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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和议成(下)

    时全这封信写的还挺长,先是说明了自己已经回到峄山,加入了红袄军队伍,眼下没时间再和高俊周旋,之后又讲了几句好话,把高俊的军机谋略夸了一番,最后才讲入正题:时全愿意用“白金二十两”来换俘虏。

    高俊想了一下,草草书就了一封回信,内容要比时全的来信简单多了:被俘获的首领可以放回给你,除了20两白金之外,我还要两个月前你劫夺得冀州殷家商队的财物,如果被变卖了,你也要原原本本的给我找回来。

    写到这里,高俊顿下笔想了想,还是提笔添上理由:本官受过冀州殷家一位公子的恩惠,所以如此,你等谨慎小心,不要遗漏货物。

    写完了信,高俊用火漆封了,让李铭安排一名会骑马的军兵前去送信,既然双方议和,时全没有理由为难高俊的信使。

    七天后,高俊又接到时全的回信:一切照办,在寿张交割。

    十二月二十二日,天气晴朗,纥石烈师靖带着十四五名精干的军兵,将时青五花大绑,来到寿张城外的一处僻静林子,时全的人早就等在这里了。

    简单的验明正身,查看货物之后,双方痛快的完成了仪式,何时练师竟赶着一辆马车回到了小山墩堡。从头到尾,高俊和他的伙伴们都不知道自己抓到的首领就是时青。

    当然,就算高俊知道了,他大概也只会耸耸肩,继续忙自己的事情,离过年只剩下七天了,在过去几个月里一直在辛苦劳作紧张战斗的军兵和村民们都应该好好休息一下,高俊软磨硬泡的从何志也那里讨了一些钱,从阳谷县买了十只羊,准备过年的时候设宴。

    不过更主要的犒赏是各个大户孝敬来的,完颜白撒亲自送来了酒肉点心,而与高俊建立联系的六十多个村子,各位大户们也都纷纷送来犒劳,八白石村的文太公上次给高俊吃了闭门羹,一直心里不安,这次送礼尤其隆重,酒就送来十坛。

    就连已经被查抄家产的女奚烈东家里都送来了东西,是一套酒壶、酒杯,高俊查抄女奚烈东家里的时候只拿走了粮食和银钱,各类器具还是给人家留下了,但高俊也没想到女奚烈东家里会主动往上凑,更不要说来送礼的居然还是一个年轻女人。

    “奴女奚烈茶茶,见过高百户。”

    “无需拘谨,不要自谦为奴。”高俊最不喜欢这个称呼,稍微皱了皱眉头。

    “是。”茶茶明显有点慌乱,但还是勉力应承了一声。

    “令尊最近日子过得怎么样?”高俊让茶茶坐了,自己动手搬来些点心,和茶茶叙话。

    “以前俗事缠身,身体一向不大好,现在倒是硬朗多了。”

    高俊听后哈哈大笑:“你这是责备我了?茶茶你看仔细,你父亲现在家里的摆设也比我强啊。”高俊这话说的没错,他在军营里的住房只有一张炕和一个矮桌子,多余的家具一样没有。

    “奴不敢。”茶茶低了头,这次来高俊这里,她确实很惊讶,没想到堂堂高百户自奉竟然如此寒酸。

    “你回去与令尊说,他当初襄助本官,本官时刻记在心上,并不会恩将仇报,至于查抄家产没收土地之事,并非害他,而是救他。以后如若有机会,本官还是会帮助他的。”

    “还请百户明示。”茶茶很是谦恭。

    “到时候自然知晓。”高俊和茶茶又聊了几句,茶茶便主动告辞。

    二十三日过小年,尽管去年经历了一场战争,百户很有消耗,但是这个年过得还是有滋有味的,大户的孝敬大部分都被高俊发了下去,作为军兵和绣工们的新年犒赏。

    二十三日是学校上课的最后一天,只有一上午的两节课,所有孩子都到齐了,经过这两个月的学习,很多孩子都能写上百个常用字,九九乘法表也背得很顺了。高俊充满深情的看着这些孩子,他们代表了这个国家无限的希望。

    中午放学的时候,每个孩子都发了两个粟米点心,这是白卉等人制作的,她们站在学校门口,每个学生发两个,孩子们彬彬有礼的向白卉姐姐问好,让这些绣工们又惊又喜。

    二十三日也是新兵训练的最后一天,在前一天,高俊主持进行了新兵考核,所有新兵全部过关。新兵考核不做排名,所以不是内行的人的话不会发现,郭延嗣带的那个都是四个都里面最差的。

    “怕是郭延嗣今年过不好这个年了。”高俊叹息一声。

    考核通过后,二十三日作为最后一天没有安排什么活动,军兵们集体行动,打扫军营,张灯结彩,各显身手,准备在军营里过个小年,第二天将开始放假,一直到正月十六日军兵们才会重新回来。

    为了起到一些宣传效果,也为了更加树立军兵的荣誉感,新兵们将在今天领到他们的军装,全部四百人由高俊挨个点名,亲手发放军装。

    这批人的军装采用了和上一批类似的设计,依旧是白披膊巾加上黑外袍,但是在细节上有不少改良,减轻磨损和破裂的可能性。穿上挺阔的军装,新兵们笑逐颜开,一个个都舍不得脱下来。

    当天晚上小年夜的饭菜很丰盛,有羊汤、菜羹、粟米点心,高俊事前安排过,让每个队都出一个节目,热热闹闹足足玩了两个多时辰,酒瓶子喝空了又去打,看着一个个兴奋的红脸庞,高俊也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何志也相当的忙,水利工程工地上的农民也打了牙祭,这些酒肉都是各地的孝敬,大家也吃得很满足。

    工地上当然不会安排什么文艺演出,吃了一顿好饭,下午的时候,何志也就遣散工人,回到了小山墩堡,向移马河千户、寿张、阳谷二县的县官、玄空法师、各地大户发了拜年帖子,晚饭是和绣工们一起吃的,白卉、陆娘等人轮番敬酒,把何志也灌得大醉酩酊。

    “我……我去找何志也去……”高俊也喝得五迷三道,口齿含糊的对潘正说了这些话,非要牵马去小山墩堡,潘正无奈,亲自牵马送发酒疯的百户官过去,此时已经下过几场雪,白茫茫大地无限辽阔,高俊逸性纷飞,跑到雪地中央大哭大笑,比划起来。

    “指挥,注意形象啊指挥。”潘正一路好不容易才把高俊拉进小山墩堡,迎面撞见了绣工们,她们正嘻嘻哈哈的把烂醉如泥的何志也安排回房间。

    “志也,嗝,你喝多了……”高俊一句话咬了两次舌头。

    “没,没……”何志也根本站不住,四个小姑娘前后左右扶着。

    “嘿嘿,我也没有,咱们俩没喝多……”高俊的笑容贱的可怕。“走,咱俩赏雪去,不要这帮人跟着。”说着高俊就要挣开。

    “指挥冷静!”潘正急忙拉住高俊,但是高俊力气大得很,摆脱了潘正。

    “我没事儿,我们都没事儿,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高俊指了指潘正,又指指白卉:“你们俩,赶紧忙你们俩的事儿。”

    “对,你们俩。”何志也喘着粗气附和着。

第七章 尺素传(上)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辛弃疾

    高俊和何志也第二天下午才醒,高俊起身揉揉眼睛,推醒了何志也。

    “起来,今天是平安夜。”

    “你疯了吧,现在是1212年,哪来的平安夜啊。”何志也翻了个身,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总得找个由头过节吧。”高俊忽然来了兴致,问何志也:“你说将来咱们真的打了天下,估计也没有圣诞节了,那么一千年后,人们会借哪个节日互嗨、送礼、开房呢?”

    “估计是盂兰盆节吧,这个节日就是让大家开心的。”何志也迷迷糊糊的说。

    “主题有那么一点儿相似性,但是盂兰盆节是佛教节日,我不喜欢。依我看,就定在七月初七吧,乞巧节,而且有熬夜的传统,很适合男生女生约会。”

    “七月初七是妇女们的节日,太偏了,要不然定在春分也不错,传统上这一天大家是要出去郊游沐浴的,男女生约会也不错啊。”

    “那你让东北人怎么过这种节呀,找一个能照顾全国人民的。”

    “行了,别意淫了。”何志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

    小山墩堡处处洋溢着节前的气氛,有钱的家庭已经准备杀过年猪,驱口们和奴婢们今年才刚刚单独成家,对这第一个元旦尤其重视,小山墩堡人来人往,不时还有挑着货担的人过来做些小买卖。门神、桃符、财门钝驴、回头鹿马、天行帖子的,乃至干茄瓠、马芽菜、胶牙之类的吃的,到处都是。

    “高郎君好,何先生好。”路过的人都对二人打招呼,高俊感受的久久不曾经历的传统年味儿,心里满足的就像是十抄的瓶子里面灌进十五抄的蜂蜜。

    刚刚想到蜂蜜,一瓶蜂蜜就举到高俊面前。“郎君要蜂蜜吗?”一个年轻的卖货郎,挑着扁担,殷勤讨好的把一个小瓶子递给高俊。

    “陈五,你知道这是谁吗?”在旁边挑挑拣拣的绣工们掩口嬉笑起来。“这就是咱们押剌百户的高俊高郎君。”

    那个叫陈五的年轻货郎大吃一惊,连连向高俊告罪。

    “无妨无妨,这蜂蜜我买了,直多少?”

    “六十文钱。”那货郎低声说,高俊心里面虽然觉得贵了点儿,但也不好反悔,从腰间摸出钱,递给了那货郎。

    “您老万福,万福。”那货郎接了钱,点头哈腰的就走了,其他几摊生意都直接不要了。高俊心里嘀咕的,把小瓶子塞到腰带里。

    在最近两个月里面,押剌百户显然成为了寿张、阳谷两县新的中心,前来这里售卖货物的货郎也较以往多了不少,他们不满足于在小山墩堡做生意,也不想靠近军营的,但是都被少年军们毫不留情的驱赶开。

    高俊原本打算今天去拜访玄空法师的,何志也打算去驱口寨慰问一下,但是两人昨天多喝了几杯,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干脆给自己放一天假,懒洋洋的从小山墩堡逛到南寨,高俊想要找潘正聊聊天,他迷迷糊糊记得,昨天晚上好像是潘正把他扶上床的。

    和第一次来南寨相比,这个村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上次时全进攻带来的破坏都已经修复完整,拆掉房梁的破败木屋被一排排整齐的新房子取代,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看到高俊、何志也前来,纷纷簇拥上前,向两位父母官报谢。

    潘正的房子也比上一次来看到的挺阔了不少,虽然没有动迁,但是明显重新修葺过,但是院子里既没有种菜,也没有蓄养鸡犬,倒是有些生气不足。

    “潘军使,我们来看你了。”高俊隔着围墙打趣,潘正在屋里面听见了,慌忙打开门迎接,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孩子。

    “这是舍妹潘莹。”潘正向高俊、何志也二人介绍,高俊这时才想起来,潘正以前说过自己有个妹妹,寄养在远房亲戚家里,想要安排进绣工的队伍,倒是自己把这件事给忘了。

    潘莹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落落大方的向高俊和何志也施礼。“小女潘莹,见过两位。”高俊在心里暗暗赞叹,潘正的家学并不一般啊,兄妹二人都是干练之才,这样的家庭却沦为驱口,真是金朝作恶。

    潘正家里依旧陈设简朴,潘正以后要长期住在军营,妹妹也会到绣工那里去,他们正在寻思着要不要把这间房子租出去。家里正在熬泽州饧。饧,用米和麦芽之类谷物熬成的糖稀。就是今天的麻糖。饧冬日天寒不会软化变稀,在北宋汴梁是常见的美食,《,东京梦华录》里面记载的开封元旦的景象,就包括卖泽州饧。

    几个人进屋聊天,高俊顺口问了一句,过年期间大家都准备干什么。

    “还不就是开档赌呗,每年过年都是这样。”

    “哦?”高俊奇怪地问:“人人都赌吗?”

