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3. 神迹再临
希林与艾利安从祭坛上摔下来，顺便摔坏了好些供奉的圣器。
艾利安非常惧怕，连忙拾起那些碎片。说来也怪，好些个器皿看上去非常破旧，根本就拼凑不全。
“哦，这些啊，我知道的，他们本来就不是完好的。”
“你认得这个地方？”
“嗯，这里我再熟悉不过了。”希林一见是回到了这里，顿时一百个放心像回了家一样，一屁股坐在祭坛前，四脚朝天仰面躺着休息。
“还是人间舒服啊……白天是白天，晚上是晚上，累了可以睡觉。”
他们的响动太大，引得一位脾气暴躁的小修士前来查看。
“怎么回事？又是哪个恶鬼来偷祭坛上的供品了？我说过多少次，我们的祭坛上没有值钱的物件了……”
小修士甩着鸡毛掸子，打算给贸然闯入的贼人一顿教训，定睛一看地上瘫着的人竟然是希林！只是身上太脏，看上去像要饭的而已。
希林早已张开双臂，等待热情的拥抱：“拉森纳，好久不见啦——”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小修士一脚跳起来，又惊又喜，绕着希林反反复复看了好几圈。“你你你、你这是怎么回事！”
希林擦擦额头上的尘土。他灰白色的头发太过显眼，无论穿得什么样子都会被人一眼认出来。
“你被皇宫扫地出门了？不然怎么这副德行？”
“哎呀不是啦，此事说来话长，我有空再和你解释。”希林真的很高兴见到熟人，笑着问他：“主教大人在吗？我想和他说说话。”
“在啊，我带你去。”
拉森纳说完正要走，身后全副铠甲的艾利安爬起身。他的铠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又把小修士吓得不轻。
艾利安身形高大，全身漆黑的铠甲更显得他凶恶。拉森纳连连后退，小声问：“这位朋友是谁……”
而艾利安一言不发。
“他是我的朋友。”希林急忙挡在二人当中，“确切地说，他是我的师祖。是老师的老师哦！”
吸血鬼的骑士团有许多苛刻的纪律，其中一条，成员未经允许，不得私自讲话。什么话都不可以。哪怕快要死了，也要安静地做个死鬼。
在无尽地狱游荡的时候，身边没有骑士团的眼线，艾利安才和希林聊得热乎。一旦回到雅拉监视的范围内，艾利安就不得不闭嘴。
“这样……原来是前辈。您好，老前辈。”小修士哆哆嗦嗦地打招呼。
艾利安默默地颔首，铠甲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我们先去见弗拉维大人，好吗？”
等等，艾利安又搭住希林的肩膀。骑士团还有另一条严苛的纪律——成员未经允许，不得私自拜见神职人员。
“为什么？没道理啊，见一见都不可以吗？”
吸血鬼骑士团的成员，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一种救赎。哪怕见了神职人员一面，也是对骑士团莫大的欺瞒。艾利安不能继续在教堂逗留，他既然返回人间，就必须立刻回到地牢报到。
“好吧。容我一点时间再想解救你的办法……”
这时候祭坛上空又一阵扭曲，艾利安的石马从半空中跳出来，沉重地落在地砖上，可怜那些古早的教堂地砖，震裂了好几块。
吸血鬼骑士跨上战马，向希林做了简短的道别后扬长而去。黑马一跃跳出教堂破败的大门，消失在远处。
时至傍晚，外面的天色灰暗。空气中有少许凉意。不知不觉的，日子已经到了初秋。希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冒充多久的十四岁。
绕过礼拜堂，踏着旋转楼梯走上破败的塔尖，可以从塔尖上镶嵌的小窗眺望远处的市政工程。
“那边的安置楼房快要封顶了。”希林欣喜地说。
“是啊。但愿到时候院子里的饥民会少一点。”拉森纳一点也不乐观，“每天都有更多的人来投奔，再修三座教堂也容不下他们。”
来到弗拉维的办公室，恰好主教大人不在。
“真奇怪，我明明看到他回来了，莫非正在别处溜达呢？”拉森纳跑去办公室绕了一圈，都没见主教大人的影子。“你别急，我去楼下喊他。”说完一溜烟跑开，留下希林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等着。
希林坐在椅子上发呆。圆形的花窗外面，有一只小乌鸦的影子。它在笃笃笃地敲着窗户。
“小家伙，你的另一半似乎被我遗忘在无尽地狱的某个地方了。而且，它也不是独眼小乌鸦了，现在是一只巨大的三眼乌鸦。”
主教的案头摆了基本书。希林随手翻了翻，字母都认得，写了什么一头雾水。
“哎，我要是能读懂一两个字，也不至于到哪都被忽悠了。”
过了半个钟头，主教大人回来了。
“听说我的神迹回来了？”弗拉维缓步走上楼梯，他很高兴能见到希林。
“大人！”希林咯咯笑地跑来主教面前，“我们又见面啦！”
见到弗拉维，就觉得见到了一切问题的答案，希林顿时觉得安心。弗拉维明白许多的道理，他一定能给自己一个圆满的答复。
“每次你都会选择一个意外的时间和地点出现。你这孩子真是上天送来的礼物。”
弗拉维坐在手扶椅上，理了理主教的华袍。这是他的老师赠送的礼服，与破败的教堂形成鲜明对比。
“听说你有问题要问我？”
“嗯。是关于天使的问题。”
一提到“天使”两个字，还在一旁站立的拉森纳顿时脸色铁青。
“怎么……这个问题不可以问吗？”
小修士黑着脸转过去，哼了一声。
“嘘——”弗拉维和颜悦色地说：“孩子，你刚刚问了一个禁忌的问题。”
674. 禁忌的问题
“天使两个字都是禁忌吗？”希林大吃一惊。
“不要出口不逊了，世俗人！如果不是和你混得熟，我现在就喊人来把你一通暴打再赶出去永远不许你进来了！”
拉森纳气到怒不可遏，端着茶壶的手都在颤抖。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冒犯。
“额……抱歉……”希林连忙向他认错。“可是……”
“没有可是，永远也不许提那两个字！”
不许提起的话，难道还要挤眉弄眼地提问吗？希林心里的重大疑问没有解决，他不会罢休的。
“嘘——孩子们，小声说话，好吗？”弗拉维轻轻关上办公室的门。
倒是这座破败教堂本就没有什么人，那几个年老粗鄙的修士大概也不关心这些话题。
“主教大人，您——！”
“偶尔讨论一点古老的话题，我们才能明白今天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不是嘛。”
“不，大人，不可以！”拉森纳摇着头，“我们的教堂已经遭受过一次毁灭的打击，我不想再看第二次。我不希望有一天要亲眼看着您葬送自己。”
“有这么严重！”希林心里犯着嘀咕，“就问了个禁忌的问题，至于把整个教堂，还有尊敬的弗拉维大人都毁了？北方人至于这样么？”
见弗拉维没有害怕的意思，拉森纳更加沮丧。
“大人，如果您执意要说这个话题，那么请允许我回避。就当我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将来有一日他们逼我指证的话，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沉默。”
“拉森纳，过来。”
弗拉维没有急于表态，他带着两个年轻人走进阁楼的书架。那个地方积满灰尘，至少有三百年都没人碰过了。书架被前人钉死，成了一排黑色幕墙。
“也不知有多少愤怒的人曾经冲进这里，恣意地毁坏那些精美的书籍。他们向这里泼洒油漆，将镶嵌宝石的书封扯下来，涂抹掉书中的画作。最后，昔日的辉煌不复，只留下这些废墟。”
“大人，恕我直言，这一点我比您还要清楚。”拉森纳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拉森纳是孤儿，没有满月的时候被人放在破败教堂的门前。是那个又聋又哑的老修士把他养大的。他对这个地方有特别的感情。于旁人而言是废墟，于他而言是乐土。
这里的任何一个细节，他都比别人清楚。包括任何一个角落损毁的情况，以及——损毁的缘由。
“拉森纳！正视你自己。”
拉森纳的眼里闪过一丝恍惚。
“对过去的胆怯，就像藏在书里的恶魔。”主教大人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怕。”
“往昔的谜团终有一日需要解开。而你必须勇敢，面对过往的黑暗，不要退怯。”
拉森纳板着脸，一时不肯接受这种说法。
弗拉维的办公桌下面竟然还藏了一把斧子。当然老头做这个事情有点吃力，还是交给希林吧。少年将钉死的木板劈开，书架的藏书重现天日。
“有时候，毁灭光明的缘由，是自己内心的恐惧。”
弗拉维随手拿起一本，书封已经被拆毁的典籍。略微翻了几页，大部分文字还在。而但凡有插图的地方，无论绘制的什么内容，都遭到了涂改和刮擦。
“您意思是说，是抄书的人自己涂抹的？”
毁坏的书架内存留着当年的气息。希林敏锐的直觉可以聆听到昔日的记忆碎片。
那时圣天使教堂还是富丽堂皇的建筑，抄写员躲在这间阁楼，捧着手中的书籍发抖。
楼下传来混乱的声音，愤怒的人们聚集在教堂门口，举着石头和木槌敲击大门。眼看大门无法抵御潮水一样涌进来的人群，所有的入都在绝望中颤抖。
抄写员又看了一遍这本书，一字一句都凝结了自己许多心血。
楼下的大门终于被攻破，人们冲进来破坏教堂中的一切。人声喧闹，不断发出虚妄的欢呼。无数珍宝被摔碎、脆弱的器物瞬间化成齑粉。
抄写员终于下定决心，开始涂抹手中的书籍。所有绘制了天使，不，无论绘制了什么，他都拿墨水涂抹。有的图案饰以金漆，根本不沾水。他就拿裁纸刀刮擦。
一本……接下来又一本……
楼下充斥着混乱和疯狂，楼上也一样。
那抄写员一边涂改，一边笑，又在流泪。不知道自己是在庆幸还是沮丧。
希林又翻找另一本书，还残存了更多疯狂的记忆。再翻角落里的书，又看到后面的画面。
抄写员将书架钉死，自己泼了油漆。又砸毁自己的抄写台。这时愤怒的人群冲进来。没有人评价这些行为，人们只是扑倒他拳打脚踢，然后继续毁坏看到的一切。
“弗拉维大人……我讨厌那些愚蠢又容易愤怒的人……尤其他们还喜欢聚在一起，胡乱发泄。”
弗拉维的面容慈祥，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们冲进来毁坏教堂，到底为了什么？”
“因为什么？原因可多了！”拉森纳咬着牙说，“因为这里供奉的是圣灵而非造物者，因为这里的理念与帝国大教堂格格不入，因为这里画了许多天使的肖像，以及他们无论如何就是看这里不爽……你怎么跟帝国上下超过三分之二的愤怒人群说理去？”
拉森纳说得各种委屈感同身受，令希林又产生了困惑：“这是不久以前发生的事吗？”
“哼！”
“帝国的辩论持续了三百年，而暴力的骚乱，持续了整整一百年。最终以圣天使大教堂的彻底沦陷宣告结束。这些全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弗拉维叹了口气。
“已经是这么久远以前的事情，为何还要继续执念呢……现在的人们，依旧对这座教堂如此气愤吗？”
“谁知道！我也没法保证他们哪天又被一股火点起来，冲到这里来打砸一通！”
“大人，因为这个，关于天使的问题才是禁忌吗？”
“这是结果，并非缘由。”弗拉维也在悉心翻找书架上的典籍，“让我找找看，运气好的话，我可以找到那本记载缘由的抄本。”
