就不懂了,忠王爷虽然与于谦、刘球之流是同科,但他们之间只是君子之交而已,于谦、刘球是内阁和六部的人,忠王爷肯定不会为他们俩出头。”

    王振闻言顿时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望着毛贵和王长说道,“再者说了,忠王爷一心为了皇上,深明大体,你们何时见忠王爷与内阁和六部为伍过?如今刘球恶了皇上,忠王爷可不会给他出头。”

    与毛贵和王长相比,王振知道更多京城里权力博弈的内幕,李云天与内廷的关系一直都非常融洽,从没有跟着文官集团向内廷发难过,所以李云天虽然出身文官但并不属于文官集团的阵营。

    如果非要划分的话李云天的关系反而跟勋贵集团更近,毕竟李云天的崛起更多的是依靠其在战场上的赫赫战功。

    “公公,刘球是翰林侍讲,要想动他恐怕不太容易。”听了王振的话后毛贵和王长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毛贵有些担忧地说道。

    要知道翰林院本就不好招惹,属于文官集团的禁地,再加上刘球有胡滢这个朝之元老撑腰,动了刘球就无异于捅了文官集团的马蜂窝。

    “公公,小的听说钦天监监正彭德清与刘球有隙,如果将其找来说不定会有什么好法子。”王长沉吟了一下,向王振提出了一个建议。

    “彭德清对公公恭敬有加,将其找来肯定会全力对付刘球。”毛贵闻言连连点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阴笑,“对付朝廷上的文官,还是用文官为好。”

    彭德清虽是进士出身,但文官中真正有骨气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随波逐流之辈,还有一部分是钻营取巧之徒,彭德清就属于后者,敏锐地意识到王振要发达了就选择了投靠王振,成为王振的忠实党羽。

    “如果杂家没有记错的话,彭德清与刘球好像还是同乡,杂家这次要让刘球知道杂家的厉害。”王振的眼前顿时一亮,阴森森地说道,这就是朋党的重要,当遇到麻烦的时候会有人出来给他排忧解难。

    钦天监就在皇城里,与司礼监相距也不是太远,得知王振要见他的消息后钦天监监正彭德清立刻前往了司礼监拜见王振。

    司礼监虽然也是京城的一个衙门,但无法与都察院、大理寺、通政使司以及六部这样的大部院相比,钦天监的监正只不过是正五品而已,在京城各大部院衙门中属于被边缘化的清水衙门。

    彭德清可不甘心止步于一个小小的钦天监监正,他怎么说也是进士出身,故而以前曾经托同乡刘球牟取京城各大部院的官职,毕竟刘球与礼部尚书胡滢关系密切。

    可出乎彭德清的意料,刘球竟然当着他的面断然拒绝了他,并且还严词告诫其要脚踏实地做事,不要搞那些歪门邪道,这使得彭德清面红耳赤地下不了台,落荒而逃。

    自此,受到刘球“羞辱”的彭德清就跟刘球成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刘球认为其丢了文人的风骨,而彭德清认为刘球故作清高。

    “彭监正,皇上因为刘球的上疏心中恼怒,不知你可有办法给刘球一个教训。”彭德清来后,王振让下人给他端来了热茶,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

    虽然钦天监只是京城的一个小衙门,但毕竟属于大明的中央部门之一,故而彭德清在朝会时也得以进入太和殿,把刘球上疏的经过看得一清二楚。

    彭德清在来的路上已经猜到了王振找他可能因为刘球的事情,等王振明确表示想要对付刘球后心中顿时大喜,由于刘球身后有胡滢撑腰故而凭他根本就不可能扳倒刘球,可如今要是得到内廷支持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王公公,刘球此人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小人,平日里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嘴脸,借此得到了胡尚书的信任,得以爬到翰林侍讲的高位。”

    故而,彭德清可不会这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欣喜之余向王振一躬身后沉声说道,“王公公放心,本官一定会揭穿刘球的丑恶嘴脸,让其受到应有的惩处!”

第21211章 心智较量

    张氏太皇太后也没有料到杨士奇会在这个时候提到内廷,先是微微一怔,随后脸上闪过了一丝怒色。

    虽然张氏太皇太后脸上的怒容一闪而逝,但这没能逃过就站在床前的李云天的双眼,一览无遗地被李云天看在了眼中。

    李云天此时也无计可施,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断杨士奇吧,故而唯有在心中暗自苦笑,很显然张氏太皇太后不会答应杨士奇的这次上疏。

    表面上看起来,杨士奇的这道上疏有理有据,是忧国忧民之举,但实际上这里面涉及到了君权与臣权的一次碰撞。

    朝廷上的文官们想要借着张氏太皇太后弥留之际一举打垮代表着君权的内廷,使得内廷无法再对文臣集团掣肘,而张氏太皇太后希望文官集团辅佐年幼的正统帝,故而很难拒绝文臣集团的这个要求。

    而只要有了张氏太皇太后的首肯,那么文官集团下一步就是要依照张氏太皇太后的“懿旨”废除内廷,把权力收回文官集团,而这可绝对不是张氏太皇太后所希望看见的。

    在中国两千余年的封建王朝历史上,明朝的文官集团拥有的势力最为强大,永乐皇帝以后大明的天子对文官也最为宽宥,这使得明朝的皇帝时常受到那些想要博取清名的文臣诘难,臣权之强可见一斑。

    不过,终明一代,文臣集团都未能真正把控住朝政,这是因为大明比以前的朝代多出了一个特殊的机构――司礼监,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内廷。

    与唐宋等朝代的宦官不同,宣德帝开办内书堂对宦官进行了系统的文化教育,按照培养文官的要求对他们进行培养,这使得内廷的宦官们有了与文官匹敌的能力。

    正是在内廷的牵制下,明朝的文官集团才未能掌控住朝局,大明的权力始终在皇帝的手里攥着。

    虽然大明的皇帝看上去疏于政务,不喜欢上朝听政,但大明中央衙门和地方衙门却一直有条不紊地运作,并没有因此而出现问题。

    这里面固然有文官集团悉心处理日常政务的功劳,同时也有内廷的督促之功,正是内廷和文官集团的相互制衡才使得大明朝局稳定。

    说起来,这正是明朝皇帝们高明的地方,把繁杂的日常政务抛给臣子和奴才去做,而自己则享受生活的乐趣。

    内廷的宦官之所以会飞扬跋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从侧面反映出了文官集团势力的强大,皇帝为了制衡住文官集团故意放纵宦官,让宦官打击文官集团的势力,使得双方的力量保持平衡。

    从明朝的历史来看,宦官们虽然拥有很大的权势,但都要依附于兄弟,并不像李唐等朝代那样能把皇帝架空,始终是皇帝的奴才。

    在明朝的三名权势熏天的宦官中,除了王振被激愤的将领杀掉,刘瑾和魏忠贤都是被皇帝给除了,而刘瑾和魏忠贤对此没有丝毫反抗之力,足见宦官们只是皇帝的附庸。

    否则的话,刘瑾和魏忠贤将会像李唐时期的宦官那样,可以废掉皇帝另立新的天子。

    “咳咳……”就在李云天琢磨着等下如何打圆场来缓和现场紧张的气氛时,张氏太皇太后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一张口喷出一口血来,打断了杨士奇的话。

    “快传御医!”正统帝见状大吃了一惊,连忙冲上前扶住了张氏太皇太后,然后冲着门口的内侍高声喊道,守在门口的内侍慌忙去外殿去请等候在那里的御医。

    现场的文武权贵纷纷流露出关切的神色,目不转睛地望向双目紧闭倒在正统帝怀里的张氏太皇太后。

    杨士奇的双目闪过一丝失望来,就差一点点他就能把第三道上疏讲完,现在看来原本就无比虚弱的张氏太皇太后这下要凶多吉少了。

    “唉!”望着昏死过去的张氏太皇太后,李云天暗自叹了一口气。

    李云天可不认为张氏太皇太后是无端昏过去的,很显然这是张氏太皇太后刻意而为,他没想到张氏太皇太后会用这一手来对付文官集团的发难,以张氏太皇太后的身体状况来看恐怕她这次闭眼后将很难在醒来。

    不得不说,张氏太皇太后的这个选择是最为明智的,这样一来既保住了内廷,同时又能避免与文官集团撕破脸。

    守在外殿的御医们不敢怠慢,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床前给张氏太皇太后进行诊断,正统帝和李云天等人焦急地在一旁等待着。

    “皇上,太皇太后薨了!”经过一番忙碌后,满头大汗的御医们纷纷跪在了正统帝面前,领头的御医诚惶诚恐地说道。

    “太皇太后!”听闻此言,李云天和张辅、杨士奇等文武权贵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宫女和内侍也相继跪下,屋里顿时哭声震天。

    “传朕旨意,太皇太后操劳一生,其丧事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正统帝和孙太后、胡皇后随后也跪在了床前,正统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高声吩咐跪在身后的宋大山。

    “奴才明白。”宋大山闻言磕了一个头,急匆匆地离开前去张罗张氏太皇太后的丧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随着张氏太皇太后的离去,跪在正统帝身后的李云天好像已经嗅到了硝烟的味道,心中不由得暗暗说道。

    望着床榻上面色安详的张氏太皇太后,两行热烈顺着李云天的脸颊流了下去,张氏太皇太后一直对他倚重有加,对忠王府也颇为关照,这使得李云天对她的离去黯然神伤。

    张氏太皇太后薨了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整个京城随之笼罩在了哀伤的氛围中,百姓们对贤良淑德的张氏太皇太后敬爱有加,故而不少人主动为之戴孝。

    在张氏太皇太后留下的遗诏中,勉励朝中文武大臣辅助英宗实行仁政,语气诚恳淳厚令百官万分感动。

    为了彰显张氏太皇太后的生平,经过礼部拟定,正统帝为她上尊谥为“诚孝恭肃明德弘仁顺天启圣昭皇后”。

    后世之人对张氏太皇太后有着颇多赞誉,《明史纪事本末》上记载:

    宣皇晏驾,新主幼冲。王振以青宫旧侍,俨然自负顾命。其时三杨犹在位也。太后贤明,有汉马氏、宋高后风。

    《明史演义》上说:王振用事,祸启英宗,太皇太后洞烛其奸,令女官拟刃于颈,其明智更不可及。乃帝臣乞请,不即加诛,大奸未去,贻误良多……若太皇太后张氏者,其尤为女中人杰乎?

