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5. 仓库疑踪
半夜里小丑爬起来，虚掩着仓库门溜出去。隔间没有窗也没有厕所。最近的公共厕所要一溜烟跑去宫殿西侧的户外。
这个小丑与众不同的一点是，他从不卸妆。普通的小丑油彩下面是个人，但他永远都是这张涂满油彩的脸，半夜爬起来的时候也是一样。
上个厕所，哪怕没有观众，他的行为举止也很夸张。
三个吸血鬼躲在密道里等了很久，终于有机会潜入小丑的宿舍。
这里没有别人，行动倒也方便。希林推开仓库门，他们用不着蜡烛，没有窗的暗室里也看得清周围。
这里都是些弃之不用的柜子、大木箱和雕塑。有的铺了苫布，更多的就是扔在那里吃灰。仓库里几乎都没有路，一脚迈进去，勉强有个落脚的位置，四面全是杂物。
小丑的寝室在最深处的大衣柜上面。他拉了条帘子，里面应该就是单人铺位。
而希林朝着这个方向手脚并用，时而攀爬，费了好大力气才得以靠近。
“他要是藏点东西在这里，可有的找了。”艾利安紧随在希林身后。
希林率先爬过去，眼看到了帘子前面，他拿剑轻轻撩开。里面一副旧铺盖，一个枕头而已。
“这家伙每天表演的内容五花八门，自己身边怎么一件道具都没有？”
正在疑惑之际，小丑已经回来了。他撑着蜡烛站在仓库门口，惊呼道：“妈耶，什么人啊！”
再想跑，守在门口的雅拉一把拽他进来，又一脚踢上仓库门。还是他心思缜密。手里攥着一把锁，顺手将大门给锁了。
收好钥匙，雅拉拍拍小丑的肩膀，“我们有时找你，来聊聊吧。”
“聊聊……”小丑先是浮夸地发抖，突然又跳起来大叫：“谁要跟你聊啊！”
说罢丢下蜡烛，一转身钻进背后的大柜子里。
雅拉追上去再打开柜子的门，里面空无一物，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有什么暗道机关吗？”雅拉举着剑仔细搜查了柜子里面一圈，真的就是个柜子，有几个抽屉而已。
“你们三个人带着剑，来找我谈什么？”
小丑的声音突然从床铺下面传来。他探头从卧铺下面的箱子里钻出来，往床上跑发现希林早在上面等着他了。
原来他自己并不需要在仓库攀爬，仅仅靠穿行的异术就能从门口来到床边。
“往哪跑啊你——！”
希林一把揪住小丑的帽子。
“哎哎、哎哟——！”
小丑急忙钻回去，帽子也不要了。希林手上空攥了一只带铃铛的帽子。跳下去追进箱子里，里面依旧啥都没有。空的。
“嘿嘿——哈哈——”
小丑的声音从艾利安身后传来，艾利安可不管，一剑砸过去。剑刃落在硬木的五斗橱山，一扇小门咣啷啷地响，这次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小丑的鞋尖上也有铃铛，他在房间里乱窜，到处都是笑声和铃铛声。
希林倒是发现这厮施法的一个条件——必须是密闭不见人的狭小空间。
他轻轻打开身边几个柜子的门，示意雅拉和艾利安也这么做。
放眼一望这仓库也不算大，就四五百号藏品吧……
他们兵分三路逐个检查尘封的柜子、箱子、苫布遮盖的雕塑。
突然一阵狂笑的声音充满仓库，所有打开的门都在剧烈震动。
“哎呀妈呀杀人啦——”
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丑从没人的角落窜出来。艾利安去追，可那家伙跑得听熟练，一转眼钻进一个大柜子又不见了。
“不对啊，这分明不是同一个人。”
大家都注意到了。
方才逃窜的小丑比较肥，比原来那个高大得多，钻柜子的时候屁股都卡在门外。
他也就是衣着跟脸上的油彩和刚刚那个小丑一样。哦，他也没有帽子。发型也是一样的。
“哎呀呀，门都开了！”
这时候另一个小丑从雅拉身后冒出来，逐个关上被打开的柜子。
雅拉去追，小丑故技重施还是跑了。
三人都更加惊醒。
突然一声巨响，十几个柜子的门同时开放。十几个打扮一模一样的小丑窜出来，叽叽喳喳到处跑。
亏得希林眼神好使。乱窜的人影中，他发现了一个人手肿了。肿得像个馒头，一看就伤得不轻。
“就是那个——！”
一见开始追捕，众多小丑就像捉迷藏一样开始各自找地方藏身。
希林专门盯着受伤的那个追，他慌慌张张地逃向一个柜子，艾利安正躲在柜子后面等他，趁他钻进去的一瞬间——
艾利安的长剑卡住门缝，这扇门无论如何也关不上。小丑反而自投罗网，被困在柜子里被三人逮个正着。
雅拉带着绳子呢，三五下把这小丑困得结实。他再也逃不掉了。
而其他十几个小丑，全都消失在仓库里。仓库一下子变得寂静。
雅拉提着蜡烛照亮小丑的脸。这个小丑，比宫廷表演的那个略瘦长一些。长得不太一样。但如果是这种没有身份的下人，哪怕调包了也没人会注意。
他吓得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咯哒咯哒地。
“看他右手上的伤，分明就是钝器击打。和我记忆的吻合。应该就是这只手拿走了教堂的那些东西。”
“但是小心一点，他可能带着匕首。”
希林又检查了小丑的全身。这人无非是穿了件花里胡哨的臭衣服，身上光溜溜的，没见着那把刀。
小丑腰上还有个口袋，希林翻出一朵野花。再翻是条手绢。再翻，这手绢有点长，竟然连着一串手绢好几丈的长度。
“妈的，有完没完。”
貌美的少年有时候也飙脏话。扯下那个口袋翻个底朝天，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希林疑惑地扣上袋子。放下的时候又觉得不对，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他又打开袋子往地上倒一倒，哗啦啦洒了一地的玻璃珠子。
“哼！”
希林气得将口袋仍在地上。
“你偷了教堂的珠宝？”雅拉笑呵呵拎起小丑的衣领，把他拉到面前。
“咿呀呀，好可怕。”
小丑两个眼珠朝不同的方向转，嘴里胡言乱语的。看他这样有些疯疯癫癫的，不太能正常地交流。
“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雅拉可不仅仅会“读心术”那么简单。他还会一种“催眠术”。
“在哪——？”
雅拉猛然间瞪大了眼睛，双眸发出淡紫色的微光。
小丑看着他，自己的眼睛也闪过一丝那种颜色的光。
“粉色的，黏糊糊，蓝色的，哗啦啦。金的银的，一团一团。”
小丑呆呆地回答。
696. 小丑的分身
这个小丑无论是清醒还是被催眠，脑子都一样乱七八糟的。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讲不清楚。
守着他，其他的小丑都不再出现，后半夜仓库里始终保持着寂静。
三个人把仓库里所有的地方都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符合“粉色的，黏糊糊，蓝色的，哗啦啦。金的银的，一团一团”这种描述的位置。
天都亮了，有仆人过来敲门，他们还不晓得里面怎么回事呢。
“我们这样找效率太低，喊卫队过来找吧。”
三人拎着小丑前去交差。查尼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希林自己带的卫队，又调遣了侍卫长手下全部的人手，地毯式地在仓库搜寻。
仓库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一遍，倒是顺便罗列得整齐了不少。
没有任何一个人影，只找到了些起居杂物。小丑的独轮车、皮球什么的。全藏在正常人根本无从下脚的地方。
另外找到了一些皇宫里的东西。请管家辨认以后，都是多年前的物品，也许是曾经的人遗漏的。
搜查期间，管家向查尼回报了最近离奇丢失的物品，金项链、珍珠耳坠，还有一枚祖母绿戒指。
都是不太值钱的小玩意，因为太子过问了才专门汇报的。
一整天的搜查以毫无结果而告终。查尼板着脸对希林说：“有句话叫人赃俱获才能服众。你抓了个小丑而已，帝国大教堂的人不会因此放人的，明白吗？”
希林无奈地承认。只好暂且收押那个小丑。前文说过，这样的下等人哪怕被调包了，也没人会发现。
明明被抓的家伙比表演的那个更加高瘦一点，大家也都以为就是那个宫廷小丑被抓了，谁都没想到他有很多分身。
查尼依旧慷慨地授意更进一步的调查，由宫廷管家组织所有的仆人对整个皇宫进行排查，寻找那个“粉色的，黏糊糊，蓝色的，哗啦啦。金的银的，一团一团”的地方。
入夜以后，排查的工作依旧没有进展。
夜里希林实在担心地睡不着，就去找画家文斯柯聊天。
“安塞尔遇到麻烦了，你一定不知道吧。”希林去的时候画家正在工作室里忙活。
“怎么，他又欠人家酒钱被暴打了？”
“不是……可比那个惨多了。”
想说又说不出口，希林蹲在画家的工作室门口叹气。
“你这个工作室怎么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破玩意堆在这里？”
“这些可是制作马赛克拼贴的原料！彩色玻璃！”文斯柯都没空搭理希林。他反复比对图稿和手里一筐玻璃的颜色。
“你都不知道，老家伙变卦得可快了。明明当初画好的图稿，上周拿给他的时候竟然不要了，全都重做！气死我了！”
希林看着他拿坩埚融化了玻璃，加入一些矿石粉末，液态玻璃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你这壁画，怎么还用红色的玻璃？”
“你看看草图的这里，反光是不是红的？”
文斯柯指着自己的草稿。分明就是一幅黑不溜秋的画啊……那个不是棕色和黑色嘛……
“是红色啊，这里一块是红的。”
不管这些，希林倒是注意到，红色的液态玻璃，加了白色的底料，混合的时候逐渐变成粉色。
“粉色的，黏糊糊。”
“嗯，是啊。黏糊糊的。”
“不是说这个！”希林恍然大悟，“这里就是粉色的、黏糊糊的地方！”
文斯柯莫名其妙的，希林非常兴奋，接着又问：“那么蓝色的、哗啦啦的东西在哪呢？”
还用问嘛，工作室里陈放着无数蓝色的玻璃碎块，全都是“蓝色的、哗啦啦”呀！
希林冲进工作室里面开始翻找。
虽说蓝色，也分成了深的、浅的、绿一点、紫一点的无数种类。每一种单独的颜色用簸箕盛装，一层一层叠起来。
希林把每一种都翻了一遍，哗啦哗啦地。
“喂，你在干嘛！我好不容易分类出来的颜色，搞乱了很难弄的！”
希林没空踩他。
“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找到？”
又想起密语还有第三句：金的银的，一团一团。
“文斯柯，你这里有什么金的银的、一团一团的东西吗？”
这么一问画家回答得非常爽快：“有啊，我桌子上的就是呀。”
原来是镶嵌用的金银丝线，单独堆放在一个簸箕。
希林二话不说又去乱翻。
文斯柯气得破口大骂，质问他究竟要干嘛。希林从方才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叹口气说：“真奇怪，怎么就没有的……”
他这才不得已说出了前面的事情。文斯柯知道以后帮着他一起找，忙到后半夜，什么都没有找到。
“怎么又是这样。”希林非常沮丧。他摆弄着作坊里的工具，自己小声叨叨。
“虽然他的傀儡精神不太正常，但我觉得话应该不假。如果不是直接找到，也许是这些东西凑在一起，组成某种法阵？”
希林对小丑的异术一无所知。坩埚、簸箕和金线银线凑在一起，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
希林摆弄的时候，有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距离他越来越近。希林以为就是文斯柯过来看看。其实文斯柯早就睡着了。
