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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失败(上)

    “只要有钱拿,我管对得起谁?”于证非常高兴,早在当初被吕家招揽的时候,吕家就答应过,只要他能找到于太公叛逆的证据,就可以取而代之,坐上庄主之位。

    可是当他准备招呼另外几个潜伏人员一起动手的时候,却发现仅仅有几个人站在他身边,剩下的人全都横眉相对,尤其是村中的枪棒教师李奇龙,这个人身手了得,是吕家布置在庄内的眼线,此刻却也没有表态,所有人齐刷刷的抽出刀对着他。

    “你,你们”他惊慌的正要叫出这些人的名字之时,这帮人立刻一拥而上,乱刀将他做成肉泥。

    此时的于家庄已经是鬼哭狼嚎,留守的红袄军不过片刻就被扑杀殆尽,残肢断臂充塞街道,污血飞溅沾染墙壁。

    就在这个时候,被高家军打得节节败退的红袄军也已经退到了大庄跟前,比较靠后的红袄军们已经发觉庄内的情况不对。

    “于家庄的人反水了,还有弟兄们在里面呢,赶快进去救人!”有人喊了起来,站在后排的红袄军们纷纷返身冲进庄内,开弓没有回头箭,于家庄的庄丁们也只有硬着头皮迎上,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整个于家庄已经化作修罗战场,到处都是兵器的碰撞声,士兵的喊杀声,以及伤者的嚎叫声。

    在这种前后都有敌人的情况下,红袄军正面的部队终于彻底崩溃了,高家军一股脑的冲到了敌军的海洋中,李铭、路哲都作为前锋,已经冲到大庄的寨墙下面,然而大庄的寨墙要比小庄更加高大,一时间无法突破。

    “于家庄的人是反水了吗?”李铭看到情况不对,有些疑惑,就冲着墙内高叫一声:“我等的是寿张县的官军,你们快快把村寨的门开了,我等好进去厮杀!”

    然而此时寨墙之内已经杀喊成一片,冲进来的红袄军已经将寨门的门栓横下去了,堵住这里,哪里有人能够开门?

    眼看这个情况,路哲对李铭说:“我去堵另一边!”带着手下前往另一个门去了。

    李铭知道路哲也想立功,此次突围,高俊一反常态,让路哲打先锋,与李铭并驾齐驱,使得军官们好生疑惑,但是事实证明高俊眼光不错,路哲人虽然看着老实,但是很会琢磨,这个前锋当得有声有色。

    此时各个方向的红袄军大多数已经知道于家庄反水,这个消息越传越夸大,最远处的红袄军听到的消息是:于家庄杀出一支敌军,和高家军一样全副铁甲,里应外合,已经击杀了刘二祖,主力溃退。

    红袄军转瞬之间就溃败了,所有人马都拖着自己的武器狼突豕奔,细小的声音都被当做敌人的号角,已经有个别心急的人扔掉了自己的刀枪,纵然几位头领大声呼喝,但那些小头领们对这几日的败仗已经心怀怨气,哪个肯听,纷纷逃走。

    “杀,都给我杀呀。”桑真兴奋的大喊起来,战场上的血腥刺激了这个草原人的神经,让他几乎失去理智,变成兽人。

    “桑真,咱们的任务是准备好云梯,此时此刻必须冲到寨墙旁边,让军兵们登城作战,这些溃退的敌军,就交给别人去杀吧。”沐白赶紧拽住桑真。

    “让开,谁也别抢我的人头。”草原规矩,一颗敌人的人头一壶酒,桑珍作为阿里哲孛的首领,最以英勇善战而闻名,此时此刻他莽起来,哪里是沐白能拦得住的?

    这个贴军都里面还有七八个阿里哲孛部的人,一起发声呐喊,带着贴军就向敌人杀了过去,此时六神无主的红袄军哪里是贴军们的对手,几乎作鸟兽散,像羊群一样被驱赶。沐白急得直跳脚,嘶吼着让贴军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来,半天才整理了二三十人。

    于家庄内厮杀之声不减,红袄军毕竟常年作战,经验和胆气都远远胜过庄丁,很快就杀到了寨子中间。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红袄军犯了致命的错误,只顾着一股脑向前厮杀,门口没有人守卫,一对母女眼瞅着个空档,偷偷向门靠近了过来。

    “快,赶紧打开这个门,好逃跑。”母亲的双手都在颤抖,一个不当心被红袄军发现,那就再也不能逃出升天了,如若是被高家军发现,十有八九也要陪葬他们的那个高头领。

    正在说话间,门外面李明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登时将母女吓了一跳,叫声苦,原来高家军已经堵上门了。

    听到里面有人叫苦,李明愣了一下,随即向里面小声问:“是姜家娘子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两个人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如果不是巨大的恐惧让她们无法挪步的话,母女俩现在已经夺路而逃了。

    “帮我们把门打开!”你只要把寨门上面那个横门栓给推掉,我们的军兵可以把门推开。”寨门里面挂的落锁是一根粗壮的横木,如果姜家母女用力的话,还是可以推掉的,那样的话五六个军兵一起用劲,就能将寨门推开。

    但是里面没有响声,姜家母女十分恐惧,李明十分无奈,继续喊道:“我知道你们害怕什么,那都是我们暂时用的计策,我家高军头领还活着呢,他是不会杀你的。”

    但是里面还是没有声音,军典疑惑的说:“会不会已经跑了?”