    十二月,张氏太皇太后与仁宗合葬于献陵,并附祭于太庙,一代贤后终于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张氏太皇太后出殡后,一直忙着丧事事宜的李云天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现在北方诸都司新军军制改革已经临近尾声,江南税务革新也快落下帷幕,这使得他难得地清闲了下来。

    说是清闲,并不是李云天无所事事,他身居高位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公务,只不过手头的公务没有新军军制改革和税务革新那样耗费精力。

    张氏太皇太后入葬的第三天,王振被正统帝提升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宋大山取代了杨庆成为了御马监太监,正式执掌宫里的禁军,而杨庆被调往南京任职。

    伴随着宋大山和王振的提升,内廷的势力格局发生了重大的变化,王振和宋大山正式确定了内廷的主导地位,使得金英和王瑾等原内廷的大佬不得不对两人敬畏三分。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张氏太皇太后在的时候金英和王瑾等内阁老人还会受到重用,可随着张氏太皇太后的离世正统帝身边的宦官们开始踏入权力的舞台,他们唯有退避三舍,明哲保身。

    正统帝之所以没让王振取代金英和王瑾等人在司礼监的地位,是考虑到金英等人的资历和功绩,因此希望王振能循序渐进地掌控司礼监,一蹴而就的话不仅容易落人口舌而且还会使得内廷生乱。

    金英和王瑾是两个聪明人,自然清楚长江后浪推前浪,虽然正统帝没有免去两人的职务,但两人知道正统帝想要让王振来执掌司礼监,故而知趣地把司礼监的事务交给王振,这使得王振意气风发,万分得意。

    就在王振进入司礼监不久,王振的家人迁到了京城,住进了一所气派的宅院中,欢天喜地地准备着过年事宜。

    据李云天所知,王振家人所住的这座大宅子是六部的一名官员送给他的,毕竟并不是所有的文官都是有骨气的,也不是所有的文官都能经受住权势的诱惑,故而为了升迁那名官员选择投靠王振,希望王振能在正统帝面前美言几句。

    虽然王振进入司礼监后行事变得张扬起来,不过李云天现在没有精力关注他,杨士奇的长子杨稷已经从江西押来了京城,由于杨稷案情重大故而三法司进行了会审。

    李云天查看了杨稷的卷宗,心中感到非常无奈,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杨稷的恶行一一暴露,必将难逃一死,这对杨士奇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

第1216章 陷害

    “彭监正莫非已经有了对付刘球的办法?”见彭德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王振的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端起一旁的茶杯一边清闲地品着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

    “公公可否记得,刘球年前曾经上疏不宜用道人作为太常寺寺卿而应任用文官一事?”彭德清闻言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望着王振。

    太常寺是大明五寺之一,五寺即为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何鸿胪寺,掌宗庙礼仪,负责礼乐、郊庙、社稷、坛壝、陵寝之事,是大明重要的中央部院衙门。

    由于明朝崇尚道教,故而太常寺寺卿有一段时间是由道人来担任,这可是一个正三品的官职,比彭德清的正五品钦天监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属于“小九卿”之一。

    大九卿比较好理解,指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寺卿、通政司通政使和六部尚书。

    而小九卿家指的是京城中央衙门中地位稍逊一等的九个衙门的主官,即:太常寺卿、太仆寺卿、光禄寺卿、詹事府詹事、翰林学士、鸿胪寺卿、国子监祭酒、苑马寺卿和尚宝寺卿。

    “你的意思是从太常寺寺卿入手去查?”王振自然知道彭德清所说之事,同时也明白了彭德清的意图,眼前不由得亮了一下。

    去年年底,刘球在朝会的时候上疏,认为太常寺是朝廷的部院衙门主意,故而太常寺寺卿该由科举出身的文官来担任,不应该由道人出任,故而“太常不可用道士,宜易儒臣”。

    正统帝觉得刘球言之有理,于是就下令免去了担任太常寺寺卿的道士职务,让朝廷推选一人来担任太常寺卿。

    此事一经传出,朝堂上的各方文官势力就开始角力,想要将太常寺卿一职揽入怀中,不少资历足够的文官纷纷摩拳擦掌准备趁这次机会在仕途上更进一步,这导致竞争太过激烈以至于太常寺卿到现在都没有选出来。

    王振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了彭德清想要从太常卿一职上对刘球下手,彭德清肯定已经想好了如何来运作此事。

    “公公,本官听闻翰林编修董磷曾经上疏自荐为太常寺寺卿。”彭德清冲着王振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

    “翰林编修董璘?”王振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知道董璘,董璘是永乐年间的进士,在翰林院任职已经超过二十年,虽然不过是正六品的官阶但翰林属于士大夫的顶层,论资历完全可以胜任太常寺卿。

    董磷属于那种在朝中没有门路的人,人缘也不怎么好,是人们眼中的书呆子,否则也不可能二十年都窝在翰林编修的位子上没动。

    “翰林编修?”王振沉吟了一下后,双目禁不住闪过一道亮光,他听出了彭德清话里的重点,那就是董磷也是翰林院的人!

    “公公,刘球与董磷朋比为奸,图谋朝廷重职,着实可恶!”彭德清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微笑着向王振说道,“以董磷为饵,绝对能钓出刘球!”

    “此计甚好!”听闻此言,王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实话他没有想到彭德清竟然对刘球下如此重的手,看来还是人多了好办事,能帮他分忧解虑。

    “来人,去把马顺喊来。”随后,王振沉吟了一下,开口向立在一旁的毛贵说道。

    马顺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副镇抚使,是王振收拢的一名心腹,自从正统帝登基后东厂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关系日益密切,一旦东厂有命锦衣卫北镇抚司就会前去抓人。

    因此,这次王振的计划肯定要通过马顺来实行,只要将董磷往诏狱里一抓那么任董磷是铁打的汉子也会老老实实地开口“招供罪行。”

    马顺是一名中年精壮汉子,以前只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一名百户,后来因为搭上了王振这条线进行飞黄腾达,短短几年就升到了北镇抚司副镇抚使的位子,可谓意气风发,春风得意。

    “公公放心,本官一定让他老实交代。”马顺还以为什么大事,得知原来是对付朝中的一名文官后,拍着胸脯就应承了下来,由于锦衣卫北镇抚司只向皇帝负责,其抓放人勿需朝廷各衙门同意,所以在马顺看来修理刘球的事情小菜一碟。

    “此事一定要快,速战速决,千万不可大意。”王振见马顺一脸的轻松,不由得神情严肃地说道。

    刘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刘球身后的文官集团,所以他希望能在文官集团反应过来前把刘球的事情给解决了,以免夜长梦多。

    “本官明白,公公就听好消息吧。”马顺见王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于是面色一整,沉声回答。

    “好,那杂家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王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这回要杀鸡骇猴,用刘球来威慑朝中百官。

    马顺随后向王振一躬身,急匆匆地抬步离去,前去布置抓人的事宜。

    翰林编修董磷可谓遭受了无妄之灾,好好地在翰林院处理手头事务的时候被闯进门的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强行带走,投进了诏狱里。

    翰林院的众翰林对此是大吃了一惊,不清楚董磷做了什么事竟然招惹来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

    “王爷,刚得到消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把翰林编修董磷给抓走了,现在属下正在打探其中的缘由。”

    廷议结束后,李云天钻进了等候在宫门外的四轮马车去讲武堂,马车起步后坐在他对面的林馨沉声禀告道。

    翰林院编修别看官阶小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士大夫,朝廷正儿八经的言官,故而林馨知道这个消息后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李云天。

    “怪事,董磷犯下了何事,竟然能把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招来?”李云天闻言眉头顿时微微一皱,他对翰林院的人非常清楚,董磷只不过是一个书呆子而已,根本不可能犯下值得锦衣卫北镇抚司出动的事情。

    “难道……”随后,李云天猛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脸上不由得闪过了一道惊讶的神色。

    “王爷,据属下所知,前去翰林院抓人的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副镇抚使马顺,在此之前马顺去了一趟司礼监。”林馨意识到李云天想到了什么,于是开口补充道。

    “马顺这是醉翁之意!”李云天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无形中验证了他先前的猜测,看来王振要对刘球出手了,而董磷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李云天心中感到有些好奇,想知道王振用什么法子从董磷身上把刘球给牵连出来,由于他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事事俱知,洞察到王振的用意。

    回到讲武堂后不久李云天又得到了一个消息,钦天监监正彭德清与马顺一起开的司礼监,由此看来董磷被抓一事与两人有关。

    “林副官,你派人把这个给忠武伯。”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步子后,李云天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四个字,装进信封里用火漆封好后喊来了林馨,沉声说道。

    “属下这就去办。”林馨伸手接过信封后向李云天一躬身,快步转身离去。

    忠武伯自然指的是李满山,李满山现在以伯爵之尊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是锦衣卫镇抚司成立后官阶最高的镇抚使,即便是锦衣卫指挥使见到他后也要礼让三分。

    其实,以李满山的资历,本可以在朝中谋一个更好的差事,然而锦衣卫北镇抚司是京城最为重要的衙门之一,拥有着逮捕和审讯的权力,**于大明的司法系统之外。

    故而李满山一直待在镇抚使的位子上,如今一转眼间已经有十年,在北镇抚司有着崇高的威信。

    锦衣卫北镇抚司。

    李满山正在房间里练字,由于执掌诏狱的缘故,李云天认为李满山身上的戾气太重,故而让其平日里有时间就练练字,以休养心境,于是李满山就时常练字,现在能写出一首漂亮的毛笔字。