那人走到面前希林才发现。真是令他非常意外的一个家伙。
“谢大哥不杀之恩。”
“你还敢回来……”
这人是小丑，不过不是先前那个，又换了一个。这个人身材特别矮小。一样是浓重的油彩涂在脸上。
油彩的样式也换掉了。要不是张口闭口喊大哥，希林也认不出他。
“你又偷盗宫廷的东西了。”
“大哥息怒。你严禁我在宫廷偷盗以后，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偷过。”
“但你借由宫廷的容器去偷盗教堂的珠宝了。”
“嘿嘿。”小丑惭愧地笑了。
“藏在哪里？交出来。”希林心平气和地说，“蒙冤的是我重要的朋友。你务必把这些东西还给我。”
“好吧，听大哥的。”
小丑走到希林面前，举起簸箕摇一摇，像是翻米一样的，动作也很夸张。不一会，金线银线还有彩色玻璃洒了一地，簸箕里面剩下一些金链子。
他又倒一倒坩埚，里面是几颗宝石。
“给。”
697. 洗清冤屈
希林围观了小丑的小规模表演，珠宝一件一件地找回来，都放在一个小簸箕里面。
“也许就是这些东西吧。看着有点眼熟，我也没法全都认出来。但愿你没有骗我。”希林审视一番。
“还有吗？”
“大哥，就这些，没有了。”小丑的回答非常恭顺。
“但是有一个肯定不在这里，他们说的什么血瘤玛瑙。我记得是特别大的一块石头，心形的，上面还有金的装饰。”
一问这个，小丑又为难了。
希林自己的话，态度还是比较缓和的。他语重心长地对小丑说：“我大概猜出来你是怎么回事。你的这几个身躯都是傀儡，可以互相转换。”
“众多傀儡中，有元神的才是‘你’。失了元神就是个胡言乱语的傻瓜，不是么？”
“大哥是明白人。嘿嘿。毕竟你也有掌握异术的潜质嘛。怎么，你也想学学这门异术？”
“我没有继续追杀你的那些傀儡，不代表我不生气了。如果不能找回血瘤玛瑙，我只能继续对你的傀儡出手，多抓一些回去复命。”
“大哥，别这样好嘛。你知道做一个傀儡多麻烦吗？虽然说我还能做更多，但也架不住你说抓就抓啊……”
“那你把血瘤玛瑙弄到哪去了？”
“哎呀，大哥……就是那个地方啊……”
小丑挺为难的。
“我真的不希望你出什么意外，送去那个地方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啊，很危险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嘘——沉默的集市。”
希林自己还没去过那个地方。小丑描述了位置。
“在地界边缘的集市外面，有一片浓密看不到的树林。我们拿到什么东西都会放在那。再寻找一件自己认为价值还可以的东西带走。那是一个集市。”
小丑从口袋里摸出一段锁子甲一样的玩意。开始只是一小段，越拉越长，竟然是一整件。
“这个，金丝软甲，可是一件宝贝。”
小丑还把这玩意递给希林，“本来也是想送给大哥的，没想到结果以这种方式给你。”
“你用无价的国宝换了这个？”
“这件虽说也是宝贝，自然没有那颗玛瑙珍贵。我们鬼市中人拿了承受不起的东西，不敢占有，只好换一件不那么起眼的回来。”
“我把这件软件还回去，能把玛瑙令回来吗？”
“这……大哥你务必要快一点，去晚了只怕……嘘，我不能多说，请你见谅。”
小丑看天色快亮了，想要开溜。
他临走再三嘱咐希林：“如果可以，还是不要去那个地方了，换不回来的……”
希林很是心急，恨不得立即前去鬼市。可是转而一想，不行，不急于那一时。
“万一我此去十天半月的，安塞尔在地牢里被打死了可怎么办！不行，先救他才行！”
又思量一番，得通过查尼才好让哀穆勒通融，而查尼贵为太子，自然不能说喊就喊，至少等早上他起床办公以后才行。
为此，希林还是不得不继续忍耐几个小时。
煎熬一般等到查尼用早膳。
“希林洛斯，你的样子就好像憋着大便急着去拉一样的。”查尼一口都没吃，放下刀叉问他，“有什么事先说吧，我已经看不下去了。”
希林这才如释重负，将口袋里的珍宝都摊开来给太子看。
“你找到了？”
“嗯。”希林又说了经过，只是没说小丑出现的情况，只说是自己翻找出来的。
“雅拉，你觉得呢？”
“珠宝我又不识货。让那个胖子主教自己来辨认吧。”
“殿下……我能请命立即去教堂吗……”希林说出心事，“我实在担心安塞尔，就是被冤枉的车夫……”
“知道了。你的好基友。”查尼听得很不耐烦。
“也不必烦劳你亲自出马。”雅拉提示道，“派个人命令那胖子火速赶来就是了，午饭的时候我们一起看热闹。”
查尼准了。一名信使火速出发，教堂那边略加准备，果然，午饭的时候哀穆勒就赶来了。查尼一边吃一边和他交代。
“呐，这个小丑，就是我们抓到的人犯，他是个会使用异术的魔术师。”
“你看他手背上这伤，与那个可怜人描述的一致，是钝器所伤，时间、钝器经过检验都符合。”
“重要的是，拷问之下，他交代出一部分珠宝的藏匿地点，我的侍卫已经搜查出来了。”
查尼唤希林把那些零散的东西都呈给哀穆勒看。
“我也不是特别懂，你看看这些都是你们教堂遗失的吗？”
哀穆勒定睛一看，连声惊呼：“哎呀，是啊！是啊！太子殿下，这些都是圣骸遗体上装饰的珠宝啊！”
欢喜之余，哀穆勒仍旧无法释怀。
“只是殿下……不知那无价的国宝，有没有找到啊……？”
希林急忙回答说：“那件宝物，人贩供述说已经被拿去一个类似于黑市的地方。我今天会尽快前往寻找。”
哀穆勒听了才稍微有些盼头，又说：“好、好，一切皆听太子殿下的安排。有您做主，我就放心了。”
哀穆勒收起这些珠宝想要离开，希林又喊住他。
“哀穆勒大人，有一件事，还得和你说清楚。”
“什么？”
“安塞尔，他是被你冤枉的。你也看到究竟是谁偷盗了你们的珠宝。”
“你说弗拉维手底下的小流氓？他私自潜入秘宝亭，怎么会无辜？”
希林被呛得愣了一下，很快又想出反驳的说辞。
“珠宝经由空间穿越的异术盗走。如果没有他阴差阳错击伤真正的盗贼，我们现在也不可能快速地锁定人犯。从这个角度来讲，他还有功呢！”
“切——”
“请你务必保障我朋友的生命安全，如果他有什么意外，我也没必要冒死去追讨什么国宝了。”
这么一说哀穆勒态度就变好了。
“哎呀，小兄弟莫急。你的朋友是无辜的，我一定给他好吃好喝，静候你的佳音。”
当然他也不忘威胁希林。
“你可要早点回来，我们都在教堂等着你哈。”
“哼！”
698. 沉默森林
希林请命去搜寻国宝，查尼不仅批准了他的行程，而且允许艾利安与他一同出发。
二人离开太子的书房，走廊的拐角处有个影子，打了个暗号引起希林的注意。二人顺着影子冒出来的方向追过去，一直到了秘道无人的地方。
艾利安大吃一惊，竟然是个换了模样的“新”小丑，从密道的橱柜里爬出来。
艾利安立即要动武，希林拦着他，让小丑先讲话。
“你怎么还在皇宫？”
“大哥，你第一次去沉默森林，我来带路吧。”
说罢小丑带着他们往橱柜里钻。艾利安起先很不放心。但希林对这个小丑非常信任，二话不说就踏进橱柜。
“进来，没关系的。”
这橱柜对于他们三人来说未免太挤了。关上门里面就像沙丁鱼罐头。
小丑的异术可以打通特定的封闭空间，这也需要一定的规则，有点类似于老鼠打洞。
皇城之内，大量的封闭空间都被他打通了。而皇城本身具有与外界隔绝的结界，通往外界的通道很少。
这些封闭空间组合在一起类似于巨大的影子宫殿。
合上橱柜的盖子以后，小丑用力蹬脚下，大家脚下一松跌落下来，竟然就是从厨房的储藏柜里出来了。
沿着密闭的储藏室摸索，又找到一口大缸，钻进去再出来，已经是皇城山脚下的废弃物堆放场。
“如此，我们便出了皇宫。”小丑解释道，“送完你这一程，我也会离开皇宫不再回来。”
小丑带他们找到个半截木箱钻进去，一摸黑再推开一扇门出来，终于来到了熟悉的地方——鬼市。一半在人间，一半在往生界的地下集市。
看看集市上那些打扮怪异的路人，还有兜售奇特商品的店铺，绝不是人间能见到的光景。
艾利安第一次来到这里，不禁啧啧称奇。
他们从集市偏僻的角落出来。小丑带着路往集市外面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店铺也越发稀疏。甚至有好些个人去屋空的店铺。
最后到了荒芜破败的一片郊外，小丑止步了。
“大哥，前面这条路再走，便是沉默森林。我送你的软甲穿好了没？”
“嗯……这个不要还给人家的吗？”
小丑直摇头。
“一旦拿走的东西，就没有退还的道理。这条软甲刀枪不入，没准还能救你的命。你穿好吧。”
希林就把软甲穿在皇家侍卫的制服下面。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软甲极其轻薄柔软，像棉布那么软。穿着都没啥感觉。
为了以防万一，希林此行还带了弓箭在身，想到国宝要紧，对方如果拒绝交出来，就地正法也不为过。
“再往前我真的不敢走了。大哥你保重，我们就此别过来日方长。”
“诶，你别走啊！我还不明白，你把玛瑙给谁了？”
“继续往南边走，一颗古树下面。如果那里已经没有了，就是被它拿走了，不能索要回来了……”
“你给我说清楚，它到底是谁？”
“嘘——大哥，你千万别说话，尤其不能大喊。别问了，没有的话就回去吧。小弟先告辞了。”
小丑一转身躲到一棵树后面，再找连个人影也没有。
希林不明白这里有什么好怕的，“胆小鬼。”他抱怨道。
说来奇怪，万事通至今仍旧唤不出来。希林基本已经死心了，就当这仆人是真的死了。
二人朝森林深处走。有时候希林四处望一望。此时正值下午，日光还算充足。森林里温热潮湿，有浓重的雾气缭绕。
几乎看不到更远的地方。越走，雾就越浓。
“嘿——”希林试着朝森林深处大喊。
从浓雾里面，不断有完全相同的回声反射回来。
“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艾利安吐槽说。
“切。我们可是连地狱都去过，连恶魔也见过……”
话虽这么说，希林还是抽出长剑扛在肩膀上。他有点慌，但还不知该如何描述这种感受。
满地都是各种奇怪的东西。简直五花八门，挑一两件说，有裙子，有金属盆，有没见过的巨大器械……
有的物品非常新，还闪着光；有的物品已经非常陈旧了，树木从物品的缝隙中生出来，甚至撑破物品。
“留下一件东西，拿走一件东西……这里全凭自觉？这怎么可能，都没人偷吗？”希林觉得不可思议。
“艾利安你看，那棵树样子跟别的都不一样，一看就非常老。应该是小丑说的古树吧！”
那是一颗巨大的乳香树。蜿蜒曲折的巨大树干，像一张尖叫的脸。树冠上许多羽毛一样细碎的叶子。
检视树下，有些杂乱的物品。有个显然是小丑的口味——一颗已经腐烂的菠萝。
一眼就能看到小丑盛装玛瑙用的破布袋子，用剑挑起来而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又四处乱撞，翻找了周围所有的地方。根本没有。
希林急了，绕着乳香树大喊：
“喂，你把血瘤玛瑙藏在哪里了——！”
“交出来，那是国宝，小丑无权拿它交换任何物品！”
喊了一会，一个人都没有。希林挥着剑随手乱砍。他心绪烦乱，熟悉的恶魔又不在身边，连个能闻讯的人都没有。
“这里分明没有人，你一直喊什么？”艾利安着实不解。
“你……感觉到了吗……？”
虽说没有旁人，希林却有不好的直觉。他抬头看云雾顶端，阳光被遮蔽，视线内都是乌云。
从希林一脚踏进这树林以后，他就能感受到另一个意识体的存在。
感觉是有一双巨大的眼睛，穿透云雾始终盯着他们。可是几次四顾，云雾中分明没有谁的身影啊……
“你是谁——？”
希林绝望地大喊。
瞪着天空。云雾开始流动，逐渐卷曲形成空洞。一柱幽光从黑洞的尽头投射出来，落在二人身上。
再抬头看黑洞的中心，有一只疲倦的眼珠缓缓睁开。
“果然！我就知道……”
699. 噤声的微风