675. 天使引发的战争
“在这里，终于找到了。”
只是一本小册子。弗拉维从两本书的间隙当中找到它。期间找了许久，拉森纳还端来了午饭。看到希林一口都不吃，拉森纳又生气了。
“我们这里条件简陋，不比你住的皇宫里锦衣玉食，你可别嫌弃。”
希林只是笑一笑：“我可是‘神迹’。哪有神迹还吃饭的。”
“哼！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饭吃好了再说那本书。比起轰轰烈烈的围攻，那本小书的内容反倒显得平静，甚至有些无聊，充其量只是对神圣典籍的一些注解。
书里写了部分看似浅薄细想又有些深刻的道理。弗拉维读了两行，希林听得似懂非懂。
“造物者创造了天使，也创造了恶魔。听起来不就是神圣典籍的原文吗？”
“神圣典籍中并没有这样的表述。”弗拉维和蔼地摇头。
“真奇怪，听起来又没错。既然造物者创造了世间一切，当然神圣和邪恶的东西都是他创造的咯。”
“你这个孩子很有天分。这样的话是大彻大悟的人才能说出来的。但是——”弗拉维又变得严肃，“也只能是大彻大悟的人才可以说出来。你涉世太浅，尚未经历过真实的苦难。说这些未免太轻浮了。”
“这……这么浅显的事还值得大彻大悟？”希林又高兴又惭愧，“大人您究竟是在夸我还是在批评我啊……”
“笨蛋，你根本就没听懂。我给你讲吧。”拉森纳看不下去了，夺过册子。
“天使是神圣的，恶魔是邪恶的。这是帝国几千年来公认的真理。但是呢，偏偏有那么一些家伙，听信了一些邪恶的堕落天使的教唆，开始相信世上原本没有善恶，天使与恶魔是平等的，应该和平相处。这不就是异端嘛！”
“哦。那后来呢？”
“后来信徒逐渐分立成两派，互相辩论。辩论恶化为争斗，后来帝国内部因此发生了一系列激烈的行为，事件上升为一场混战。最后呢，混战持续了整整一百年，以这座古老教堂的陷落为终结。无数支持异端学说的人最后死无葬身之处。”
拉森纳说起这个就生气，站在窗边指着对面倒塌的塔尖。
“你看看那里，如果去挖那座废墟，说不定还能挖出大把的尸骸。你就这么好奇这些破事，非要逼着我们大人也为此引火上身吗？”
“我……我只是遇到了一个天使。她说她引导着掌握真理的少数派在战斗……”
“天呐，你竟然还遇到了一个天使？”拉森纳对此嗤之以鼻，“就你们这种乡下人动不动就会看到神迹。”
“怎么，你自己都不相信天使吗？”希林为自己辩解，“我在一个特别的地方看到了天使。他们会和我讲话。他们还有一个统帅，是女子的容貌，自称为女王……”
“听听，你都在说什么鬼话！”拉森纳气得脸都红了，“大人，您倒是评评理，他说的这些话你也相信！”
见到主教不说话，拉森纳更加着急。弗拉维对此却不予置评。
“拉森纳，你害怕我也会站出来为没有希望的理论辩驳，最终走向以卵击石的下场。。”
拉森纳嘀咕着：“我看大人您不太像那种本分老实的人，年轻的时候没准挺叛逆的。”
弗拉维摇着头苦笑，显然是被说中了。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放弃优异的成绩，离开帝国至高的学府，去穷乡僻壤寻找真相。”
拉森纳没讲话，用夸张的表情在表示：你看看，被我说中了吧。你倒是说说你都找着啥了？
“我找到一些东西，但也丢了很多。为此不得不重新思考，年轻时熟读牢记的经纶，是否都真的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可我听起来，觉得这些少数派说得没错。”希林小心地赞同。
“那你完了，火刑柱的名单可以把你安排上了。”拉森纳针锋相对。
“拉森纳，你被恐惧和厌恶蒙蔽着双眼，看不到内心真实的想法。”
“大人，你想让我也为这种异端邪说辩护吗！”
“不。我希望你摒弃杂念。”
“你什么意思！”
“你还没有明白自己相信的是什么。当然这需要长时间的思考，除非等你自己明白，否则无论我怎样灌输都是徒劳。”
拉森纳在气愤之余，也想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这时他不免觉得弗拉维大人是位狡猾的老人家。
对于一切他都不置可否。没准有人当面辱骂他他也不会生气。
“集中注意力。看清自己。”他仅仅是这样说。
关于两种派系争斗的事情，希林还想问更多细节。弗拉维的回答却非常模糊。
“一开始新派系只是少数，大多数人对他们足够宽容。他们却尖锐地反对。”
“后来两种看法变得势均力敌，双方开始漫长的斗争。”
“从辩论升级到互相残杀，任何一方都拒绝屈服，直到其中一方被消灭殆尽再也不能反抗。”
“可是大人……”希林忍不住要问，“少数的天使他们究竟是不是对的？真理在他们手里吗？”
希林只想知道这个答案，等到现在了。
弗拉维竟然和蔼地摇摇头。
“难道他们是错的吗？”希林有些担心。
可弗拉维也没说他们错。
“世间有复杂的运行原理，无法用好、坏、对、错去衡量。”
“天呐，那我该听谁的……”希林万分焦急，“大人，我很急，您能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吗？这关系到我后面应该怎么办……”
“你必须要先明白自己在面对什么，才能明白什么是应该做的。”
弗拉维又语重心长地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而为了弄明白你在面对什么，你必须先去经历。”
希林叹口气，将小册子还给主教。说了这么多，感觉大人在和他打哑谜。
如果在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大人这套说辞一定非常精辟。
但现在希林对一切都感到云里雾里，他能体会的只有困惑。
676. 愚蠢的画家
备注：画家央求希林想办法使他留在皇宫。居然就做到了。
希林从修士那里借来一身干净的衣裳，说好借住一晚明早启程返回皇宫。
有一间常年空着的房间专门预留给他，就在画家文斯柯的隔壁。
过去的时候画家的门敞开着，一股酒味和很久没洗澡的酸臭扑鼻而来。希林咧着嘴瞅一眼，呵，那家伙四脚朝天地躺着，到处都是他的艺术涂鸦。
“希林洛斯……”文斯柯眼睛也没抬。
希林懒得搭理他，径直走去自己的房间。
“希林洛斯——！”
画家突然又蹿出来，冲到希林的面前抓住他双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干嘛！”
“都怪你！这全都怪你！”
“到底什么事情啊？”
“没有她，我的心都碎了。”文斯柯显得万分痛苦，而且一开口嘴里的酒气也令人非常讨厌。
“她啊——是她！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文斯柯又晃晃脑袋，他神志不清醒，讲话有些语无伦次。
“不，她不是女子……她胜过一切人间女子。”
“哈，我知道你在说谁了。”
希林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又在想着狂欢舞会上那个能动的人偶了？”
“嗯。”
画家站不稳了，双脚瘫软，拉着希林一起蹲在地上。
“我好想她，好想再见一见她。告诉我，怎么才能见到她？”
“我和她甜言蜜语说了好多情话。她真的会开口讲话，声音那么温柔。天呐，居然都没有人相信我！我亲耳听到了，我喝醉了，但我没有疯！”
“告诉我，我看到的是不是真的？你一定知道。我看到你们离去时那人偶和你在一起的。”
“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你的鬼把戏？再给我变一次吧，求你啦，让我再看看她！”
一连串的逼问搞得希林非常头晕。少年很嫌弃地推开这个臭酒鬼。
“我现在没办法帮你。”
希林说的是实话，是恶魔拉吉玛钻进人偶，控制“她”弹琴、甚至到处走动跳舞聊天。
当时皇宫上下人员众多，场面一度混乱，谁也没发现恶魔就在身边。再让拉吉玛这样出来玩一次，给他一百个头都不敢。
“求求你，求求你！”
这时候的文斯柯，连基本的理智都没有了。简直是个无赖。
“滚开，不要烦我了。”
文斯柯死死地抱住希林双脚，还把错误归咎在希林头上。
“你是个骗子，你给我的天使金币根本就是一滩?，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把盒子打开了？”
“我没钱了，想拿它换酒……”
“不是说过盒子不可以打开么！让我看看！”
希林气呼呼地跟着画家去了他脏乱差的房间。玻璃盒子随手扔在画本旁边，盖子在远处。
里面一滩臭烘烘的屎，都风干了。
再看盒子，希林能看见极其纤细的时光丝线散落在盒子周围，因为盖子被掀开，全部丝线都已经断裂，不可能修复了。
“这玩意你还留着？扔了吧。”
希林碰都不想碰。文斯柯仍然当个宝贝。
“你这骗子。你还有这种金币吗？我还可以画更多的图，你有什么需要，我立即为你画！”
“画什么啊，笨蛋！你现在连笔都握不紧。”
希林想起这事只觉得头痛。拉吉玛被天使扣做人质，而撒耶坦不知躲在地狱哪个角落，也不晓得有没有被天使杀死。无论是人偶还是金币盒子，他现在都无法满足文斯柯。
何况——如果自己不再为撒耶坦服务，那还有绘制图纸的必要了吗……？
文斯柯赖着不肯撒手，一定要向希林讨个说法。
“这么办吧，我带你去皇宫，你就能见到那个人偶了。她应该还停放在夏宫的一侧。”
文斯柯听了，顿时心花怒放。
“但是你听好了，我只能带你过去面见王子。至于他喜不喜欢你，愿不愿意留你下来给自己作画，就不是我说了算的。这事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好，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想办法留下。”
“先把你的酒气散一散。去城里的浴池洗洗，好吗？”希林抱怨道，“你还有穿得出去的衣服吗？还有你这些画稿，整理一下好吗，我现在看你就是一团糟！”
“别这么说。”
文斯柯突然有了点斗志，站直身子理了理衣袖。
“虽然我这身衣服旧了，但谁都看得出这是精工细作的手艺。我穿的衬衫也是最好的料子。你看看我这双手，洗的干净，指甲里一点泥也没有，手腕都这么白净。我画画的时候都没有沾到一丁点儿颜料。穷苦人不会这么收拾自己的。”
他摆出那副祖上阔过的姿态，“我这个样子出席贵族的茶会，随手拿一块蛋糕，都不会有人阻拦。因为他们看我这举止，就知道我是个体面的人。”
“那么祝你好运吧。我似乎离开皇宫许久了，也不晓得最近什么那里什么状况。”
商议一番，二人约定明早进城先去洗洗干净，然后再去皇宫。
第二天并没什么特别的。二人去了帝国皇城最漂亮的大浴场。因为那里不仅能洗洗干净，还可以顺便理发，把文斯柯的胡子茬修一修。
希林也洗了个澡，没有泡太久。可能因为他长得很特别，总有些闲的没事的大叔盯着他看。
围着浴场的毛巾，头发上淌着水珠，希林走去柜子前换自己的衣服。
他有些困倦，注意力不是特别集中。随手打开衣柜，也没看一眼。
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一只手从柜子里伸出来……
677. 场面尴尬
皇宫大殿上，一群人围坐。
上面是皇帝陛下，由于摔伤长久未愈，又生出许多并发症。他身体每况愈下，不得不卧床休息。