    “伯爵大人,忠王府来人了。”一名卫兵快步走了进来,向李满山躬身说道。

    “快请。”李满山闻言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毛笔,向那名卫兵沉声说道,如果没有急事的话李云天是不会派人来找他的。

    “参见伯爵。”旋即,一名忠王府的护卫被先前的卫兵带了进来,郑重其事地向李满山拱手行礼。

    “王爷有何事要吩咐?”李满山挥退了屋里的手下后不动声色地问道,很显然这名护卫是来传递消息的。

    “伯爵大人,这封信是王爷给您的。”那名护卫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躬身递了过去。

    李满山拆开信封一看,眉头顿时就是微微一皱,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

    原来,信里的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急流勇退。

    很显然,李云天是告诉李满山让他辞去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的职务,这对李满山来说多多少少有些突然,李云天以前可从没有介入过他在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事务。

    “你回去告诉王爷,本伯知道怎么做,请王爷放心。”虽然心中感到颇为意外,但李满山心中并没有抵触,他对朝局也很了解知道李云天这样做肯定是为了他好,故而收起那张纸后沉声向送信的护卫说道。

    护卫向李满山拱了一下手后离开了,李满山在原地来回踱了几圈,然后将手里的信烧了,他知道这种东西不能保留,否则一旦被人发现的话少不了又是一番风波。

    烧完了信,李满山来到案桌前俯身写起了调职书,以身体不适为由恳求正统皇帝能允许他回家进行休养,找人来接替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 )

第1217章 对峙翰林院

    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頂點小說,

    刑房里,几名彪形大汉正在对一名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的中年人用刑,用皮鞭抽得那名中年人皮开肉绽,死去活来。

    这名中年人就是翰林编修董磷,由于不按照马顺交待的事情诬陷其自荐为太常卿是刘球的授意,所以一进来就被马顺的手下动了大刑,被整得面目全非。

    董磷毕竟是翰林,自然也有着几分文人的风骨,在诏狱的酷刑面前咬紧牙关死死地撑着,他可不想诬陷刘球,那样的话一世的清名可就毁于一旦。

    马顺对此是不屑一顾,他在北镇抚司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像董磷这样的人虽然可以撑上一时,但最终还是会屈服。

    故而,马顺也不着急,吩咐手下把诏狱里的酷刑逐一给彭德清过上一遍,他就不相信彭德清的意志力能抵挡住**上的痛苦。

    “别……别再用……用刑了,本……本官愿……愿招!”果然,当董磷在诏狱里的酷刑下死去活来几遍后,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被人用冷水从昏迷中泼醒后冲着行刑的锦衣卫喊道。

    董磷实在是受不了了,锦衣卫的这帮人简直就不是人,让他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是难以忍受,身心俱疲。

    马顺得知董磷“老实”了后心中大喜,连忙安排人对董磷进行审问,在马顺的人诱供下,万般无奈的董磷唯有违心承认与刘球有染,是刘球让其自荐太常寺卿一职,以夺取这个重要职务。

    拿到董磷签字画押的供词后马顺连忙去找王振邀功,有了董磷的这份供词的话就能定刘球扰乱朝政的罪名。

    “去,把刘球抓起来,好好地审上一审。”王振扫了一眼董磷的供词后,阴沉沉地吩咐马顺,在“好好”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公公放心,本官肯定会好好伺候刘球的。”马顺自然清楚王振的意思,奸笑着向王振说道。

    “马大人,杂家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忠武伯已经向皇上递交了请辞的奏章,皇上准备把忠武伯调往南京担任守备,并担任南镇抚司镇抚使。”随后,王振微笑着告诉了马顺一个好消息。

    “忠武伯竟然请辞了?”马顺闻言顿时就是一怔,显得有些难以相信,谁都知道李满山是李云天的人,因此他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稳如泰山,万万想不到李满山竟然会选择离开,要知道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可是一个令文武百官忌惮的职务,有着**审案的大权。

    “忠王爷是个聪明人,不想忠武伯卷入京城的是非旋涡中。”王振闻言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说道,“忠王爷深谋远虑,其心智非我等所能揣测的。”

    其实,李满山这次请辞其在官场上的地位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害,南京守备兼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他的实力反而得到了扩张。

    李满山此时正值壮年,而且身体状况一直很好,所以当他请辞的奏章递到正统帝手中的时候,正统帝已经猜到了李满山不想掺和进京城的是非中,于是顺水推舟将其提拔到了南京任职。

    对于李满山,正统帝非常信任,王振对其也礼让有加,毕竟李满山当年也是护送宣德帝进京登基的功臣,而且也在李云天的授意下在宣德年间就与正统帝走得很近,是正统帝身边为数不多信得过的人之一。

    在正统帝看来,南直隶的事务也非常重要,所以就趁着李满山这次请辞的机会把李满山调去了南京任职。

    “公公,不知道皇上有意让谁来担任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得知李满山即将卸任镇抚使的消息后,马顺的心情异常激动,试探性地问向王振。

    “皇上让杂家帮着挑选,杂家肯定不会辜负皇恩,一定会挑选一个令皇上满意的镇抚使来。”

    王振看出了马顺双目中对权力炙热的神色,于是放下手里的茶杯,微笑着勉励道,“其实,杂家非常看好马大人,只要马大人把刘球的案子办好了,那么杂家就向皇上举荐马大人。”

    “多谢公公栽培,本官一定不负公公所望。”马顺闻言心中暗喜,连忙向王振躬身道谢,别看镇抚使和副镇抚使只有一字之差,但是手中的权力却天差地别。

    换句话说的话,镇抚使才是锦衣卫本镇抚使的主宰,而副镇抚使只不过是给其跑腿的罢了。

    所以,马顺自然想要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成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儿了。

    注意到马顺双目中对权力的炙热,王振的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他不怕马顺贪婪,马顺越贪婪那么就越会尽力为他卖命。

    实际上除了马顺外,王振还真的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接任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现在投靠他的人还是有些少了,以至于足够资格的人只有马顺一个。

    就在翰林院的人议论着董磷被抓一事时,锦衣卫的人再度闯进了翰林院,当众将刘球从办事的公房中拖出带走。

    “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无故抓人,难道就不怕皇上问罪?”刘球与董磷不同,是翰林院的高级官员,见他被那些锦衣卫的人押着离开,翰林院的翰林们顿时围上来挡住了那些锦衣卫的去路,领头的一名国字脸男子沉声问道。

    “各位大人,本官奉命带刘侍讲回去问案,这是北镇抚司拘人的令签。”那些锦衣卫知道眼前的这些翰林不好招惹,要知道这些人可都能否进宫面圣,故而带队的粗壮百户拿出了马顺给他的令签,面无表情地回答。

    马顺知道要想把刘球从翰林院带走比较麻烦,刘球在翰林院的名声比董磷高太多,所以他这次是早有准备,让前去拘人的百户带上了北镇抚司的令签,这一下就手续齐全了,即便闹出什么事来也不怕。

    虽然锦衣卫在巅峰时期时常可以无故拿人,但按照程序的话必须要有北镇抚司的公文或者令签,否则一经发现要予以严惩,毕竟锦衣卫北镇抚司的权势太大,皇帝自然要予以约束。

    “刘侍讲所犯何罪?”众翰林凝神望去,那名粗壮百户手里拿着的果然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令签,并不是无故拘人,因此一名翰林不由得高声喝问道,谁也不相信刘球会犯案。

    “此乃机密事宜,无可奉告。”粗壮百户闻言神情严肃地向那买那个翰林摇了摇头,实际上他也并不是很清楚刘球犯了什么事,他的任务只是把刘球带回去而已。

    “诸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定是那些阉党因为刘侍讲的‘疏言十事’想要报复刘侍讲,咱们可不能让他们把人带走,一旦进了诏狱那么白的也能变成黑的!”粗壮百户的话音刚落,翰林中便有一人高喊道。

    “对,不能让他们把刘侍讲带走,要审的话也应该三法司会审。”随后,人群中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一下,翰林们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纷纷下意识地向前拥着,想要把刘球从锦衣卫的手中抢过来。

    见此情形,跟在粗壮百户身后的锦衣卫连忙上前挡住了那些翰林,双方随之发生了推搡和拉扯。

    虽然锦衣卫的人一个个人高马大,但这里毕竟是翰林院,经过现场翰林的招呼后呼啦一下就黑压压地围聚过来一大群人,有翰林也有下人,把粗壮百户等人团团围住,高声嚷嚷着让粗壮百户放人。

    粗壮百户哪里敢把刘球交出去,那样的话他回去后如何向马顺交差,于是下令锦衣卫把他和刘球护在中间,防止刘球被那些情绪激动的翰林抢走。

    “不能动手,千万不能动手。”由于翰林院的人多,那些护在外围的锦衣卫被推得东倒西歪,不少人在混乱中都挨了黑拳,有的帽子都被打掉了,粗壮百户见状连忙在那里高喊着,禁止那些锦衣卫回击,这是来之前马顺再三叮嘱过的事情。

    “干什么呢?”就在现场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那些神情激愤的翰林们随即安静了下来,纷纷向两边闪开让出了一条路,一名身穿五品官袍的中年人在几名官员的陪同下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这个中年人正是翰林学士徐安远,翰林院官职最高的人,资历深厚有着很高的威望。

    “这是怎么回事?”徐安远瞅了一眼那些鼻青脸肿、衣冠不整的锦衣卫,皱着眉头望向了粗壮百户。

    “徐大人,下官奉命带刘侍讲回去问案,结果被阻于此。”粗壮百户认识徐安远,向徐安远一躬身后回答。

    “可有手令?”徐安远自然清楚粗壮百户的来意,闻言后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是北镇抚司的拘人令签。”粗壮百户点了点头,把手里攥着的令签递了过去。