    “差不多吧,我有时候也去凑局。”

    高俊不再说话,大家看得出来他心里并不高兴,对于高俊和何志也来说,这毫无疑问是一种恶习,但对于潘正来说,赌博虽然谈不上好习惯,但也无伤大雅,可以原谅。

    “还是文娱活动太少,我有个主意。”何志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附耳对高俊说了几句话,高俊高兴的点点头,表示应该马上去办。旁边的潘正兄妹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人想的是什么。

    和潘正等人又聊了几句,高俊才仿佛想起了什么:“我记得昨天晚上你和白卉在一起来着?”

    “没有!”高俊还没说完,潘正就斩钉截铁、肌肉抽搐的说了两个字。高俊、何志也、潘莹又笑起来。高俊笑着对潘正说:“何必如此?”

    “潘正,我欣赏你,因为你是这个时期不多见的人,真正意义上的人。”高俊又有点伤感了,摇摇头,潘正听的不明所以,何志也接过话头:“潘正,感情这种事还是要把握住了,这种时候不能害羞。”

    告别潘正后,两个人原路返回小山墩堡,刚一进宅院,孛涅察尔匆匆走出来,差点撞个满怀,看到是高俊二人,孛涅察尔赶紧把手上拿的东西交给高俊。

    “百户,今天一下子来了好几封信。”

第八章 尺素传(下)

    第一封信是移马河千户寄过来的,这是千户的公文,上面附有高俊、何志也升官的告身,读了几句,实在没什么营养。

    第二封信是现在在中都的老百户纥石烈端寄来的,信封的边缘已经发霉,看样子在路上耽搁了很久,纥石烈端表示自己现在在中都的日子过得不错,顺便问老家的乡亲们好,七拐八拐最后才聊到主题:让高俊把老家的家具行当全都折成银钱,来年他就派人过来提钱。

    在押剌百户的这几个月,高俊搅扰得风生水起,顺便把纥石烈端的家产全部占用,在中都乐不思蜀的纥石烈端也非常配合的没派人回来取走,如果在雪之进军之前,高俊如果接到这封信,可能还会有些惧怕。到了眼下这种时候,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第三封信则是来自山东路统军司的邸报,内容也不算多,两人暂时把他放到一边,准备日后一起详读。

    倒是最后一封信有点意思,信封包的纸很厚,用火漆封得严丝合缝,看得出来写信的人很用心,但是偏偏没有署名,只是说要寄给山东移马河千户押剌百户的高俊高亲管。

    两人满腹狐疑的拆开信,从读第一句开始,两人的嘴角就咧起来,一直到耳朵根。

    信是蒲察阿虎写的,向高俊、何志也、郭延嗣以及“我所追的人”问好,高俊一开始以为这说的是小冷,后来才发现指的是温迪罕僧虔。蒲察阿虎很是小心的没有写上他的名字。

    信很长,干脆坐下来慢慢读,阿虎写了不少生活中的日常,并且感谢高俊上次搭救他——直到回到家中,他才知道了金军在野狐岭遭受了怎样的失败,如果那个时候不是高俊把他带回宣德州的话,他可能就要在野狐岭战场上面对蒙军铁骑,结果十分堪忧。

    “是时方知郎君所谓我‘不惟救我,亦救自己’是何用意。”蒲察阿虎在信中这么说。

    他在信里也讲了高俊离开中都之后的情况:术甲通离奇被杀,私盐案不了了之,满朝文武都在为北方的边事发愁,根本顾不得一个小小的逃犯。

    最后,蒲察阿虎还神秘兮兮地表示,自己听从了高俊临走时的嘱托,极力劝说父亲南迁避祸,过段时间,他还可能造访高俊一次。

    两人读到这里才发现,给他们写的信到这里就完结了,后面厚厚的一沓是给别人的,蒲察阿虎让他们“敬转伊人”,隔着几千里都能感觉到到笔落之下单身汪的躁动。

    何志也亲自去交信,此时绣工们还在宅院后面玩耍取乐,小冷正在和几名绣工玩“双陆”,棋盘旁边也放着几枚铜钱,何志也不由得在心里哀叹一句,赌博真是这个时代的人渗入骨髓的娱乐方式啊。

    不过何志也随即就想到他给高俊的那个建议,把信交给小冷的时候,她一听说是中都来的心,立马就知道了是谁写的,一脸绯红的跑回屋里去了,何志也找来白卉,低声问她:

    “你们可会缝制牛皮?”

    “这有什么不会的,何先生是想做包裹还是马具?”

    “是皮球。”

    白卉掩口一笑:“原来你和高郎君要玩蹴鞠啊,这种球直接买一个就好了。”

    “不是要那种软绵绵的球,里面要垫上内胆,做的硬实耐用一些。”何志也讲了一下这种球的形状,是用三十二块五边、六边形的牛皮缝制而成,里面垫有内胆,内胆是用较沉的木头制作的,中间缠上棉纱,既要有一定的弹性,还要有分量。

    “这却难了,我去和姐妹们商量一下。”

    “要快,最好这几天就能做出来。”

    白卉胆子最大,直接和何志也讨价还价:“全军上下、全百户上下都放假了,怎么我们绣工还要做球啊?”

    “好吧好吧,参与做球的人,这几天额外发给酒食。”何志也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白卉噗嗤一笑:“我们怎么敢对何先生要东西呢?”随即表情又变化了,显得心有戚戚。“我们这些绣工往日无钱无粮,无依无靠,如果没有手上的本事,早就冻馁于街头了,高郎君、何先生待我等如亲人,我等并不需什么酒食。”

    何志也很想拍拍白卉的肩,或者拉拉她的手,说几句宽心体己的话,但他也知道不合适,只能认真的点点头。

    何志也在吩咐事情的时候,高俊还坐在宅院前面,喝着何志也预备的热水,就在这时,张成武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张右厅怎么了?”高俊从椅子上跳下来。

    “今天有个商贩,来咱们押剌百户卖掺了污水的酒,被村民们拿住了。”

    “掺了污水的酒,喝不出来吗?”

    “他非说这酒里是泡了十几味中草药,所有才有这个味。”张成武搓搓手。

    “这不是笑话吗?什么中草药泡的酒能出这个味道?”

    “他说这是茅山上的道士传的秘法,分为四类,泡完之后的酒分别按四方之色,他这些药都是南家买来的,泡完之后酒色微红,故名红茅酒,最能强身健骨。”张成武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兀自摇摇头。“村民们拿住了他,要把他打死。”

    高俊沉吟了一下,随即对张成武说:“卖假酒确实犯法,但不能任由村民打死,劳烦张右厅把他带来,先行拘押,再做审问。”

    “郎君,别怪我多嘴,我也是做了几年县尉的人,王道首先在于宽政简刑,治县理民何需锥末必较,这等人被打死也是情分之中,郎君不需为这等事劳神。”

    “不,把他带来,我和何先生一起审问。”高俊坚定的说。

    元旦前夕的小山墩堡、押剌百户、整个东平府都是一片祥和的气氛,但是因为赌博造成的斗殴、小商小贩的欺诈、过年催债的流血事件,以及由于纵酒过度导致的火灾、厮打层出不穷,高俊需要一支治安力量解决这个问题。

    最好的人选当然是张成武,他是有这方面的经验的,但是很多时候,张成武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幅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气质,与高俊何志也对他的期望完全不同。

    张成武并非坏人,当初在矾山县的时候,黑鞑大兵压境,县令、主簿都逃走了,只有他坚守县内,足以见此人的心志不坏,但是它还很难摆脱以往的熏染,还需要更多的时间进行培养。

    但是时间不等人,审问完卖假酒的小贩之后,高俊、何志也二人给了张成武一个任务:建立治安队伍。

    按照高俊招兵时候的五个“军区”,划分为五个片警管辖区,加上小山墩堡,六个地方各自设立一个派出所(没有完整方案之前,高俊和何志也暂时敲定了这么一个让张成武完全看不懂的名字),由张成武全权负责,招募青年担任巡警队员,维持乡间的治安。

    不过这也只是权宜之计,何志也已经开始着手编写不同职业的教材,等到第一批小学生毕业之后,就要送到不同的战线上去。根据两个人的计划,年后创办师范学校和军官培训班,明年陆续推广小学教育,后年中旬开始,将会陆续创办一系列职业学校。教育乃是百年大计,一刻不能耽误。

第一章 瘴云滚滚(上)

    “辟诸问途,百人曰东行是,十人曰西行是,行道之人果适东乎、适西乎。岂以百人、十人为是非哉?”

    ——完颜珣

    也古不记得草原上多久有过这么热的夏天了,脚下的青草都透出一股燥气,蒙古各部的王爷、诺颜全都到了斡难河斡耳朵,参与铁木真的会议。也古把战马交给那可儿,走进了可汗的大帐,里面密密麻麻坐着七八十人。这顶大帐是铁木真的标志,据说要用一百头牛才能拉得动。

    孛儿只斤·铁木真,现年五十岁,大蒙古国的可汗,端坐在自己的宝座上。

    这是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额前已有点点白发,但他的眼睛依旧锐利,任何人看到他,都知道这个人随时准备为自己的目标驱动成千上万的人,而且他有决心,毅力和能力统率这些人完成一切。

    他是个时刻警惕的人,在成年之前,他随时遭受着泰赤乌部的威胁,但是在那个岁月里,他也懂得什么是爱,他的母亲诃额伦在最艰难的时刻始终教育着他,让他为自己统帅的所有人负责。

    他是个勇敢的人,但随时随刻的顾虑重重,这种奇特的矛盾让他战无不胜,也让他超出了草原以往的统治者:磨骨斯、合不勒或者俺巴孩。他不仅仅是各个部落的征服者,也是大蒙古国的缔造者,是所有蒙古人的君主和父亲。

    此刻,还用柔和的眼光看着座下的济济人才,正式召开了会议。

    今年是个风调雨顺的年,再加上去年年末在金朝北方掠夺了大量物资,各部都是兵强马壮,万户们摩拳擦掌,准备今年再次出击。而这次会议讨论的主题就是:今年应该攻打西面的大石国,还是南方的金国?

    “伟大的成吉思汗,我卑微的建议,首先攻打大石国。”博尔忽首先提出建议,他年轻的时候是铁木真的那可儿,享有九次犯罪不罚的特权,这个中年人还没有改掉急切的脾气:“据我所知,乃蛮人像旱獭般狡诈的王子屈出率已经逃到了大石国,他可能会挑唆契丹人来攻打我们。”

    铁木真没有答话,继续向下看。

    “可汗,请允许速不台说一句话。”速不台是个看上去十分持重老成的人。“去年我们狠狠的打击了金人,但是还没有彻底击溃他们,是时候痛打落水狗了。”

    “没错,杀金人。”铁木真的二儿子察合台附和道:“真正的蒙古人应该随时想着为蒙古的祖先报仇,只要血管里流的是黄金家族的血,就应该如此想——”

    铁木真不悦的看了察合台一眼,他适时的闭上了嘴。

    “我支持首先攻打金国人,不仅仅是因为报仇,而是绝对不能错过机会。”素以足智多谋著称的赤老温轻轻捻着胡须:“金国是一匹强壮的儿马,去年我们在它的后腿上狠狠咬了一口,眼下正是它虚弱的时候,一旦我们放过它,等它养好了伤口会来找我们的。”

    “我也支持攻打金国,那是个富庶的地方,如果有足够的缴获,明年就会很好过。”窝阔台也支持。

    木华黎、者勒蔑也纷纷表态,整体上来讲,支持攻打金国的人占了多数。

    铁木真不动声色的听完大家的想法,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哈撒儿和别勒古台,哈撒尔站起来表态。

    “可汗,长生天会赐予你英明的决断,您的弟弟哈撒尔在这里建议,攻打金国。”

    “对,把完颜家的老山羊拉到克鲁伦河,钉死在木驴上。”别勒古台高喊。

    出征金国的决议就这么定下了,但是在战术问题上,木华黎首先提出了问题:

    “可汗,我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提出一点:金国拥有众多的城池,我们很难长期据守。而且经过去年的战争,完颜永济应该不会集中几十万军队和我们对抗了,那样的话,我们一次又能打多远?”

    暂时性的沉默之后,大家继续各抒己见,铁木真看着,突然主动提问:“明安,你是什么意见?”