众多宫人围绕着皇帝陛下。宫廷管家时刻关注着他老人家的一举一动。
下面两位王子也在。小王子带着自己的一群漂亮侍从。查尼则携新婚妻子一同出席。
还有朝廷的大臣、诸位受宠的重要官员都在场。观看一位新晋得宠的宫廷小丑的表演。
那个小丑穿着大红大绿夸张的衣服，鞋尖翘到膝盖，头上顶着菠萝叶子一样的帽子，手里拿着一团洋蓟作为法杖。
皇帝老人家难得一笑，暂时忘却了伤病。
“下面为陛下表演大变活人——”小丑命令助手台上一个柜子。“陛下有什么想见的人吗？”
查尼举着酒杯随口说，“希林，我要看希林。”
谁也没有在意王子说的话。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偶尔鼓掌喝彩。
小丑呢，却是深深地朝王子鞠躬，示意收到了王子的命令。
“下面请看，大变活人——希林洛斯！”
小丑拨开柜子的蒙帘，伸手进去一抓，竟然就拉了一个真正的活人出来。
在场的观众们立即鼓掌叫好，这戏法变得不错。而查尼王子，举着酒杯目瞪口呆，盯着小丑拉出来的人注视良久，继而仰面大笑：
“哈哈哈哈——真的，真是希林洛斯！哈哈哈哈，你们看啊，真的是希林洛斯！”
可不就是希林么。
头发湿漉漉的，就裹了一条大浴场的浴巾。神情有点恍惚，前一秒还在更衣室里昏昏欲睡，打开了衣柜的大门，竟然就被一只手拉回皇宫了。
还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
做梦也不会梦到这么惨的事情吧！
希林一抬眼发现自己没做梦，而围观他的众人也意识到这戏法是“真的”，那就是货真价实一个人被变出来了。
“一定是我打开柜门的方式错了，我快点退回去重新开……”
哪里还走得了，小丑扑上来搂住希林的腰，当众宣布：“表演成功，大变活人——希林洛斯！”
鼓掌——
查尼王子笑得前仰后合，一步一踮从王座上跑下来，搂着希林的肩膀看了又看。
“真的就是你啊！”
确认是大活人没错，他又流露出久别重逢的激动，热情拥抱希林，低声说：“你终于回来了，这么长时间，你都去哪了……”
自打舞会之后，希林说请一天的假。没想到竟然凭空消失整整两个月。王子派人去他常常落脚的教堂、学院和骑士团打听，谁也没有见到他，简直就是人间蒸发。
“殿下，我……”
“他们有的说你是欠了赌债逃走了。也有的说你回老家了。还有的说的沾花惹草被砍了。哈哈哈——说什么的都有。”
查尼欢乐地拉着希林的手，向父皇和弟弟说：“我可知道这家伙呢，为了皇宫里的荣华富贵，他哪里都不会去，乖乖留在我身边。不是么？”
“要是没有我罩着，你个吸血鬼还想去哪混？”查尼又揽着希林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
希林啥都没说，低头嗯嗯。此事说来话长，哪里讲得清楚。
“来啊，坐回我身边。”查尼拉着希林就走。
希林一步也不敢动，身上围的毛巾几乎要掉下来了。衣服什么的还都在浴场的衣柜里面啊！
小丑很识相，再次打开柜子，将希林的随身物品都变出来。
“大哥，给。”
话说这个开启任意门空间穿越的本事，希林再一看小丑的装扮，虽说换了一身新的，脸也涂满油彩，可他还是知道了：“你！”
“嘿嘿，大哥，就是小弟我。”
查尼急着拉希林回到位子上，才不管这些。他向父皇表彰了小丑寻人的功绩，皇帝陛下居然还有赏。宫殿一片欢乐的气氛。
“殿下，小丑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你们市井兄弟会的小弟嘛，这可是你安插在皇宫的亲信哦。”
“殿下，我绝对没有！”
“哎呀，知道啦。我就是觉得这小丑挺好玩的。他现在是父皇的御用宫廷小丑。讨老爷子的欢心。”
“可是他很危险啊……”希林压低声音提醒。
查尼不予理睬，继续为表演喝彩。
希林光着膀子捧着自己的衣裳，大庭广众的，他也不知是该立即穿上，还是就这么拿着比较好。
“殿下，我本来正在大浴场洗澡，想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来见您的。”
“哈哈，我看出来了。”
“我还带了一个朋友，可他还被留在浴场呢。”
“是吗？”查尼略微有了些兴趣。
话音刚落，只听到哗啦啦一阵水声。小丑又从柜子里变出一个人来。这次连带着好些热水，搞得舞台上一片狼籍。
就见着一位满脸都是泡沫的哥们儿，一不小心摔在舞台上。他拿掉脸上盖的热毛巾，一脸懵逼地看着所有正在围观他的众人。
“额，就是他。”希林说道，“他是个画家。擅长肖像和建筑设计，非常有才华。我觉得他这么有才的人应该来皇宫试试身手，没准人生还有广阔的前途呢。”
再说文斯柯，优雅地站在舞台中央。当他意识到这里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皇宫大殿时，立即表现出体面人应有的端庄大方。
“皇帝陛下万岁。”
哪怕没穿像样的衣裳，就拿着块热毛巾挡着身子。久经市面的宫廷管家也看得出，这是个体面人。
瞧他那双手，指甲都修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从不干活的富贵人家。哪怕是画画的时候他也格外仔细，从不沾一丁点油墨在指尖上。
“在下是画家，文斯柯，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祝你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闹剧收场，仆人们去收拾舞台上的积水。小丑领了赏退下，观众们也移步宴会厅用餐。
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干，画家文斯柯接下一份绘制皇帝肖像的任务。
他竟然当庭作画，一点也不紧张。仆人取来羊毛纸和炭笔，他三五下就涂了一张惟妙惟肖的肖像。
期间胡子上的泡沫逐渐消退，他自己也露出本来面目。
皇帝挺满意的。这幅巴掌大的肖像通过了考核。但是——陛下当然不是要这么小的肖像咯。
宫廷管家带他去了宫殿入口处的楼梯。那里有三丈高的墙面。画多大，自己看着办。
“这您得画多久？”管家问。
“嗯，这个嘛……”文斯柯装模作样地比量，“半年吧……”
他其实一点数都没有，先说个长的。
管家点头，回去向陛下汇报。总之一切还算顺利，文斯柯正式入职。
747. 庄园故居 其一
“亲爱的，明天我们去白玫瑰庄园。”查尼王子在陪同新婚妻子返回皇宫时脱口而出。他做了决定，才想起来好像没有争取过妻子的意见，就又加了一句，“好吗？”
当然容不得茜茜缇娅质疑。
“好啊。”茜茜缇娅愣了片刻，“那是哪里？”
“你的家啊。”
“？”
茜茜缇娅刚刚过上富贵的日子，还没来得及适应。严厉的老嬷嬷提醒她才想起来，新婚之时王子送她的一纸地契，原来是那里。
“那里是……我的家？”
“当然咯。那里以后永远都是你的家。就算哪天你被皇宫扫地出门了，你也可以回去那里居住。”
说得王妃有点慌。
“不要怕，我不会赶你走。你这人挺好的，从不烦我。我们俩各玩各的相安无事最好。”
王子又解释了一下。这是他一贯信奉的道理。
“那是‘皇家后路’。我们家也有一座，就在你隔壁。”
王子笑呵呵地说：“你真以为嫁入皇室就一辈子住皇宫了？我们才不是这里的主人。只是暂住，迟早有一天会离开。如果不当王子了，我就去乡下做个地主，种种花什么的。”
茜茜缇娅皱着眉头，发出难以置信的感叹。帝王之家竟然不是万古不变的，太过超出她的预期。
“好了，明天见。我已经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讲了。”
一脸疲惫地送新婚妻子回到寝宫，看着她走进去，查尼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活蹦乱跳拉着希林跑回自己的地盘。
“来，和我说说地狱里面都有啥。”
查尼只在无聊的人面前才那么沉默寡言。他唠叨起来废话可多了。希林也是相处得久了才明白。
如果要评价一下这个人，希林会觉得深入了解以后，他是个特别有趣的家伙。
他会聚精会神地听希林的“地狱故事”，而且发誓这是属于他们的秘密，绝不泄露给任何第三个人。
第二天依照行程，希林陪同他们前往白玫瑰庄园。
希林自己换了一身崭新的皇家制服，路过大殿的楼梯时，看到了一筹莫展的画家文斯柯。
这家伙穿着围裙，拿着老大的刷子，身边一架伸到房顶的梯子。
“哈哈，你在干嘛？”
“笨蛋，没看见我在构图么！”
“就你画的这些七扭八歪的横线？”
“你懂什么啊，这些是放大肖像画必须的辅助线。等我弄出来你就知道牛逼了。”
“行吧。祝你顺利。另外，你找到那个人偶了没？她就在大厅的角落里。坐在钢琴前面。”
说起这个文斯柯又忧愁起来。
“我找到了。昨天夜里就找到了。你看。”
“她动吗？你会上发条吗？像那个长胡子老师傅那样做。”
“你说这样……”
文斯柯在人偶的脖子后面拧一拧，人偶即刻弹了一小段音符。非常短促，也就五六秒吧。然后就像卡住了一样，戛然而止。
“这怎么回事？”
文斯柯唉声叹气：“唉，她又坏了。因为内部的零件太脆弱，舞会之后就坏了。那个老师傅回去重制损坏的元件，据说至少要三个月。”
“是吗……真可惜。”希林跟着惋惜，但他心里知道，恶魔拉吉玛已经回到观星台了，人偶即便修好，也只是会弹琴而已。
告别他，希林再次跨上白马，随着王子的马车出发。
查尼有一辆敞篷的豪华马车，金色的框架，紫色的软座，轮毂上镶嵌了五色宝石。每次出门前仆人还会用鲜花铺满马车的边缘。
新婚夫妇坐在马车上，希林会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一侧，身后还有一辆车坐着仆人，再后面跟着一些骑马的侍卫。一路浩浩荡荡离开皇城。
他们走在皇室专用的观光步道上，能俯瞰南北两侧迥然不同的民生。温暖的海风徐徐吹在脸上，宽敞的步道没有一个穷人打扰。
步道途径帝国大教堂、宏伟的先贤祠堂、帝国广场、歌剧院、角斗场，马车一路飞驰，再经过一段悠长的林荫道，视野猛然间开阔。
前面是六百年前废弃的帝国旧皇宫。石柱依然伫立，却是一片荒芜的废墟。一侧是旧广场和圣天使大教堂，一个尖顶破败，另一个坍塌。
再向外飞驰，就出了帝国都城。
这里是一段古老的城墙，外面有帝国的常备驻军。因为服役能获得帝国市民的身份，许多异国人都在这里服役。整齐的军营驻扎在平原上，营地交汇的地方也非常热闹，不亚于小型的城市。
继续走，就驰骋在农田上。
帝国附近的几块良田都属于一些古老的家族。他们有各自的庄园和小城堡。途径河流的时候还有水车在转动。
即便是马车飞驰的速度，也要三天两夜才抵达他赠送给妻子的领地。夜里途径驿站，一行人在那里休息。第三天的中午，才终于到达。
“哈哈，到啦，就在前面！我至少有一年没来这里了！”远远地看到庄园的小别墅，查尼就高兴地跳起来。“白玫瑰庄园！”
之所以叫这样的名字，是因为后院的花园里种满了白色玫瑰。甚至一部分玫瑰长得太高，遮住了别墅。
“这里可棒啦，度假胜地。我和小昆小时候最喜欢这里！”
庄园本身是一座农庄，有上百顷良田，几十户农民。盛产粮食，也有牲畜。最为特色的还是白玫瑰酿的芳香精油。
当地主才是富人的终极愿望。没什么比每年看着庄稼丰收更令人幸福。