“你是谁——！你拿走了血瘤玛瑙——？那是国宝，交出来，你不能拿走！”
希林声嘶力竭地大喊。小丑警告过他不能在这片森林里大声喊叫。这么明显的暗示，不就是大喊大叫才能引“它”出来的意思么。
“你是谁啊？你凭什么本事拿走偷盗者的赃物——？”
希林甚至跳起来挥击空气中的云雾。这片浓雾大概与那只疲倦的眼睛是一体的。翻滚的气流逐渐向上堆积，形成怪物的身影。
他胡乱地横扫，剑刃轻易劈开浓雾，而浓雾又很快再次融合。无法击中任何物体，怪物也没有任何疼痛的反应。
希林咬着牙，打不着它，就谩骂些难听的话激怒它。
突然一阵咕噜噜的气流灌入少年的口腔，好像有什么物质穿过他的肉体，带走了生命中的某一部分。
再开口：“……”
竟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希林摸摸自己身上，没有受伤啊，说出来的话都去哪了？
这时候，只听到森林中回荡着自己的话语，“你到底是什么玩意？什么玩意？玩意？”
“这是什么鬼把戏？”希林摸着头四顾。再说什么，喉咙里都失去了声音。而破碎杂乱的话语飘散在风中逐渐变得微弱。
“它是可以夺取人类声音的怪物？”艾利安素来不大说话，有意愿也通过思绪送达。
这时，又见着一阵风裹着浓云吹向他，气流灌进进铠甲的缝隙，又从他身后的缝隙流出来。然后……艾利安的思绪也全都吹进森林中了。
“哈哈，你脑子里的声音也被吹走了！”
“走了……”“走了……”
希林觉得好笑，而他的话语也飘散在风里，环绕着大家。一边笑话师祖，一边，他自己头脑里的思绪也融入了微风。
希林没法清楚地说话。甚至，他都没有办法思考。心中的语言也被夺走。
风中的语言和思绪很快混杂在一起，现在说的、早先说的，一起冒出来，分不清哪句是自己真正要说的话。他只要无奈地一摊手。艾利安跟着摇头——这是他们唯一能够清晰表达出来的内容。
“好累……”“这样说话……”“这玩意……”“不会坑我一辈子吧……”
希林翻着白眼。
再要骂什么，微风裹着他们的话语吹向更远的树林深处，甚至自己也听不到了。
“该死的小丑。”
“他怎么不跟我说清楚……”
风继续吹着。心头冒上来的话又被吹走。
希林举头看看空中的眼睛，估摸着距离有点远，自己的弓箭大概够不着。但试试总比傻站着强吧。哪怕能沾上它一点点也可以。
他即刻搭弓上箭。许久没有卖弄老本行，还挺激动的。
“我曾经打到过一次雪山上的苍鹰……”
“不过那次也是运气好。”
“碰巧苍鹰低飞被我撞上了。”
眯着眼睛估摸了好久，希林拉满了弓弦放箭出去。只见着一只精巧的箭矢旋转着飞向高空，马上要碰到眼球了，一阵斜风突然吹出来，像是怪物伸了只手似的，一把捉住箭矢，将它吹落回地面。
希林犯难了，对方能随意控制风向，自己可没法随意控制箭矢啊！
艾利安绕着怪物脚下的浓云走来走去，光顾着看头顶上，脚下被绊了一跤。原来枯叶中埋了一口铁锅，看来有些年头了。他的鞋甲踢在锅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希林突然注意到，那个怪物在听闻噪音的一瞬间，眼珠周围的浓云立即缩紧，就跟个人皱紧了眉头似的。
“哦？”
看来这怪物不大喜欢声音嘛……希林撇嘴一笑。
希林过去扶起艾利安，敲敲他的头盔，他拉开面罩。二人靠着表情沟通，希林一阵挤眉弄眼，用长剑敲击铁锅，又点着剑锋用力刮擦，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出来，他自己都听得浑身发麻。
那眼睛从下往上整个云团都在颤抖，而后愤怒地紧盯着他们。
“明白了吗？”
艾利安也会心一笑，当即明白了——怪物讨厌刺耳的声音。
艾利安笑嘻嘻伸伸手，双手的铁手套刮着铁锅底又来两下，声音何其刺耳，怪物浑身发毛，云层都要被冲散了。
“哈哈哈哈——”
微风中回荡着二人的笑声。
既然这样，二人更加来劲了。咯吱咯吱地挠锅底，放出一阵阵头皮发麻的声音。
天上那只眼睛更是难受得要命，剧烈翻滚起来，一团黑洞忽上忽下，来回打转。
它带起了一阵巨大的旋风，裹着密不透风的枯叶吹向二人。
这点风不算什么，就算刮着刀子过来，艾利安也稳稳地伏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铁锅。狂风中一拳一拳敲击锅底，混乱而刺耳的声音随着气流飞向那只喜欢安静的眼球。
它感到更加痛苦了，时而忘记防御，直勾勾冲下来，用力吹散二人制造的噪音。
“嘿，好机会！”
这次怪物俯身冲下来，眼睛正对着希林。少年举起长剑，一跃而起击打旋风的正中心。
剑锋似乎撞到了某种核心，有清脆的声响。再看它的眼球，表面有了裂纹。
希林还想攻击，眼球带着浓云来回翻滚令他无从下手。就在着急的时候，突然一道金光切开视线，一柄长剑正好击中眼球当中。
“艾利安——！”
微风中回荡着少年惊喜的声音。那是艾利安的天使之剑。多亏他沉稳一击，再棘手的怪物也轻松应对。
浓云随着眼球的破裂变得稀疏。希林甚至能伸手捉到一半眼球的碎片。
“这是什么？”
握着是个硬物，像块石头。用力抓住，在手心里还有点沉。
待到黑风散尽，只见艾利安握着另一半的碎片。
“怪物死了吗？”
没有风了。但他们的声音和思绪都没回来，破碎的语言回荡在很远处的树林。
艾利安用力攥拳，那半颗眼球逐渐碎裂化为齑粉，散落满地。全都是透明的类似水晶的碎片。
希林哪有这手劲。就扔下眼球，拿长剑一通敲击，击碎成几个小块罢了。
“死了吗？”“风都停了……”
“可是我们的声音……”“怎么都没回来？”
700. 流血古树
风中回荡着不安的思绪。
“怎么回事？”
“为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连基本的交流都十分吃力。再把眼球击得如何粉碎，也唤不回自己的话语。
“完蛋了！”
“不会一辈子都这样吧……”
森林里此起彼伏的唉声叹气。希林气呼呼地挥剑乱砍。艾利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骑士团也规定了没事不许讲话。
“那颗宝石去哪了……”
“风也吹不动那么大的石头……”
这倒是。宝石还没找到。
“眼球怪没有带走血瘤玛瑙……”
“莫非宝石还在原地？”
“也许被埋在枯叶下面了……”
二人交换眼神，立即开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森林中枯叶松软，随便怎么挖都可以。眼看着浓云外的太阳逐渐落下，二人忙活到了入夜。行程匆忙，没有准备夜间的工具。
艾利安率先停手，直起腰看了看远处。
浓雾越发厚实，来时的路已经看不清了。更加令人讨厌的是，各自的声音飞得太远，希林几乎听不见艾利安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什么……听不见……什么……”
混乱的言语碎片偶尔从树叶的缝隙流下来。夜里的森林异常宁静，空气几乎凝滞，一点也不像个正常的地方。
艾利安十有八九是要建议希林别挖了。都快要把古树给挖出来了，周围这么大一片，什么都没有。疏松的土质以下，尽是些类似于人类遗骸的玩意，越挖越多。
而且几乎看不见东西了。天色这么昏暗，应该尽早返回，回去从长计议才对。
希林无奈地点头。想到安塞尔的性命保住了，他也没有那么着急。
“这个样子回去……我怎么跟查尼回报……”微风夹杂着少年的苦笑。
坑挖得太深，希林索性一剑刺进古树，借着树跟的力道跳上去。回身又拉一把艾利安，二人跳出自己挖的坑。
艾利安脸上突然惊讶，拉住希林指着少年的腿。
“怎么了？”“这是……血？”
昏暗的月光下只看到自己腰间、还有裤子上一大片漆黑。少年一把抹了抹，黏糊糊的。靠近了看似乎真的是血。有股腥臭味，令吸血鬼食欲全无的那种。
“我受伤了？”“不会啊……”
二人略有些惊慌，艾利安也低头与他互相检查，他的铠甲上有少量的血迹。大多数血迹都集中在希林的皇家礼服上面。
可他自己没有感觉啊……艾利安也帮着检查了一遍，才确定这些都不是希林的血。顺着血迹，二人回顾深坑，又是谁的血呢？
微风吹动着古乳香树得枝叶。昏暗的月光下，树根处俨然有个破口，像是泉涌那样汩汩地冒出黑血。血液填充了他们挖的坑，很快就汇聚得犹如深潭。
“这树怎么回事？”
方才光顾着挖地上的枯叶，可没想到树上会有什么毛病。莫非，血瘤玛瑙会藏在树干里？
这个主意灵光一现，希林提着剑凑近了看看树干。可别说，这棵古树树干粗壮，枝叶纤细，本来就样子奇怪。而树干基部类似于人类肚脐的形状，怎么看都很适合藏个什么……
希林小心地靠近那里，用剑敲击树干，清理那处怪异的凹陷。不多时他就发现了一个树洞。
点手唤艾利安过来看。艾利安不得不绕路从深坑另一侧过来，抓着树干、踩着树根靠近。
树洞里面，隐约冒出一点金光。
“装饰血瘤玛瑙的金箭，像不像？”
艾利安连连点头。只是这玛瑙已经取不出来了，它不是放进树洞里那么简单。树干的纤维环绕着生长，已经将全部的玛瑙都裹紧，完全融合在一起。
艾利安拿匕首切削周围的木质，这木头挺硬的，而且一边切，一边就有血一样的汁液淌出来，像是切一块活生生的肉似的。
捣鼓一阵，露出半截雕刻精美的金箭，已经可以确定这里面就是血瘤玛瑙无疑。
希林也帮着挖，漆黑的血溅得他满身都是。这时候脚踝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抓紧了。奇怪……树根吗……
希林一低头，血浸的泥潭里，一只手伸出来抓牢了他的脚踝。
少年眉头一皱。按说这场面不算第一趟见着，根本就是风雨不惊。而且他先是想起了自己的仆人万事通，还有几分怀念。
“万事通……是你吗？”
因为话语被风吹散，这句关切的问候其实是从远处飘过来的。
没有任何回答，也没有更多征兆。
希林握着剑，也没急于攻击，反而附身靠近血浸的泥浆，摸索那手臂下面的人。
这样的举动令艾利安大惊失色。他可是领教过泥泞的战场，怕了这些玩意了。为了防止铠甲被泥浆浸满，他下意识地后退，在远离泥潭的位置收起匕首，再次抽出利剑。
“出来——！”
希林拉住泥浆里更多的手臂，用力往外拉。那里面的人，却用着力气将他往里面拽。
“不要靠近他们，这里很危险！”
大概是艾利安的警告声，混杂着许多远古的哀叹环绕着古树。希林不顾师祖的劝阻，一心在泥浆里捞取。全神贯注之际，更多的手抓住他的身躯。
有一些人形的影子冒出头来。这才看得清楚，是方才他们挖掘时发现的那些远古遗骸。
浸润了古树淌出的血，这些骸骨获得了短暂的生命，本能地爬出泥潭，抓住任何可以抓的物体。
无论希林在找谁，这里肯定都没有。
那些骸骨只想着啃食新鲜的生命，他们锋利的指尖开始撕扯希林的制服。
希林双手都被抓着，挥剑的力气也没有，幸亏有艾利安在身边，才不至于丧命。艾利安毫不犹豫冲进来，斩断缠绕希林的手臂，将残肢抛向远处。少年才得救。
“太大意了！小心一点啊！”
随后二人踩踏着泥浆里的骸骨艰难地往上攀爬。偶有露头的尸骸冒出来，就一通乱剑拍回去。
这下面不晓得多少尸骸埋着，虽说杀一两个不费力，一直杀一直有没完没了也吃不消。
艾利安的意思，踢了一脚枯叶下去，再把坑填上吧。
二人又手刨脚蹬把大坑周围的枯叶和尘土填回去。土壤吸附了大量的黑血，眼看着那些骸骨又丧失了活力。
最后，全部都土被填回，二人来回踱步踩实。有些枯槁的手指还露在枯叶外面。
暂时没有威胁，也就算了。咱这不是恐怖小说，您看见恐怖的内容，只要作者不渲染气氛就还好对吧，见惯了不吓人的。
希林一回头。
“不对啊……”
“坑不是贴着古树挖的么……古树怎么跑远了……”
701. 飘散在风中的话语
这就未免有些诡异了吧！那棵树原本就在二人身边，什么时候去远处了？树还长脚了不成？仔细看看情况确实不大妙啊，那棵树分明就是长了脚么……