    “让他们走。”徐安远查验了一下令签,发现令签是真的,于是将其还给粗壮百户,然后冲着身后围聚的翰林们挥了一下手,高声说道,“锦衣卫奉皇命办差,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现场众人闻言顿时面面相觑,锦衣卫自成立以来就是大明皇帝手中用来查案的一个衙门,代表了皇帝无上的威严,谁要是胆敢阻止锦衣卫查案可是要被扔进诏狱的,徐安远提醒众人千万不要失去了理智,以免铸成大错。

    随后,现场的人们让开了一条路,不再阻止粗壮百户等人离开。

    “谢徐大人。”粗壮百户见状连忙向徐安远拱手道谢,他之所以这么客气一来是因为徐安远在文官中地位高贵,二来锦衣卫还没到飞扬跋扈的时候,他自然要对徐安远恭敬有加了。

    “刘侍讲,你安心去北镇抚司,本官这就去找几位辅政大臣。”徐安远没有理会粗壮百户,而是神情严肃地向刘球说道。

    “有劳学士大人了。”刘球闻言向徐安远一躬身,面色波澜不惊,他此时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他并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所以根本就不怕去北镇抚司衙门走上一趟。

    随后,粗壮百户带着刘球急匆匆离开了翰林院,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徐安远皱着眉头望着粗壮百户等人的背影,等他们消失在视线后立刻动身前去见礼部尚书胡滢,胡滢现在是六部文官之首,他自然要去找胡滢想办法了。

第1218章 无能为力

    司礼监。

    “他们竟然打了锦衣卫?哈哈……”王振听完马顺的汇报后随之大笑了起来,那些翰林们哪里是在打锦衣卫,明明就是在向正统帝挑衅。

    “公公,据本官所知翰林学士徐安远已经去找了胡尚书,看来他们想要救刘球。”王振满脸堆笑地向王振禀报道,心中洋洋得意,只要把这次的差事办好了那么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宝座就是他的了。

    就在今天上午,正统帝的诏令已经传到了锦衣卫北镇抚司,调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李满山担任南京守备,并执掌锦衣卫南镇抚司,这意味着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宝座正是空缺了下来。

    在正统帝的这道诏令中,允许李满山带北镇抚司的一些官吏去南京就任,这样一来李满山就可以把北镇抚司的心腹带走,以免牵涉到内阁和文官集团的冲突中。

    “这是锦衣卫的案子,就算是胡滢也别想介入。”王振闻言顿时冷笑了一声,双目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

    锦衣卫本就是洪武帝为了对付文武百官而设立的,刚刚在朝堂上憋了一肚子气的正统帝岂可让胡滢介入刘球的案子?

    “公公,那个刘球如何处置?”马顺闻言跟着点了点头,认为王振所言极是,沉吟了一下后开口问道。

    刘球与董磷不同,董磷在官场上可谓是无主的浮萍可以任由马顺捏扁搓圆,刘球的背后可是胡滢,这就使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先静观其变。”王振想了想后说道,由于刘球身份特殊,因此在此之前他要仔细观察一下京城的局势,然后最做出抉择,其中正统帝的态度至关重要。

    都察院,议事厅。

    李云天召集了都察院的右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以及左右佥都御史商议都察院的事务,由于公务繁忙李云天并不常来都察院,但每次来必定会把都察院面临的问题给解决了。

    “王爷,刚才翰林院那边传来消息,锦衣卫的人把翰林侍讲刘球抓了,而且翰林院的人为了阻止刘球被带走把锦衣卫的人给打了。”

    议事结束后已经是中午,李云天领着右都御史陈智等人前去吃午饭,刚走出议事厅早已经等候在门外的林馨就告诉了他刘球的消息。

    “刘球被抓了?”跟在李云天身后的陈智等人闻言顿时吃了一惊,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色,谁也想不到两袖清风的刘球竟然会出事。

    “速去打探,一有消息立刻回禀。”李云天早就猜到刘球会出事,故而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不过他在众人面前不能表现出来,于是皱了皱眉头后沉声吩咐林馨。

    “属下遵命。”林馨闻言一躬身,转身急匆匆离去。

    “王爷,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朝堂上又要有一番纠葛了。”等林馨走后,陈智不由得苦笑着说道,近来朝堂的局势大家都一清二楚,故而刘球被锦衣卫抓了的原因不言而喻。

    李云天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步领着陈智等人吃饭去了,他现在身份特殊故而最好的选择就是一言不发,以免外界胡乱揣测他的意图。

    刘球被锦衣卫抓了的事情旋风般传遍了京城,他的份量可不是董磷所能比拟的,立刻吸引了京城官场的注意,谁都知道这是内廷出手了,其目的自然是教训刘球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同时也是向文官集团的反击和示威。

    胡滢是京城文武重臣中第一个知道刘球出事的人,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吃了一惊,没想到王振竟然如此大胆,敢拿刘球来开刀。

    由于锦衣卫是由正统帝直接统辖的衙门,故而胡滢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唯有进宫去觐见正统帝,想知道刘球所犯何事。

    “竟有此事,把北镇抚司副镇抚使马顺给朕传来。”胡滢进宫见到正统帝后,正统帝对刘球被抓一事也觉得相当意外,沉吟了一下后吩咐身旁的宋大山。

    “奴才这就去办。”宋大山不敢怠慢,躬身应了一声后快步离去,前去安排人传马顺进宫。

    胡滢闻言微微怔了一下,对正统帝没有传李满山感到颇为意外,要知道李满山才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不过随后他就想起来李满山不久前已经被正统帝调往南京任职,新的北镇抚司镇抚使还没有确定,现在是马顺以副镇抚使的名义执掌北镇抚司。

    这使得胡滢的嘴角不由得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笑,虽然李满山在任的时候北镇抚司也查过不少案子,关押过不少朝廷大员,但那些人都是贪赃枉法之徒,属于罪有应得,李满山从没有让手下的锦衣卫干过那些龌龊的事情。

    另外,由于张氏太皇太后的坐镇内廷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通过锦衣卫来打击朝中的文武官员。

    所以李满山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这么多年有着不错的名声,与文武官员想出得都非常融洽。

    在胡滢看来,如果李满山在的话断然不会如此鲁莽地把刘球这个翰林侍讲给抓了,再怎么说刘球也是李云天的同科,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李满山是李云天嫡系中的嫡系,肯定不会贸然行事。

    本来胡滢只是觉得李满山这次调任南京只是官场上的升迁而已,毕竟李满山以伯爵之尊在锦衣卫北镇抚司待了这么些年,也该往上走走了,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李满山调职一事好像牵扯了比较复杂的东西在内。

    由于刘球已经被抓进了诏狱,所以胡滢是指望不上李满山了,毕竟李满山已经离开了北镇抚司,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满山肯定不方便介入刘球的事情,而且也不会牵涉其中,否则也就不会调往南京了。

    “臣锦衣卫北镇抚司副镇抚使马顺叩见皇上。”锦衣卫北镇抚司就在皇城里,故而马顺很快就赶了过来,跪在正统帝面前行礼。

    “马副镇抚使,朕问你,翰林院的刘侍讲是不是被你们锦衣卫的人给抓了?”正统帝望着跪在那里的马顺,不动声色地问道。

    “禀皇上,刘球正是被臣派人拘拿的。”由于正统帝没让马顺起来,马顺自然不敢起身,跪在那里恭声说道。

    “刘侍讲乃翰林院学识最为渊博之人,耿直清廉,你为何要拘拿他?”正统帝的脸色变得面露不悦之色,开口质问道。

    “回皇上,刘球结党营私,勾结翰林院编修董磷企图染指太常寺卿,扰乱纲常,实在是罪大恶极。”马顺没想到正统帝神色不悦,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额头上不由自主地渗出了汗水,故作镇定地回答。

    听到这里,胡滢不由得眉头一皱,认为马顺所说乃一派胡言,董磷完全就是一个书呆子,与刘球性格不合故而两人私下里没有什么交集,岂会结党营私。

    再者说了,刘球年前上疏太常寺卿由文官担任是得到正统帝同意了的,一些官员也进行了自荐,其中就包括董磷,故而这与结党营私根本就扯不上什么关系。

    如果换做别的大臣的话肯定要开口反驳马顺,不过胡滢不一样,生性沉稳,喜怒不行于色,否则也就不会成为礼部尚书,故而不动声色地立在那里,想要看看正统帝的反应。

    “哦?”正统帝闻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你可有证据?”

    “皇上,这是董磷亲自招供的供词,他与刘球约定好,届时刘球会借着他翰林侍讲的身份在大殿上弹劾与董磷争太常寺卿之职者,使得其退避三舍不敢与董磷相争。”马顺早有准备,从衣袖中抽出一份供词双手托着呈给了正统帝,“皇上,这是董磷的供词,请御览。”

    “这真的是董磷供述的?”正统帝扫了一眼供词上的内容,神色严肃地问向了马顺,显得有些难以相信。

    “禀皇上,此事千真万确,是董磷的亲笔供词,上面还有他的签字画押。”马顺连连点着头,信誓旦旦地说道,为了保险起见王振指示他让董磷把供词抄了一遍,这样的话董磷届时可就有口难辩了。

    “胡大人,你如何看待此事?”正统帝闻言眉头微微一皱,把手里的供词递给了胡滢。

    “皇上,臣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应慎重处之,不知是否可以交由三法司会审,以正视听。”胡滢查看了一遍供词,眉头皱了皱后试探性地向正统帝躬身说道。

    他可以确认供词上正是董磷的字体,因此想要把案子从锦衣卫那里拿来,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董磷肯定是被逼才会写下这份供状的,因此要是把董磷留在锦衣卫的话这个案子就别想查清楚。

    “尚书大人,此举不妥,锦衣卫北镇抚司奉皇命审案,其案三法司无权过问。”不等正统帝开口,马顺就开口反驳道,要知道锦衣卫北镇抚司与三法司可是两套不同的体系,三法司岂能插手北镇抚司的案子?