    石抹明安从会议开始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直到铁木真问话,才谦恭的施礼回答:

    “可汗,不要被金国的表象所迷惑,我太了解金国了,他们确实有很多的军队散布在各个城市里面,也确实有很多的人,他们国家的中间横亘着一条大河,阻挡了我们继续南下。但是都不要紧,在长生天气力的保佑下,我们是有办法的。”

    “明安,他们的军队是我们的十倍,他们的人口是我们的五十倍。”速不台质疑。

    “诚实的速不台将军,不用为此而感到担忧,我认为今年的战争将与去年不同,将不会再有十万人以上的主力决战,我们的目标是屠戮他们的城市。”

    “难道女真人的马刀都已经生锈了,弓弦都已经腐烂了,怎么可能会安安稳稳的看着我们屠杀他们的城市?”察合台不屑一顾。

    “尊贵的察合台王爷,请您听我说完。”明安继续侃侃而谈:“我非常熟悉金国的那一套,他们的军队要靠市民们供养,只要杀光他们的人,金国就会不战自溃。眼下金国的军队虽然多,但是都分散在各个城市里面,每一座不过三五百兵马,如果我们能够集中上万人攻击的话,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

    “然后呢?”木华黎询问,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明安的意思。

    “凡是抵抗的城市,男女老少一律杀光,结到足够的给养之后,我们就马不停蹄,不留一兵一卒的赶往下一座城市,重复这一过程。每次我们都是以上万人马对抗金国人的三五百人,攻克一座城市就可以获得足够的粮食,如此下来,大河以北的土地岂不是任由蒙古人驰骋?”

    “金国人不会集中兵力追击我们吗?”赤老温急忙问道。

    “他们不敢的,金国人是一群却懦弱的家伙,是养猪人的后代,他们只会躲在城墙后面。”石抹明安朗声回答:“金国人军队调动是要消耗粮食和钱的,他们没有这些东西。”

    “如果真的像石抹明安将军所说的那样,那么今年的战争很有希望。”一直没说话的托雷若有所思:“这需要我们的军队既勇猛又迅速,最好多路出击,通过不断的运动迷惑住女真人。如果每名蒙古勇士带足十日的干粮,驱使三匹膘肥体壮的战马,全副武装,戴上镔铁打的长刀和白杆木的长枪,我们就能走得比金国人更快,他们是拦不住我们的。”

    铁木真终于点点头,显然对属下的发挥非常满意。他站起来发布命令:“大蒙古国的各位诺颜们,回去擦亮你们的战刀、备好你们的铠甲、照料你们的战马、告别你们的妻子,等到草原上的沙棘草黄了的时候,带领你们的军队到克鲁伦河集结。”

    通天巫阔阔出开始向长生天祷告,占卜的结果是长生天永远庇护着成吉思汗。

    1212年夏天,斡难河斡耳朵的会议决定了金朝的命运。

第二章 瘴云滚滚(下)

    当蒙古人磨刀霍霍,积极备战的时候,金朝上下则陷入了一片混乱。

    在野狐岭之战率先逃走的西京留守纥石烈执中遭遇御史中丞孟铸的猛烈抨击,万般无奈之下,完颜永济宣布将其免职,随后又提升福兴为参知政事,与梁镗共同处理政务。

    夏天开始,西北方向逐渐不宁,年初才刚刚即位的西夏新王李遵顼派遣兵马进攻葭州,今年陕西大旱,田地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再加上西夏的骚扰,人情骚动,去年被免职的左丞相仆散端被任命为陕西河南宣抚大使,弹压地方。

    与此同时,完颜永济又在陕西招募了两万勇敢军,在金朝后期,与西夏长期作战、勇猛无畏的陕西民兵、边将是金朝最好的兵源。

    在中原大地风起云涌的广阔风暴之中,高俊所领导的押剌百户就像是这风暴眼当中的一叶小小扁舟,依旧在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进着。

    “小心,小心,千万不要烫着了,安全责任重于泰山。”高俊指挥军兵把架在高炉上的铁锅拿出来,高炉只用了三分之一的性能,以防烧穿锅底,锅里面不是玻璃溶液,而是大锅的猪油。

    已经到了夏季,猪油是颇为宝贵的东西,还是拜托殷有贵买的,猪油虽贵,但是在高俊这里,肥皂更贵,为了能够早日过上捡肥皂的生活,夏天花高价买猪油也是可以接受的。

    与此同时,何志也指挥绣工们制造出氢氧化钠溶液。

    制备过程并不困难,陶瓷质地的反应炉中先加入生石灰,之后再加入小苏打,充分反应之后便会得到碳酸钙絮状物和氢氧化钠溶液,高俊好奇的看着浑浊的液体,疑惑的问何志也:“三酸二碱,这么快就造出了一种?”

    “价格是挺贵的。”何志也仔细检查,绣工们早就得到了吩咐,制备的东西毒性强大,千万不能用皮肤直接接触。

    “我还以为氢氧化钠特别不好做呢。”高俊嘟囔着。

    “所以说你是文科生,而我是理科生。”何志也小心翼翼的让几名精细的军兵分离了两者,碳酸钙暂时用处不大,氢氧化钠可以用来做肥皂,也可以用来和硫磺一起做硫酸钠,后者是让玻璃更加透明纯正的主要作用物。

    “先加一合。”高俊指挥军兵将氢氧化钠溶液倒进了融化的猪油当中。

    洁白而均匀的猪油被加进去的氢氧化钠溶液浇出了一个小小的洞,就像是把一块铁锭扔到冰面上一样,一瞬间就沉了下去,只留下了一个又小又圆的窟窿,一合氢氧化钠溶液全部浇了进去,表面上看来还没什么变化。

    根据高俊的命令,不断增加溶液和水,四名军兵手持颇黎棍用力的搅拌,经过八班轮岗,搅了两个时辰之后,原本均匀的奶白色猪油,变成了一种青白色好像融化的冰棍一样,原来的碱味也都不见了。

    “把盐水加进去。”听到命令之后,两名军兵把一筒盐水也倒进了锅里,然后灭了火,静静等待反应。

    很快,从中浮出了一块块黄白色的糊状物。

    “快,把那些东西捞出来。”弄出来的东西就是硬脂酸钠,肥皂的主要成分。趁着这些东西还没有凝固,军兵们一点点都捞了上来,交给绣工们加入胭脂搅拌。

    本着可接受度的考虑,即使是军兵用的肥皂,高俊也加入了香料。

    随后用棉布吸干水分,倒入模具后,等待干燥成型,就是香皂了。

    猪油可比氢氧化钠还贵,本着宁多勿少的原则,氢氧化钠是有些过量的,制出来的肥皂碱性会很大,为了减少这种可能性,整个流程就务必要做到慢,必须要等到完全反应后才做下一步,从清晨开始做,等到肥皂液倒入模具之后已经是繁星点点,高俊都感觉自己快站不住了。

    第二天中午,急不可耐的何志也就第一次尝试使用香皂。

    土法香皂当然不能和舒肤佳相比,硬度还有一些不够,但对于何志也来说,这是穿越一年以来洗手最干净的一次。

    “啊,何先生的手好香啊,比白卉姐都香。”敏丫头忍不出夸了一句。

    “你啊!”何志也甩了甩湿漉漉的手。“你也试一试。”

    当天晚上,在后院里嬉笑的绣工们就都用了香皂,等到第二天,绣工们集体到军营送香皂的时候,身上带着氤氲的香气,军兵们一个个满面通红的收下了这些东西。

    颇黎器光洁美观、香皂清洁效果极好,这对于预防夏季瘟疫暴发都有很大的帮助,这也是高俊未来将会长期生产的东西。但是经过讨论之后,两人决定不对秘方进行完全保密,反正藏也是藏不住的,惠及华夏子民也是很好的事。

    但是不进行保密,也不是敲锣打鼓的公开,无论如何也得先积攒一笔再说,由于现在粮食已经足够,高俊更改了和殷有贵的贸易方式,两人进行记账式贸易,高俊每次运过去颇黎器和香皂,都会交一份采购单,殷有贵随即会按照这个单子把高俊要买的东西采购来。

    农耕时代的市场很容易饱和,高俊还是把注意力放回了军兵训练和教育上。

    七月末,押剌百户的小学生们进行了第一次期末考试,科目包括语文、算数、品德、劳动四科,当天晚上,无数欢呼雀跃的小学生,给田里劳作的父母带来了一张张五分的试卷。

    在过去短短的一年当中,这些孩子学会了上百个常用字,学会了四则运算和乘法口诀,也能够熟练的每天对长辈、老师、军兵们行礼了。

    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家长纷纷表示还要把孩子送过来。

    期末考试结束后不久,第一届师范学校的学生也毕业了,管领已经在各地筹办校舍,等到今年冬天,高俊控制区就能普及小学教育。

    转眼已经是八月中旬,温迪罕僧虔这天匆匆来找高俊。

    “有什么消息?”高俊急忙问道,眼下温迪罕僧虔担任全营的都虞侯,主要担任和情报消息相关的工作。

    “基本上查清楚了,绑架何先生的人是个叫孟有的,这家伙和时全有勾结!这伙人胆大包天,竟敢劫杀朝廷命官。”僧虔又开始深恨自己不是巡检使下的马军了,这要是换做以前,他就要单枪匹马独闯龙潭了。

    “那就全对上了。”高俊一拍桌子。“把时全的动向查清楚,准备给他一下子!”

    “是!”僧虔抱拳施礼,就准备退下。

    “等等。”

    “指挥?”

    “那个叫喻侠的姑娘,你查到了吗?”高俊有些迟疑。

    “还没有。”

    “哦。”高俊陷入了沉思。

第三章 白刃纷纷(上)

    “宰相何招集流民数千,厚赏,号为奇兵。”

    ——不懂军事真可怕

    “全军上下,谨听彭头领号令:前方乃是郭家庄,入庄时需仔细,不得偷、不得抢、不得擅闯民宅、不得戏谑妇女,违者斩立决!全军上下,谨听彭头领号令……”

    夕阳西下,一支长长的红袄军队伍映着晚霞踏过原野,向邹县一带前进,他们刚刚在兖州和金朝的地方地主武装交过手,不少士兵还挂着彩、带着硝烟,但是都带着骄傲的神色,斗志昂扬的向前迈进。

    被称之为“彭头领”的是红袄军的重要首领彭义斌,在山东的豪杰当中也是有名的忠诚正直,杨安儿起义之后,他也拉起了一支队伍,纵横在鲁西南。

    郭家庄很快就到了,被派作斥候的两名骑兵策马到彭义斌前。

    “头领,庄内已经安顿好了,安民告示也早就发了下去,宿营地在庄外。”

    “嗯,干得好,庄里面有女真人吗?”

    “有两个女真人。”

    “他们在哪儿?”

    一名骑兵从马后掏出两个白布包裹,直接扔到了地上。

    “行,你们去忙吧。”

    红袄军秋毫无犯,驻扎在村庄外面,村里早就备下了酒席,彭义斌只是带着两个头领,给村里的老人们轮流敬了一番酒,就回军营整治军务去了。

    他的人马最近情况不错,鲁西南没有什么强大的地主武装,山东西路的各路金军只能婴城自守,谁也不敢出城浪战,在这种情况下,彭义斌从容的收取了粮食,他手下的一千人马斗志高昂,装备充足,准备继续向东平府一带发展。

    就在这时,属下来报,有一名时全的信使来了。

    “时全?他不是在峄山一带活动吗?”彭义斌心里念叨着,峄山到这里也不算远,难不成时全有什么打算?

    时全的现实很快就被带进账中,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有着一双狼崽子一样的眼睛。“属下李泽,见过彭头领。”

    “李兄弟是时全首领的信使?”