被填埋的泥坑边上有一条不太清晰的血迹，沿着血迹看过去正是古树的位置。那颗树，正挪动着根基蹒跚不行。走得不算快，比常人走路还慢了点。紧走几步也追上了。
这古树的树干浑圆像个花瓶，枝叶细碎都在头顶，脚下几条浅根。希林冲上去抱住树干，古树也不曾攻击，看来是非常迟钝的怪物。
他们二人的刀剑砍这树都未免吃力了些。轮番上阵以后只留下些极浅的伤口。
“不行，还是要专心将玛瑙挖出来。”
希林移动到古树“肚脐”的位置，继续用匕首深挖。艾利安坐在树根上帮忙，有时候树根会跳起来拍打他。他漫不经心地将树根踹回去。大树移动得缓慢，不至于妨碍他们施工。
这棵树的根基不是十分对称，身后一处位置根基薄弱。艾利安与之颤抖的时候，不知不觉所有树根都在找他的麻烦，忘记支撑自己的身体了。
“树倒了——！”
警告的声音竟然也从树枝间传来。就看着古树脚下一滑，朝一侧栽倒。希林险些被压住。
这棵树肚子浑圆、四肢纤细，跟个胖子一样。倒了自己也起不来，正合二人心意。又挖掘好一阵，血瘤玛瑙露出了大半截。
这颗心脏形状的宝石，此刻正镶嵌在古树的正中，甚至还能微微跳动。
无数木质纤维盘绕玛瑙，从玛瑙中吸取出血色的营养。古树成精，大概是藉由宝石的力量吧。
挖出更多部分的玛瑙，工作也变得容易。二人用长剑撬动木质，硬是拔出了完整的血瘤玛瑙。心脏离体的一瞬间，喷涌出了好多黑血。二人的衣衫早就湿透，也顾不得许多。
刚开始玛瑙还在希林手中跳动来着。对着月光看，玛瑙呈现半透明的质感，内部似乎有翻滚流动的血海。
又过段时间，玛瑙冷却下来，停止了跳动。颜色也恢复成原本鲜红光泽的样子。
再看那颗古树，伤口不再流血。仅是棵普通的树而已，还不慎栽倒了。
希林看着手里的血瘤玛瑙傻笑。原本那些精美的装饰，都被木质纤维压扁损毁了。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血色的纤维。
“走吧，回皇宫了。”
讲话时声音依旧萦绕在树林里。
“离开这里，应该就好了吧。”
天色逐渐发亮，二人返回鬼市。走到街市的尽头，就会返回人类的世界。二人出现在帝国繁华的早间市场。艾利安打唿哨唤来了自己的石马。
当他返回帝国的一瞬间，深处皇宫的骑士长雅拉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想必已经向太子殿下汇报了。
二人返回皇宫，正巧查尼已经起床了。听说他们顺利回来，兴致勃勃要他们前来觐见。
二人换了干净的衣服，拿红布裹着玛瑙前来。这玛瑙可比查尼记忆中大不少，往桌子上一搁，像是放了颗人头。太子殿下也不禁皱眉。
“和我说说，怎么找回来的？”
一切都很顺利，只是……希林和艾利安的声音没有随着他们一起回来。
二人成了哑巴，比比划划地。
“这什么情况？我今天耳朵有毛病吗？”
希林一个劲地比划自己的喉咙。雅拉也觉得奇怪，他用心声发问，心声散播开来，撞在希林与艾利安的身上，毫无波澜地继续流向远方，没有激起任何回应。
“怎么回事，你们变成哑巴了？而且不仅哑巴了，还傻了。”
查尼顿时觉得扫兴，脸都沉下来了。“你们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能写出来吗？”
希林会写的字又不多，幸好艾利安识字。他拿着炭笔在草纸上面写了几个词：“声音、风、吹散。”
“声音被风吹散了？”查尼拎着纸看看。
二人连连点头。
可是查尼根本就不知所云。他放下草纸，下令道：“让御医给你们看看。故事晚点再说，玛瑙我先命人看管吧。”
显然御医什么毛病都没有看出来。希林很着急，他可不想一辈子说不出话。而且心里的声音都没有了，根本没法想问题，脑子像短路一样的。
他靠着床铺独自憋气。御医开药的时候，床边上的衣服箱子自己打开了。
希林侧眼看看，嗬，那个不是小丑么。他更是生气，说好了这家伙以后不再出入皇宫了，怎么又回来。而且这个骗子，真恨不得揍他一顿！
“大哥，你回来了？”小丑关切地问。老医生在不远处写字，小丑讲话的声音也不大。
希林一言不发（他当然没法讲话）。
“大哥，嘿，大哥，是我呀。你怎么样，找回来没？”
希林气呼呼朝他竖中指，对着口型说，“看我宰了你。”
“哟，您生什么气……啊，哎呀，你该不会是……？”小丑咯咯咯一阵窃笑。
惊动了老医生，御医抬头看看，希林指了指衣服箱子，御医只当是有老鼠没有在意。
随后，小丑又冒出头来，说道：“哎呀，你一定是遇到它了——沉默云雾。不能在那个森林里说话的呀！我不是警告过你嘛。”
“所以呢？”希林比划个手势。
“哎呀，大哥你别急，有办法的，我跟你说啊……”小丑说着，钻回箱子里，许久又爬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碗口大的捕虫网，“能找回来的。”
可是这个网也忒小了点吧……
“就用这个，散落在林间的声音，可以一只一只捉回来的。不过你得找根长一点的竿子。”
希林翻着白眼看看小丑，恨不得当场揍他一顿。
“你在这等等。”希林示意了一下，迅速起身去找艾利安。
后来，就不描述他们二人，如何拿长矛捆着捕虫网，在沉默的树林间捕捉破碎的语言片段了吧……挺傻了，足足找了一整天。
话语被拆分成基本的字母发音，像昆虫那样散落在树叶上。捕到了一只还要试试是谁的发音，别吃错了。
顺道他们也看了看那颗古树，样子没变。
全部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们才安心地返回皇宫。
706. 物归原主
这天早上查尼再次宣召哀穆勒主教觐见。同时安排了一些宫廷要员旁听。
“诶，你的嗓音已经恢复了？”等待的过程很无聊，查尼靠在宝座上，翘着二郎腿打哈哈。随口问了希林一句。
“回禀殿下，已经完全恢复了。”
后来哀穆勒急匆匆地跑来皇宫。这也是雅拉出的主意，每次都急吼吼地通知他，不给他太多准备的时间。
几位主教已经尽全力穿戴华美的长袍，还是看到角落里有个人衣服带着褶皱。他们年纪也都不小了，跑得快了跌跌撞撞的。
“太子殿下——！”
哀穆勒作为代表，恭敬地问好。
“来了就好，你们看看吧。”
仆人将非常沉重的一个托盘放在一张圆形茶几上，揭开苫布，便是希林与艾利安前几天找回来的血瘤玛瑙。
这宝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那些官员们伸长了脖子围观，发出啧啧惊叹。
带回来以后就没人碰过那颗巨型玛瑙。现在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驳落，有淡淡的淤泥恶臭。
金属表面残留的木质纤维也变黑附着在表面。
哀穆勒带着几位长老一同仔细检查，而后又低声商议了许久。
一个破石头有什么好商量的。查尼坐在宝座上屁股都疼了。
“哀穆勒大人，结果如何？我的侍卫找回来的这个，可是你们丢失的国宝？”
“启禀殿下——”哀穆勒犹豫了好一阵，低着头万分谨慎地回答道。
“殿下，经过我们辨认，这玛瑙上七根已经损毁的金箭等装饰物，以及镶嵌所用的金托底，都无疑就是教堂遗失的那颗玛瑙。”
“还有玛瑙背面为了镶嵌而打磨的部分，经过辨认绝无二致。”
“这不挺好，那就是了呗。”
“只是……”
“你还要说啥？”
“殿下——我是潜心向道之人，应当坦诚才对。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玛瑙，它本身的形态与原本的玛瑙不太一样……”
“啥玩意？”查尼没听懂。
“殿下，我的意思是……这个玛瑙看上去就是我们的国宝，但是它的外形发生了改变。而且说实话，好像变得比从前更大了？”
哀穆勒又回头看看几位长老的意思，他们也纷纷点头。
“似乎这一颗玛瑙，变得比从前大得多。而它的成色依旧纯正，似乎变得比从前更加名贵了……只是我们实在弄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这不挺好，你还赚了。”查尼一挥手，“多出来的价值就当我白送你们吧。行了，事情已经完结，你们抱走国宝吧。这东西是贼偷走的。我们皇室参观了教堂的圣骸，可没有打过你们宝贝的主意哦。”
“哎呀不敢不敢！我们绝没有过这种想法！”
“另外呢，国宝是镇国重器，价值不可估量，不应该拿它作为个人牟利的手段。你们参观圣骸的展览不要再举办了。”
哀穆勒听了心里哎哟哟一阵疼，断了条财路。可是嘴上又不好反驳。他连连称是。
“殿下所言甚是。国宝我们一定好好珍藏，绝不再轻易示人。”
“对了哦，那个被你们一顿鞭打的车夫在哪里，让我见一见他。他是我侍卫的好朋友，我看希林对自己的主子都没这么上心过。这是多好的人啊，让你小子掏心挖肺的。”
查尼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希林一阵汗颜。有时候他觉得查尼嫉妒心特别强，经常会暗地里瞪着自己。
宣召安塞尔觐见，又等了好一阵，那个臭家伙才从教堂赶过来。
再看到他，希林的确挺心疼的。好好一个人，看上去病得很重。脸色苍白，嘴唇也略带青紫。
看来住在帝国大教堂的日子里他过得不太好。
安塞尔不懂礼节，瞎几把一跪，口称：“太子你好。”
宫廷管家眉头一皱。
“算了。”查尼摆手没有追究。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安塞尔照做。
“你是什么人，干什么的，都和我说说。”
安塞尔自报了家门，据说是边陲小城里领主老爷的私生子，当过杂兵队长，同时本人也是个混混头子。
安塞尔挺聪明的，讲话口齿利落，思路也清晰。一听就是有点水平，查尼略微点点头。
而至于他随主教大人来到帝国，也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生母。小时候听闻母亲被赶出家门，去帝国谋生了，心里才一直有这个念想。
“诶，安塞尔。”太子试探性地问了问，“你当过兵，又挺聪明的。要来当我的皇家侍卫吗？”
本来是普通人做梦都想要的美差，想不到安塞尔二话不说就拒绝了。
“太子，我是个粗人，放浪惯了。这么体面的活我干不来。我还是在小教堂里当过保安兼职马车夫吧。”
“切！”查尼听罢一声冷笑，“你这个臭烘烘的样子本王子还嫌你脏呢。”
顺便，查尼又瞪了希林一眼，“果然是你的好朋友，真是一路货色。”
从早上到现在，希林明明就一句话都没讲过。今天究竟怎么招惹到太子了……
“安塞尔，那这么办吧。”查尼换了一边靠着，“你是圣天使大教堂里唯一的保安，按照这座教堂的规模，理应有骑士驻守。本王子册封你为圣天使大教堂的骑士，如何？”
安塞尔一听乐了：“嘿嘿，当初我与希林、罗尔结伴一同来帝国闯荡，他们两个小家伙一个在骑士团当见习，一个来皇宫当侍卫，但是如今我要第一个当真正的骑士了，哈哈！”
那哀穆勒主教听了，气得嘴都歪了。小声嘀咕说：“圣天使教堂都要塌了！满地的流民乞丐，竟然里面还有个皇室册封的骑士？这什么道理！破庙里还有骑士？”
查尼听见了，垂着眼睛昂起下巴，高傲地说：“这个提议不错，圣天使大教堂破败神殿下的骑士，就是你的封号了。本王子在此册封你为破败神殿的骑士。”
安塞尔又没读过书，这些词儿听起来牛逼就行，他才不管啥意思呢，乐呵呵叩首谢恩。
时间匆忙，没有像样的仪式。查尼随手在羊皮纸上写了封号送给安塞尔。教他以后找个工匠做在什么地方都可以，这张纸就是凭证。
至此，安塞尔因祸得福，连连称谢。
724. 宫殿顶上的乌鸦巢
皇宫里又迎回平静的日子。可怜的玫兰·沙佛隆小姐为了自己的野心，伤情稍微好了一点就咬着牙回到皇宫上班。