    “皇上恕罪,臣一时心急言语有失。”胡滢闻言心中顿时一声哀叹,他原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如今被马顺这么一顶自然不再坚持,躬身向正统帝行礼,干涉锦衣卫北镇抚司办案可是大罪。

    “胡大人也是心系朝政,何罪之有?”正统帝见状微微一笑,上前扶起了胡滢,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马副镇抚使,董磷、刘球一案事关重大,你可要审仔细了,千万不可出了差错,否则朕拿你试问!”随后,正统帝面色一沉,冷冷地向马顺喝道。

    “朕谨遵圣旨,定不负皇恩所托。”马顺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连忙给正统帝磕了一个头,看来这一关他是过去了。

    胡滢的双目闪过一道黯然的神色,这一下刘球和董磷可就要凶多吉少了,锦衣卫是何等人他是一清二楚,只要进了北镇抚司衙门就是没事儿也会审出事儿来的。( )

第1221章 死无对证

    次日上午,李云天在一群骑兵的护送下离开了京城,朝着天津卫的方向疾驶而去。

    临走前,李云天已经接到了消息,昨晚锦衣卫北镇抚司副镇抚使马顺亲自在诏狱提审刘球。

    虽然李满山已经卸任了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但他在北镇抚司经营多年,北镇抚司一有风吹草动他都能知道。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马顺亲自上阵,但折腾了一晚上还是一无所获,最后气急败坏地离开了诏狱,而刘球早已经不成人形被几名狱卒拎着四肢回了牢里。

    对于刘球能扛下诏狱里的刑罚李云天感到非常意外,同时也对刘球非常钦佩,即便是行伍出身的人都很少能挨过去,更别说刘球这种文弱书生了。

    李云天不知道刘球能不能捱到他从天津港回来,如果刘球运气足够好能撑到他回京的话,那么他届时倒能想办法救刘球一命。

    可要是刘球的运气不好在他回京前死在了诏狱里,那么就只能是刘球时运不济了,短时间内这起案子别想翻过来。

    由于距离京城太近,故而天津港是大明最为重要的一个港口,拥有举足轻重的战略地位,是李云天重点建设的对象。

    如今,天津港已经成为了一个军民两用的大型港口,常年停泊着二十余艘水师船只,负责保卫附近海域的安全。

    虽然现阶段天津港并不会遇到海上来敌的袭击,但李云天这样做自然有着深意,除了建立良好的海上巡防制度保护京师的安全外,还要对隔海相望的朝鲜国形成压制。

    很显然,如果从天津港出兵的话明军能打击到朝鲜国的腹地,方便调兵以及运输物资。

    在李云天眼中朝鲜国与倭国一样始终都是大明的心腹之患,故而他一直都在暗中布置对付朝鲜国和倭国的事宜,而天津港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代表。

    李云天抵达天津港的时候正值货运繁忙的季节,港口里停泊着不少货船在那里装卸货物,一派忙碌的景象。

    由于大明的海禁还没有完全放开,禁止民间进行海外贸易,故而进出天津港的货船都在衙门里备了案,获得了出海勘合。

    否则禁止出海,一旦被沿途的水师船只遇上的话那可就倒了大霉,轻则被下大牢,重则被击沉在海上。

    虽然天津港距离京城很近,但李云天自从去年回京后还从没有来过,被纷繁的日常事务缠住无法脱身。

    李云天这次来天津港并不单单躲刘球的案子,确切的说他把巡察天津港的日子提前了几天而已,按照计划他应该下个月才来天津港。

    天津卫原本是一个海防卫所,随着水师的建立它与大明众多的海防卫所一样被划入了水师管辖,如今成为了水师的军事基地。

    天津卫水师的人并不知道李云天会来,李云天从来都不会提前通知所去的地方让其进行准备,这使得天津卫水师总兵赵亮既感到高兴同时又紧张,生怕自己有哪些地方没做好被李云天看出来。

    赵亮是讲武堂一期的毕业生,在一期学员中成绩优异,故而被李云天派来坐镇天津卫。

    在赵亮等人的陪同下,李云天视察了天津港的建设情况以及水师将士的日常训练,对所看见的一切非常满意,这使得赵亮等人暗中松了一口气。

    黄昏时分,喧闹了一条的港口逐渐归于平寂,海面上波澜不惊,洒满了金灿灿的霞光。

    一些出海打渔的渔船三三两两地回到港口,船上的渔夫唱着欢快的渔歌,看样子收获不错。

    在这祥和宁静的氛围中,明扬号三桅战船静静地停在码头上,它是李云天的坐船,故而李云天去了哪里它就要去最近的港口待着,以备不时之需。

    李云天在海风中沿着码头漫步,后面跟着林馨和赵亮,他在明扬号前停了下来,凝神注视着在甲板上做清洁的水兵们。

    林馨和赵亮知道李云天在想着心事,故而两人屏气待在后面,以免打扰到李云天的思路。

    “赵总兵,前去朝鲜国的路线你们蹚熟了没有?”良久,李云天的视线从明扬号上移开,不动声色地问向了赵亮。

    “回王爷,现在我们每年都要往朝鲜国水域跑上几次,卑职现在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抵达朝鲜国。”赵亮闻言眼前一亮,随后躬身回答。

    虽然李云天从没有说起过对朝鲜国动武的事情,但天津卫的水师每年的训练都要去朝鲜国水域,而且还派人去朝鲜国勘测了登陆的水域和地形,作为天津卫的水师总兵赵亮自然猜到了李云天的意图,否则他也就不配当这个总兵了。

    “朝鲜国内乱已久,如果再不能平息的话咱们大明唯有介入了,赵总兵,你可不能懈怠了呀!”李云天点了点头,随后望向了海对面的朝鲜国,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爷放心,卑职一刻也不敢松懈。”赵亮心中顿时大喜,李云天这是在暗示他大明会对朝鲜国用兵,届时他手下的水师可就有了用武之地了。

    李云天闻言嘴角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前些天朝鲜国已经派人来大明求援,由于战乱导致朝鲜国去年粮食欠收,故而朝鲜国希望大明能援助些米粮以助朝鲜国百姓度过饥荒。

    这意味着朝鲜国国内的局势已经比较糟糕,以朝鲜国的实力根本就无法长时间支撑大规模的内战,物资消耗后将无法得到补充。

    令人感到有些好笑的是,李瑈和李珦都向大明发来了求援文书,只不过一个人用的是大明世子,另外一个是大君殿下罢了。

    虽然李瑈向正统帝上书,请求正统帝废除李珦世子之位,封他自己为朝鲜国的世子,不过正统帝并没有恩准此事,故而李瑈现在还是朝鲜国的大君,也就是王子。

    对于李瑈和李珦的求援信,李云天认为大明应该援助其救济粮,再怎么说朝鲜国也是大明的藩属国,与大明的关系非常亲近,应该救那些面临饥荒的百姓。

    正统帝也认为应该救助朝鲜国的那些灾民,所以就恩准了李瑈和李珦的求援,下令户部的国库拨粮救助,运粮的船就是从天

    在李云天看来,从朝鲜国国内的局势来看,明年大明就能介入朝鲜国的这场内战,届时李瑈和李珦将两败俱伤,大明正好可以趁虚而入了。

    李云天来天津卫除了视察天津卫的事务外,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给自己放个大假,自从回到京城后他还没怎么休息过,自然要趁着这次机会好好休养,养精蓄锐。

    至于京城里的局势李云天没有兴趣知道,因为知道了的话肯定又要劳心费神,还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为了打发时间,李云天特意在海边找了一个地方钓鱼,一天下来收获颇丰,晚上索性吃了一顿全鱼宴。

    等李云天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刚进城他就听说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刘球在诏狱中畏罪自尽,并留下了一封悔过书承认与董磷勾结之事。

    这在京城官场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也没有想到刘球竟然死了,更不相信刘球会与董磷勾结。

    刘球的两个儿子曾经去锦衣卫北镇抚司给刘球收尸,但被锦衣卫的人拒绝,像刘球这种犯下欺君之罪的人无法得以善终,其尸身已经被扔在了城外的乱坟岗。

    虽然刘球的两个儿子后来去乱坟岗进行了一番寻找,但始终没有发现刘球的尸体,天知道刘球的尸体被扔在了哪里。

    “唉!”得知这个结果后,李云天心中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刘球的时运不济没能等到他回京城。

    至于刘球如何死的,是不是自杀,在李云天看来并不重要,因为诏狱里死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追究死因,除非皇帝下旨彻查。

    可很显然,正统帝是不会因为刘球的死而下旨查他的死因的,在拿到了刘球与董磷朋比为奸的罪证后刘球就是大明的罪人,死了也就死了,不牵连其家人就已经万幸。

    归根结底,刘球的死涉及到了正统帝与文臣集团的一次权力博弈,王振只不过是一个马前卒而已,所以刘球的案子在正统朝要想翻过来可难于登天,李云天自然不可能牵涉进这件事情中去。

    李云天抵达京城的当天,锦衣卫北镇抚司副镇抚使马顺因为办理刘球一案有功,被正统帝提升为了镇抚使,正式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

    马顺的提升不仅使得刘球一案“盖棺定论”,同时也把文臣集团的怒火和矛头成功地引向了马顺,以及暗中指使马顺的王振。

    在文臣集团看来,刘球的案子是王振和马顺背着正统帝干下的,其目的是为了打击文臣集团的势力,这一点从马顺升官一事上可以得到佐证,要不是马顺诬陷刘球立功的话岂会提升为镇抚使。

    而且,根据文臣集团得到的情报,马顺的晋升正是王振在正统帝面前大力举荐的,这样一来就能证明王振和马顺狼狈为奸。

    刘球身为翰林院的侍讲,堂堂的正六品朝廷命官,说没就这么没了,不仅使得文臣集团感到愤怒,同时也对文臣集团产生了巨大的震慑,意识到了王振的可怕,这使得不少文官心生波澜。

    值得一提的是,与刘球同案的董磷因为“检举”刘球有功,再加上其在家侍母至孝,故而在琉球死的第二天就被正统帝下旨释放,削职为民。

    原本,一众气愤的翰林闯到董磷的家中想要找他的麻烦,可是当看见躺在床上遍体鳞伤、不成人形的董磷后,那些翰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种罪。

    “各位,在下对不起刘大人,各位有什么怨气就冲着在下发吧,在下绝无半句抱怨。”董磷挣扎着下了床,神色哀伤地跪在了众翰林面前,他已经知道刘球死了的事情,心中是又震惊又害怕:王振和马顺连刘球都敢杀,更何况他这个小小萼修编了!