    “正是。”李泽朗声回答:“我家头领希望和彭头领联合,攻打东平府的高俊。”

    “原来是这样。”彭义斌开始思考,他是听说过高俊的,前不久时全劳师远征,从峄山千里迢迢的跑到阳谷县去攻打高俊,然而不过两天就铩羽而归,这一仗在红袄军当中也小有耳闻,大家伙都知道这个高俊不那么好惹。

    然而,据彭义斌所知,时全回来之后立马入伙红袄军,在泰安以南竖起大旗,招兵买马,现在已经有了五千多人,实力正盛。因为这一仗时全名头受损,急于找回场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眼下鲁南的诸路红袄军当中,也就自己的队伍离阳谷最近,难怪时全找上自己。

    彭义斌思考的同时,李泽的心情也是极为紧张的,当初时全攻打高俊,他参与了时全的队伍,没有想到没能破寨子,三军败退而归。其他偷偷加入时,全队伍的当地人都跑了回去,只有李泽牙一咬,心一横,决心要在队伍里干出些名头。现如今,他也是时全手下的一名小小头领,管着五十多号人,这次是时全第一次给他安排了重要任务,万万不能搞砸。

    彭义斌的队伍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人左右,但众所周知,这是因为他筛选过甚,能加入的都是忠直孝义之士。彭义斌每战必冲锋在前,全军死不旋踵,虽然仅有千人,但实力绝对不逊于时全。

    “也好,高俊此贼助纣为虐,杀此贼乃是天下大幸。”

    联合就这么商定了,之后几天,彭义斌和时全的队伍分别从不同方向向东平府逼近,已经危及到金朝的核心地带。

    得知有红袄军向这一带逼近,高俊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也好,时全主动送上门来,省的我去找他的麻烦。但是彭义斌居然一块儿来了,这让高俊感觉有些为难。

    一方面是出于实力的考量,时全有五千人,是自己的十倍,但是根据上次交手的战绩来说,强兵以一敌十不是梦想,高俊还是有把握机会时全的进犯的。但是彭义斌实力不明,应该不弱于时全,以二打一问题就大了。

    跟重要的是,他对彭义斌这样的起义领袖还是很敬重的,高俊现在还没忘记自己是在干什么,是为了什么。要是对彭义斌这种纪律严明、坚决反抗的红袄军部队痛下杀手的话,自己算什么东西?

    高俊对时全的人品和能力评价都很低,而对彭义斌这两者的评价却很高。

    但无论高俊怎么想,首先要把自己的军队练好,毕竟要坚持靠真理说服别人不是?

    八月一日,高俊率领军队祭祀天地、社稷、勾陈、蚩尤以及武庙十哲,宣告成军。

    祭祀仪式是由赵汝凡设计,高俊亲自主持的,全军五百名军兵一律参加,包括在之前作战中受伤的人,也都强撑着参加仪式。

    宣读完祭文之后,在现场刑黑牛白马,向天地社稷宣誓,将会和“危害华夏者”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最后一步是进行授旗仪式,按照原本的旗帜规定,每个都都有本都的都旗和认旗,都旗采用的是五色旗,而认旗是大小与都旗相等的旗帜,图案是本独特定的,用于不同都的军兵互相辨认。

    高俊最早成立的那个都,认旗是黑底白色的汉瓦当,而新成立的四个都也应当有自己的认旗,关于这个问题,高俊事前已经和四位军使谈过了,他们也呕心沥血拿出了自己的方案,交给白卉他们缝制。

    李铭都的认旗是白底,刺绣的一匹骏马;

    冯达都的认旗是红底,中间是一道白色的圆圈,关于这个设计,高俊问过冯达原因,得到的回答是,这个白色的圆圈象征他跟随高俊打的第一仗——在宣德州以南结成圆阵对抗黑鞑骑兵那一次;

    楼升都的认旗是红色的底面上,横着十七条黄色的条纹,据他本人所说,他手下的军兵分别来自17个村子,干脆就以这十七个条黄色来代表;

    郭延嗣都的认旗是黑色的底面,中间刺绣着一张弓和三支箭,代表手下的三个行奋勇前进。

    营部包括指挥使高俊、指挥副使孙庭、都虞候温迪罕僧虔;与此同时,高俊抽调了十二名精干的军兵加入自己的营部,称为傔从队,队正是老队正张大春;另外,陈太公的儿子陈秉彝和另外两名能写字的军兵构成了高俊的傔从班子。

    祭祀结束后,是高俊新的一系列命令。

第四章 白刃纷纷(下)

    所有军兵一概接受命令,在接下来的时间严格审查请假,务必全员进行训练,尤其是全军整合式的训练。

    规范化和程式化,由高俊亲自主编的军规一共六章二百一十条已经成文,包括《总章》、《资格》、《战阵》、《内务》、《职官》、《保密》,涵盖了军营的绝大部分内容。首先来学习的是五名军典,随后由他们在全军宣讲。

    军户的授田也在全军贯彻,每名参加的军兵,家里都能分到十亩田,直到军兵退伍为止。

    高俊一直以来的目标,是建立正军-民兵-夫役的三级动员体制,现在是实行的时候了。五个管建立之后,户口清查工作开始进行,所有壮丁都要进行登记,理论上一旦战事紧急,每名壮丁都是夫役,夫役将采取征发制和招募制相结合的方式,承担运输和勤务工作。

    与此同时,每户都要出一个民兵,民兵实行三番更替的制度,也就是将所有民户分为三等份,同一时期只有三分之一的民户出民兵,称为“上番”,剩下三分之二家庭的民兵此时不服役,称为“预备”,无男丁者要交“免役钱”。

    民兵的数量极为广大,每年冬天进行适度训练,平时则协助进行治安、征税任务,还要协助修建工程,高俊用这些人取代金朝的射粮军。凡是上番民兵,家里杂税全免,田税只交六成。但是高俊只提供上番民兵的军装和粮糗,马匹和武器需要民兵从自己手里“租”。

    在民兵当中凭借自愿原则报名筛选的则是正军,也就是高俊现在正率领的五百名军兵。正军服役期五年,不能连续服役,所有装备都由高俊免费提供。他们的家庭是军属户,可以分到十亩户田,学校学费全免,官地优先请射耕种,田税只交四成,正军按月发给军饷,战死后有抚恤。

    正军退伍后,军属户多分的十亩户田收回,如果正军战死,那么这些户田会保留到其所有子女长大成人为止。

    经过统计后,高俊控制区共有夫役三千七百多人,民兵四百人,正军五百人,除了五百名正军脱产之外,剩下的人还在劳动当中,民兵被高俊集中起来,准备下一步扩大颇黎器、香皂的生产。

    让高俊不满意的是,各地的员外太公们手上依然有大量的庄户,这些人本来也可以成为高俊的重要力量,但是解放庄户还要等下去了。

    八月十三日,彭义斌部抵达梁山泊一带,时全部抵达郓城县,从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靠近高俊。也就在这一天,高俊第一次拜访了寿张县县令张通古。

    张县令是河东怀州人,三十九岁时才中了承安五年经义榜第二十二名,之后又是辗转多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县令的位置,本来打算在这个位置上熬到致仕,带着童仆、骑着毛驴回老家,把自己创作的文集出版,这辈子也就完事了。没想到上任才一年多,事情一个比一个过分,先是山东各地红袄军作乱,现在凭空又出了一个高俊。

    这个高俊也是忒不讲理,居然擅自做主把数千村民的杂税全都免掉,还只按照规定数额交纳田税,这点钱够干什么的?所幸寿张县也有七八万人口,减免掉五千村民的税收倒也忍得过,张县令除了写了一封弹状上交东平府之外,倒也没有亲自做什么过激行动。

    没有想到,上级的回复还没到,红袄军先到了,彭义斌、时全两个凶神已经一左一右到了寿张两侧。

    这还不算,高俊这个没礼数的东西也突然造访了。

    “前有红袄军,后有高俊,当如何?”张县令哭丧着脸问主簿。

    “红袄军尚可,高俊可是要免税分地的,不若降红袄。”主簿回答。

    当然,投降红袄军是不可能投降的,这辈子是不会投降的,抵抗又抵抗不住,最后只能把高俊请进来。“高百户来此有何贵干?”

    “红袄贼时全、彭义斌两军前来,不知张明府可有对策?”

    张通古不安地扭了一下。“天子治下,贼寇当屏息缩首,不敢来犯。”

    “放你的五香麻辣屁!”高俊差点骂出来,最后都已经打到眼前了,还能如此自我安慰的人,心理素质也着实不一般。

    “明府,如今寿张危在旦夕,倘若县城有失,州郡来劾,明府何以对之?”

    “红袄贼往往劫掠乡民,不攻城郭。本官闭城谨守,红袄贼游于野外,日久乏食,必然自退。”

    高俊彻底无语了,张县令的对策就是:把城门关紧,任由红袄军在城外劫掠,只要不打县城,老夫就当没看见,一切万事大吉。

    “倒是不知高百户要如何应对呀?”张通古想着想着还有点得意,我有县城可以依托,你高俊可是只有几个寨子,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寿张、阳谷、竹口镇、押剌百户本就同气连枝,可谓唇亡齿寒,应当相结互保,往来救援,如果张明府能提供粮饷,我可以削竹为矛,率领民兵抵御红袄军。”

    “不必!”一想到可以趁机搞死高俊,死几千个村民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张通古一口回绝了高俊的请求。

    “明府,寿张县野外居民数万,全赖明府片言即可活命,明府你……”

    “御敌之策,本官自有道理,高百户请回吧,不送!”张通古得意洋洋的一甩袖子,下达了逐客令。

    高俊离开的时候看到街上冷冷清清的,寿张县的弓手已经全体出动坚壁清野,高俊刚刚离开,身后的城门就关闭了。城外数千名想进城躲避的村民惊讶的看着这一切。

    和高俊同时,何志也也在阳谷县碰了个钉子,阳谷县在北面,距离战场很远,并不想参与这一切。

    “看样子咱们确实把人得罪透了。”何志也无奈的苦笑。

    “当初我们选择的就是人民,今天的结果早就预定好了。”高俊心情还能平复。“志也,当初咱们说好的,我们的力量来源于平民、奴婢、驱口,所以今天这一切再正常不过。”

    顿了顿,高俊下了决心:“张通古关闭城门,已经自绝于寿张县的数万黎庶,我们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去寿张,救百姓!”

第五章 书信频频(上)

    “谈废事,肯将拄漫吏之颐;老气未除,犹足击奸贼之齿。”

    ——王寂

    梁山泊周围可真是个好地方,这里水源充足,土地肥沃,素来是“无水食面,有水食鱼”的北方鱼米之乡,此刻彭义斌就在吃鱼,一众红袄军头领相围而坐,显得十分痛快满足。

    彭义斌手下只有一千军兵,除去筛选严格之外,粮食的制约也是重要原因。彭义斌年轻的时候当过庄户,非常清楚各地大户的那一套,所以起兵之后,他和其他红袄军首领不同,从来不向各村的大户派粮,防止这些大户借机压榨农民。

    好的方面是彭立斌的名声越来越好,但是仅仅靠查抄官仓和女真军户所获得的粮食十分有限,彭义斌的队伍也就只能维持这么多人。

    几个人正大快朵颐之际,一名小卒递过来一封书信:“头领,押剌百户的高俊给您送了封信。”

    “哦?”彭义斌拆开信封,看着看着皱起眉头,递给旁边的参议。“李参议给咱念念,我实在看不大懂。”

    “是。”这名参议展开了信,念了出来。

    “红袄军首领彭兄义斌勋鉴:

    苍天巨变,社稷有颠覆之忧;红袄事起,生灵陷涂炭之祸。黎庶哭于道路,士子叹于庙堂,为祸不次,奸贼称快。

    今兄以三军之势,仗五兵之利,屯兵湖上,意在图我,此皆我所周知。俊虽无壮遒,叨承閫寄,悬镜于荒野之边,立木于江湖之畔。然正以垂绅,书而对命,以是人众见多,士心正旺,军兵有效死之心,乡老无乞活之难,兄若见疑,不妨来观。

    吾知兄本良民,形势所逼,苛政如虎,啖小民骨肉皆净;墨吏鼠贪,窃国家财富无遗,官逼民反,天意如此。然兄何以讨罪之师,兴无名之役?你我本皆忠义,立命生民,虽有路途之别,终归天下之义。望兄早识此意,去兵示和,为苍生谋鸡犬之乐,使士卒却干戈之苦,此诚吾所愿也。

    俊之诚心,天地可鉴,若公执意图我,俊当据鞍以请,执辔相待,兄慎之。

    山东路押剌百户亲管高俊谨启。”

    “这个高俊说话有点儿意思。”彭义斌笑了笑:“按照他的意思,我不能杀他,却可以杀别的金人。”