听闻“希林的妹妹”新蒂瑞拉已经由于触怒太子被永久驱逐皇宫（这当然是查尼信口胡编的），她还假装好心地劝慰查尼不要太过思念那位妹妹。
“殿下切莫伤心。只要她诚悔过，我相信她有机会获得殿下原谅的。”
“嗯，说的有道理。要么我让希林下周接她回来吧。”
查尼方才还是忧伤的神情，一转眼破涕为笑，变天都没有变这么快的。玫兰差点就嗷地一声昏古去。
查尼就是为了看她这副气得要死还硬撑着讨好的表情，刚刚已经偷笑许久了。当着玫兰的面还摆出一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傲慢模样。
后来闲聊的时候，说到皇宫里丢失的首饰，玫兰坦言：“殿下，我也有丢失的东西呢。不是特别贵重的物品，所以没有说出来，怕惹您心烦。”
她嘴里的不太贵重，也就是没超过一间民房的总价的意思。
二人一同感叹，真奇怪呢，也不晓得什么人干的……
望着皇宫内院漂亮的草坪，玫兰提议一起去散步解闷。他们二人带着手下一众侍从、仆人，浩浩荡荡地走去皇家庭院里溜达。
是日春风和煦，是散步的好日子。
“殿下您看，一只大乌鸦带着小乌鸦在觅食呢！真可爱。”玫兰卖弄着她的温柔。
希林一抬头，喝，什么玩意啊……
那是三只眼睛的一只半乌鸦和一只眼睛的半只乌鸦在皇庭上空飞。乌鸦全身都是黑的，谁也没注意到它们俩的特别之处。
它们可不是温馨的母子。因为一只乌鸦与另一只发生了肉体融合才难以分开。而且那两个嗜血吃人肉的怪物有个共同的目标——希林的肉身，才恋恋不舍一直没有离开。
“哟，那对乌鸦是小野蛮人的宠物。”查尼抬头看看，颇有些酸酸的味道，“我好几次看到他拿自己的午饭去喂乌鸦了。”
“是吗？你还养宠物呢？”
玫兰笑起来样子很甜，但是希林听不到她内心的笑声，所以能判断这是假笑。不得不说，她假笑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破绽。
“喂熟了而已。”希林答道。
玫兰朝着小乌鸦打招呼，拿自己的点心出来示意它飞过来。
“嘿，小家伙，来吃美味的蛋糕呀！”
希林浅笑不语。这乌鸦可是吃人肉的呢，还是别让她知道为好。
“它会过来吗？你平时都怎么喂的？”
“它喜欢吃带血的肉，小姐。这种动物比较危险，我建议您不要……”
话没说完，小乌鸦从皇宫屋顶俯冲下来。
别看它是“小”乌鸦，靠近以后个头真是不小，翼展将近三尺。漆黑的利喙绝对能轻易衔断少女的手指。
玫兰大惊失色，手里的蛋糕瞬间滑落。
只见那乌鸦冲着她头顶上过来，她双手捂着头，扑进查尼怀里。
而小乌鸦呢，爪子略过她的头顶，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天呐……它好凶……”玫兰惊魂未定。
这时她的卷发从头顶滑落。
“哎呀，这个小偷！”玫兰摸摸头上，“我的头饰，被它衔走了！”
“一只乌鸦竟敢如此造次！希林，我命令你立即夺回玫兰小姐的发饰。”
道理上讲的确有失太子的颜面。希林不得不令命照搬。那只乌鸦盘旋一周，又朝宫殿顶上飞回去。
“它大概是把巢筑在上面了。”希林只得请宫廷管家帮忙，找梯子爬上去。
宫殿那么高，根本不是一个梯子就能爬上去的。仆人们从库房里找来三层梯子，组装好了才能爬到石柱顶上——那是只在皇宫翻修的时候才会搬出来的器械。
然后，希林还要背着小梯子上去，再爬上琉璃瓦装饰的拱顶。
忙得这么热闹，好多仆人都在围观。玫兰和查尼的散步活动也临时改成围观希林耍猴了。
少年一个人爬上去，身影越来越小，下面的人都眯着眼睛看。
上面的建筑物架构丰富。远看好像挺容易攀爬，在近处才知道这些巨石多么高大，比希林整个人都高，很难顺利地穿梭。
嘎——嘎——
大乌鸦立在高处，监视着希林的一举一动。少年能够清晰感受到它的敌意。
“让开，别打我的主意！”
希林提着剑小心翼翼都在砖瓦边缘，草坪上的观众都吓得大叫。
他一向有点恐高，为了保持平衡尽量不去低头看。
大乌鸦见他表明敌意，立即扑腾着过来，张开嘴巴，伸出锋利的爪子。
希林蹲下身子躲过它的俯冲，左手紧紧抓着砖缝，免得被它扑下去。而后朝那一团黑羽挥击长剑。
混乱之中，剑刃击中了大乌鸦的鸟喙，希林清楚地感应到清脆的撞击感从剑锋处传来。
大乌鸦疼了，才仓皇逃离，落在更远的地方继续监视。
希林这才放心地继续前行。
“哦，我发现了，你们把巢筑在这里了！”
一处石雕脚下，规则的镂空石板里面塞了些干草，小乌鸦正蹲在里面窃笑。
金光闪闪的发饰压在小乌鸦肚皮下面。而它那一只满身游离的眼睛，此刻正在肚皮上，贪婪地注视着希林。
“大的我都不怕，还怕你这个小家伙么！”
希林引剑去戳，小乌鸦很机灵，躲进石板里面，任凭希林怎么戳也够不着它。
“混蛋……真狡猾！”
希林绕着石板看看，这么小的地方自己又没可能钻进进去。也不知怎么的，他灵机一动，想起自己口袋里有好些玻璃珠子……
“你们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吗？”
希林翻出一把玻璃珠子，在小乌鸦面前晃一晃。阳光下这些珠子里面闪着五光十色的光辉。人类的话一眼就看得出这些玩意不值钱，对动物来说却一样地耀眼。
“给——”希林朝石板缝里扔了一枚。
小乌鸦放开嘴里的首饰，好奇地啄起玻璃珠。
“喜欢吗？我还有好多呢！”
希林随手一撒，一把玻璃珠子在琉璃瓦上跳动，滴溜溜滚向远处。
远处的大乌鸦欢喜地扑腾过去抢夺。小乌鸦看到了也很眼馋。它放下嘴里的玻璃珠，飞出去找更多的。
希林顺便看到了乌鸦的老巢。那里面还藏了好些珠宝首饰之类的物件。
“这些都是什么？你们两个贼！”
少年小心地讲它整个巢翻出来，把它藏匿地珠宝悉数取出。这里面不仅有玫兰小姐的发饰，还有珍珠项链、耳环戒指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颗假牙。
“小怪物！”
希林带着乌鸦的赃物爬下拱顶。那些东西拿给宫廷管家辨认，好几桩失窃悬案就此真相大白。
同时，因为
708. 寻亲告示
安塞尔现在不一样了。皇太子册封的骑士。一不小心名震乡里。那片混乱的古老街区里出了个真正的骑士，一下子故事就被传开了。
他来帝国寻母的事情一同被传扬，很快就有人自称是他的母亲，前来相认。这一认亲可不得了，居然一口气来了三个妇人。
“一个人不可能有三个妈。希林你可得帮我看看，到底哪个是我的老娘。”
安塞尔拉着希林躲在宿舍里，从门缝能看见教堂的大厅里坐着三个不同穿戴模样的中年妇人。
“你十万火急喊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哎呀，你不是会那个嘛……读心术！”安塞尔想得挺明白，“你在旁边听听，谁说的是真话，就能帮我找到亲妈了。”
希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一踏进教堂的时候就能体会到。好吧，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暂且答应他。
“你对自己的母亲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有什么办法？那时候我连两岁都没有，谁记得啊……”
希林叹了口气随他出来。三个妇人已经和拉森纳吵成一锅粥。全都嚷嚷着立即面见骑士老爷，而且都声称自己是真的，另外两个是骗子。
“你们安静一点，一个一个说话。”希林喝止他们。
一见是衣着华丽的皇家侍从，三名妇人立即冲上来说自己是希林的亲妈。
“都给我闭嘴！”希林怒斥，他指着坐在一旁的安塞尔说，“这一位才是太子殿下册封的骑士。”
三位妇人也看出来安塞尔恐怕是个穷光蛋，表情十分失望。但很快还是平静下来，挨个站好。
“我是太子殿下的侍卫，来监督骑士与真正的母亲相认。你们谁如果敢对我说谎，就会被扔进大牢。”希林说得有模有样，“我大人大量，骗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三个妇人互相看看，谁也不退缩。“我是真的。”“我才是真的。”
看三人的打扮，都是穷苦的妇女，做女佣、保姆一类的工作，四十出头就已经老得不像样子。
第一个妇人黑胖黑胖的，肤色和眼睫毛跟安塞尔有点像；
第二个妇人又白又胖，长得挺凶恶，看腔调是帝国本地人；
第三个妇人又瘦又小，低着头一副受气面孔，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希林走近了，她们就争着要先说。
“你过来。”希林唤弟一个人，“把你的情况说一遍。”
“大老爷，我年轻的时候啊……”她说着说着先哭起来了，“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和男主人偷情生了孩子，后来被他们赶出来，那个孩子我再也没有见过过了。”
“你看看，我和那个骑士老爷长得多像，我就是他亲娘啊！”
安塞尔也挺期待的，等着希林的判决。
希林静下心，搜索着妇人周围的心声。
这样普通的人类，心理没有任何防线。她的内心就像她嗓门那么大。
但希林找到的不止这些。当他完全沉浸下来以后，还看到一些灵体跟随在妇人身后，轻声诉说一些往事的片段……
捕捉到那些灵体，他甚至能知晓妇人从前的往事。
继续倾听，希林见到了一间冰冷的木屋——那是一片狭小的记忆殿堂！
有个年轻的母亲在哭泣，她的孩子死了。空气中聚集了许多悲伤的灵体。
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但是由于过度悲伤，她已经不记得这一段经历，而是坚称自己的孩子只是走丢了。
希林默默看完这段记忆，周围的气氛恢复到正常状态。他没有给予任何评价，转身离去。
“下一个人，开始你的陈述。”
“大老爷……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一位老爷发生了关系，生了他的孩子，却被正室夺走。这么多年了一直失去联系。”
希林贴近她，仔细寻找她身体周围的记忆灵体。那是一座阴暗的大户人家宅邸。颇有心机不甘命运的女仆，和严厉霸道的女主人在争执。
她挨了打，被赶出家门……
时空回到现在，这位妇人脸上仍然写着那种不甘。甚至满怀期待，设想着即便安塞尔不是自己的儿子，也可以介绍自己的女儿和他认识。
“最后一个人，轮到你了。你说吧。”
“大、大老爷……”她低着头，说话结结巴巴的，“我年轻的时候，家乡在帝国东南边陲的小城，我是领主老爷的小妾，生了孩子以后，被正房妇人赶出来，流浪多年……”
她长得和安塞尔完全不同，但讲出来的身世经历却十分切合。
希林又靠近她倾听她的记忆。那是一个炎热的地方，有泥土搭建的巨型城堡。领主老爷是个大胡子老头，她的家是一张地毯和一条遮荫的帘子……
而继续看，又是一段悲伤不堪的往事。她陈述的部分也是真的，而另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被选择性地遗忘。
希林从这段记忆里逃出来，一时间五味杂陈。她们都是可怜的人罢了。
少年长叹一口气。
“怎么样？什么结果啊？”安塞尔还期待地等着呢。
“安塞尔，你一定要个结果吗？”
希林欲言又止，从他的脸色上看也能猜到什么情况。安塞尔是个聪明人，他有些失落。
“那么我再等等，还会有别的人来嘛。”安塞尔说得未免有些失落，站起身说要去喝一杯。
“我长得这么英俊帅气，我亲妈肯定是个大美女。什么时候有美女来认亲再说。”
希林走回到安塞尔身边，轻轻揽着他胸口。“让我看看你的记忆殿堂吧……我现在就能给你答案。”