    “董编修,你说,你是不是在诏狱里受到了严刑逼供,承受不住才被逼提供了伪证?”听闻此言,一名立在人群前方的翰林不由得开口沉声问道。

    “在下有罪,罪该万死,请各位不要再追究此案。”董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向众人磕了一个头后悲声说道,刘球的案子可以说已经完结,他现在哪里敢多言,否则岂不是对正统帝的不敬?

    经历了诏狱一事后董磷此时已经心灰意冷,只想着安全带着家人离开京城回乡,实在是不想再涉入朝堂上的权力博弈。

    众位翰林见董磷打定主意不提刘球一事,知道他们再怎么逼问也是徒然,于是一脸失望地离开了董家,看来要想给刘球翻案真的难于上青天。( )

第1219章 羊入虎口

    司礼监。

    “马大人,既然皇上给了你圣谕,那么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审,可不要辜负皇上的期望呀。”王振听闻了正统帝传召马顺的经过后,笑着向马顺说道。

    只要进了锦衣卫的诏狱那么就是御案,除非皇上降下恩旨否则谁也别想从里面出来,即便是胡滢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可是洪武帝特意给了对付朝中的文武大臣而设立的,虽然胡惟庸和蓝玉大案后洪武帝撤消了锦衣卫,但永乐皇帝为了掌控朝臣启用,岂可轻易受到那些外臣的干扰?

    “公公,皇上这是恩准了审刘球?”马顺有些不放心,试探性地问道,万一有了什么差错的话他可就要倒了大霉了。

    “皇上不是已经说了,让你‘审仔细’了?”王振知道马顺心中忐忑,毕竟正统朝以来正统帝还从没有对付过文臣集团,而这次刘球的事情绝对是一个马蜂窝马顺心中担忧也是正常,于是笑着向马顺说道,“你可不要让皇上在朝臣面前没了面子!”

    “公公教训的是,本官一定会审好刘球的案子,给皇上长脸。”马顺这下明白了过来,如果刘球无罪被抓诏狱的话正统帝在那些文官集团面前颜面何在?故而向王振一拱手,阴森森地说道。

    *

    见马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王振的嘴角不由得闪过一道阴险的笑意,这次一定要给文官集团一个下马威,否则的话那些眼高于顶的迂儒还以为可以在朝廷无法无天。

    李云天很快就知道胡滢进攻无功而返的消息,既替刘球感到惋惜同时也对正统帝的应对感到欣慰。

    很显然,连胡滢出面都没能救下刘球,那么刘球在诏狱里的命运可想而知了,与此同时正统帝对胡滢应对有度,巧妙地从刘球一案中脱身而出,这使得李云天暗自感到高兴。

    李云天以前最担心的就是王振迷惑正统帝进而擅权,不过从目前的情形看来正统帝牢牢地掌控住了局势,他可不相信正统帝对刘球入诏狱一事一无所知,也不相信王振现在胆敢瞒着正统帝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作为正统帝的老师,李云天不单单教授正统帝学识,更指导他如何驾驭群臣,平衡朝中各派的势力。

    与那些满口礼义廉耻、兄友弟恭的老师不同,李云天更侧重于心机谋略,为了掌握朝局皇帝必须恩威并施,阳谋和阴谋齐头并进,这样才能有效地驾驭朝臣。

    这也是正统帝喜欢李云天授课的原因,从李云天那里他不仅能学到如何治理朝政,更能学到驾驭群臣的方式。

    经过李云天十余年的教导和熏陶,正统帝虽然年幼但心智已远超同龄人,面对朝臣们的进逼不会束手无策,而是不动声色地利用内廷的宦官们向文官集团进行反击。

    “林副官,你安排一下,明天本王去一趟天津卫,前去督察天津港的军务。”沉思了良久,李云天把林馨喊了过来,不动声色地吩咐。

    “属下这就去安排。”林馨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李云天去天津卫纯属临时起意,随后她就明白了李云天的意图,是想躲开这次刘球的事情,随后沉声问道,“不知王爷这次准备在天津卫待多长时间?”

    身为李云天的贴身副官,林馨要安排李云天的日常行程,故而她要掌握李云天的动向来对接下来李云天的日程进行调整。

    “五天。”李云天早有准备,闻言想也不想地答道。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王振这次绝对会速战速战,五天的时间已经足够给刘球安插上罪名,到时候他正好可以赶回来收尾。

    说实话,虽然李云天不想介入内廷与文臣集团之间的争斗,但他也不愿意看见刘球在诏狱里受罪,再怎么说两人也有同科之意。

    不过既然刘球牵涉到了内廷与文臣集团之间的争斗,为了讲武堂的利益李云天必须要尽量避开这次事件。

    况且,这次是正统帝要修理刘球,因此在刘球没有受到惩处之前李云天也不好出面干涉,这使得他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万分复杂。

    但这就是朝堂上的利益之博,李云天不可能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就唯有想办法来妥善进行善后,缓和内廷与文臣集团之间的紧张关系。

    晚上,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刘大人,请吧。”刘球被几名狱卒带到了刑房前,立在房门处的牢头推开门,笑眯眯地向刘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球见状冷笑了一声,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刑房里,他知道这些狱卒要对他动刑,但他根本就不怕。

    俗话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刘球自认行得正坐得端,根本就不怕锦衣卫的人能把脏水泼在他的身上。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马顺一直没让人提审刘球,故而刘球直到现在都不清楚锦衣卫的人抓他的原因,不过很显然对方是想栽赃他。

    刑房里光线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放眼望去里面摆着不少刑具,很多刘球都是第一次见,上面血迹斑斑,看样子不少人在这里受过刑。

    “刘大人,对不住了。”就在刘球皱着眉头望着屋里的刑具时,牢头皮笑肉不笑地向刘球一躬身,言行举止间没有丝毫的敬意,反而有几分调侃的意味,随后冲着周围的狱卒一挥手,“去,伺候刘大人。”

    在这诏狱里,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王侯将相,即便是地位再显赫的人,只要进了诏狱那么就成为了砧板上待宰的鱼肉,更别说刘球这个小小的翰林侍讲了,就算是翰林学士来了也要乖乖地低下头颅。

    “你们要干什么?”几名人高马大的狱卒立刻扑了上去,把刘球架起来往一边的刑具上拖去,这使得刘球吃了一惊,怒声喝问。

    “刘大人,你既然来了这里,那么小的们自然要好好伺候了,略尽地主之谊。”牢头笑嘻嘻地望着刘球,特意在“伺候”二字上加重了读音。

    刘球自然明白牢头的意思,双拳不由得攥了起来,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想看看这些可恶的狱卒如何屈打成招。

    几名狱卒把刘球拖到一个沾满了鲜血的木架前,将他的四肢用镣铐牢牢锁住,刘球挣扎了起来,那些镣铐纹丝未动。

    “刘大人,是您主动招供还是小的伺候您?”老头笑眯眯地来到脸色有些发白的刘球面前,意味深长地问道。

    “哼,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刘球冷笑了一声,怒视着牢头说道。

    “刘大人,您这样的人小的见多了,相信小的,等下这里的刑具往您身上一上,您就是铁打的汉子也会被融了。”牢头闻言微微一笑,伸手取下一旁墙上挂着的皮鞭,在手里抖了抖后说道。

    “除非你们打死本官,否则别想让本官认下那莫须有的罪名。”刘球听出了牢头言语中的威胁,冷冷地瞪着牢头说道,身为朝廷里最为有名的清流他把名誉看得比命都重,故而宁愿一死也不愿意牢头等人得逞,以免他的名声受辱。

    “刘大人,等您的指印往那供词上一按,这就是您招供的东西。”牢头闻言嘴角顿时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阴沉沉地说道,“不瞒您说,这诏狱里死的人多了,您万一要是不行没了的话,谁又能知道这不是您的供词呢?”

    “你……你们想杀人灭口?”刘球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虽然他早就有赴死的心理准备但此时被牢头亲口说出来还是给他的心里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强压着心中的震惊望着牢头,没想到牢头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刘大人,您这话可是欺君之罪了,这里可是诏狱,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何来杀人灭口一说?”牢头意识到刘球心里害怕了,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笑意,一本正经地反问道,要知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死在诏狱里纯属活该,谁敢说皇帝的不是?

    “哼,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能搞出什么名堂!”刘球没想到牢头口舌如此之好,一时间竟然语塞,随后冷笑着说道,他打定了主意宁死也不屈服,大不了咬舌自尽。

    “刘大人,小的佩服您的风骨,不过小的劝您还是不要抱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翰林编修董大人可是一个令在下佩服的硬骨头,可经历了一番********的享受后还是老实坦白了其罪行。”

    牢头闻言顿时脸上笑容更盛,冲着刘球说道,“刘大人,你的骨头难道比董大人还要硬上几分吗?”