“明天我们可以骑马去看所有的领地。山坡后面的农田，还有远处的小水泡都是你的，哈哈哈！”
茜茜缇娅有些为难。
“怎么，你不会骑马？”
她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从来没有机会接触马术。
“哎呀，很简单的。我明天教你吧。”
查尼又把目光转向希林，“我们可以赛马，还可以打猎，在外面吃野味，一整天都在玩，是不是超棒！”
希林不由得发笑。
这么小一片地方，还要小心别踩着农田，有什么好玩的。
不过多少有些想念在野地里奔跑的日子，他愉快地答应。
“我就知道你喜欢！”
669. 使徒衣冠
金字塔的地表建筑完全由砖石堆砌，体量庞大。石门里面是悠长的隧道，逐渐通向中心。
在一片漆黑中，天使的光翼照亮四周。金字塔内部肃穆缺乏装饰，中央有一处四方的小殿堂，拐角处有辗转通向更深处的台阶。
艾利安走得有点发毛，“这地方进去容易，什么时候再出来可就难说了。”
“这座营地，曾经也是元魔的宫殿。”女王突然抛出一句话，希林耳朵竖起来，非常在意。
“我们逐渐进攻第三层的过程中，发现了元魔的宫殿，将它收为己用。”
女王一边走，一边随口说点什么。
地下阶梯来回饶了许多圈，转折处都有短暂的平台供休息，砖石墙壁上有发光的低等恶魔灯。
这些蓝色的灯都长了一张丑陋的脸。他们倒是没睡觉，恶狠狠瞪着陌生人。
偶尔有睡觉的恶魔，睡着了就会熄灭。琉璃光会捏住低等恶魔的鼻孔，它们被气醒以后，蓝色光会更加明亮。
“这里就是元魔宫殿？撒耶坦住在里面？”
“至少，他曾经住在这里。”
“我们搜寻了第三层大部分的地界，这片建筑群体量最大，又有复杂的结构。四周的小金字塔内有人类的奴工，从功能上来看，是高级恶魔起居的宫殿无疑。”
终于走到一处宽阔的地宫，女王带领他们走进去。
这里面没有任何守卫，更像是墓室。建筑的氛围庄严、肃穆，只有质朴的梁柱装饰。
许多蒙面雕塑的形象围绕在地宫内，做出哭泣和祈祷的姿势。
低垂的花朵形恶魔灯映照着，地宫中央是两座石棺。上有塑像，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男的身穿铠甲，紧握武器，形象刚强勇武。女的则是穿着圣洁的长裙，双手合十，低眉侧目，神情高贵又带悲悯。二人平静地躺着像是在沉睡。
通常来讲，他们即是石棺主人的形象。
雕像背后有光翼的刻痕，看来他们是天使而非恶魔。
除了石棺之外，这里也就是一座祭坛而已。那祭坛与教堂里的十分类似，上方是光芒万丈的巨型十字架，下方则供奉了圣杯、圣龛一类的物品。
“这二人的石棺并列，长眠于此。莫非他们是夫妇？”艾利安驻足观看。
希林看了看，也赞同地点头。而且少年隐约发现了更加有趣的细节——这雕塑的姿态神情，与身边的斯嘉丽女王颇为相似。
他忍不住偷看一眼女王。
女王对少年的细心观察报以肯定的微笑。
“这是我的爱人。”看到石棺上的男子她依旧洋溢着爱慕。“他曾统帅至高天堂上三分之一的天使攻陷地狱。他拥有天界至高的荣耀，无论是谁都无法比拟。”
“他……”希林很好奇，天使的尸体就在石棺里？可是当面这么问人家又觉得没礼貌，话到嘴边收了回去。
“他不在。石棺里面是他身着的铠甲。”女王又遗憾地摇头。
“您也不在里面，不是嘛。”
女王无奈地笑一笑。这是所谓的衣冠冢，由于各种原因没能寻到亡者的遗骸。
希林见过那么多气势恢宏的地方，反倒觉得这里有些寒碜。“能率领天堂三分之一的天使？但凡是个人物也不至于落得这样下场吧？”他心里想。
“他的荣光胜过世间一切。造物者最伟大的杰作莫过于此。只是……他们不懂他。天妒英才，英雄末路……他遭到至高天堂的驱逐，最终竟然……”
女王说不下去了，看得出她强忍着悲伤。
“可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屠杀那么多恶魔，还有那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天使，你们对自己的同类也如此行径吗！”
女王背过身摇头：“连卑微的人类都觉得，残杀同类和毫无缘由的屠戮是可耻的行为，高高在上的天使却不以为意。”
“这话什么意思？”
“我们三分之一的军团，正是被天使大军残杀、被他们献祭的殉道者啊。”
希林听了大吃一惊：“你们是被杀的一方？”
“天使也分了诸多派系，互相征战杀伐。这一点显然不比人类高明到哪去。”女王扶着祭坛上的圣器，哀声叹气，“他遭到至高天堂的驱逐，被众多天使追杀至今下落不明，我们的军团屡屡溃败，才成了今天的局面。我们致力于归化地狱，现在腹背受敌，狼狈不堪。”
希林被绕得糊涂。他看看石棺上的造像，那位不断被提及的使徒，应该是个上古的英雄人物吧。从他的面容上看，应该只是二十出头意气风发的青年人……哦，对了，天使大概不会老，哪怕活了几千年也是青春的模样。难怪。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理智和智慧往往掌握在少数的派系手中。”女王来到希林身边，一同注视她的爱人，“我们就是那支掌握智慧和理智的军团，同时对抗着地狱的邪恶和天堂的疯狂。”
这些话打动了希林，少年只觉心悦诚服。只是他还有一个疑问：“你们为什么要屠杀恶魔？”
“嘘——”斯嘉丽女王轻轻地摇头，“不是屠杀，是归化。我们的统帅相信，天使、恶魔可以共存。我们始终在朝这个目标努力。”
“什么？！”
“恶魔之中也分善恶。看看你带来的两位朋友，都是非常友善的恶魔。完全可以通过教化和规劝，加入新的秩序。”
希林略带怀疑的眼光看看拉吉玛与琉璃光，琉璃光始终躲在艾利安身后一言不发。她更加惧怕天使。
“好吧，他们应该确实都……挺友善的。”
“但也有的恶魔聚集了数万年的邪恶，盘踞在地狱的一层，侵吞了全部的生命力，凭借自己的欲望实行邪恶的统治……”
“元魔？”
“对。元魔是一层地狱的邪恶核心。消灭他，将他禁锢的生命力释放出来，地狱也可以变成生机勃勃的乐园。”
因为出自天使口中，希林几乎没有迟疑，很快就接受了这种观点。他甚至还庆幸自己遇到了这位女王，从而知晓一些从未有人提及的历史。
672. 沉睡的浮雕
备注：让希林的肉身返回人间，需要一名天使带着他飞行；天使暂时性扣押了他的神剑。
斯嘉丽女王带着大家走出金字塔，敲击权杖唤醒三位尚在沉睡的天使。
天使睡眠的方式非常有趣，他们的身躯变得像石头一样，依附在神庙巨型的石板上，成了许多浮雕。
三人应声而出，迈着矫健的步伐踏在空中。他们都是一丈五开外的身高，居高临下俯视几个人类。
看他们穿的，应该是某种上古的铠甲，周身饰以靓丽的五彩战袍。
金色发光的胸甲上有肌肉纹理，一双铁鞋也是脚的形状。远看犹如发光的金属巨人。
其中一人的武器是带浮雕的盾牌，和数枚尖细的锥形长矛；一人执长枪，腰上挂短剑；另一人手握单手阔剑和长盾牌。
希林他们充满好奇地凝望三个天使，而对方也反复地打量着他们。
“喜新厌旧的人类。我们才沉睡了多少年，怎么铠甲和武器的制式又发生了变化？”
“你们睡了天界的两个昼夜，对应人类时光流逝了五千年都不止。”斯嘉丽女王答道。
“才两千年而已，人类怎么变得这么小了？你们是婴儿吗？”
“哈哈哈！”
“瞧你们这小身板，一点块头也没有。穿得这么厚，遮遮掩掩。”
其中一名天使还凑近了观察希林。
“穿这么多不热吗？这什么玩意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个？是布面铁甲。里面是铁片，外面是高档的丝绸。这可是皇宫配发的呢。可惜过来地狱的路上都弄脏了。”
说起这个希林很自豪，身上这件是他这辈子穿过最高档的服饰了。
“那这些又是什么玩意？还有你的小兄弟，穿得像个螃蟹一样，好恶心。”
“他是艾利安。他穿的是全身板甲，我打赌这是世间最厉害的工匠打造出来的。”
几个天使互相嘀咕，对人类的新审美发出了些许鄙夷。
“穿这么素气，他们是太穷了吗？”
“那个螃蟹壳背的也是天使之剑？哪个军团已经率先向人类的恶俗口味妥协了？”
提到恶俗，不得不说几位天使的服饰搭配，真可谓百花怒放，争奇斗艳。
出土的大理石雕塑都那么洁白素雅，还要归咎于植物颜料褪色得太快。如果穿越回曾经的年代，那时的人更加热爱鲜艳的色彩，大红大紫配上夺目的翠绿，恨不得把世间颜色穿个遍。
而且三人头上所戴金色头盔，还用夸张的羽毛修饰，一团团鲜红色垂下来，比鸵鸟的尾巴都华丽。
“可怜的人类。”天使们感叹道。
再说他们身后的壁画，尚有更多的天使浮雕留在上面。他们有大有小，形态各异，组成栩栩如生的画卷。想到他们本就是活的，这壁画别有意味。
希林还找到了海瑞斯。他的铠甲很容易辨认。他握着长枪，仰面看着天空，以非常勇武的姿态陷入沉睡。
“在至高天堂，光芒的力量无所不及，天使拥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女王高举权杖，神殿的天顶上，另一团光翼之花间断发出微弱的光芒，好像在呼吸。
“但在无尽的地狱，亘古的黑夜令天使虚弱。我们要依靠光翼之花传递能量。每当他们消耗过多，就必须回来沉睡补充力量。”
“而现在，你们已经蓄满神力，是时候向地狱的恶魔展开新的攻击。”
女王的权杖上，微弱的光翼展开模糊的画面，正是希林那一段记忆。
说不上准确，有些他自己的情绪在里面。
茫茫的腐化地界，天空被翻滚的乌云笼罩。四处是喷着电光的巨龙。地上则是淌着血的黑色树干。
以及茉莉。
她被困在树林中某处。沉睡在树干之中，浸在血色的树汁里面。
“那只恶魔，非常重要。救她出来，活着带回来。”女王吩咐道。
三人谨遵命令，表示即刻出发。
“现在就走？”
“且随我来。”女王带着他们走出神庙。
“他们将会号令无数的孩子们，在第三层展开搜寻，比对你记忆中的画面。”
希林出了神庙，回到天使营地当中的空地。
三位天使缓缓游离出神庙，他们的光翼在营地中央的广场上展开，释放更加耀眼的光芒。
希林感到奇怪的是，有一阵嗡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继而遮天蔽日的乌云笼罩在营地上空。
这时他才发现，原来金字塔上面带有起伏的纹理，是无数匍匐在表面的飞龙。它们生着犄角，背负蝉翼一般的翅膀。
无数的蝉翼飞龙陆续腾空，扇动翅膀的声音响彻天际。
不知何时，斯嘉丽女王已经站立在金字塔的尖顶上，下面的光翼之花徐徐衬托她。她举起权杖，向蝉翼飞龙的群体传达那份重要的画面。
“巨大的裂隙、腐化的树林以及被困在树林中的恶魔。”
“找到她。告诉我位置。”
随着指令下达，众多蝉翼飞龙跃跃欲试。三名天使带队，分别向三个不同的方向出发。
“它们会飞到四面八方，寻找与你脑海中画面相似的位置。如果运气好，一个月内就有回应。”
“要那么久……”
希林有些失落，还以为立即就能开战呢！
“这期间你们可以先行返回乐园界。”
“好不容易才涉险来到地狱，我可不想远路再走好几趟了。要么我们还是在这里等吧。”希林想想这一路艰险都怕了。
待全部的蝉翼飞龙大军消散，女王又带他们返回了地宫祭坛。
“地狱的空间非常严苛，不适合人类长时间滞留。而我可以送你们回去。必要的时候再召唤你们回来。”女王的话非常自信。
“我的爱人曾是三界最强大的天使，即便是他残余的力量也能够短时间开启一条通道。你和你的朋友能够由此返回乐园界。”