希林的额头抵着他背后，他身边环绕着好些哀怨的记忆。这个人也曾经手刃过不少冤魂了。戾气很重，身边就会这样。
从他纷乱的记忆里寻找，希林也不敢确定这些琐碎的片段是否相关。
他看到了埃塞斯的旷野。熟悉的植被、荒芜的郊外。冬季的鹅毛大雪，天寒地冻。
希林倒吸了一口冷气。积雪下有具已经死亡多时的尸骸。已经看不清面容了，只能从衣着上看出是个妇人。
时光瞬间退回现在。不知何时希林的脸上都是泪水。这颗灵体跟在安塞尔身后多久了？一直不停地诉说这幅画面？
“走开——全都走开——”
希林奋力扑散萦绕在好友身边的戾气。
“嘿、嘿！”安塞尔又怪叫起来，“我背上还有伤呢！你轻点！”
当他发现希林在无声地啜泣，又感到非常地莫名其妙：“你哭啥？”
一开口无法言语，成了大声的哭喊。
希林摇着头，过了很久才忍住哭泣，“不要再找了，好吗？”
安塞尔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
“创造你是造物者的意图，你只是经由妇人的躯体来到这世间而已啊，不要再找了……”
“你这家伙……讲话的味儿越来越像老主教了。”
768. 突如其来的幸福美满
太子殿下除了送个安塞尔一个名号以外，还允诺旧教堂旁边兴建的居民小区会划给他一座适合身份的宅院。
幸福就是来得这么突然，这个家伙美滋滋的样子真不像话。
希林返回皇宫以后，玫兰小姐对他的态度也好了很多，大概是因为帮她寻回了丢失的宝物，并且“大义灭亲赶走了争宠的妹妹”（至少她这么认为）。
但是太子殿下对他笑盈盈的态度就有点令人不适了。查尼贵为皇子，看谁的脸色都像是欠了他钱一样的。尤其是对希林，经常因为一丁点小事就抱怨。这么突如其来的友善……
希林很拘谨地报到。
“过来，希林，在我身边坐下。”查尼招呼他，“我们聊聊。”
“有事吗……？”
希林真是觉得，软垫下面突然冒出一把刀子都不奇怪，查尼大概一辈子都没对谁这么微笑过。
“你小子年纪也不小了，要不你也结婚吧？”查尼自说自话道，“新娘我已经有人选了，就是我妻子的侍女——馨贝儿。”
果然，就说他不会平白无故献殷勤。
“怎么样，今日风和日丽非常适合结婚。你们二人身份相当，她也挺好看的，我说就……”
查尼肯定是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殿下……”希林提醒道，“我不可以。”
“怎么，你要练童子功吗？”
“我是吸血鬼啊，您忘记了吗。我不可以结婚。”
查尼眉头一皱，熟悉的臭脸立即回来了。“你什么意思？吸血鬼就不能结婚？你怕自己半夜饿了把她吃了？”
“殿下，我与恶魔签订契约的时候，遭到了他的诅咒，他说我不可以再与人类建立任何契约，包括君臣、夫妻。我担心贸然结婚会给她带来可怕的不幸。”
“哼，希林洛斯，你就在这瞎编吧，谁也没见过你的恶魔，你乐意怎么说就怎么说！”
“殿下，我可以发誓所言属实。我从不说谎。”
查尼咬着嘴唇生气。希林倒是更加关心馨贝儿的情况。“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查尼把脸撇过去，支支吾吾地说：“啊，就是那个嘛，她一不小心怀孕了。”
“什么？！”
希林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对照查尼这幅怂样，才恍然大悟出了什么状况。可是他仍旧觉得特别无语。
“殿下，您……”
“干嘛，又不一定是我的咯。没准是雅拉的呢。”
此时雅拉站在屏风外，听到王子喊他，还探头进来答应。
“殿下您喊我？”“没事，走开！”
“殿下，您真的不应该……”
“怎么，你还要来管我？你现在的口气就跟我舅妈一样的。”
希林也知道自己无权苛责太子。他叹口气问道：“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就……前几个月嘛，那时候你又不在咯。你这个玩忽职守的侍卫。”
（希林：这特么还怪我？）
查尼也是语焉不详，“反正她这个人你也知道，说什么都听也不会反抗，她又没不同意咯，我当她喜欢这样呢，反正就……反正也是茜茜缇娅派她来问这问那的嘛……”
“总之呢，她就那个啦。”
“那她现在什么情况？”
“被茜茜缇娅个婆娘发现了。”查尼一伸舌头，就像小孩子做错事那样。
“天呐——”
“我也是听过来打扫的仆妇说的。”查尼讲的是云淡风轻，根本不管自己什么事一样。“她被发现了，碰巧最近嘛，玫兰一直暗地里让她不爽，所以她对我意见很大，所以就对她意见也很大……”
“她究竟怎么样了？”
“听说被锁在厨房的柜子里……好几天了。”
说到这，查尼脸上终于有了点愧疚。
“帮帮忙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愿意和她结婚的话……把她送回修道院吧。”
大肚子怎么送回去啊。希林急忙站起身：“无论如何，我先救她出来，带离皇宫再说！”
“那就交给你咯。”
离开太子的寝宫，希林即刻前往厨房。找一位仆妇询问后，很快得知了馨贝儿被关押的位置——一间壁橱，也就三尺见方，估计她是蜷缩着身子躲在里面。
“哎，那天她被太子妃毒打，逃走后躲在这个壁橱里面。被太子妃找到以后，索性拿铁链给锁起来了。”
仆妇很可怜这孩子，“我实在不忍心看她这样。”
“馨贝儿你在吗？”希林敲敲橱门，又想起她从不讲话，便说：“你在的话，敲敲门好么？”
过了片刻，有微弱的声音敲了敲门。
“别担心，我立即想办法救你出去！”
铁链这么厚重，可得找个大号锤子来砸。希林立即又去仓库找工具。
当他忙着从铁匠那里翻找锤子的时候，有个脑袋从工具筐里冒出来，吓了周围的仆人一大跳。
是个小丑！
“大哥，找锤子吗？给——”
他将大铁锤递给希林。
“嗯……”
希林接过铁锤，可是转而又想：“诶，你这家伙竟然又溜回皇宫了？”
“嘿嘿……我偶尔回来看看，找点艺术创作的灵感嘛。”
“既然你在这，我也用不着铁锤了。帮我去紧锁的那间壁橱里，把那个姑娘救出来吧。”
“好呀。”小丑爽快地答应。
不多时，小丑背着啜泣的馨贝儿从铁匠的大箩筐里爬出来。她果然身上都是伤，脸色苍白，样子非常虚弱。
“没事了。”
希林吻了她的额头，又赏给小丑一枚金币。
“我们现在就离开皇宫。”
馨贝儿点点头。
策马离开皇宫，馨贝儿坐在希林身后。希林也很头疼啊，他自己在帝国还没有房产，实在没有地方安顿馨贝儿。尤其是她从不言语，独自生活令人太不放心。
而想到帝国生活的朋友们，纳特？他还在读书，宿舍里不可以住异性；罗尔？想都不用想，他这辈子绝不会接近精神恋人以外的任何女子……要么坦雅，他工作的风月场所不太方便女孩子居住。
想来想去，除了安塞尔即将要竣工的宅院之外，没有更好的去处了。而且那家伙，勉强算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吧！
“我带你去找我的朋友，请放心，他绝对是个好人。”
说罢希林策马踏上皇家步道，看来今天不得不返回圣天使大教堂了。
傍晚，安塞尔喝两杯酒，哼着小曲在教堂外面溜达。打老远就能看到希林的骏马带起的烟尘。
“哟，侍卫大人您怎么回来了，还有事吗？”
“安塞尔，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希林表情严肃。
“怎么了？”
“你自己岁数也不小了，要不早点结婚吧。”希林说的还挺严肃，“我有个朋友想介绍给你。其实你们应该认识的，她也是你的埃塞斯老乡。”
安塞尔真的就是个聪明人，一眼看穿了希林的把戏。
他冷笑一声，抱着手反问：“希林洛斯，你这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你懂不？傻子都看得出你有什么企图。这姑娘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我无功不受禄，可不要白捡的老婆呢！”
“你——！”
希林还以为安塞尔这种好色之徒至少会看馨贝儿一眼，哪知道他撒腿就跑跟见了鬼一样的。
“给我站住，混蛋！这是皇太子钦点的婚事，你今天立即给我结婚！别跑！”
希林急忙去追，想不到这小子跑那么快，果然是当贼出身的。
“站住！”
安塞尔跑到一个土坑前面摔了一跤，希林跳到他背后把这家伙按在地上。再回头已经跑出一里地了。
“我们好端端地说话，你跑什么跑！”
“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你又不是我爹妈，凭啥包办我的婚姻！”
“怎么不能包办了？你一个破庙的骑士，穷惯蛋光杆司令，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自由？我可是钦差侍卫，替皇太子办事的……你今天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二人说着说着扭打在一处。希林又不忍心伤着他，二人互扯头发撕领子打得好像三岁孩子。
“妈的！”
还是希林更机灵一点，一拳打到安塞尔脸上，又理了理自己的袖口衣领。
“安塞尔，我平日里也不求人，难得请你帮我一次。何况你自己不也嚷嚷着要结束单身么。”
再说就要拔剑了。
“我现在白送你一个新娘不好么？”
“白送？你还白送绿帽子了吧！”安塞尔喉咙被膝盖抵着一阵鬼叫。
“喝，你还挺聪明的，这都看出来了。”
“看不出来的人是傻吧……”
“送你个老婆，还附带个孩子，这不挺好的么。你要是不同意的话，就下地去找你亲娘吧。”
“妈呀……太狠了吧，你……”
安塞尔这个人似乎不吃硬的这一套，光是尖叫也不见他同意。希林又想出个办法来，威逼利诱道：“安塞尔，你在教堂上班工资也不高，要不这么办吧。只要你同意结婚……”
希林算了算自己的工资，“我每年付给你十二枚帝国金币，如何？这笔钱作为母子的抚养费，而你是监护人，可以支取其中的三分之一。”
帝国金币诶。那可是皇室支付给希林的工资，每一块都是成色完美的金币。最值钱的钱莫过于这个了。
安塞尔一听眼睛亮了，根本就不介意什么绿帽子解盘的事情，站起身拍拍尘土。“行吧，爷也到了结婚成家的岁数，早点结婚挺好的。”
他大量一番馨贝儿，美滋滋地问：“我结婚了以后她可就是我老婆咯，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可不能再反悔带走的噢！”
“没问题，成交。”
“诶，不过再问你一句，这孩子到底谁的啊？”
希林想了想，觉得还是别说出去为好。
“你永远都不要知道最好。”
“哼！我还懒得知道呢！”
所以说幸福来得很突然，去年这个时候安塞尔还是个穷惯蛋，如今有名有钱，房子、老婆、孩子，一夜之间全有了。
希林也由衷替他感到高兴。而至于钱么，都是小事。查尼得知事情圆满解决以后，非常愉快地批准了专项资金。
727. 夏至日武道盛会
本来说是春分日的盛会，由于各种原因一拖再拖，眼看都要入夏才最终敲定了时间。夏至也勉强算个节日，总不能等到秋分吧。
武道盛会将会邀请帝国注册在案的大小骑士团参加，有列队游行、步下马上的个人比武和团体对决。
整个赛程为期七天，第一天的盛装游行和最后一天的各项决赛时，皇室成员会全员出席。
但是鉴于目前老皇帝的生体状况，恐怕一场比赛都无法出席了。他从教堂返回以后，身体每况愈下。恐怕圣骸和国宝玛瑙的神圣力量都不足以挽救老人家的生命。
幸好帝国还有两位王子，在旁人看来，只要帝国后继有人，这一切都没什么可担忧的。
武道盛会期间，帝国广场还会搭建临时的集市，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这段时间邻国富家公子小姐会纷纷过来撒钱，帝国青年男女也约会游玩。