    “我看他有些心思。”另外一名首领说。

    “不错,近几天我也访问了些人情民风,此人真如其所说,治理地方很是得力,颇得众心,这个人如果愿意共聚义旗以襄大业的话,红袄军的力量就更壮大了。”彭义斌考虑了一下,让参议官写了一封回信,交给高俊。

    “不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高俊身上,看样子他已经知道咱们和时全联合,计划攻取押剌百户了,所以咱们的速度也要快,今天就向寿张进军。”

    “太早了吧,儿郎们刚刚急行到这里,还没有休息整顿呢。”

    “现如今他既然已经知道我和时全打算攻他。我是担心万一高俊冥顽不灵,决心和咱们战场相抗,必然会向寿张、阳谷两县求援。如果让他先占据寿张,得了粮草人马,就难以为我们制服。”

    “不错,咱们先占据寿张,和当地的大户打好关系,攻打高俊的时候后方就不用愁了。”李参议点点头,放下书信,首先草拟了开拔的命令。

    随着一声悠长的号角,正在梁山坡湖畔休憩的红袄军军兵们整齐队伍,安静而主动的排成长队,继续向北进发。他们的武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初秋的土地上仿佛碎了的颇黎。

    彭义斌信交给一名会骑马的军兵,快马奔到押剌百户那边去,然而这名军兵在寿张就被拦了下来,何志也留在小山墩堡,而高俊率领部队已经进入寿张,开始备战。

    寿张县乡野的居民很多,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部分早就受够了官吏压迫,准备敲锣打鼓箪食壶浆的欢迎红袄军;一部分则是常年受忠君爱国思想的浸染,准备组建义兵和乱贼血战到底;但绝大部分人则既不愿意为朝廷卖命,又不敢用全部的身家性命来赌彭义斌的人品,这些人自然欢迎高俊。

    高俊直接打出了“保境安民”的旗号,四处张贴告示、拜访乡老,镇抚民情,同时也征集了不少粮食器械,以及部分敢战的义兵。

    寿张县整整一天没有开城门,城墙外聚集百姓数以万计,但是张通古已经下了死令:擅开城门者杀无赦。城外无数村民哀嚎求救,请求张县令发发慈悲,打开城门让大家进城避难,但是县尉亲自上城巡视,根本不打算理会城外居民的请求。

    高俊再派出使者前往各个村子,镇抚地方之后,还是劝说聚集在县城之外的村民回家。让人相信了高俊,他们推着小车,抱着鸡鸭,返回了自己的村子,但还有数千人决心在城外等待张县令的慈悲。

    高俊也没法子,只能先管理好其他地方,仅仅一天的功夫,高俊的地盘扩大了三倍,掌握了三万多的人口,并且征集了近千名敢战的义兵为军,山东也有不少像靖安民一样的人,他们手下的义兵倒也不是不能用。但是高俊的想法不是欣喜,实在是太累了,这两万人才是小半个寿张,但已经根本管不过来。

    高俊不得不承认,对待百姓上,自己并不比彭义斌强出来多少,之所以能够赢得寿张人望,纯粹只是因为自己早来了一步。如果是彭义斌抢先一步到达寿张,那么这里绝大部分人可能就会支持他了。

    “敬人事,听天命。”高俊自我安慰一下。

    这封信层层辗转之后,交到了高俊手里。

    “押剌百户亲管高俊台鉴:

    神州板荡,方显有德,赤县离乱,终归真命。金贼祸国,天地可知,夷狄贪狡,你我亲见,千言万语,不得掩饰其一也。

    高兄为政,确有成效,退地为民,实则不虚。以至于癃老耸观,幼稚感泣,四方称赞,六军归心,彭某亦甚为敬佩。然寸土德政,不掩中国之酷祸;一乡恩情,难抵万民之悲哀,高兄岂不知哉!

    彭某本泰安草民,遭时乱离,遂居草莽,乃行绿林。位卑而浅,仍怀以忠义之心,德寡且陋,终不忘故国之誓。某能如此,兄岂不知?某知兄有顾虑,不得其心,此行愿劝兄早作思量,兄亦慎之。

    彭义斌谨启。”

第六章 书信频频(下)

    高俊看完了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彭义斌真是义士啊。”

    “百户,我们首领希望你弃暗投明,他情愿让出位置,恭请百户上座。”那名送信的骑兵恭敬的对高俊说。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聂敢,是红袄军的骑兵队正。”那名骑兵重颐阔面,看上去十分威武。

    “红袄军当中果然豪杰辈出,可惜,可惜!”高俊懊恼地拍了一下桌子。“我稍后就会给彭头领回信,请聂队正在此稍候。”

    聂敢听出来高俊是不打算投降的,也重重地对高俊施礼:“也请高百户再多考虑。”

    高俊没有答话,而是离开了指挥部,前往寿张县城。

    此时城外聚集了数千村民,偶是从寿张各地逃到县城想要避难的,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哀求,寿张县城四面城门依旧纹丝不动。

    高俊带了十几名军兵赶到此处时,城外已经听不见多少哀声,村民们在城外已经整整哭了一天,此刻都是意气消沉,没有人还能继续哀求下去了。

    “城上的,我是押剌百户的亲管、敦武校尉高俊,你们传信给张通古,我有事情和他说。”

    “诶,诶。”守卫城墙的都是县里的弓手,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看到城外的人这么惨,心里也都过意不去,听见高俊叫喊,赶紧答应。

    片刻之后,十几个人簇拥到县城女墙之上,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穿青绿色官服的人,正是寿张县令张通古。

    “张明府,这些人都是你治下的编户齐民,如今贼寇将至,生灵涂炭,你为何不打开城门,容纳灾民?”

    “这些人中孰知混没混进红袄贼的奸细,本官守土有责,不可轻易启闭城门,一旦城池有失,悔之晚矣。”张通古得意洋洋地对高俊说:“高百户为何私离汛地,来我寿张?等到此战结束,本官定要上书东平府,好好告你一状!”

    “明府,面对这近万灾民,你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明府如果开城门,可以全活数千生灵啊!”

    “老爷啊,求求你救救我们吧!”灾民们跪倒一片,用力的磕头,有的老者磕的满额都是血也不敢停,齐声请求张通古把他们放进来。

    张通古勃然变色。“高俊,你不要不知轻重,江山社稷相比于小民孰重孰轻,你不是不知道。哪怕是寿张的人全都死光了,寿张的城也不能丢。”

    “你!”高俊勃然大怒:“张通古,你不要不识好歹!”

    “高百户不要跳脚,本官还要告你一个不修官箴之罪!”张通古哈哈大笑。

    “张通古,你今天逼着数千人去死,等到此战结束,我定要冲进寿张,惩治你等!”

    “你先活过这次再说吧!”张通古狂笑着带人下了城墙。

    高俊既失望又不失望,或者说,他早就知道是这种情况,只不过是想把张通古的嘴脸在众人面前暴露出来而已。我不其然,听完两人的对话,所有的灾民都是一副痛恨的样子,面对城墙咬牙切齿起来。

    “民心可用!”高俊心里想到。

    赵汝凡被何志也特意派来,当作新开拓区的民政负责人,从昨天开始,他就忙得脚打后脑勺,眼下刚刚把高俊口述的给彭义斌的回信写完。高俊又来询问:“以你看,安置城外的灾民需要多少钱粮?”

    “咱们现在收上来的钱粮肯定不够,要从小山墩堡再领取一些。”

    “好,你立刻开一个单子,我会告诉何志也,一应全部满足。”高俊斩钉截铁的表示:“我现在就去对村民们做出承诺,咱们要对寿张县的一切负责。”

    正当高俊准备组织城外村民的时候,彭义斌收到了高俊的回信。

    “彭兄亲鉴:

    勾践砺国,曾有卧薪之日;淮阴神机,不免胯下之辱。衔命受辞,忍辱负重,此所必为也。

    夫今天下之事,金宋聩聩,夏理昏昏,惟塞北铁木真者条理善陈,好战忍杀,修三务而重贤,提六军而图大,此必为中国之祸也,吾曾一游塞北,深知若此,故不愿兄弟阋墙,为敌者资也。

    吾事朝廷,屈微被身,岂意独身之欢快,但计万民之疾苦,何惜庙堂之位,心甘逋逃之薮,唯独不愿见中原陷黑鞑之浩劫,故不得己也。愿兄能识此意,莫再相逼。

    高俊谨启。”

    彭义斌看完了信,心中十分疑惑,在之前的几封书信当中,两个人可以说是坦诚相见,高俊也明明白白的表示自己并不忠于金朝。可是如今他给出的理由却是为了防备铁木真,不愿意兄弟内战,这个理由,彭义斌就接受不了了。

    关于铁木真的事,彭义斌只是略微有些听闻而已,据说这是塞北黑鞑人的首领,去年刚刚在和河北消灭了十万金军,听上去确实很厉害,但是现在就断言他是中国之祸,并且因为防备他而不愿意离开金朝,彭义斌不能理解。

    “前锋到了哪了?”

    “彭头领,前锋已经进入寿张,抵达桃花村,在那里我们看到了金人的游奕。”

    “就以桃花村作为前沿,修筑壁垒,等待时全的到来。”

    “得令。”

    衡玉彬的大军已经前进至寿张县城南侧十里处,先锋觇骑甚至已经看到了县城的墙壁,自然也看到了城下的数千灾民。

    “也就是说,高俊正在给这些人分发粮食,提供住处?”彭义斌有点吃惊。

    “首领,咱们现在冲上去,说不定就能干掉高俊。”

    “哪有那么容易?他身边的五百劲军难道是吃素的吗?”彭义斌摇摇头。“咱们红袄军起事,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既然高俊愿意抚慰灾民,我彭某人当然要卖他这个面子。现在要做的,是抚慰咱们控制区的人,要让寿张的人看到,咱们红袄军比他高俊更加爱民。”

    “没错,后方不稳,地动山摇,兄弟们也没心思打仗。”李参议点点头,开始起草安民榜文,派出人手抚慰乡里。

    当天晚上,高俊收到了最后一封书信:

    “高兄亲鉴:

    神灵在天,安惩暴而存恶;公道当彰,必驱鞑并灭金。黑鞑凶暴,或有其事,女真贪狡,安能为虚?兄不明大矣。

    兄不愿归正,彭某深以为憾,来日两军对阵,六途穷蹙,仍望兄及早悔悟,思之慎之。

    彭义斌谨启。”

第七章 狼烟茫茫(上)

    “视吾鞭所指而行。”

    ——阿骨打率军渡河

    八月十六日夜,彭义斌主力抵达桃花村,并以此为据点,张开左右两翼,派出分队到邻近各村安抚征粮。

    桃花村正如其名,村外有一大片桃园,村北是一条小河,正是高俊家门口那条小溪蜿蜒而来,约有五七丈宽,也不深,可以涉水而过,眼下正是夏季,渡河并不困难。当天晚上彭义斌就确定了好几个适合大队人马通过的渡河地点,并且安排了巡哨。

    同一天晚上,彭义斌找来军中的首领们,商议对敌之策,大家决心坚守桃花村,阻止高俊渡河,等待时全的人马前来会合。

    “我亲自率领五百人马镇守桃花村,李参议率领一百人马守住后路的大石村,胡兄弟率领二百人马守住西面的柳河渡,孙兄弟率领二百人马守住上游的安仁里,各部注意往来报信。聂敢兄弟率领骑兵,前往河北侦查,千万不要走失了高俊的大部队,咱们只需要据河固守,等待时全到来。”

    在此时,时全依旧停留在郓城东北方向,在这里集会议事。

    “本来我还千方百计的设想,如何让彭义斌顶在前面?现在可好,他自己上去了。”时全得意的笑着:“等到他和高俊拼个两败俱伤,咱们就一拥而上。”

    “那叔父,咱们现在就不动了吗?”

    “对,不要动,静候佳音。”时全一想到结局,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路不好走误上一两天,彭义斌又能说什么?他也得有命说才行啊!哈哈,哈哈!”