然后，脸上顶着石碑符号的人类奴仆走来，为女王布置祭坛。天使的长剑、权杖中残留的光翼羽丝，以及一滴女王的血。三种物品汇聚在一起，瞬间开启了一道光明。
“等待我的消息，只要我的孩子们找到了腐化的位置，就会立即回报。我将通过你的宠物传达讯息。”
说完三眼乌鸦率先飞入结界。
“好吧，那么到时再说。”希林带领伙伴们踏入结界。
女王挥动法杖，万丈光芒照得他眼睛生疼。经过一阵长时间的等待，外面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748. 庄园故居 其二
王子的车马队卷着乡间土道上的尘埃。一路上遇到的老农民都恭敬地超他们行礼。
有些人查尼记得。
“哈，那个是瘸腿的老农民，他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嗨！”
茜茜缇娅很拘谨。
“他们家就住在小河泡边上。我们去钓鱼的话，可以让他老婆给我们烤鱼。”
车马队浩浩荡荡进了庄园大院。别墅里的管家和仆人们列队出来迎接。
“呐，你手里的地契可要好好保管，以后这庄园还有这片土地全都是你的啦。”
（其实当地还有法官和公证人，土地交割以后，会留下书面的记录。）
查尼扶着新婚妻子走下马车。
“全都是我的……？”茜茜缇娅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你把它整个都送给我，那你自己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哈哈哈——！”查尼觉得超级好笑。
“放心啦，我还有别的庄园呢。”他品了品，“不过我确实把自己最爱的庄园送给你了。为了这座庄园我不会和你离婚的，哈哈哈！”
“放心啦，财产都是身外之物，迟早有一天不属于自己，别那么在意。”
查尼揽着茜茜缇娅的肩膀，向她介绍管家和几个亲近的仆人，他记得其中一些熟悉的面孔。
“我舅舅当了皇帝以后，他们很多法官啊律师什么的会重新划定前朝的资产，后来我们家的到了很多财产。我们自己还开小会讨论怎么分配。”
“老舅说我们年纪太小，怕我们挥霍。先给我个庄园住。这里风景宁静，过来读书很合适。”
带着新婚妻子走进别墅。
那是一座石头堆砌的四方小院，依傍地势修建的三层小楼，房顶上还有阁楼。
得知主人将会回来度假，仆人们精心打扫了每一个角落。底楼的餐厅摆放了新鲜的蔬果，所有花瓶都插满鲜花。
顶层的阁楼是温馨的卧室，从小窗能眺望田野的风景。
后院有茶桌。花园中的玫瑰都精心养护，即便是初秋也娇艳盛放。
查尼带她看了每一处房间，茜茜缇娅惊叹得嘴巴都合不上。
“这里太美了……王子殿下。像梦里一样，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地方。”
“嘿嘿。”查尼被夸得得意洋洋。
卧室的衣柜里，还存放着仆妇缝制的粗朴衣裙，很适合在乡间穿着。还有那些草帽、花篮什么的。
茜茜缇娅虽说不喜欢朴实的东西，但她很享受众多仆妇为她更衣的感觉。
她在忙着重新梳妆打扮，查尼则拉着希林去看庄园的马圈。
这里畜养了一些非常高大健壮的马儿，比皇家侍卫的白马还强壮得多。
“这是什么宝马！”希林大吃一惊。
“老农民耕地的马呀。哈哈哈，我一个王子都知道的比你多！”
庄园的马非常温顺，就像那种肥肥胖胖脾气又超级好的人。希林随他一起骑着耕马去河边散步。
“小时候我最喜欢这个地方。宫廷老师腿脚不好没法过来。每次我来这就听不到他叨叨。”
“还有舅妈，会忙着和仆妇们游玩，没空搭理我。我才能享受到真正的宁静。”
前不久刚刚下过雨。沿着乡间小路走，马蹄子上沾的都是烂泥。
河泡在山坡下面。
“我打赌这条河都没有皇宫的浴池大。”希林觉得被忽悠了。
“这里可是有鱼呢！”
那个瘸腿的老农民带着自己两个稚嫩的孩子过来，把渔具准备好。河泡边上有个木头搭的架子，能坐在上面钓鱼，也能躺着，非常惬意。
“啊——我能在这呆一整天。”
说来好笑，查尼几乎没有动过手。
鱼饵都是两个小孩替他挂上的。老农民帮他把鱼竿架上，小铁桶放在一边。查尼懒洋洋地躺在木板上，翘着二郎腿。
然后老农民又去忙着生火烧水，准备下午茶。
希林陪着他直勾勾坐了两个时辰。盯着河面发呆，偶尔能从查尼静如止水的心绪中读出一点点回忆。
喝下午茶的时候，二人在聊骑士团的生活。查尼很喜欢听希林照顾野玫瑰的故事。
“那家伙很任性的，会躺在被窝里赖床，我用力拉它它都不动。上去骂它，还被它踢了一蹄子。”
“马也有性格的？”
“当然有了！野玫瑰那种马会被不顺眼的人甩进泥坑里的。有时候朗多惹它生气了它也会使坏。”
希林说得眉飞色舞：“而且它很聪明，会把鲜花送到漂亮的女士手里。”
说着说着，鱼漂有了动静。
“上钩了！”查尼跳起来飞奔，用力收鱼线。
“这……”希林走过去一看，简直苦笑不得，“这么小的一条鱼啊？都能放在我的茶杯里养了。”
“这叫乐趣！”
查尼把小鱼从鱼钩上揪下来。这条鱼太小了，嘴巴刚刚好咬住蚯蚓，又笨笨地不肯松口，活活被自己撑死了。
看天色差不多了，查尼吩咐起驾回宫。啊不，起驾回别墅。带上那条小鱼让厨娘烧汤。
厨娘没少抱怨。“这么小一条鱼，殿下。您要红烧还是清蒸啊？”
“哎呀，就算是那个河泡，一网下去也能捞出一锅的鱼。殿下您钓这条都不够自己吃的。”
厨娘胖胖的，还很唠叨。看得出她也是那种脾气非常好、很善良的人。
不多时，巴掌大的小鱼汤随着众多美食一并端上来，农家乐晚宴开始。
仆妇们又点起蜡烛、为王子准备精美的餐具。他的仆人们和侍卫们分立在餐桌两侧，这场面，就有点像今天去高档酒店度假，一群招待围观一个客人吃饭。
查尼对庄园的一切都很满意，是他最喜欢的感觉。系着餐巾，王子又问：“我的妻子呢？她一整个下午都没有换好衣服吗？”
这个时候，别墅的仆人们面面相觑。似乎有什么难堪的事情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子再三逼问，老管家才勉强开口：“王妃她还在楼上，她有点……”
“不舒服吗？病了？”
管家不肯说。
“烦死了。希林，我们上去看看吧。”
王子解下餐巾，十分扫兴。
769. 刻薄的女人
“茜茜缇娅，亲爱的，你怎么了？”
王子大咧咧闯进妻子的闺房。眼前的场景有点吓人。屋子里乱七八糟的，精美的东方瓷器摔得粉碎，许多摆件从柜子上面扔下来，分明都是人为破坏的痕迹。
王妃躲在窗口的小角落里，几个仆人手足无措地站在远处。
查尼走上前扶起妻子，只见茜茜缇娅脸上两道泪痕。
“究竟怎么了，饭也不吃吗？”
“殿下，我们还是回皇宫吧，我住不惯这个地方。”
查尼再三追问，她才道出原委。“这里的衣服我穿着都不合身，房间里也没有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
原来这里曾经是皇帝一家人度假的地方，这个房间是皇后的闺房，那些瓷器摆件，圈都是她的最爱。衣柜里存的衣服，也是按照她那种干瘪的身材订做的。她喜欢圣洁的白色长裙，有夸张的高领子。茜茜缇娅穿着根本就不合身。
“就因为这个？”
“还有她、她、还有她们，私底下议论我，都被我听到了。她们合着伙给我脸色看，我一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些仆妇也都是皇后那个腔调的，听闻了诸多茜茜缇娅的传闻之后，对她颇有微词。哪怕没有当面冲突，那种冷淡的脸色也令人十分讨厌。
“我不想再看见她们了，我的起居让馨贝儿服侍就可以了。”
“茜茜缇娅，你要明白一件事情。”查尼不急着评论对错，而是卖着关子讲话。“这个局面在我老舅刚刚成为皇帝的时候也遇到过，那时我的老师则是这样告诫他的。”
查尼讲话之前甚至摆了个造型。清了清嗓子，拉起新婚妻子的手，站在窗台上郑重地宣告。
“你是这里的主人。上天赋予你权力管理这片土地，你有必要教化此地众人。懂吗？”
王妃还有点糊涂。
“这座庄园是你的，这里的一切，还有住在这里的农民，全都是你的。你有权力处置这里的一切。”
“……我不喜欢这些衣服。还有这些破烂。”
查尼一摊手，自己看着办咯。
“全都撕了。”茜茜缇娅鼓起勇气下了第一条命令，“你们，把皇后的这些破衣服全都撕了。”
几位老仆妇还有些迟疑。甚至偷看查尼王子的颜色。这时候管家也上楼了，还有许多别的仆人也聚集在这里。
“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我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全都不要，一件也不留。”
在她的再三喝令之下，老仆妇们非常不情愿地捡起地上的白裙子，有气无力地撕开。
“这些全都不要，全都撕了！你们快一点！”
“还有这些，也全都不要了。都砸了。”
她把架子上的摆件一个一个都扔出来。管家喊几个仆人去找来锤子，挨个敲碎。一开始大家都不情愿，后来也无所谓了。什么都砸什么都撕。忙活了三个钟头，从下午弄到夜里。
“开心了吗？”
房间里所有的旧物都扔到了院子。全部的仆人都来围观。
茜茜缇娅摇头，她心里还不够痛快。
“她怎么办？她背地里议论我，被我听到了。”
她指着一名女仆，那妇人有些惶恐，连连躲闪。
查尼轻描淡写地说：“你可以惩罚她啊。”
“！”
茜茜缇娅愣了几秒钟，猛然间明白了点什么。指着那个犯错的女仆对管家说，“找人来，打她！”
女仆刚开始还争辩，说自己什么都没说。见管家真的喊了人，拿着棒子过来，她才大哭起来，哀求女主人。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再说她们也都说了，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这时候，仆人里面还冲出来一个老农民，一起哀求他。
“王妃殿下，求您原谅我的老婆子吧。她很愚蠢的，但心里不坏啊……”
“你是她的丈夫？”
“嗯。”
茜茜缇娅冷笑。
“那么你来打她。就在院子里打，我看着。”
老农民迟疑地举起棍子，不轻不重地打了自己的老婆。仆妇则大呼小叫地继续哀求。
“打得狠一点。要打到我满意为止。”
时光缓慢地推移。众目睽睽之下，老农民狠揍了自己的老婆子一通，她从先前的大呼小叫变成了有气无力地哼哼，最后没力气了晕过去，茜茜缇娅才罢休。
“还有你、你、和你，这么一张冷脸看着我，是死妈了吗？”
那些敢对她不敬的仆妇，一个也没放过，都拎到院子里一通打。只有两个机灵的妇人，喜形于色地讨好王妃才免于责罚。
把她们都修理了一通，时间已经是深夜。查尼竟然还觉得有趣，一直陪着她到心满意足。
“现在庄园的女主人终于开心了？”
茜茜缇娅高傲地点头。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尝到权力的甜头。对，权力就是这样样子，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任意行事。那个混过去的妇人被带走。剩下几个打得轻的继续服侍她。
个个都笑脸相迎，丝毫不敢怠慢。
“我们去吃完饭吧。我饿了。”
后半夜的完饭，根本就是夜宵嘛。
厨娘重新热了饭菜，二位主子在众多仆从的陪同下体面地用餐。这是茜茜缇娅在自家庄园的第一餐，非常正式，类似于接风洗尘。以后这些仆人都要听命与她。饭后她还询问了大家的姓名，了解他们的工作。