所以说这个节日对帝国来说很重要，对各行各业而言都是。帝国各行各业商会的代表都会早早向太子递交参与的请求。
而这一系列的统筹，都查尼都全权交由玫兰处置。可以说盛会是在玫兰大小姐以及整个沙佛隆家族的协助下完成的。
玫兰的确是非常会张罗的人，她还结合自己擅长的领域提出了许多中全新的计划，这一次的盛会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规模盛大。
游行日当天，她为自己设计了华丽的登场，有一百辆鲜花马车载着帝国的淑女名媛组成后援团，她自己的马车与太子几乎并驾齐驱。
沙佛隆家族的花车队伍则紧跟在皇室之后，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由于帝国人口众多分工详细，整个盛会几乎不需要希林参与。他尽心尽力服侍刁钻刻薄的主子就好。
偶尔站在皇宫大殿，俯视能够看到下面的仆人们热火朝天地准备。
他本人最密切的一次参与就是游行前一天，参加了皇室队伍的排练。
车马队簇拥着太子的空马车，沿着预定的路线走了一遍。希林所需要做的，仅仅是骑马跟着前面的人。他那三名年轻的随从也骑马跟在身后。有时候他们窃窃私语些下作的话题，但是当着希林的面都表现得比较尊敬。
“挺无聊的。”少年打个哈欠。耳畔没有了恶魔的低语，最近也过得太平，感觉一切都平平淡淡，自己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谷仓里的一粒米。
庞大的帝国就会给人这种感觉，寂寞的安全感。
排练结束以后，时候不早了。三名随从问希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希林依旧是拒绝。
“我安排你们的工作，你们每天都在做吗？”
“报告队长，每天都坚持。这是他们的签收记录。”高个子的黄毛拿出一个本子。
这是安塞尔、康索和纳特签字的本子，安塞尔连字都写不来，画了很多七扭八歪的圈，一看就是他的笔迹。
为了保证他们不会闲着，希林时不时安排他们去朋友那里捎信。
“嗯，可以，我看过了。”希林合上本子。“明天游行结束以后，我带你们去吃大餐，然后泡澡，好吗？我请客。”
这也是侍卫长教他的，偶尔贿赂一下属下，他们会更加忠诚。希林哪怕自己不能吃人类的食物，也会装装样子。
“哇，太棒啦，哈哈！谢谢队长。”
“好了，今天就这样，值班的人和我去见太子殿下。”希林很快又收起了笑容。
接下来他带着黄毛去查尼的办公室。期间为了抄近路，途径了茜茜缇娅的寝宫。远远地看见她，没想到她竟然奔出来喊住自己。
要说她呢，最近形容憔悴，而且形单影只地没人过问。馨贝儿被锁在橱柜中一周以后，厨房的储藏室弥漫着恶臭。宫廷管家实在忍无可忍，带人敲开了了橱柜。
里面只有一把铁锤和一只腐臭死老鼠——馨贝儿不知所踪。
王妃的恶毒很快在仆人们之间传扬，她更是受到无形中的冷落。而她昔日最好的朋友希林，也开始疏远她了。
“希林洛斯！连你也觉得我应该宽宏大量一个破坏我婚姻的贱人吗？凭什么你们合着伙欺负我！”
希林甚至都不想转头看她一眼。
“我不喜欢恶毒的女人。你做得太过分了。”他站在远处回答。
“恶毒？”茜茜缇娅根本不顾旁边还有仆人，厉声质问，“你不是一样的冷血杀手吗？昔日蛊杀皇后，你没有份吗？你装什么纯良！”
“昔日皇后贵为国母，竟然动用帝国的武力追杀一个卑微的舞女，这样的女人实在令我不齿。而你——”
希林生气的时候，眼眸里闪着幽光，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他散发着寒气。
“如今你贵为王妃，你的衣食无忧生活富贵，为什么要和一个卑微的小姑娘过不去？有必要置她于死地吗？”
“我……我没有杀她，我只是想教训她而已！而且她也没死。我听说了，腐烂发臭的只是老鼠。她逃走了……”
茜茜缇娅话说得有些迟疑，转而又怀疑起希林：“是你干的吗？你神通广大，当初是你从未知的地方把她带来，如今也是你把她带走了，不是吗？”
“这些与你都没有关系了。王妃娘娘。”
希林站得离她远远地。男女有别，这也是宫廷基本的礼节。对她，当作是工作关系就好。说完话，少年随即离去。
随从在他身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以后尽量避开这里吧。”
事实上，宫廷里的仆人们也都选择这么做。
661. 帝国盛景
有的时候王子兴致盎然，希林会陪着他登上皇城山的山顶，饱览帝国风光。
富丽堂皇的帝国，总人口超过一千两百万、占据广阔土地和海洋，坐拥五千年以上历史的人类政权。虽然几经权力更迭，依旧是世间的雄伟奇迹。
帝国的首都是帝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这一座繁华古老的城市脚下，最早是名为“芙特兰妮娅”的土地。这里有时被简称为“帝国”。由于语言上的混乱，人们混淆了其中的概念。实际上对不同人来说，这片土地的意义也完全不同。
帝国所在地，有人类居住的历史超过五千年，此处自古以来是人类聚居的繁荣地带。而目前的帝国建制于两千年前，由初代君主查士尼斯大帝创立（查尼王子与他同名）。
尽管帝国经历了许多王朝更迭，皇帝不晓得换了多少个。但因为分封建制的体系还在，史学家仍旧认为是同一座帝国。
皇城山的位置，在德里纳海流入广阔大洋的狭窄入海口，犹如明珠一般镶嵌于此。
以出海口为界，东岸是军事属国萨拉什，由塔拉克大将军镇守；西岸则是帝国引以为傲的经济、文化中心。
帝国的方位错落，从不同的角度观察有不同的层次。
从东西向看，比较明显的是新、旧城区的区别。东边沿海的地区是新建设的城区，西边靠山的内陆地区是最古老的城区。
一条主干道横跨帝国，连接着新旧两座皇宫。
而从南北向看，皇家步道又将帝国分为上下。上城区多为驻军和军队附属的城区，下城区多为繁华的商业区和密集的居民区。
皇家步道一侧，还有数千年历史的引水渠，是帝国辉煌文明的见证。
帝国首都城内共有三十六处行政区划。其中包含皇城山、驻军营区、教廷区和诸多居住、商贸为主的居民区。
其中博物学院所在的“学院区”、帝国大教堂所在的“教堂区”，和上皇城山脚下的“花园区”，是三处最为富贵荣华的城区。
其中占地范围最大、人口最多的，却是最为贫穷和混乱的城区。那里占据首都三分之一的土地，却没有行政长官或是军队，完全无人管理。
因为包含旧皇宫和圣天使大教堂。而被人称为“圣天使管辖的城区”。据说那是帝国最古老的发源地，最早的人类居住记载历史超过一万年。
极目远眺，帝国的尽头，沉重压抑圣天使城区的区域是一座巨大的秃山。那里没有任何自然资源可以利用，据说开创帝国的查士尼斯大帝长眠于此，那是他往生的宫殿。
如果问帝国有什么一定要游览的地方，皇城山、帝国大教堂和圣天使大教堂都是帝国最具有标志性的建筑，其中皇城山上的宫殿最为宏伟壮丽。
可惜西边的旧皇宫早已衰败，否则以当年的恢弘气势，绝不亚于如今的皇城山。
除此之外，帝国广场、许愿池、角斗场、大剧院、各色浴场、帝国博物学院、沙佛隆家族的府邸等等，也都是富丽堂皇的人间奇迹。
皇家步道从新皇宫起始，直至旧皇宫的废墟。这是帝国首都不容忽视的人造界限。
步道前半段与新皇宫交接，远远出高于地面，上层宽阔平坦，据说能够允许一百辆马车并驾齐驱。帝王御驾亲征时，会率领全部的军队从步道上走过。凯旋时更会将步道铺满鲜花。
平日里，皇家的使者可以通过步道快速穿行帝国，但平民百姓不允许随意踏上步道。无形之中将帝国划分开来。
步道在与帝国广场相交的位置回归到水平线的高度，后半段连接旧皇宫，与普通的马路无异。
所谓帝国广场，是一处开阔的空地。周围坐落许多重要建筑，是帝国社会生活的中心，也是皇室与民同乐的地方。
广场北侧是帝国角斗场，南侧是帝国大教堂，西侧则是一片繁华的商业区。这一带是帝国的中心腹地，自然形成了最为热闹的人群聚集地。每到节日，帝国各个阶层的居民都在此欢庆。
帝国繁华的广场周围，还有浴场、剧院、大饭店、赌场等等商业设施，可谓人间天堂。外国游人都会赞叹不已。但记得多带钱来，帝国的享乐不是谁都消受得起。
帝国竞技场沿着步道修建，呈半圆锥形。最底部是赛场，一侧层层环绕着看台，另一侧平整高台则是皇室出席的专用位置。帝国的大贵族在临近赛场的位置都有家族固定的位置，其他帝国居民则根据出身坐在相应的层次。
平日这里会举办比武、赛（马）车、斗兽等赛事，偶尔还有歌舞表演。重大节庆时，则是帝国上下全部的骑士团出席的武道盛会，通过比武较量选拔优秀的人才。
为了彰显皇恩浩荡，帝国的比赛都是免费的、任何人都可以观看。甚至奴隶、外乡来的野蛮人也可以，当然热门赛事要抢票。比赛期间还赠送面包和饮水。比赛的同时，赛场外面也会搭建临时集市，各种商贩兜售纪念品、居民聚会游玩不亦乐乎。
帝国大教堂是帝国精神领袖所在地，帝国文明的瑰宝。大教堂是一座拱顶的建筑群，神圣国土威严伫立。它和新皇宫几乎为同一时间建造。
帝国大教堂的南面，是帝国博物学院。
皇城山南侧脚下，则是帝国最为奢侈的富人区，住的都是官员、富商。这里一间房子价格相当于郊外的一片庄园。
再向南边，临近海岸的狭长港口，则是灯红酒绿的步行街。是帝国纸醉金迷的另一种繁华。
偶尔有一些大家族的古老宅邸坐落在帝国各个区域。
沿着皇家步道继续向西，经过一段平静的居民街区，却会看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破败景象。那里是帝国的旧城区，圣天使的城区。
临近步道，是早已坍塌、废弃六百年之久的旧皇宫。昔日气势还在，只是没有了红砖绿瓦，剩下一片碎石荒草。
旧广场背后，则是帝国最古老的教堂——圣天使大教堂。它与帝国同寿，据说是在五千年前神庙的基础上改建、供奉盛赞大天使的教堂。它曾经是帝国荣耀的棘冠，如今却是破败的蔽裳。
尽管圣天使大教堂濒临塌陷，仍旧有修士居住在此。而且教堂外的空地上聚集了大量无家可归的流民。当朝皇帝在此筹钱修建了一些安置住房，也是功德一件。
在帝国谋生的一年多时间，希林以及逐一拜访过这些地方，一朝登高将帝国的盛景尽收眼底，别有一番感触。
728. 烈日下的愁云 其一
翌日武道盛会如期举行。帝国的居民们为了一睹太子的尊荣，天还没亮就夹道相迎。
城中街道张灯结彩，居民们盛装出行。不多时，皇家步道以下都被人群挤满。
日出的时候宫殿大门全部打开，皇室的护卫车队从卫队营出来，停在宫殿门前。查尼携着新婚妻子的手踏上马车。
人多的时候，查尼的表情就变得非常严肃。他头戴纯金的桂冠，披着裘皮装饰的长斗篷。天气这么热，他华服下面还穿着珍珠衫，凑近了会看到他脖子上都是汗水。
茜茜缇娅很憔悴，穿着新婚时的旧裙子。身为贵族竟然会在人前穿同一件裙子，一定会被人暗地里嘲笑吧！
玫兰·沙佛隆与她相比，则是神采奕奕。太阳光落在她的金发上。她穿了与王子相称的华美长裙，以宫中女官的身份陪同出席。查尼在踏上马车之前还朝她笑了笑。
再接下来，车队走出皇宫，来到步道前。此处早有帝国五彩旌旗的骑士团分列等候。
放眼望去数千人的队列各色彩旗招展。各队的铠甲外面披着自家颜色的斗篷或罩袍，盾牌上绘制的各种徽帜。
如果时候鲜艳的颜色都不足以表达他们欲求出挑的心情，还有人在头盔上装饰了兽角、羽毛。
希林一边看一边会偷笑，他看到一个头盔上顶着火龙雕塑的家伙。当然，还有个人他可能自己不知道，他的头上有只两脚小鬼。
有的队伍在盾牌上绘制了令人发笑的图样。希林看到一家盾牌上画裤衩的队伍。还有三条腿什么的，见着这种队伍，敌人也会笑得不能自已吧！