    时青无奈的耸耸肩,会议结束后就离开了大帐,仅有李泽跟在自己后面。上次出使彭义斌成功之后,李泽被时全高看一眼,加以擢升,现在手下已经管着百十号人了。

    “李泽老弟,我记得你是上次打押剌百户的时候入伙的,家就离押剌百户不远。”

    “八白石村,穷地方。”李泽黯然说道:“本来地方的豪强大户就够狠的了,现在又出来一个高俊,他征了这么多兵,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啊。”

    时青点点头,和李泽告别返回自己的营帐,享受自己最钟爱的休息:他的手下早从附近的村子绑来两个女孩,毕竟即便是战场也不能消耗掉时青所有的精力。以前时青还压抑一些,自从红袄军起事以来,时全搭上这面旗帜,手下也越来越大胆。

    两个女孩都出落得很不错,皮肤白白的,说不出的羞怯,时青仿佛骑了一匹日行千里的骏马那样痛快,从上马、驯服、颠簸,时而镫里藏身,时而飞杆套马,在两匹骏马上自由驰骋,最后一口气奔上山巅。

    与此同时,高俊将自己的据点搬到了河北两里左右的邰家庄,五兵名军兵和刚刚整编的五百名当地义军驻扎在此。高俊也召开了战前军事会议。

    “指挥,彭义斌初来乍到,阵营不牢,不如今夜趁夜突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冯达首先提出建议:“上次打时全,也是趁夜踹了他的老窝,第二天他就屁滚尿流的逃走了,只要指挥下令,我们都愿意当先锋。”

    “我们都也行。”郭延嗣忍不住插了一句,但被孙庭制止:轮流发言。

    “怕是不行,彭义斌的寨子结得牢,而且夏季夜晚月明星稀,不宜夜袭,依我看还是明日涉水而战,一鼓作气打败彭义斌。”楼升建议。

    李铭考虑了一下:“从正面渡河与对方硬拼损失太大,我部愿意前往河流上游侦查,从上游渡河,强行军赶到彭义斌背后去,前后夹击。”

    “把时全的时候,咱们一百人对对方两千人,也没考虑这么多,现如今咱们是一千对一千,哪有什么可想的?不要怂,高指挥怎么说我怎么干。”郭延嗣极力表示。

    “高百户,我等没什么可说的……”当地义兵首领们则颇为惶恐,不敢直言。

    僧虔一直负责骑兵侦查,对形势很为了解:“指挥,时全所部还要一天才能赶到,他足足带了五千兵马,一旦两军会合,势必不好应付。依我看,兵贵神速,当前应该一鼓作气击败彭义斌,届时时全无依,定然撤兵而去。”

    “除去兵贵神速之外,还有一点。”孙庭最后开口:“眼下士气尚在,可以作战,久拖之后对我们不利。我们此次来寿张,既要安抚村民,又要对抗时全,彭义斌等人,太过疲累,士兵多有消耗。反倒是这群贼寇可以钞略乡里,士气高昂。”话一说完,一群人点头称是。

    高俊清了清嗓子,陈述了自己的意见:“其实大家说的都很好,但是咱们不光要打军事上的仗,也要算一算政治账。”

    “眼下打彭义斌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此人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反倒是时全,如果我们不歼灭他,他还会一次又一次的拉拢不同的人过来攻打咱们,为了押剌百户的长久利益,我要求先歼灭时全。”

    高俊说完,下面沉寂了片刻,郭延嗣首先表态:“没说的,只要高指挥发话,我们就跨马扬鞭,把时全的脑袋揪下来!”

    当天夜里,高俊也进行了战前布置:冯达率领一个都的军兵镇守小河北侧,刚刚收编的五百义兵兵跟随一起作战,防止彭义斌渡河,一旦彭义斌强行渡河,抵抗不住的话,大踏步的放弃寿张县城以南的大部分地方,等待何志也率领民兵救援。但是需要牢牢守住楼牌村一带,高俊在打败时全之后会从这里撤回。

    高俊的部队顶着夜色离开了邰家庄,此时,彭义斌还在修筑沿河的营地,李参议刚刚赶到大石村,聂敢率领的侦查觇骑还在做出发前的准备,高俊的行动快了一步。

    第二天清晨,河面上有浅薄的雾气,等到上午的时候,天气越发炎热,双方都坚守军营,等待对方的进攻。

    中午的时候,彭义斌觉得不对劲,按照事前他的估计,高俊定然会一鼓作气前来进攻,先打退他,再打时全,他之前的一切布置也都是防备高俊的进攻。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按兵不动,乖乖的等待自己和时全会合?

    一直到下午,对岸金军的营寨都没有任何动静,聂敢的骑兵传来消息,从今天早上开始,金军只是加强了营地的警戒,甚至在河边都没怎么布置人手。

    “这是怎么回事?”彭义斌百思不得其解。

第八章 狼烟茫茫(下)

    直到天黑的时候,彭义斌才接到觇骑上气不接下气的汇报:西侧发现一只金军,疑似为高俊所部,已经全速穿过了彭义斌的控制区,预计将在明天下午抵达寿张与郓城交界处。

    “能确定是高俊的人吗?他们有多少人?”

    “天色将晚,看不清楚,不过确实都穿着高俊人马的服色,数百人总是有的。”

    “彭头领,高俊这是打算抄咱们的后路,明天前后夹击吧?”当下就有人提出意见。

    彭义斌略一思忖:“如果明天时全所部就能与咱们汇合,他这么做是晚了。现在还联系不上时全吗?”

    几名骑兵摇了摇头,今天他们扩大了搜索范围,但是还没有发现时全的踪迹,如果时全确实不在这个范围内的话,那么他最早也是在明天下午才能抵达彭义斌处。

    “赶紧派人联系时全,让他尽快与我会合。”彭义斌有些疑虑,看样子时全是失期了,他忧心忡忡的要求加强后方布置,并派人通知李参议加强防备。

    彭义斌的觇骑观察的很准,那确实是高俊的人马。此刻,高俊亲自率领四百名军兵,正行进在长途奔袭时全的路上。虽然这场战斗是以四百对五千,但是高俊非常有信心,根据上一次交手的情况来看,时全根本就是鱼腩一个。

    高俊昨夜将军兵带出邰家庄之后,在西面的树林休息到今天上午,躲避彭义斌的侦查,随后才在下游渡过河流,这四百名军兵随后没有休息,整整走了四个时辰,急速行军七十里路,远远离开了彭义斌触角所及之处。

    行军一向是高俊练兵的重头戏,先锋觇骑率先派出,呈扇面在前进道路上侦察敌情,在行军道路上树立旗帜,引导后续部队前进。

    这四个都的军兵排成两列纵队,前后分为四节,每都都是军使在前,军佐押后,各队则是队正在前,队副押后,体力不支掉队的军兵,交给各都的押官统一安置。

    最能够保证行军速度的是牛马的数量,为了这次急行军,高俊把从殷有贵那里买来的牛马全部派了出来,共计三十头牛和二十匹驮马,大大加快了速度。

    就连吃饭的时间都节省出来,军判、押官们乘坐牛车先行一步,在预定的补给点起灶造饭,等到大队人马过来的时候,他们就站在路边,挨个给每名军兵发放干粮:两个炊饼、一片干肉。

    “各队把水壶收集上来!”前面传来了命令。

    军兵们疑惑的把挂在腰间写了名字的竹筒水壶交给队正,不一会儿,从队伍旁边赶来一辆马车,坐在上面的是几名军典、承局、押官,他们把十个一组的竹筒水壶收集起来,挨个细致的写上押签,继续驾车前进。

    又过了一会儿,军兵们才发现前面又有一个补给处,最先抵达这里的军典和承局们早就烧好了水,给每个水壶灌满,辨认着认旗,把十个一组的水壶交还给队正们。

    水里面加了些盐,保证军兵们行进的时候的电解质平衡。

    当天晚上,高俊的觇骑已经发现了时全的驻地,此刻时全还在郓城东北角,做着两虎相争的春秋大梦,丝毫没有意识到高俊已经神兵天降。

    此时,高俊再次和几名军官开了个短会:要不要夜袭?

    孙庭、楼升和郭延嗣反对夜袭,无论如何扎营筑垒是第一等大事,只要驻扎营寨,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否则的话,一旦偷袭有失,军兵无所依托,就会立刻崩溃。

    僧虔、潘正和李铭主张夜袭,根据上一次的经验,只要夜袭得手就可以立即击溃时全;潘正拍着胸脯保证,即便失手,他的军兵也可以结阵自保,绝对不会崩溃。

    就在这时,路哲突然插了一句话:“指挥,可以一边夜袭,一边驻营。”

    “猛虎扑兔亦用全力,咱们只有四百军兵,不一次性押上,怎么能撼动五千八人的大营?”郭延嗣有些惶急,自己手下的军佐突然插话,还和自己观点不符,这让他颇感丢人。

    经过极短暂商议后,高俊下定了决心: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续作战,先筑营垒,后发动夜袭!

    修筑营垒这段时间是高俊最紧张的时刻,一旦时全发现自己已经潜伏到他附近,就会立刻做好准备,这个时候,精疲力竭的高俊普军兵能否应付时全五千人海,谁也不能保证。

    一方面,军兵疯狂的挥动锄头,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初步建立起了营垒;另一方面,高俊又派出人手对时全进行侦查。

    时全的营地完全聚成一坨,他本人的营帐在最中心,外侧分别是几个首领的。时全属下各个首领军力不一,但是都分到了相等的营地,根据目测,唯有一支人马扎营得当,难以应付,剩下的营地都没有安排足够的警戒,一旦发动突袭,就会陷入混乱。

    军兵们好好吃了一顿,筑垒和侦查都很消耗体力,高俊把舍不得拿出来的油、盐、糖全都加到了菜里,只求军兵们尽快恢复体力。

    二更天,军兵们饱餐并且休息之后,在明亮的月光下开始行动,四路纵队向时全的营地前进。

    时全此刻正在酣睡,门口的卫兵头也一点一点的,方圆数十里之内没有敌军,唯一一个能打的高俊被彭义斌牵制住了,他们睡的都很安详。

    将近三更之际,全体军兵已经埋伏到了时全军营倚靠的小山坡上,从这个位置冲下去,首当其冲的就是唯一扎营得当的营地,高俊要在其最脆弱的时候,将其一举击溃。

    眼看着时间快要到了,高俊从怀里摸出一块小石头,交给身后的僧虔,僧虔仔细摸了摸,就向后传去。

    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暗号,石头表示“准备进攻”,小树枝表示“准备撤退”,土块表示“待命”,四名军使也都揣着不同的东西,随时按照上级的命令通知本都的军兵,高俊的命令悄无声息的传遍三军。

    一颗颗小石子在军兵之间慢慢传递着,摸到的人都精神一震,握紧了手中的刀枪和弓箭。

    月光下,高俊示意一下身边的傔从队队正张大春,后者从怀里掏出木柝,用力敲击起来。

    “梆梆梆!”清脆的木柝声在山上清晰可闻,山下的营寨里,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了这个声音,包括刚刚鏖战完的时青和彻夜难眠的李泽。

    上百名军兵弯弓搭箭,漫天的箭雨向营地里抛洒。

第九章 战鼓鼕鼕(上)

    “噗!”“噗!”利箭穿过了军帐的穹顶,落在时青面前,引来两名女孩的尖叫,他才意识到大事不好,披上外衣冲出了军帐。

    部分军帐已经骚动起来,但还有部分沉寂着,时青无奈,冲到营地中央的大鼓下面,抄起鼓槌,猛力挥击起来。

    “有人劫营!有人劫营!”

    在山上,高俊的军兵射完三轮箭,已经点起了松明火把,在山上就可以听到山下军营的喧嚣声,高俊猛的抽出金直刀:“全军!跟我前进!”