    “刘大人,有一件事情小的先前提醒了董大人,现在也要提醒您,这里可是诏狱,您要是自尽的话不仅白死,而且还是罪犯欺君,您可要考虑好了。”随后,牢头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笑眯眯地提醒着刘球。

    刘球闻言心中顿时就是一凉,他把这件事情给忘了,这里不是三法司的大牢而是皇上设立的诏狱,在这里自尽的话可就要成了畏罪自杀,即便是以后有人能给他平反那么他的欺君之罪也很难拿掉,更何况这种平反很难很难。

    原因很简单,诏狱里的人可都是奉旨行事的,刘球自尽岂不是意味着对正统帝不满?

    刘球要是承受不住酷刑死在了诏狱里,那么以后能够平反的话正统帝会对其进行追封恩赏,使得其名节能够得以保存,否则一旦自尽就什么都没了。( )

第1220章 酷刑逼供

    “清者自清,本官就不相信你能把本官没做过的事情安插在本官的头上。”经过最初的错愕后,刘球面色一沉,咬着牙瞪着牢头说道,他倒要看看锦衣卫如何诬陷他。

    “清者自清?”牢头闻言嘴角顿时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不紧不慢地望着刘球说道,“刘大人,你真的以为你清白得像一张白纸?”

    “此话何意?”刘球感觉牢头话里有话,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干过丝毫违法乱纪之事。

    “刘大人,董大人已经全部都招供了,您又何必装糊涂呢?”牢头闻言微微一笑,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皮鞭一边说道,“要是大家把脸皮撕破了可就不好了。”

    “董大人?董磷!你把话说清楚,董大人的事情与本官何干?”刘球闻言怔了怔,随后反应过来牢头口中的“董大人”指的就是董磷,见牢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心中顿时更为疑惑,说实话他连董磷为何被抓都不知道。

    “这可就要问你了。”牢头并没有回答刘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先把名声显赫的刘球戏耍一阵然后再一口吞掉,这种过程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不必装神弄鬼,本官不相信董编修会信口雌黄。”刘球意识到牢头是在故意戏耍他,心中暗道一声“可恶”,冷冷地望着牢头,他可不会中了牢头虚张声势之计。

    “刘大人,小的是好心提醒你,你既然还不领情,看来这年头好人不好做呀!”听闻此言,牢头不由得摇了摇头,故作无奈地说起了风凉话。

    “哼,要杀要剐随你,本官身正不怕影子斜!”刘球的双目流露出一丝鄙夷的神色,昂首向牢头说道。

    “既然刘大人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小的了。”牢头闻言微微一笑,笑容里满是不屑,他就不相信刘球能扛过诏狱里的大刑,随后冲着一旁的狱卒挥了挥手,沉声喝道,“兄弟们,伺候刘大人。”

    话音落后,几名狱卒立刻拥上前把刘球的上衣给扒了,使得他光着肩膀。

    在刘球紧张地注视下,一名五大三粗、手里拎着一条皮鞭的粗壮狱卒气势汹汹地奔了过去,二话不说扬起皮鞭就抽在了他的身上。

    “啊!”刘球平日里养尊处优哪里遭受过这种罪,一皮鞭下去他的胸口处就出现了一道鲜红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感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

    “记住,千万别打刘大人的脸,刘大人是个读书人,平日里可最要脸面。”牢头见状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不相信细皮嫩肉的刘球能受得了这种苦。

    其实,牢头让那名粗壮狱卒不要打到刘球的脸,并不是想要对刘球好,而是因为刘球涉及的案子比较特殊,不宜让刘球脸上带伤。

    粗壮狱卒立刻心领神会,恶狠狠地扬起手里的皮鞭,噼里啪啦地往刘球的身上抽打着,使得刘球惨叫连连,喊声颇为凄厉。

    刘球原本以为他能够咬牙忍受住粗壮狱卒的鞭子,可是当鞭子落在他身上后才发现那种痛苦已经超过了他的极限,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就喊叫了出来。

    牢头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边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一边欣赏着眼前的这出好戏,他倒要看看刘球能够坚持多久。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一处衙署内,马顺背着双手忐忑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暗自等待着诏狱里传来的消息。

    马顺已经向王振打了保票,一定会把刘球修理得服服帖帖,乖乖地按照他的指示去做事,刘球可是他成为镇抚使的垫脚石,故而此时心情显得颇为紧张。

    “去诏狱里看看,刘球招供了没?”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午夜,马顺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忍不住吩咐门口立着的卫兵。

    卫兵向马顺一躬身后快步离去,或许是知道马顺等得心焦,故而很快就赶了回来。

    “禀大人,刘球异常顽固,现在还没有招供其罪行。”冲着马顺一拱手后,卫兵沉声禀告道。

    “这些废物!”听闻此言马顺的眉头顿时微微一皱,忍不住骂了一句,刘球不过是一介文弱的书生罢了,牢头和那些狱卒竟然现在都没有将其摆平,实在是没用。

    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圈后,马顺阴沉着脸出了门,准备亲自到诏狱里坐镇,他既然已经在王振面前夸下了海口那么就一定要拿下刘球,否则的话也就显得太过无能了,还怎样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

    “大人!”马顺进入诏狱的刑房后,屋子里的人纷纷向其躬身行礼。

    “他怎么还没有招供?”马顺瞅了一眼昏死在老虎椅上、遍体鳞伤的刘球,面无表情地问向了满头大汗立在一旁的牢头。

    “大人,这个刘球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已经昏死过去多次,可就是交待。”牢头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一脸尴尬地向马顺说道。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是牢头所没有想到的,原本牢头以为刘球挨不了多少刑罚就会乖乖屈服,可他真的小看了眼前这个文弱书生,在刑房的酷刑中死去活来数遍依然没有求饶。

    这大大出乎了牢头的意料,同时也使得他变得越来越急躁,不知道该如何向马顺交待。

    拿着老虎凳来说吧,牢头已经听见了刘球膝关节处传来的嘎巴嘎巴的脆响上,两腿向上呈现出了一个看上去非常怪异和恐怖的极限角度,要是换做常人早就坚持不住了,可刘球却咬紧牙关硬生生地坚持了下来,直至昏死过去。

    “把他浇醒!”从牢头局促的反应上,马顺意识到事情变得复杂了,没想到刘球的意志力如此坚强,看来这次遇上了一个硬茬,眉头皱了皱后沉声下达了命令,准备亲自会会刘球。

    “咳咳……”随着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昏死过去的刘球悠悠然醒了过来,口中不停地咳嗽着,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不少鲜血从嘴里涌出,看来受了不轻的内伤。

    说实话,刘球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坚持下来,当经历了最初**上的疼痛后他反而放开了心态,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迎接诏狱里的酷刑,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刑罚之下,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一世的清名。

    “刘大人,实不相瞒,董磷已经告发了你与他图谋太常寺卿一事,本官劝你还是老老实实交代罪行,免得再受皮肉之苦。”瞅了一眼体无比虚弱的刘球,马顺来到老虎凳前冷冷地说道,看似好意地劝告着他。

    “图谋太常寺卿?”虽然刘球现在浑身疼痛难忍而且脑子里也是昏沉沉的,可当听到马顺的话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刹那间就变得清醒,神色惊愕地望向了马顺。

    自从被抓进诏狱这还是刘球第一次得知自己的罪名,先前那个牢头只是点出了他与董磷有染而没有说具体的罪名。

    之所以这样原因很简单,刘球与董磷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之所以说是欺君是因为刘球先行“骗取”正统帝的信任免去了担任太常寺卿的道人,下诏让朝臣推举新的太常寺卿,“刻意”欺骗了皇上,单单这一条就能让两人名誉扫地,人头落地。

    因此是否让刘球知道他的罪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酷刑击垮刘球的心理防线,这样就能让刘球乖乖地“认罪”。

    不过,意识到刘球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后,马顺决定改变策略向刘球摊牌,然后想办法逼其就范。

    “刘大人,董磷的供词里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把你二人谋划太常寺卿一事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你就是想抵赖也没用。”

    望着一脸震惊的刘球,马顺俯下身子和颜悦色地劝道,“其实,有了董磷的供词你的罪名就已经跑不了了,何苦要在这里自讨苦吃呢?皇上仁慈,如果你招供的话大不了丢官罢职,否则可就连命都没了。”

    “呸!”刘球这下终于明白了马顺的意图,原来是想让他承认勾结董磷谋夺太常寺卿一事,这不由得使得他心中大怒,认为马顺真的是无耻至极竟然想到了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陷害自己,恼怒之下一口带血的浓痰吐在了凑上前的马顺的脸上。

    “找死!”见刘球竟然对马顺无礼,立在一旁的牢头顿时恼了,扬起手里的皮鞭就向刘球的身上抽去,一皮鞭下去皮开肉绽,使得刘球禁不住**了一声。

    “去,弄些盐水来。”当牢头准备抽第二鞭的时候,马顺伸手拦住了他,擦去了脸上沾血的浓痰后恶狠狠地望着刘球说道,既然刘球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他可就要不客气了。

    “你们去弄些盐水来,里面再加上一些辣椒面!”牢头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皮鞭,冲着边上的两名狱卒伸手一指,阴沉沉地喝道,折磨人的法子他可多得是。

    “刘大人,本官敬你是翰林院的侍讲,如果你不识好歹的话那么本官唯有按章办事了。”两名狱卒很快就拎来了一桶上面洒了不少辣椒面的盐水,马顺拿瓢舀了一瓢后放在刘球的眼前,冷冷地说道。

    “哼,你们这些天杀的畜生,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刘球的喉结咕嘟一声动了一下,他现在遍体鳞伤如果被盐水淋上后肯定会痛不欲生,不过他岂可认下栽赃给他的罪名,那样还不如死了的好,故而咬牙切齿地瞪着马顺。

    “不识抬举!”马顺闻言双目凶光一闪,缓缓地把瓢里的盐水倒了下去,哗啦一下浇在了刘球的身上。

    “啊~~”刘球顿时仰天惨叫了一声,叫声无比凄厉,身子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那些盐水沾到他伤口上后使得他感到伤口处火烧得一般疼,犹如被无数蚂蚁趴在伤口上咬一样。