荣耀骑士团的绿旗队伍声势浩大，轻易就能找到。他们旗下有众多分队，参加不同的赛事。装扮略有区分，但都饰以绿色。
希林张望了许久，要想找出罗尔也太难了。不过他发现了一匹很霸道的马，会冲撞队伍两侧的同伴、自己独领风骚的家伙。
一看那深红色的毛，“野玫瑰？哈哈！”希林倒是顺便找到了骑士朗多。
再看他身后一个高大壮硕、威严俊朗的青年。“罗尔？”希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年没见罗尔长得这么高大了！果然骑士团的伙食不错啊……
“嘿——！希林！希林洛斯！加兰德！”
纳特挤在步道一侧的人群中，费了老大劲才让希林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从希林的位置望向他有些吃力。太多车马阻挡视线。不过希林视力很好，他看到纳特穿着学院的校服，和一群学生在一起。
纳特圆润的脸盘上多了一圈浓密的胡子。这样他倒是好看了不少。
“傻笑什么呢你！”查尼太子不爽地嘀咕了一句。
众多骑士团的队伍加入巡游以后，帝国大广场上分外地热闹。擎着旌旗的骑兵策马环绕广场，背后的军乐队奏响鼓舞士气的鼓乐。
接下来是庆祝帝王出行的传统表演项目，彩旗列队。各家标兵举着旌旗舞动，变换阵型开路。随后众多队伍交错分列，互相擦肩而过。微风吹动层层彩旗，广场上犹如流动的海洋。
马蹄敲打在鹅卵石地砖上，声音与清脆的鼓点辉映。从皇太子身边的角度俯瞰，气势何其壮阔。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角斗场里的观众大多入场。突然有有号手举着喇叭吹奏，看台下四面的大门全部敞开，一路有彩旗引路，到了入场的时刻。
各家的骑士团率队入场，随着他们离开广场，就听见角斗场里观众们发出阵阵欢呼。
所有的人准备就绪了，太子的车马队才继续前进。查尼坐在敞篷的鲜花马车里，俯视欢呼雀跃的臣民。
希林还看到有人热泪盈眶地欢呼，他们真是发自内心地爱戴皇太子。当然查尼俊美的样貌也获得了众多年轻女孩的倾慕，马车后总是跟着一阵阵的尖叫。
待车马队伍走进角斗场的一瞬间，希林又看到另一番盛况。十余丈高的立柱上不断有花瓣飘落，皇家马车前是一片鲜花铺满的金光大道。
看台上观众的欢呼达到顶点，半圆椎形的会场更是将人群的尖叫放大到极致。
查尼一直不厌其烦地朝人群招手。每当他的手臂摆动，目光扫过人群，就会引来新一轮的欢呼。
到了皇家看台后面，查尼携着妻子下车。踏着羊毛红毯走向席位——皇家宝座。
在皇家席位两侧，帝国的各家大贵族都起身迎接。玫兰还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和两个哥哥。
宝座背后，是帝国海军和附属国驻军的武将，黑压压一片金盔铁甲。
宝座下面一排，则是帝国各区的行政长官，大法官、学者。这样的座次安排也象征了攘外安内的帝国秩序。
“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注目着查尼，他来到宝座前。
皇家席位目前有四张宝座。中间一个属于皇帝陛下的位置留空，两侧分别是查尼与小昆的位置，查尼身侧还有茜茜缇娅的位置。
“太子殿下宣告——！”现场也没有麦克，说话全靠一位嗓门大的哥们儿来吼。鼓声号声也会向远处传达一些信号。
“夏至日武道盛会——飨宴开启。”查尼的声音洪亮，抑扬顿挫非常有力。
宣布开始以后，他张开双手环顾角斗场，把全场所有的人都看一遍。随后引身入座。伴随他坐下，全场的观众也陆续坐下。
昔日希林就是在这皇家看台下给他们表演一马三弓。坐在这个位置向下看颇有感慨。
身后有些远方来客的低语，能够被善于倾听心声的吸血鬼感知到。
“老皇帝怎么没来？”
“哎呀，不行啦。听说啊，撑不过今年了。”
“那接下来就是他吗？”许多细碎的眼睛暗中盯着查尼太子。
“嗯，不出意外就是他了。”
鼓号齐鸣，操场上的骑士队伍又按照次序绕场一周，请皇室检阅。每支队伍走到太子面前，就会报上队伍的称号，并变换队形敬礼。
希林在角落里甚至看到了安塞尔！他也算是太子钦点的骑士了。骑着瘦马，穿着四处拼接的铠甲。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一只眼副手，前面一个丑得像妖怪一样的仆人牵马。
他手里擎着百家布纳的旌旗——破庙骑士，名不虚传。哥们自己还挺高兴。
729. 烈日下的愁云 其二
欢畅的庆典对于很多参与者而言，简直是体能的考验。无论是下面全副武装的参赛者，还是端坐在观礼台的太子。
一整天查尼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他需要时刻保持自己威严的姿态，没有空往厕所跑。毕竟他哪怕离席一小会，也需要全部的附庸人员跟随着。
没有人靠近的时候，查尼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赛场发呆。一旦有人上前觐见，他立即变脸，装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迎接每一位臣子。
希林望了望，看台下面悄悄排队的觐见者已经上百号了。查尼哪怕一刻不停地和他们微笑，也要笑到入夜以后。
宫廷管家会提醒他们每个人讲话的时长，报名的时候不要迫不及待地讲起祖上三代。
然而查尼的记性真的很好。他记得住诸位访客名不见经传的贵族先祖。这可是一位广受爱戴的执政者最基本的素养。查尼受人欢迎不是没理由的。
赛场上分为许多组，赛马车、旗枪对决、步下决斗还有团体格斗赛。
预选赛经过非常细致地安排，这样七天的赛程排满，观众们可以一直有的看。偶尔有选手获胜，查尼就需要停下会谈，接受来自赛场的致敬。
他的一颦一笑可是选手一辈子的殊荣，绝不能马虎。
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事务过场，间隙时查尼异常地沉默。希林能感受到他几乎要崩溃的焦躁。侧眼看看太子，查尼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勉强维持着人君的形象。
希林一直站着也累得要命，幸好他有三个小跟班可以换班。
雅拉站着太子的另一侧，他与艾利安始终值守。这二人有可怕的耐力。一直保持着笔挺的站姿，死气沉沉的脸上丝毫没有倦容。
“谁让你走的？不许走！”查尼不允许希林离开。大概他心情不好，也不想看希林轻松吧。
希林吐吐舌头。
雅拉撇着嘴冷笑。
这时赛场上胜负已分。单人的全甲格斗，负伤落败的一方倒地不起被抬走，胜利者举着剑绕围栏庆贺。查尼朝那人鼓掌表示认可。观众又欢呼了一轮。
“这样的比赛真是无聊，殿下。”雅拉开口说道，“他获胜了都没奖励吗？”
“怎么会没有。胜利者可以领金币和奖章。”
“殿下，我个人更喜欢那种奖励——”雅拉的话语中有按捺不住的饥渴，他每次看到有人受伤流血就异常兴奋，却因为职责在身一再地克制。“昔日我参加即兴演武，奖励可是战败者的头颅啊……”
“白痴。”查尼笑骂了一句。
雅拉低声碎碎念场上的选手，嘲笑他们不够扎实的基本功。“哎哟，这一个学艺不精令人惨不忍睹……好在他的对手实力与他旗鼓相当……”
有他的解说气氛总算有点缓和，查尼的焦虑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演武本来也是比武取乐，我没有期待他们会怎么样。”查尼平静地说。他对武艺一窍不通，也毫无兴趣。
“哎呀呀，这可不行。剑锋才是殿下您讲话的舌头啊。”
“哼，轮得到你教育我！”“不敢。”
有随意地观看了一阵，雅拉突然将视线转向希林。
“小狼崽的三位侍从真是令人垂涎啊。”雅拉轻轻转头盯着那三位少年看看。几个毛孩子慌得一匹。
“黄毛看起来是奶油味的，棕毛的有点点肉桂的味道，瘦小的那个可能油水比较少。”
离开地牢以后，雅拉始终遵从查尼的命令还没有开过荤，他现在看谁都特别可口。
“每天出门都带着口粮，多么富裕的生活啊……你在饿的时候可以随时进食的吧？真羡慕。”
三个孩子完全不知所云，只是出于本能害怕这个脸上有伤疤的大块头。
“哦嚯，原来他们还不知道！哈哈哈，希林洛斯，你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不……不知道什么？”小黄毛忍不住问了一句。
“但愿你们永远也不知道。”希林恶狠狠地瞥了他一眼。生气的时候，希林的脸色阴沉下来，周围环绕着死寂的气氛。
时候过了下午三点。剩下些无关紧要的选拔赛而已。太子提前离场，这才第一天呢，大家都需要休息。
查尼在观礼台背面的行宫里喘了口气。那里是皇室御用的休息场地，入夜后还有大型的户外夜宴，款待各个附属国和行政区赶来的文武官员。
他换了身华袍，他身上都是汗。由于焦虑的作用，他咳嗽的毛病开始发作了。又猛喝了一口药水，这瓶药水几乎喝干了。
“我必须要维持最好的状态，谁也不想在获胜的高光时刻看到太子在咳嗦吧。”他自言自语着。
“恕我直言殿下，这种小儿科比赛的胜利，不值得您青睐。”
这时候，有人在行宫外面大声嚷嚷，一定要见太子殿下。问是什么人，回报说是一位小贵族而已。“不是说晚上依旧安排了接见他们的机会吗？他们有完没完？”查尼真的累了，心情很差。
“这样插队对于其他人而言也有失公允。我去看一下。”宫廷管家立即起身去查看。
管家大概暂时把那个人压下去了，听到他们嚷嚷了好一阵。
查尼焦躁地等到晚宴需要出场的时刻，奇怪的是管家一直没有回来，他的老师也不知跑哪去了。他带着自己的侍卫起身离开休息的厅堂，踏出大门的一刻，竟然看到了十来个贵族等在门口。
查尼吓了一跳。
那些人看上去神情焦躁，似乎是等了好几个钟头。他们身上也带着兵器，还有侍从跟着，人数上可不比太子自己的亲兵卫队少。
“干嘛！”这是查尼的心声。他心里慌得不得了。但脸上立刻拿出标准的亲民笑容，和蔼地问：“怎么了，有事吗？”
看看那群人，扣押了宫廷管家。但令人生气的是，御书院老师的某个学生似乎也在这群人里面。他们想干嘛？
“殿下——！皇太子殿下，帝国即将几位的继承人啊！”领头的家伙说得太激动，单膝下跪抓着查尼的腿。“臣等万不得已，有重要的话一定要进谏啊！”
“请讲吧。”
“殿下，您即将成为帝国的执政者，身边的人不可不查！”
“？”
“那个来路不明的蛮族舞娘，早已不知道侍奉过多少男子。她心机险恶，靠着花言巧语诱骗殿下，为的是给自己谋取利益。然而她坑害的是整个帝国，以及您啊——！”
“是啊，殿下！此人在帝国城中的剧院盘踞已久，谁不知道她做的什么职业！她戏弄您的一片真情，如同花猫摆弄老鼠一样啊！”
“殿下！此人乃是帝国未来的心腹大患。您若是要登基，必须先铲除她才可以啊……”
说了这么多，原来是冲着茜茜缇娅来的。此时她不在查尼身边，而是在行宫另一处休息。
查尼亲民的笑容渐收，露出无聊时那种空洞、绝望的苍白脸色，这才是他身为太子的真实感受。
如此唐突的进谏令他倍感尴尬。面对这样的请求，即便他们说得合理，查尼又能怎么样呢？当场和妻子离婚吗？开什么玩笑！
这时能看到茜茜缇娅带着仆妇们在不远处等待。查尼低下头一言不发，推开进谏者径直走过去。太子妃努力地欢笑讨好他。这会没有玫兰的干扰，难得二人独处片刻。
查尼对她谈不上喜爱，但也不至于讨厌。毕竟查尼的心里冷冰冰的，谁也不喜欢。
“殿下。您这是有公务要忙吗？”
“嗯，没什么，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