    “前进”李铭第一个跟着站了起来,高高举起长枪,军兵们呐喊着从山上快步走了下去。

    高俊三步并作两步,带着军兵冲到山脚,时青的军营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少部分人披挂出营,大部分人还在穿戴,时青无奈的丢掉鼓槌,早有扈从牵来战马,他跨上战马,指挥不多的几十人马,防卫高俊的冲击。

    “冲击!”和上次夜袭一样,高俊没有冲进去,而是带领傔从们留守阵地,观察战场的情形。

    “冲击!”李铭都而任务是击溃一切建制敌人,李铭持枪大呼,什将挥舞着都旗,上百名军兵平举长枪,向着时青的人马冲了过去。

    军兵们穿的是全套铠甲,戴着片甲头盔,手中是正牌的鸦项枪,比起对面睡眼朦胧的军阵不知道强出多少倍。长枪碰到一起,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长期以来的训练效果显著,就像上次一样,前排的刀盾手们轻松顶住了压力,打的时青节节败退。

    李铭压制住时青的同时,潘正都猛地从西侧切入了军营,他们的目标是时全的营帐。

    营地已经彻底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在不明意义的喊叫着,甚至自相残杀,不少刚刚加入的人偷偷想要溜走,潘正几乎没有遇到多少抵抗,就已经靠近了时全。

    时全的中军营帐单独用一道栅栏围住,里面住着时全的四百亲兵,昏头昏脑的时全被亲兵队长架了出来,中军营帐以外的地方已经大乱,亲兵们也不知道敌军在何处。倒是有几路人马跑来护卫时全,都被放进了营帐。

    “你们是谁的人马?”看着又有一支军马毫无阻拦的奔了过来,亲军的弩兵队长喊了一句,突然一阵箭雨飞过,那支军马猛地掣出长枪直刀,冲杀了过来。

    “是官军!是官军!”那名队长凄厉的喊叫着,亲兵们一拥而上。

    潘正率领的是高俊带的最久的都,军兵都有好几场厮杀经验,面对对方的新兵,毫无畏惧,迅速结成阵型碾压上去。

    “不行!顶不住!”亲兵迅速败下阵来,那名队长牙一咬,心一横,赶紧把时全扶上马。“大帅快走。”

    时全无奈,带着一众溃兵向东奔去。

    潘正冲进时全的大营时,被褥还有余温。

    “他跑不了多远,大家继续向东追,把整个大营翻个个儿!”

    此时,楼升都正在收割东南的几个鱼腩。这几个营地从白天的侦查来看就是扎营最烂的几个,直到高俊等人从山上冲下来,这些营地的人马还是乱七八糟,连一支抵抗的队伍都凑不出来。

    但是高俊等人还是小瞧了他们的本事,这群人虽然不能应付夜袭,但跑得真是挺快,楼升像赶鸭子一样从营地的南面赶到东面,居然没杀掉多少人。眼看着不少人马连滚带爬的跑出军营,消失在了茫茫夜色当中。

    “自己人!小心!”楼升正指挥追击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木柝声,赶紧喝止军兵。气喘吁吁地潘正带着军兵赶了过来,两支队伍汇合了。

    “看见时全老贼了吗?”

    “没有,估计已经跑了,这帮孙子跑的太快了。”

    潘正撇撇嘴,两个人带领军兵反向杀了回来,整个营地更加混乱。

    只有向西进攻的郭延嗣、路哲遇到了些许麻烦,他们是来烧毁时全的粮食的。看守粮食的人马还算尽责,很快组织的队伍前来还击,但毕竟不是骁悍的高俊军兵的对手,被压制在粮仓内部。

    就在这时,又有百十多人从外面涌了进来,加入混战,高俊的军兵毕竟走了整整一天,又要筑垒又要夜袭,体力很快跟不上了。

    “冲!冲啊!”路哲歇斯底里的狂喊一声,端着长枪顶在了第一线,郭延嗣弯弓搭箭,连射一十七箭,射杀了十数名敌军,但是也疲累的抬不起手来了。

    但就是在这个空档,冲散了时青的李铭从后面赶了上来,加入混战,三层麦辣鸡腿堡变成了四层帕尼尼芝士猪肉套餐,局面更加混乱,陷入了混战当中。

    路哲突然回忆起高俊在培训班讲过的课程:“狭路相逢,勇者胜。”眼下就是意志力的比拼。

    他活动了一下双手,还都灵活,盔甲也完整,长枪和手刀都在,身上受了点伤,但是也不打紧。

    “好。”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瞅准了对方的头领,那人穿着一身厚实的皮甲,左手持盾,右手长刀,站在一座粮台上指挥人马,路哲大喝一声,捏紧长枪冲了上去。

    路哲的速度极快,那人慌忙用盾牌一顶,那面又薄又小的木盾瞬间四分五裂,但长枪也因此改变了方向,划伤了那个人的脸。

    “啊!”那人惨叫一声,后退几步跌下粮台的角落,而路哲凭着惯性也一跃而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趴在地上的路哲感觉自己一动不能动,刚才那一枪用力过猛,消耗尽他的所有的力气,现在他只觉得眩晕,突然有只手摸了上来,摸清自己的脸之后,一个身体重重地压在自己身上,两只铁钳一样的手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

    “呃,呃……”路哲想要抵抗,可是他完全没有力气了,根本掀不动那个人。

    突然间,那双手松了,紧接着是惊讶的语气:“路哲?”

    路哲一激灵,反问回去:“李泽?”

    不错,正是李泽,脸上还带着路哲一枪戳出来的伤。

    “没想到你成了军官了。”

    “没想到你成了头领了。”

    “你为什么要给文太公和高俊这群狗官卖命?”

    “你为什么要带贼寇回来杀咱们乡亲?”

    “红袄军不杀百姓,专杀狗官。”

    “高俊乃是清官,只杀贼寇。”

    “我跟着红袄军,不用受气,乡间的恶霸贼子不知杀了多少。”

    “我跟着高百户,造福一方,作奸犯科的不拘富贵一律拿下。”

    就在这时,外面的喊杀声渐渐起了变化,李泽的人马究竟抵不过两只军兵的夹击,已经开始溃散。李泽无奈的站起来:“路哲,你好自为之。”说罢,冲出去领着人马撤走了。

    大火在粮仓燃烧起来。

第十章 战鼓鼕鼕(下)

    “凡临阵不用命者,虽贵必诛。”

    ——铁木真

    路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此时粮仓附近的敌军都已经绞杀干净,他赶紧重新集结队伍,准备返回。但是刚刚又出了粮仓,就看到一支红袄军气势汹汹的杀来。

    “官军何在?官军何在?”

    路哲灵机一动,赶紧喊道:“官军放火后那边跑了,那群人便是。”说罢随手指了一伙人,不知是哪路红袄军。

    “你们赶紧灭火,儿郎们,随我去厮杀啊!”那头领举起朴刀,很豪迈的号令一声,一众人马纷纷转身,找那群人的晦气去了。

    路哲长舒了一口气,带着军兵返回本阵,朝高俊靠拢。

    高俊没有一直傻呆呆的停在军营外面,随着军营大乱,他也一步步向前推进,现在已经站到了时青的军帐那里。傔从队正张大春第一个冲进营帐,这里面没什么陈设,只有两个不着片缕的女孩儿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穿好衣服,然后出来。”张大春简单命令了一句。

    不一会儿,两个女孩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她们的衣服破破烂烂,一看到高俊就立马跪下,想要求饶却没有力气,恐惧的喉咙只能呃呃发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我会查清你们是何人,送回原家去的。”高俊赶紧让傔从把两人带下去,继续关心时全大营的局势。

    时青根本没去想自己刚刚享用的两个玩物已经落到了高俊手里,他的人马被李铭打散之后,只能率领残军一路向北突围,时全大寨的北侧是距离高俊进攻方向最远的一侧,如果把这里的近千人马组织起来,也能给高俊一个好看。

    “穿红衣服的是官军!”

    “打着火把的是金贼!”

    冲到北面,时青才发现,形势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这里的人都乱了起来,个个狂呼乱叫,甚至自相残杀。

    “杀啊!”一小队红袄军看到时青他们之后,立马舞起刀枪冲了上来。

    时青勒住马头,大声喊道:“混账!我是元帅的侄子时青,你们看不出来吗!”

    但是对面的人马确实没有看出来,张牙舞爪的冲了上来,时青的人虽然知道对面是自己人,但总不能站在这里让人砍是不是?双方厮杀起来,伤者哀叫连连,很快就损失了不少人马。

    时青焦躁无比,就在这时,不知哪里来的一阵箭雨,时青哎呦一声,小腿中箭,在马上痛苦的弯下身子,努力把箭拔了出来。

    不知道是谁放箭,正在厮杀的双方死伤无数,时青只好带着人拨转马头,没走多远就撞到另一只人马,正是李泽率领的。

    “李泽兄弟?”

    “时首领?”

    两个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回首望去,大营已经是火海一片,上千人在混战着。

    “高俊这贼好狠毒啊,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儿这就要没了。”

    “咱们应该怎么办?”

    时青略一思忖,狠狠掷下长刀:“往北走,找彭义斌去!”

    “不先去找时全元帅汇合吗?”

    “来不及了,听我的!”

    时青和李泽两军汇成一处,在向北逃亡的路上又找到了不少红袄军余部,会合起来也有数百人,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遇到彭义斌的巡哨,给时青包扎了一下,时青、李泽二人换了快马,赶忙奔往彭义斌的驻地。

    “好一出瞒天过海!”听完时青、李泽的叙述,彭义斌一拍几案。

    “彭叔,高俊他百里奔袭,连夜鏖战,现在人马肯定疲惫不堪,侄儿愿做先锋,请彭叔叔为我压阵,打垮高俊,砍了这厮的脑袋为兄弟们报仇!”

    彭义斌冷静了下来,认真考虑之后对时青说:“我现在就开拔的话也要走一天一夜,届时高俊肯定有所修整,这件事不好办。”

    “彭叔,高贼行动如此诡秘迅速,所带的辎重给养必然不多,请彭叔号令全军疾驰向南,军士衔枚而走,一日一夜之间必能抵达郓城,此时高俊又能修整到何等地步?我先彭叔一步快马返回收罗旧部,也能汇集千人,两军夹攻,高俊必败!”

    彭义斌和几名首领交换意见之后,才郑重的对时青说:“时青侄儿所言不虚,是叔叔我糊涂了,咱们两军协议攻高,我不能让时全兄弟无功而返。侄儿受了伤,就暂且留在我手下李参议处等待,我且带其他兄弟出阵。”

    李泽赶紧站了出来:“我愿意带领本部人马先行一步,收罗时全元帅的人马。”

    “好!”彭义斌恍惚间想起了这个人:“我想起来了,你叫李泽,以前你代表时全来我军联络,咱们见过一面,果然是好男子!”

    片刻之后,彭义斌军的人马也骚动起来,他将亲率七百余人前去袭击高俊,李参议率领剩下的三百人继续驻守大石村。

    此外,寿张南部各地已经有数百人愿意投靠红袄军,也统一由李参议率领。

    大鼓鼕鼕,彭义斌骑白马居首位,率领数百人马弃了营寨,开始向南进发。

    由于所有的战马都被高俊带走,留守小河北岸的冯达只能依靠急脚子传递消息,所以直到彭义斌的军马全都离开军营之后,他才得知这一情况。

    “追吧!”几名军官纷纷请战,冯达自己也很犹豫。

    “彭义斌和时全不一样,他手下的人马都很精锐,咱们只有一百军兵和几百义兵,防守有余而进攻不足啊。”范有田很是惴惴,由于为人机灵会办事儿,这个当初还不想当兵,被路哲强拉去征兵处的人已经成为了冯达手下的虞侯。

    “那你说怎么办?”军佐很是不满:“难不成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指挥给咱们的命令就是防守,阻止彭义斌渡河,既然没有新命来,咱们就盯在这里。”范有田即刻表示:“岂能不遵从号令,擅自行动呢?”

    “胡说,指挥是让咱们牵制住彭义斌,彭义斌都要跑了,咱们岂能不南下追击?”

    “你怎么敢保证这不是姓彭的玩的阴谋诡计?万一他杀了一个回马枪,你怎么交代?”