    望着痛不欲生的刘球,马顺的嘴角挂着阴森森的笑容,他有的是法子来整治刘球,就不相信不能使得刘球屈服!( )

第1222章 登门求助

    虽然董磷的身体无比虚弱但他还是在交接完翰林院事务的第二天就带着家人离开了京城,犹如惊弓之鸟般逃回了家乡,好像生怕再被抓进诏狱里。

    董磷现在是死也不想再进诏狱了,那个可怕的地方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以至于很长时间他都会在噩梦中被诏狱里发生的事情惊醒。

    因为刘球的事情,董磷走的时候非常孤单和落寞,没有一个人来为其送行,就连平常那些关系亲密的朋友也都敬而远之。

    即便众人知道伤痕累累的董磷是在经受了严刑拷打之后才被逼诬陷的刘球,但诬陷就是诬陷,董磷已经失去了士大夫宁死不屈的风骨,不像刘球一样为了身世清白而坚贞不屈,最后惨死在了诏狱中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李云天觉得董磷的释放并不偶然,董磷虽然并没有向外界透露诏狱里的事情,但他一身的伤痕足以说明其在诏狱里遭受了什么。

    表面上看起来,董磷这次逃过一劫是正统帝降下的恩泽,实际上董磷是内廷和文官集团之间矛盾的催化剂,他的出现加剧了文官集团与内廷的对立。

    李云天回京的当天晚上,忠王府。

    夜色下,两名年轻人下了一? 辆马车,直奔忠王府府门。

    “干什么的?”守在门前的卫兵见状立刻警惕地迎了上去,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劳烦通禀王爷,翰林侍讲琉球之子刘钺、刘釪前来拜见王爷。”一名年长的年轻人向卫兵一拱手,神色哀伤地说道。

    听闻两个年轻人是刘球之子,卫兵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随后快步进去禀告,刘球的事情如今已经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带他们去客厅。”李云天难得回一次家,正在跟周雨婷等人打扑克牌消遣,闻言向前来禀告的护卫吩咐道。

    “你们先玩,相公出去看看。”随后,李云天让在一旁观战的绿萼代替他打牌,起身赶去了客厅去见刘钺和刘釪。

    刘球是李云天的同科,也是多年来的朋友,故而刘钺和刘釪这次前来李云天当然要见他们,而且他已经猜到了两人的来意,一定与刘球尸体的下落有关。

    由于刘球的案子罪证确凿,再加上刘球已死,故而刘钺和刘釪根本就没有办法帮刘球平反冤案,因此唯有找到刘球的尸身用以安葬。

    可由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不告刘钺和刘釪刘球的尸体在哪里,故而两人唯有前来找李云天寻求帮助,马顺和内廷是不会给文官集团的人这个面子的。

    “叩见王爷。”客厅里,刘钺和刘釪见到李云天后下跪行礼,以头触地久久不愿起身。

    “两位贤侄不必如此拘泥,快快起来。”李云天见状起身走过去,想要扶起刘钺和刘釪,他与刘球是朋友故而刘钺和刘釪自然是他侄子辈的人。

    “王爷,家父惨遭不测,小侄身为人子却不能给家父收尸尽孝,实在是心中有愧,无颜苟活于世上。”刘钺并没有起身,而是抬头望向了李云天,双目含悲地说道,“小侄恳请王爷出面,要回家父的尸身,使得家父能入土为安。”

    “求王爷。”说着,刘钺砰砰砰一脸给李云天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立刻鼓起了一个大包来。

    “唉!”李云天闻言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刘钺扶了起来,“你父亲太过耿直,以至于遭此大祸,你放心,本王明天就去一趟司礼监。”

    “多谢王爷。”刘钺闻言心中一喜,连忙神情激动地向李云天道谢,有了李云天的这个承诺那么刘球的尸体也就能找回来。

    “本王与你父亲是多年的朋友,岂会看他无处葬身?”李云天闻言摆了摆手,让刘钺和刘釪在一旁的座椅上落座后问道,“你们兄弟俩以后有何打算?”

    “王爷,小侄准备跟弟弟把父亲带回祖坟安葬,小侄家乡还有一些田地,足以让小侄兄弟谋生。”刘钺闻言向李云天一躬身,神色落寞地回答。

    其实,刘钺和刘釪何尝不想像刘球一样考科举进入官场,可由于刘球案子的影响两人已经失去了科举的资格,无论文举还是武举都无法再考。

    “你们兄弟二人寒窗苦读多年,如果就此放弃岂不可惜?”李云天的眉头皱了皱,沉吟了一下后说道,“本王明日要进宫觐见皇上,届时向皇上求个恩旨,准许你二人踏入仕途。”

    “多谢王爷,王爷恩情小侄兄弟没齿难忘。”刘钺和刘釪兄弟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神情激动地起身,毕恭毕敬地向李云天致谢,要知道李云天此举可是挽救了两人的前程。

    正如李云天所说的那样,刘钺和刘釪寒窗苦读多年期望着像刘球一样为国效力,岂会甘愿回乡务农?李云天此举无异于使得两人获得了新生,改变了两人以后的命运。

    虽然现在正统帝还没有降下恩旨,但以李云天与正统帝之间的密切关系,如果李云天开口的话正统帝肯定不会驳了李云天这个面子。

    “本王只不过尽些情分罢了,也算是对你父亲的一丝慰藉。”李云天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伤感来,刘球这回死得真是太冤枉了,成为了朝堂权力博弈的牺牲品。

    第二天一早,李云天就动身进了紫禁城,除了给正统帝授课外还要对朝廷上一些军政要务给正统帝提供参考意见。

    虽说是参考意见,但由于李云天考虑事情十分周到细致,所以正统帝在听完后往往全盘接受,按照李云天的见解下达诏令去办事,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比李云天提供的建议更好的解决方案,这样不仅使得那些军政要务得以圆满解决而且还令正统帝清闲了许多。

    “皇上,刘球一案已经在京城掀起了惊涛骇浪,臣觉得应该缓解一下此案带来的余波。”给正统帝授完课后,趁着陪正统帝在御花园散步的时机,李云天在闲聊中不动声色地提到了刘球的事情。

    “老师有何建议?”正统帝闻言眼前亮了一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说实话他现在正因为刘球的事情感到头疼,万万没有想到刘球竟然会死在了诏狱里,使得文臣集团对此是怨声载道,一些大臣已经上疏请求正统帝彻查刘球死因,看看其是畏罪自尽还是受到了人为的迫害。

    对于这些大臣的奏章正统帝感到非常棘手,这些大臣并没有给刘球鸣冤,只是希望能搞清楚刘球的死因,毕竟刘球是翰林侍讲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连尸身在哪里都不知道。

    正统帝知道文官集团势力强大,并不是单凭一个刘球就能使得那些文官屈服的,一旦闹将起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刘球为官多年任职时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觉得刘球既然死前已经悔过,那么皇上应该宽恕其罪行,对其子降下恩旨以示皇恩浩荡。”

    李云天闻言向正统帝一躬身,沉声说道,“一旦其子接下了恩旨,那么表明刘球一案再无争议。”

    “此举甚好!”听闻此言,正统帝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样一来的话就可以堵住朝中那些文官的嘴巴了,毕竟刘球的两个儿子都认了这件案子那么别人还有何可多言的?

    至于刘球的两个儿子,即便心里再不愿意那么岂敢违抗正统帝的旨意,肯定会乖乖接下这道恩旨。

    “皇上,刘球是翰林院的侍讲,在朝中薄有名望,既然他已死那么不如入土为安,也免得有人借此生事,搅了皇上的安宁。”李云天见正统帝的面色变得轻松,知道他对自己的这个提议非常满意,随后趁热打铁地说道。

    “嗯,就依老师之言。”正统帝闻言点了点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刘球在朝堂上冒犯过他但究其本质刘球只是一名敢于谏言的清流而已,与当年的李清正相似,故而正统帝对刘球还是心存仁慈,开始时并没有想要他的性命,只是让其吃些苦头罢了,以此来反击文官集团的进逼。

    李云天闻言禁不住松了一口气,有了正统帝的这句话后他就可以去司礼监找王振了,王振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违逆了正统帝的旨意。

    司礼监。

    “公公,忠王爷来了。”王振正在房间里翻阅着内阁递上来的奏章,一名宦官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躬身禀报道。

    “哦?”王振闻言微微怔了一下,脸上闪过诧异的神色,李云天以前可从没有来过司礼监,随后放下手里的奏章快步出门恭迎。

    自从洪熙元年护送宣德帝进京登基,王振就已经与李云天有了交情,并且目睹了李云天一步步登上了亲王的宝座,权势名望朝中无人能及。

    或许是曾经在护送宣德帝的过程中同生共死的缘故,王振对李云天一直有着不少好感,归根结底两人都是正统帝信赖有加的人,这决定了两人之间很难爆发激烈冲突。

    “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在司礼监的院子里,出门相迎的王振老远就笑着冲李云天拱手致意。

    “王副总管太客气了,王副总管为皇上办事,本王岂敢让王府总管相迎。”李云天闻言微微一笑,也向王振拱手回礼,逢场作戏可难不倒他。

    说实话,李云天觉得对内廷的宦官不能因为其去势就以阉宦蔑视之,毕竟宦官与文武大臣一样都是伺候皇帝的,只不过一个是内臣一个是外臣罢了,本质上还是大明的官员。

    尤为重要的是大明自永乐朝以来就开始任用宦官做事,而宦官距离皇帝比文武百官更近,所以激怒那些宦官可没有什么好处,只会增加内廷与外臣之间的冲突罢了。

    不过,这或许正是皇帝所希望看见的一幕,有内廷牵制朝臣的话会使得其省下很多精力,而内廷与朝臣之间的利益冲突无法调和,意味着双方很难和平共处。(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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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是两袖清风,但他比清官更有民心,百姓对其无不交口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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