庄园的土地每年都有产出，粮食、牲畜都是她财富的源泉。农闲的时候还要组织这些农民农妇从事手工生产。她必须明白这一切，从而按照需要制定每个阶段的计划。
茜茜缇娅连书都没读过，她看账目都费劲。但她很聪明，很快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这些慢慢学吧。亲爱的，还有明天呢。”查尼终于开始打哈欠了。
现在就是“明天”，太阳都出来了。
茜茜缇娅点头同意。二人各自回卧室休息（说来好笑，他们二人同居的时候真不多，作者好像都还没写过）。
查尼的原计划是今天继续钓鱼。
“我们下午再去钓鱼吧，希林。”
705. 言出必行
庄园的田地全都被有效利用，种满作物。这也是帝国附近所有农田的共同特点。希林一直觉得这种环境很压抑。无论什么都挤得满满的。
一起住了几天，他也慢慢找到这种生活的乐趣。比如捕杀田地里的小动物。带着查尼搜索田间地头，抓到的田鼠投喂给一大一小两只乌鸦宠物。
反正乌鸦全身都是黑的，谁也没发现那是一只三眼乌鸦和一只独眼乌鸦。
查尼继续享受钓鱼的时光。一整天发呆。偶尔他会在书房里看看书，都是些高深得不知所云的哲学。
一住就是一周，无忧无虑的生活容易令人迟钝。这天一早希林带着一群农民家的小孩子抓田鼠的时候，有皇宫来的侍卫急吼吼找到他。
“王子殿下在哪？我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在河边钓鱼呢，我带你去。”
希林领路，带那人去找查尼。看他人困马乏的样子，应该是彻夜赶路过来的。此时查尼慵懒地盯着湖面，和侍卫焦急的神情鲜明对比。
“？”查尼连句话都懒得说，莫名地看着侍卫。
“殿下，请尽早回宫探望皇帝陛下。最好即刻启程。”
这口气颇令人担忧啊。
“老舅出事了？”
侍卫不好乱说，很为难的样子。“陛下的身体状况令人担忧，还请你及早去看。”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腿伤已无大碍了么！”
查尼扔下钓鱼竿，徒步回到庄园别墅。这天王妃在花园里学着做玫瑰精油呢。这是庄园的特产。见到王子急匆匆回来，她还笑盈盈地走过来。
“度假结束，我们去看看老舅吧。”
“老舅？”
“父皇陛下。”这是正式的称呼。
王妃也不敢怠慢，二人整理行囊匆匆返回。因为来不及通知管家，就差遣个孩子去报信，便启程离去。原本三天的路，彻夜赶路之后，最快的速度返回了皇宫。
查尼甚至都没有回自己的寝宫，下了马车直接奔去皇帝那里。
气氛很严肃，一脚踏进去就令人感到不安。众多宫人聚集，看得出他们彻夜值岗。皇家小丑都在的，确实低着头伏在一旁，没有心思逗乐。
皇帝陛下的顾问老师就坐在他身边，两位史官、宫廷管家还有几位重要的大臣都在。这场面严肃得不得了。
查尼习惯性地大声问好，一见这阵仗，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低声问宫廷管家：“怎么了？”
皇帝陛下摆手，让查尼过来说话。
“老舅，小昆没来吗？我命人喊他……”
皇帝又摇头，示意他再靠近一些。
“我的伤情，最近又出现了严重的恶化……”老人家讲话的声音有气无力。
“怎么会？不是已经趋于好转了么！”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讲话小声点。
“年纪大了，身体没那么好了。”
“王子殿下，陛下原本趋于恢复的身体在三日前突然急剧恶化，皮下出现了大面积的淤血和化脓。”御医略加解释。
“不能医治吗？”王子反问道。
显然，喊王子过来不是为了说这个。
“查尼，有件事情终究还是要落在你的肩膀上。尽管我一直不情愿，现在看来一切都要听造物者的安排，轮不到我的选择。”
一听这个查尼立即不开心了，脸沉下去。
“父皇陛下，现在要紧的还是医治您的病情。”
“不，国家大计才是重要的事情。国不可一日无君，必须要有人主持大局。何况……”皇帝叹了口气，“这迟早都是你的责任。”
“王子殿下才思敏捷、博学聪慧，端庄又识大体；礼数周全，谨慎并且谦逊，具备最优秀的品质，是一国之君继承人的不二人选。”
顾问老师也不是完全拍马屁，他小心地观察了王子一些列行为之后得出的这种结论。其实继承人这事没得挑，他只能庆幸这个继承人还说得过去。
“查尼，我决定宣布你来临朝执政，这段时间我在幕后听政，手把手教你。这些人……他们也会辅佐你。把你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之后……”
“父皇陛下，待到你身体恢复健康，我就！”
皇帝无奈地摇头：“我有预感，这次恐怕挺不过去了。”
再要说什么，陛下他老人家也没力气了。吩咐王子先行退下。陛下则有很多事情需要交代给臣子们。
查尼叹着气离开。
“殿下，临朝一事，将在秋分日的重要庆典上宣布。还有一周多的时间，在陛下正式宣布之前，切勿外泄消息，避免节外生枝。”顾问老师嘱咐道。
为了防止有人蓄意阻挠，在正式执政前查尼王子需要闭关谢客，无非就躲在寝宫里休息。
查尼默默点头，带着自己的侍卫和妻子离开。走出宫门刚好遇上小昆，他带着他那一大群侍卫队浩浩荡荡地过来。
“老哥！你去看望父皇了嘛？今天怎么样啊？情况有没有好转？”
查尼叹口气，拍拍小弟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小昆嗯了一声，没有在意，乐呵呵地前去探望皇帝。希林则随着查尼返回寝宫。
这天查尼的心情跌落谷底，连希林也不想见，打发他离开，自己躲在书房里清净。
希林倒是对太子临朝的情况没有什么概念。在他看来，查尼以前是王子现在是太子，就像年纪大了一岁那么稀松平常。反正责任不在自己身上，当然没有感觉。
希林倒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离开王子寝宫的隔间，悄悄走进了皇宫的密道，去向深邃的尽头，到秘密地牢——找他的师祖艾利安。
他才是希林最最放心不下的人。
由于希林的多次打扰，地牢里的吸血鬼们都从沉睡中惊醒，在自己的牢狱中发出哀嚎和嘲笑。毕竟短暂获得自由的机会没落在他们头上，这些人都不大友好，对希林的探望冷嘲热讽。
少年只当不认识他们，不去理会那些涌进自己内心的陌生思绪。
甚至骑士长雅拉也在牢笼中冷笑，发出恐怖的怪叫。
“又来了，小家伙……”
“这么喜欢我们骑士团，你来加入我们吧。”
希林不敢答话，对自己叨念着没听见、没听见。
“别装了。你什么都能听见，什么都能看见。连艾利安酱悲惨的回忆你都看到了，哈哈哈！”
“艾利安，你在吗？”希林走到关押艾利安的牢笼前面。大门早已紧锁，看得出他刚刚回来。
希林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本性略带点儒雅，本应是个善良的人。然而艾利安一句话也不敢说。骑士团有规矩在那。
倒是其他人一直在起哄，嘻嘻哈哈地。
希林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是徒劳，低着头难过。
“全都闭嘴！”
雅拉突然大喝。伴随他的严厉责骂，全部的骑士都瞬间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一个个识相地安静下来。
顿时，地牢变得一片死寂，连那些人的思绪都听不到了。
“探视结束。”
雅拉说完这句话，自己也遁入黑暗。地牢变得像没人一样恐怖。
希林不得已退出来，临走又望了一眼地宫，心底里想着：“艾利安，我一定要想办法放你出来。”
719. 侍从的愿望
希林从地牢返回隔间的时候，尽量轻手轻脚不要打扰到王子殿下。
“查尼应该已经入睡了吧……”
当时已是深夜。他卸下铠甲武器，瘫在床榻上叹气。不小心踢到了床边的武器架，一大堆杂物跟着倒下来，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哎呀，糟了！”希林连忙去扶。
“希林洛斯，你回来了？过来——”
查尼王子的声音从隔壁传来。声音很远，他大概在阳台上。
“遵命——”
希林大声回应。
夜色下穿过书房和寝室，王子正在露台的躺椅上休息。这时候天气很不错，夜里的海风都是温和的。
阳台上能够眺望远处海面的风景。有灯塔立于礁石之上。来往的商船都发出点点灯火。大海，更是映照着粼粼月光。
“给我倒杯酒，希林洛斯。”
查尼喜欢清净，不喜欢仆人在自己的寝宫里走动。此时偌大的套房里只有他自己。皇后亡故以后，查尼终于可以在寝宫里喝酒了。
希林看着桌案上众多琳琅满目的玻璃瓶发呆。
“我要樱桃酿的甜酒，淡红色的那瓶。”
希林总算找到了，倒给查尼一杯。酒的颜色正夜色的映衬下就好似鲜血。
“谢谢。”查尼接过酒杯，呷了一口非常满意，“喝烈酒会眼花，影响我看书。”
然后又对希林说，“坐下，陪我呆一会。”
希林拉个旁边一个脚凳坐下，陪着王子一同欣赏海景。二人的性格都比较安静，长时间地保持着沉默。
“呐，我都要临朝执政了，不祝贺一下吗？”
希林又拿了个杯子，自己倒了点酒，跟太子殿下碰杯。
“恭喜。”
查尼又心满意足喝了一口。
“我有了权力以后，应该首先惠及身边的人。你是和我我这么亲近的人，应该得到丰厚的赏赐。”
“噢。”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查尼拧起眉毛，“你想要点什么？”
“突然问这个我哪里知道，从来都没想过。”
“笨蛋。”
查尼更加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权利。
“你原本不是贵族，连帝国臣民都不算，就是一个流浪的野蛮人。我可以赏赐你姓名和封号，如果可以再划一块土地给你。你就是名副其实的新贵了。”
“如果你把握得好，待到我成了皇帝以后，还会加官晋爵，在我有生之年能够建起一个庞大的家族。”
“你运气真好，靠着一张漂亮脸蛋，竟然在未来的皇帝身边谋职。这种原地飞升的速度一定会被载入史册，哈哈！想想去年今日你是什么啊，骑士团的马童？”
“是啊，那时还是朗多骑士的马童。”
说得希林颇有些惭愧，他的运气真不是一般地好。
“只是……等你有了自己的地盘，就不会一直呆在我身边了。”查尼又说得有点伤感。
“我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当侍卫啊。”希林坦然地说，“况且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接受您的封赏。”
“怎么，荣华富贵你还看不上？”
希林本来就没有大富大贵的抱负，而且，他非常忧虑自己与恶魔立下的契约。
“我与恶魔签订契约的时候，他曾经警告过我：从此以后不得与他人再建立契约，包括君臣、夫妻。”
“哦？那你身为人臣又会怎样？”
“他没说过。这一点令我更加担心。”
查尼沉默了一阵：“切。胆小鬼，一个恶魔把你怕成这样。”
“那么你说说，出了封赏之外，还有什么想要的？”查尼再次开口。
“机会难得，过时不候。而且最好是我办得到的事情，你也知道现在的皇室非常拉胯，许多事情都无能为力。”