    “难道你……”

    “都安静!”冯达思考之后,缓缓开口。

第十一章 磨刀霍霍(上)

    八月份的天气,战场上倒毙的尸体如果不及时处理,极其容易腐烂变质造成瘟疫,但是高俊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把军兵拉回了营地:原因无他,实在是太累了。

    回到营地的高俊是最紧张的,他们刚刚用尽全力给了时全一击,本身也已经脱了力,所有军兵回到营地就立刻躺得东倒西歪。

    高俊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推醒了潘正和纥石烈师靖:“你们都首先执勤。”

    收拾战场的活交给了附近的农户们,高俊允许他们在战场上自由拾捡东西,条件是帮忙把尸体处理干净,同时也给附近的大户下贴子,让他们派人过来起灶做饭。直到中午才有一部分红袄军回到营地,到晚上的时候才聚集起上百的规模,此时经过一次轮班,高俊的军兵已经稍有恢复。

    然而也仅仅是稍有恢复而已,高俊清楚,经过这么一次精疲力竭的战斗,想要恢复成原来的状态起码需要十天半个月。

    在这一期间,应该尽可能避免战斗。

    到了晚上,郭延嗣那一都替换了李铭,军营里终于恢复了正常的作息,高俊也有时间处理其他事务。

    首先是给何志也去信,表明军兵面临的种种物资困境,要求后方必须组织人力,提供一大批油、盐和高热量的食品。

    然后是写给冯达的信,要求他密切关注彭义斌的动向,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拖住对手。反复考虑之后,高俊还是添上了一段:保证自身安全是主要的,为此哪怕放走彭义斌也行。

    最后一封信是写给寿张城内张通古的,内容依旧没什么大变化:“轸念千百生灵,请速速开门纵民入城避难。”

    红袄军脱离了组织后会迅速流寇化,高俊这雷霆一击,等于在山东西部造出来三千多强盗,治安任务也是非常要紧的。

    里里外外忙到半夜,高俊才突然想起来,那五千红袄军扎营最好的将领大帐里发现的两个女子还没有问话,赶紧叫张大春把她俩提过来。

    王晚妹和严小娘也说得上是村里一枝花,两个人万万没想到先是被贼寇掠去,当夜失贞,这还不算,到了半夜居然还有厮杀,几十上百的人就在她俩眼前顷刻间被杀,唬的二人心惊肉跳,看到高俊就是一阵磕头。

    “又来了。”高俊想着,赶紧让张大春把两个人扶了起来,好言安抚一阵,并且答应把两个女孩子送回家去。两个小姑娘连续遭受重大打击,心态也算调整得好多了,看到堂上那个将军神态很和气,长得也好看,才暂时安下心来。

    “劫掠你们的,你们可知姓名是谁?”高俊温和的问。

    “是红袄军的时青头领。”王晚妹小声答道。

    “是时全的侄子时青吗?”高俊微微吃惊,但随即意识到她俩又不可能知道这种事情。果不其然,两个小姑娘吓了一跳,既不敢说不知道又不敢不回答,急惶惶又要下跪。

    高俊只好让张大春把她们俩带回去,准备回头送还村中,伸手一摸杯子,水很凉,是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喝下一小口之后,继续布置明天的工作。

    彭义斌和李泽就没有这么淡定了,两个人都是连夜布置。李泽率先找到失散的首领时全,后者还趴在马背上哎哟哎哟的叫唤着,看上去十分狼狈,倒是见到李泽之后重新摆起了架子,重责了一下对方擅自逃亡之罪。

    不过时全也知道见好就收,转而又表扬李泽临危不乱聚集溃军,答应他回头再升一级。重新竖起大旗之后,两个人很快收集了上千名红袄军余部,重新返回了大营,驱散了在那里拾荒的农民,里里外外一直忙到后半夜,大部分残兵还饿着肚子,叫嚷的、偷窃的、到附近村子里打秋风的,不一而足,十分混乱。

    彭义斌的人马倒是训练有素给养充足,但是为了赶上夹击高俊的机会,即使在夜间也没有停止行军,七百多人打着火把,在苍茫的黑夜里,像是一条爬行的火焰。

    第三天早上,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疲惫不堪的觇骑们给高俊带来了新消息,前夜击溃的红袄军已经重新集结,足足有近两千人的规模,依旧屯聚在老营。而在东方,彭义斌的七百人马已经开始扎营。

    高俊应对的战术是拖字诀,时全虽然重新集结,但是他的粮食已经被高俊烧的差不多了,等到粮食耗尽,必然会一哄而散;彭义斌虽然难对付一些,但是毕竟孤掌难鸣,只要拖得够久,他也会解围而去。

    高俊此时更加担心的反而是冯达的情况,彭义斌能率大军前来,究竟是摆脱了冯达的纠缠呢,还是干脆将冯达打败了呢?

    冯达没有纠缠彭义斌,也没有跟彭义斌作战,彭义斌刚刚撤离营地的时候,他的军兵依旧在河北岸严阵以待。眼看着彭义斌已经出走一天,各级军官又开始苦劝冯达立刻南进,扫荡彭义斌的残余兵力,为高俊减轻压力。

    冯达也知道眼下再不渡河,就有怠慢军机、临阵畏缩的嫌疑了,就连保守派的范有田都改了说法,支持南下。当天中午,一百名军兵度过被太阳晒得暖暖的河流,攻进了彭义斌在桃花村的大营。

    然而,原本留守大营的十几人马从彭义斌走后,就不停的把大营残余的东西搬到南边儿大石村里李参议驻扎的地方,冯达渡河之后,这些人发声喊,便一道烟儿跑了,只留给冯达一座空荡荡的营地。

    发现这一情况的冯达心中一阵紧张,彭义斌真的倾巢而出,南下围追堵截高指挥去了,那么眼下也只有两种情况:高指挥已经消灭了时全,眼下正在和彭义斌对峙;或者高指挥还没来得及消灭时全,眼下正在为时全彭义斌两路夹击。

    对于前者来说,冯达如果提兵南下的话,就可以克敌制胜,夹击彭义斌;而对于后者来说,冯达南下将会是送死之旅。

    高俊给自己的命令是保证后方安全,冯达思考之后,作出如下指令:

    立刻和何先生联系,让何先生组织民兵,保卫南到寿张县城一带的安全。

    带上五百义兵,全军立刻主动,我要追击彭义斌,而是扫荡其他营地,尤其是大石村。

第十二章 磨刀霍霍(下)

    “放箭!”

    高俊一声令下,几十名箭手张满硬弓连连放箭,铲形头的箭头在敌军的胸口上凿出一个个血花,不少人惨叫着倒下了,但是更多的人手持武器,冲到了高俊的营寨边上,前排的士兵立刻抄出斧头和锯子,准备砍断营寨的栅栏。

    但是军兵们立刻用长枪从栅栏的间隔当中捅了出去,他们左手拿着盾牌,右手执长枪往外捅,不需要很大的力气,就能让敌军不敢靠近,整座营寨像是一只有着伸缩尖刺的刺猬一样,让彭义斌和时全无从下手。

    这两名红袄军统帅在一种极度尴尬的气氛下见了面,对于对方的心思都有了八九分的了解,互相见一面,心里实在不痛快。

    双方就是在这种貌合神离的状态下,发动了第一轮进攻,彭义斌的人马带足了木板,轻轻松松越过了外层的壕沟,时全则是在壕沟外面贴下几十具尸体之后,临时跑到附近的村子里拆了一堆门板。就连彭义斌都看不下去了,临时支给时全一部分木板。

    随后,红袄军试图越过栅栏,时全的人马没有足够的弓箭,也没有足够的粮食,进攻都显得有气无力的,面对高俊的长枪,他们立刻就后撤了。

    彭义斌的人马一面用弓箭压制着高俊的军兵,一面在栅栏上砸碎了不少油瓶,并且点起了火。不一会儿,长达数十丈的栅栏就变成了火龙,还伴随着呛人的黑烟。红袄军暂时退了下去,准备冲车。

    火焰足足烧了一个时辰才终止,原本用粗大木头制成的障碍变成了由黑炭勉强维持的栅栏,高俊知道这种火是救不了的,干脆让军兵原地坐下休息,弓手们也从栅栏上的望楼下来,休息的军兵们临时又搭建了一道低矮的望楼,大概只有一人多高,聊以观望形势。

    等到火焰渐渐熄灭之后,经过休养的彭义斌再次发动进攻,这次他们使用了冲车。

    彭义斌的冲车是用马车做的,在上面加了一根撞木,由八名红袄军推动,急速的向高俊方向冲了过来。

    弓手们立刻开始放箭,专门瞄着冲车招呼,但是红袄军誓死不退,一人中箭之后另一人顶上,丝毫没有迟滞的跨过了壕沟上预先放置的木板,一直冲到栅栏前面。

    原本高俊军营外面的栅栏是很坚固的,这种冲车奈何不了,但是现在栅栏已经被烧成了木炭,冲车冲过去就像是用铁锤砸威化饼干,几辆冲车一下子就冲出了几十米长的缺口。

    “注意!”负责这一段防线的是李铭,他抓起长枪,招呼军兵们赶紧结阵。

    栅栏后面还有一道壕沟,这道沟本来不是防线,而是排水用的沟,非常狭窄,人大跨一步就能过去。但是此刻这条水沟却牢牢的卡住了几辆冲车,望楼上的弓手们趁机连连发箭,连续射死了几名红袄军,剩下的人叫着丢下冲车,提起朴刀和木枪冲了上来。

    “不要惊慌,前进!”李铭大声呼喝着,手下的军兵将长枪平举,开始向前缓慢移动。

    最前面的红袄军连连败退,很快挤到了栅栏边上。但是很快披着铠甲举着盾牌的重步兵赶了上来,顶到了最前面,抵挡住了李铭继续推进,红袄军的长枪手们也纷纷聚集起来,用手中粗糙的木枪对抗高俊的军兵。

    高俊只不过休息了一天一夜,军兵到现在肌肉还是虚的,幸运的是彭义斌也是赶了一天的路才过来,手下也好不到哪去,双方暂时形成了僵持。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时全的人马狂呼乱叫着从突破口冲了进来,从前天高俊夜袭时全的军营开始,这帮人已经饿了一整天,唯独指望着赶紧攻破高俊的营寨,抢一点粮食吃。

    时全人马的突入看上去气势很大,然而人马杂乱无章没有指挥,还堵住了彭义斌骑兵突进的道路,他们有气无力的进攻立马就被郭延嗣和楼升两面挡住了。

    等到彭义斌的骑兵冲进军营的时候,突破口已经被李铭、郭延嗣、楼升牢牢封死,双方聚集在栅栏前后不过几尺的范围内,奋力的互相拼杀。

    此时,在高俊营帐的中心还有一座望楼,张大春正带着几个傔从仔细观望着远处的情形。

    “怎么样?”高俊询问。

    “时全把所有的人都压上来了,彭义斌还有两百多人。”

    高俊、孙庭、僧虔三个人稍微商量了一下之后,高俊再度下达命令:“继续向前进,把敌人逼到外面的壕沟去!”

    木栅突破口毕竟只有几十米,双方接触的范围并不宽阔,彭义斌和时全的人数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还屡屡遭到高俊弓手的杀伤,形势逐渐吃紧。

    就在这时,彭义斌率领最后的两百人出动了。

    他选择的时机刚刚好,这两百人靠近战场的时候,高俊的军兵刚刚把敌人逼出栅栏,还没有推到壕沟边上,由于战场突然变得广阔,三个都的军兵没有及时展开,侧面开始受敌。

    彭义斌十分精准的率领着二百人像一支利箭一样,从左侧狠狠的插向郭延嗣的军兵!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郭延嗣的都就伤亡了20余人,在彭义斌凌厉的攻势之下开始瓦解。路哲站到全军的第一位督战,郭延嗣连发九箭射中九人,但也无济于事,左翼迅速垮塌。

    “嘭嘭嘭!”傔从赶紧敲起金鼓,另外两名傔从在军营内插下了定阵旗,还保留着完整建制的李铭和楼升率领军兵退到这个位置,已经溃散的郭延嗣部军兵也纷纷逃到这个位置以后,望楼上的弓手们猛力射击,掩护着军兵后撤,避免了被全歼击溃的命运。

    彭义斌身骑白马,指挥着红袄军立刻冲进军营,并且尽可能把阵线拉长,发挥人数众多的优势,击溃高俊所部。

    “指挥,快让我上吧!”潘正焦急地拉住高俊,他率领的是最精锐的老兵组成的都,却还留在后面观望。

    “潘军使,你给我安静!”高俊心里也有点慌,但还是大声喝止潘正。“你现在就给我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哪怕他们全死光了也不许上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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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晚金介绍:
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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