提到这个，希林心中挂念的一件事情，对于查尼而言的确是一件举手之劳。只是不知查尼能否愿意。希林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口。
“殿下，我确实有件不得已的请求。当您执政以后，也的确可以办得到。”
“哦？说来听听。”
“您可知道……帝国皇室麾下，有一支吸血鬼组成的骑士团？”
提起这件陈年往事，查尼颇有些诧异。
“知道。”太子的回答非常谨慎，多一个字也没说。
“一旦您成为一国之君，就会拥有调遣他们的权力。”
“你想要什么？”查尼开始怀疑希林的企图，厉声逼问。
“我没有什么企图，我只想放一个人出来！艾利安·维吉森特，他我的师祖！”
希林说得过于急切，甚至类似于协迫，他也很快觉得不妥，又坐下来缄默。
“他被迫成为了其中一员，但我知道那不是他的意愿。我只想把他救出来。”
“……”
查尼为之震惊。幸好他不是那种大呼小叫的人，即便意识到这是个危险的话题，也保持着冷静。
“你确定这个人就在骑士团当中？”
“千真万确。我可以发誓。”
“吸血鬼组成骑士团，是帝国的一则传说。我只有耳闻没有亲眼见到过。”
查尼放下酒杯。
“相传他们绝对效忠于帝国皇室，世代守护着帝国。据说前朝皇帝依靠这支队伍统治帝国，任何不听号令的人都会被无情屠杀。他们只听命于皇权，根本没有人性。直到皇帝发疯也依旧追随。”
“后来发疯的皇帝被篡位者谋杀。据说骑士团认为篡位者不具备君主的资格，拒绝效命于他。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骑士团都销声匿迹。”
“在我舅父成为皇帝以后，骑士团又短暂地出现了一次。但这些都是我听旁人说的，当时我自己并不在场。据说骑士团认为舅父具备成为帝王的资格，因为愿意效忠于他。”
“但我舅父这个人呢，又偏偏非常讨厌血腥的交易。他厌恶这支骑士团，不想征用他们的力量。他借着骑士团绝对效忠的誓言反击他们，质问他们，如果皇帝下令将他们囚禁在地牢中，有生之年都不得踏出，他们能做得到么？”
“什么？！”希林大吃一惊，“这就是骑士团都被困在地牢的原因？”
“怎么，你果然是在地牢见到他们的？”查尼也反问。希林点头承认。
“对。他们真的履行誓言了，多年来都没有出现过。舅父说这么做是为了帝国，也是为了我。与恶魔之间的交易必然会遭到反噬。像疯皇帝那样滥杀无辜的残暴君王，最终的下场就是万劫不复。”
这些话查尼耳熟能详，皇帝说过很多次了。
“由于骑士团长时间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他们的事迹都成了传说。我自己也充满了困惑。这些人真的是吸血鬼吗？还是仅仅形容他们嗜血？他们都活着吗，亦或是全部死在了地牢里面……”
“他们……全都是真正的吸血鬼。”
希林坦言。
“他们就像我这样，是必须依靠人类鲜血维持生命的怪物。他们的生命与我有类似的特征，但也有很多谜团我还不甚了了。”
“目前据我所知，他们就关押在宫殿之下，由皇宫密道可以通往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于黑暗处注视着皇室。”
“哼，当真如此？”
“出于对誓言的敬畏，他们会遵守皇帝的一切指令，直到皇帝生命的尽头。”
“当皇帝陛下驾崩、您即位以后，他们还是会来到您的面前听令。”
“我明白了。”
查尼示意他不必多言。
“希林洛斯，你的请求我已经记在心上，一旦有合适的机会，我就会放那个人出来。”
“谢谢，万分感谢！”
希林由衷地庆幸起自己亲近王子的运气。他单膝跪在查尼的脚边，亲吻他的手腕和指尖。
“如果能够把师祖从无尽的折磨中解救出来，将是对我莫大的恩德。我愿意穷尽一生来报答您的恩德。”
“说得真恶心，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清高的人，想不到你还有这幅嘴脸。”查尼嫌弃至极，推开希林。
“请相信我的诚意。我不仅要想办法将艾利安从地牢中释放出来，我还要想办法将他从骑士团中解救出来！”
“他是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而且他是无辜的！他本应该是个好人，善良、博学，又温文尔雅……”
希林再说什么话，查尼的兴趣都不大了。
“够了，我已经知道，你不必再说了。”
查尼屏退了希林，长夜的谈话结束。
721. 君王身侧的威胁 其一
安静度过多日，王子的老师，皇家顾问跟宫廷管家一起陪同着老爷子从病床上走出来。
皇帝的伤势复发得厉害，一条腿肿的像大象，随便走一步都痛苦至极。
但是他坚持国家大事一定要亲自出面。为的就是亲手把太子带到宝座上，把象征权力的桂冠戴在他头上。
为了防止意外，众臣都在大殿外等候。陛下病情加重的事情也是一再遮掩。
“查尼……你知道的，坐上这个位子，戴着我的金冠，你就是我的代理人……其实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我每天的工作都是什么……”
老皇帝话讲得有气无力，颤颤巍巍地走。查尼一言不发随着。
走到宝座下面，老皇帝突然感到一阵阴冷的气息。一抬头，怎么有个人影立在宝座一侧！
“大胆——什么人！竟然要行刺陛下！”
侍卫长克拉迪（哥们起的什么鸟名字，作者翻了半天）很紧张，卫兵都在殿外，他自己拔出宝剑用身体挡住皇帝和太子。
当然他自己也犯嘀咕，这皇庭又没有别的门，刺客怎么进来的？
“小老弟，很久不见了嘛。这么紧张干嘛？你我同为皇家护卫，共同守护这个帝国，怎么能说我是刺客？”
“我可是，宁愿粉身碎骨也绝对听从皇帝指令的人啊……”
说完那人影非常谦卑地单膝下跪，双手扶着剑柄，向皇帝陛下低下头。
克拉迪仍旧非常紧张，冷汗不停地冒。这人不是刺客，而是另一位侍卫长，反倒令他更加魂不附体。
“……”
“忘记我的名字了吗？陛下，卑职雅拉，为您效劳。”
“你……”
皇帝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往后一瘫，亏得宫人和大臣们抬着。
“你怎么会出来？我命令你留守在地牢的啊！”
“陛下，您的命令很快即将终结，我将听命于新的掌权者。毕竟我们骑士团效忠的对象是帝国的统治者。”
老皇帝颤抖地看着太子。
“放肆！我还没有死啊，我仍旧是帝国名义上的皇帝！”
“您在玩文字游戏吗？您要和创造世间万物、创造众人之口、赋予人类语言和文字的造物者玩文字游戏吗？”
“你！”
“我们可是奉神圣天使的旨意守护帝国。我听命于真理，而非可笑的谎言。”
“不……此时此刻，你仍旧需要听从我的命令。滚回地牢，不要出来！”
“那么下一刻呢？你即将将桂冠戴在太子的头上，他会成为帝国真实的执政者。他的命令又是什么呢？”
雅拉将目光投向查尼。查尼第一次见到这位骑士，也被他苍白的面容吓得不轻。王子聪慧，于交谈中听出了雅拉的来历，原来这就是吸血鬼骑士团的团长。
这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上散发着阴冷的邪气，稍稍靠近一点就能感受到他的黑暗。
这个吸血鬼肉身的年纪大概四十出头，正值壮年略有些衰老。没法看出他究竟活了多久。
灰色的双眸直视前方，嘴角紧闭，看得出是个意志坚决，绝不会轻易动摇的人。
他穿戴整齐，洋红色的皇家侍卫礼服整洁如新，全身的铠甲都闪着光亮，一丝锈蚀的痕迹都没有。
如果不是身上散发的那种死亡的陈腐，根本猜不到这个人在暗无天日的死囚牢里呆了多久。
“我谨遵昔日的陛下口谕，十余年不曾离开地牢半步。如今的执政者，又会对我下达怎样的命令？”
查尼眼珠一转，反问道：“你要阻止授权仪式吗？”
“卑职不敢。”
雅拉更加谦卑地低头，退在王座一侧，恭请太子向前。
“不要相信他的话，不要和魔鬼做交易。”老皇帝无奈地告诫。
雅拉冷笑一声。
仪式必须要进行，老皇帝日渐力不从心，对于朝政无能为力，他没有别的选择。
“坐上去吧，查尼。”
他拉着儿子的手，将他扶上自己的宝座。又从管家手中接过桂冠，戴在儿子的头上。仪式哪怕再简单，也有重大的意义。桂冠交出来以后，权力也逐渐让渡给了太子。
权力这个东西真是好笑，分明就是人类臆造的。看不见，摸不到，仅仅是一段想法，却能统治庞大的人类帝国，连天使和恶魔都为之惊叹。
诸位大臣纷纷点头，查尼很谦卑，礼数周全，具备掌权者最理想的素质。
“从今往后，至少在我身体抱恙无法亲政的一段时间里，查尼王子将以继承人的身份代理我的工作，成为帝国临时的执政者。”
老皇帝郑重宣布。
“你们都要尽心尽力地辅佐他，对待他就像对待我本人。而查尼——”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如果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还是要今早告知我。我仍旧保留着帝国大事的决定权。”
“知道了，父皇。”
查尼举起权杖示意掌权，忠臣欢呼庆贺。宫廷管家则去殿外通知所有的臣子。
老皇帝满意地点点头，他又觉得伤口一阵剧痛，头也晕乎乎的。他这个身体状况还想要垂帘听政，可不大现实。众人建议他尽早回去休息。
但他放心不下继承人，尤其是恶魔的代理人就站在宝座边时。老皇帝忧心忡忡地看着查尼。
“我今天上任，有个新的任免措施要宣布。我的贴身侍卫，希林洛斯，任命为侍卫队的副官，这才是我的侍从相称的职位。”
希林单膝下跪称谢——这种宫廷礼仪被他表演得非常生硬。
对此群臣没有异议，只是小小的一名党羽，王子的玩伴而已。
还有一个人也等待着命令——雅拉。
“卑职是皇家骑士团的团长，也肩负重任。卑职曾经是皇家的左右护卫之一，与皇家侍卫队的队长共同保卫帝国执政者。”
雅拉谦卑地提醒，生怕王子不晓得他的重要性。
前朝疯王在位的时候，吸血鬼骑士团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皇室武装。平日里是皇帝的护卫队，同时也是嗜血的私人军队。
老皇帝疯狂地眼神暗示，唾弃雅拉的说辞。
“当然，我们骑士团绝对听命于执政者。我们目前是皇帝陛下的囚犯，奉命守在地牢，不对任何人构成生命威胁。”
“太子殿下，对于我等的职责，您又作何安排？”雅拉悄悄靠近逼问。“我们可是您的绝对拥护者。而且我们非常强大，您绝对意想不到地强大。我们可以消除任何胆敢威胁您的存在。”
雅拉肯定是个老吸血鬼，他深谙人类的内心，侧耳倾听就能探知周围人的想法。他略带着微笑，用嘲讽的眼光环视每个臣子。
“殿下，您年纪轻轻又刚刚上任，您知道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吗？您知道……”
他用更类似威胁的口气说，“您头上的桂冠，常常连着带血的脑袋，没有哪个皇帝是靠着仁慈活下来的。只要他稍有疏忽，背后觊觎他的眼镜就会一拥而上——”
“住口！”老皇帝听不下去了。
722. 君王身侧的威胁 其二
“把他关起来，不要让他在此胡言乱语！”老皇帝警告道，“记得老师怎么告诫你的吗？记得疯王的朝堂怎么覆灭的吗！君王不能亲近这种人，他是恶魔的代理人。”
“恶魔的代理人？”查尼对这个词挺有兴趣的。笑着问，“吸血鬼，都是恶魔的代理人吗？”
吸血鬼，在本朝差不多是个禁词。老皇帝厌恶这种玩意。喝人的血，又不会死，那跟魔鬼有什么区别。
而且他根深蒂固的印象里，前朝疯王宠幸这些嗜血的怪物，肆无忌惮地暴政，才最终走向覆灭。
“是的，太子殿下。”
雅拉非常规矩地回答这个问题。
“吸血鬼与恶魔签订契约，用恶魔的血维持自己的肉身不死，而作为交换献出更多人类的血。”
“那你为什么还说自己听命于圣天使？”
“恶魔听命于圣天使，他们都是天使的仆人。奉命赐给我们永生。归根结底，我们骑士团真正的领导者还是圣天使。”
“真奇怪。”查尼对这套逻辑兴致盎然，又问道，“究竟谁是你们的圣天使？”
“不可说、不可说。”
倒不是介意让查尼知道，而是大殿上闲杂人等众多。这个秘密只能执政者自己知道。
“那么恶魔呢？你的恶魔又是谁？他有名字吗？长得什么样子？”
“嘘——”
雅拉不会轻易说出来。
“上古有神圣的契约缔结。天使或恶魔，不会轻易降临在人间。殿下毋需面见他们，即可享受秩序下的和平。必要的时候，我们会以他们的名义，出手维持这种秩序。”
“好吧，真没劲。”查尼又打量一番雅拉。
这位古老的战士脸上疤痕纵横，有一条非常显眼的伤口从眉心划到下颌。本来就凶恶的脸，显得更加恐怖。
“这是伤疤？战场上留下来的？”
查尼丝毫不介意靠近这个浑身煞气的人，王子对他的兴趣显然高于周围那些无聊的家伙。
“是的，殿下。这条伤口来自于亲近的人。因为信任才放松了警惕。否则我不会允许敌人对我犯下如此伤害。”
查尼甚至伸出手指轻触了雅拉的脸。吸血鬼没有体温，他的伤疤和地牢里一样阴冷。
“这条伤口太深，即便是今天也会时不时疼痛，提醒我曾经的过往。”
“有多久了？”
“几百年了。”
老皇帝冲上去抱住查尼，勒令雅拉离儿子远一点。
顾问老师见状，也附和老皇帝的意思，说道：“仁慈博爱，才是君主的立国之本。切不可相信暴力的捷径！一时之间威慑弱者，最终会反噬到自己身上！终酿大祸啊！”
查尼礼貌地听着，心里一阵鄙夷。一直很讨厌老师的说教，无论什么事，没等他讲一个字，老先生就涛涛大论一通。不管是他懂或不懂的道理，全都劈头盖脑地教育一番。
“殿下不必担心，您的安全由我等守护。不必被这种人协迫！”
老侍卫长话说得没底气。他年纪比老皇帝还大呢，老兄老弟的，自己的双脚还在打颤。查尼听了眼睛一番。
又看看管家。宫廷管家的意思是：
“殿下不必害怕，吸血鬼虽然邪恶，但也有自己的弱点。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必须听命于执政者。你可以下令他立即返回地牢。甚至，杀了他都可以。他绝不敢反抗。”
“！”查尼表示非常诧异。
“唉！”老皇帝跺着脚嗟叹，“都怪我的妇人之仁，怜惜他们也是一条性命，没有下令处死他。如今他又来蛊惑我的儿子，这终究是我的过错，现在就下令斩了这厮吧！”
查尼不慌不忙，微笑着问雅拉。
“吸血鬼不是号称不死肉身吗？我下令斩你的脑袋，你还能接回去不成？”
“恶魔许诺过我肉身不死。只要处理得当，我的头砍下去也能接回来。”
“那我不给你接呢？”
“那样的话我恐怕就无法履行保卫帝国的职责。但我的肉身不会腐烂，只会长久地陷入等待。等待下一次被执政者召唤。”
“真有趣。”查尼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可是，那如果我下令烧死你呢？把你烤成焦炭，你还不会死吗？”
“为了防止我骨肉复生，您最好把我烧成灰烬。”
“哈哈哈！”查尼会心一笑，后仰靠着宝座的椅背，环视这座皇庭，又感到无限的压抑。
“你叫雅拉，是吗？”
“是的，殿下。”
“雅拉，告诉我实话，你的吸血鬼骑士团里，每个人都是不死之身吗？有人死过吗？”
“有很多。骑士团的成员也会缓慢更迭，不死之身并非绝对不死。曾经有三个人触怒疯王。”
因为事情太古早，也没谁知道，只能听他一个人说。
“他们受刑被钉在十字架上，就在皇家步道一侧。呵呵，那个时候啊，皇家步道就是先皇陛下的晾衣架。两侧挂满了罪人。”
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描述，在场众人都感到颇为不适。
“他们三个被挂了半年，鸟兽不停地啄食肉身，他们哀嚎不止，直到变成三具骷髅。”
“最后他们死了？”
“我并不能确定。”雅拉如实作答。“他们的骸骨在十字架上挂了许多年，我时常会路过。前朝末年战火直烧宫墙，先皇的晾衣架几经焚烧和破坏，最后在某次治理市容的时候当作垃圾清理掉了。”
“当朝圣主如此仁义，想必不会滥用那样的酷刑。卑职猜如今的布道上，一座十字架也没有吧？”
“这倒是。”
说起十字架，查尼在书里读过，自己还没亲眼见过呢。
“殿下，有一个道理想必您也知晓。刀不杀人，人才杀人。”
“哦？怎么说？”
“我们的骑士团，是帝国的一把刀。擅用者如虎添翼，愚人才玩火自焚。”
查尼搓着手指，还没有作出最后的决断。边上几位老臣轮番催促，让陛下快些命令这个吸血鬼退下。
“雅拉，休得再言，我以皇帝的身份命令你，立即自尽，不要再祸害朝堂！”老皇帝拼着最后的力气警告。
723. 君王身侧的威胁 其三
查尼从头到尾都觉得没所谓。说心里话他对帝国是否繁荣、帝国人民是否幸福这些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
读书的时候他巴不得自己就是古书上的疯王，一把火焚了帝国城，自己站在城头上吟诗作赋。
他更加厌恶这群喋喋不休的老头，酝酿着能不能先喊吸血鬼把他们都杀了喝血。
可是又想想，忍了吧，这么点批评教育，犯不上让他们血溅当场。
老臣们大概是以为太子年少，被凶恶的吸血鬼吓着了，一个个大义凛然，身子挪到宝座边上，大家的手拉着太子，争相在他耳边讲话。
雅拉胸有成竹。这一次执政者不仅不会折磨他，反而非常信任而且需要他。别忘了，他会读心术——从恶魔的血液中继承到的一种能力，能感知凡人微弱的心声。
他已经听到了查尼的不胜其烦。众多老臣的咄咄相逼，只会让太子离他们更远。
何况雅拉，还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艾利安？”他低声地询问。没有人认识这个人，谁都没注意到这句话。
“这人也是你的部下？”王子顺势发问。
“正是。”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一名年轻的吸血鬼。是剑术超群的剑客，当然，作为我的部下，也是一名使命必达的骑士。”
“我能让他出任我的侍卫吗？”
“当然可以。”
老皇帝听出门道了，立即大呼：“查尼！我的皇儿，你才刚刚上任，怎么就无视我的嘱托了？”
“父皇，我不会违背您的旨意。只是有个人我比较有兴趣，想要见一见。”
“您想要见他，那么我立即召唤他前来。”
雅拉无视了诸位老臣，闭上眼睛向四周传达了召唤的心声。
凡人没什么感觉，希林可是听的心中一悸。“艾利安——”这一声呼唤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
不多时，大殿外传来咯吱咯吱铠甲的声音。一个消瘦的黑影出现在太子面前。
艾利安穿戴整齐，屈膝半跪在殿下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讲。
查尼啧着嘴看了许久，命令他，“抬起头，把面罩撩开给我看看。”
艾利安遵命。
他脸上很平静，没有任何表情。
“还行吧……不算是我感兴趣的类型。”查尼又看看雅拉，还是这个老哥看起来更合他的口味。
（雅拉：殿下您口味挺重啊。）
“我要让这个吸血鬼做我的侍卫。别的人遵照父皇的意思继续关押在地牢，这个人我每天都要看到。”
查尼指着艾利安下达指令。说完他又看了看希林，答应的事总算做到了。
希林非常感谢，低下头致敬。他们的约定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殿下，您的旨意我已领会。只是，还有一件事恐怕要您悉知。”
“什么？”
“正所谓‘仆人的仆人，不是您的仆人’。艾利安是我骑士团麾下一员，但您无权直接调动他。如果您需要留他在身边，那么至少——”
“我要先在您的身边任职。”
“哈，你还跟我讲条件！”查尼笑着摇头，“行吧，那么你恢复原来的身份，该干什么干什么。另外带上你的骑士艾利安，我每天都需要看到他们。其他人没有命令不得离开囚牢半步。”
“就这么决定吧。”查尼一挥手，不想听老臣们再言。
“你……！”
老皇帝气极了，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昏厥过去。一群人抬着他急得团团转。
“拉克迪。”查尼对侍卫长说，“父皇的安危最为重要，你要寸步不离地守候。我身边有希林洛斯，还有雅拉和他麾下的骑士，绝不会有事的。你们都抬着父皇下去吧。”
“殿下，您——！”
这是借口从权力中心驱逐他，侍卫长老哥感到一阵力不从心。他毕竟年纪也不小了，长叹一声，暂且抬着老皇帝下去吧。
宫殿里终于清净了一阵。宫廷管家引着殿外的群臣进来，众人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都在观望和窃窃私语。
查尼问希林，“满意吗？”
“多谢殿下。”希林屈膝称谢。
至此，权力交接的仪式结束。
查尼宣布了一些政令，主要是继续执行父皇的各项政策，例如继续兴建安置住房，免予追究脚手架工人的罪责。
明年春分日的庆祝活动按照原计划举行。从今天起帝国上下放假七天，庆祝确立太子。
他也给小昆安排了工作，两位王子共同执政。
不过小昆挺懒的，朝政什么的他一听就想跑。查尼分配他管理帝国的娱乐活动，接管秋分日的庆典。小王子才欣然领命。
自己的新婚妻子茜茜缇娅，也分摊了少量不痛不痒的职责，算是代理的皇后。
朝臣们向王子们一番赞美，献上各种祝福。又例行陈述了各自的职责和全辖范围。
大大小小的朝臣两百号人，每人一句也能说到下午。偏偏有些人话又多。
尤其是沙佛隆家族，一群人乌央乌央地过来，老爷子对着太子长篇大论地赞美，马屁拍得查尼头晕。
查尼用最大的耐心在听，希林站在一旁偷听了一阵，已经觉得头痛不已。
后面的大小官员七嘴八舌，最后希林彻底听懵了，根本记不住谁是谁。
这一天的早朝忙到深夜才宣告结束。尽管，其实查尼还没开始接手任何实际的工作，仅仅是聆听了大家的陈述。
结束的时候小昆都睡了好几轮，饿到没感觉了。茜茜缇娅一直维持着端庄，强撑着毫不懈怠。
查尼打个哈欠。陈述的时候有断时间他自己也昏昏欲睡，后来也不知怎么清醒的。
当然这还不算最考验记忆力的。群臣的陈述有真有假，这么多家族之间，互相谁是盟友谁是仇敌都需要搞清楚。
摆平他们之间的利益，对于掌权者至关重要。
皇家顾问在一旁提醒道，陛下的书房里，还有堆积如山的文件等待处理，很多事情急的不得了。
“嗯，知道了。明天立即去看。”
太子终于可以屁股离开宝座，带着新的侍卫离开大殿。
“殿下，还有一件昔日政令烦请您恢复。”
雅拉轻声地提醒。
“什么？”
“皇城下的死囚牢，需要重新关押帝国的死囚。”
雅拉讲这话的时候，口吻满是贪婪。他饿了，死囚牢本应是他们的食堂。
查尼皱着眉头，还有些迟疑。
“哈……再说吧。”
太子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