    贴军带着梯子还在后面,李铭在门口急得要死,向里面说:“只要你肯把门打开,我们就将那个药铺还给你。”

    中宇里面响起了略微迟疑的声音:“你们当真不杀我们?”

    “肯定不会杀,我保证。”李明眼下急得要跳脚,再这么磨蹭下去,红袄军要重新占据整个大庄,真不知道贴军怎么那么慢!

    但是里面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像是木桩落到地上。这次传出来的是女儿的声音:“我们相信李头领,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这次轮到外面不说话了,姜家母女正迟疑间,七八名军兵一下子将整个寨门推了开来,吓了两人一跳。

    另一个方向上,庄丁打开寨门,路哲率军冲入于家庄。

    全副武装的高家军蜂拥而入,红袄军前后受敌,纷纷跪地投降。

    沐白终于带着迟到的梯子赶到了寨墙边上,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垂头丧气,这一把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然而此时此刻,再怎么捶胸顿足也于事无补,红袄军正在向四面八方扩散,高俊下令追击,争取把敌军歼灭在树林里,俘获越多越好。

    先后有十二个正军都和六个铁军都被散布出去,到处寻找那些溃退藏匿的敌人。毫不理会这些人求饶的声音,将他们带回了大庄。

    “敌人实在太多了,哪怕是三万头猪,咱们想抓也抓不完啊。”潘正忍不住出声抱怨,歼灭战又打成了击溃战。

    也就在这个时候,树林外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第八章 失败(下)

    刚刚听到这个声音的潘正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有些人即刻就要提起刀枪继续作战,然而刚刚安抚好姜家母女情绪的李铭走了进来,仔细听了一下,用疑惑的语气说:“马蹄声,起码有上千匹战马,这绝对不是红袄贼,是官军,是官军!”

    真是奇哉怪也,鲁南地区本来就没有大规模的官军,各地方守军也基本上只能据城自守,等着被红袄军逐个歼灭,这是哪里来的上千匹战马呢?高俊心念一动,提起金刀招呼大家:“跟我出去看看。”

    高俊昂首挺胸的走出了于家庄庄,本来中了一箭之后,军官们都要求高俊此次必须全副重铠的出战,但是一想到这是自己痊愈后第一次在军兵面前露面的时候,遮挡面容则必会让军兵疑惑,高俊再次选择了免胄,只穿了当初殷去寒给自己缝制的烬尾双凤百花战袍,把自己清清楚楚的展示出来。

    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主意,战场上有冷箭飞了过来,所幸被龚成一铁链打飞,今天他表现很好,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突然在战场上走神。

    树林外面的景象简直可以用壮观来形容,成千上万的红袄军士兵跪倒在地,惊惶的看着眼前飞驰的马队,这些骑兵身披重甲,马有具装,就像是高俊当初在野狐岭看到的金军铁骑一样。

    这群骑兵簇拥着三角形的流苏骑兵旗,白底黑边红色镶滚,在靠近旗杆的上面绘制了竖着的一小一大两个黑色红里圆环,这代表的是女真人的旭日崇拜。

    前来的是标准的女真重骑兵。

    指挥官的帅纛也出现在高俊的视线内,旗帜上的字清晰可见:大金山东路宣抚使提控纥石烈。

    “原来是卢鼓椎。”潘正笑道:“居然从莱芜一带一直追杀到这里,倒是帮了咱们的大忙。”

    那名将领显然已经看到了出来的高俊他们,即刻率领他的扈从打马而来,这个人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只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样子,神色刚猛,一看就是个豪爽人。

    此人就是日后金军仅存的名将之一纥石烈牙吾塔,汉名纥石烈志,外号卢鼓椎。

    正当高俊迎接他最大的胜利之际,何志也在汶阳县依旧心焦不已,战场上敌人的巨大威胁,以及这两天喻侠失魂落魄的样子,都让他心烦意乱,这几日来何志也起码瘦了三五斤,脸色日渐憔悴,眼睛也凹陷了下去。

    这一日,当他还在县公廨里批阅各类文件的时候,小双端着午饭走了进来,能够让人安心的是:尽管事务又多又乱,但每日的伙食相当之好,小双看到何志也如此痛苦,同样也是心如刀割,然而不能帮上什么忙的她只能尽力供应每日饭食,端上桌的每一样东西都经过仔细的考量,一定要让何志也吃好吃饱。

    和前几日一样,何志也的头抬都没抬,小双悄悄的把饭放到桌上,害怕打扰他的思路,也不催促何志也,就准备离开。

    “敌人这几日就能破城。”她刚转过身去,何志也就在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双有些惊讶的回过头:“何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城市被围困,粮食不足,器械缺少,工事简陋,还有上万名战俘蠢蠢欲动,敌人进攻的决心也没有改变,到现在也联系不上高俊。城池很有可能陷落,敌人之前在城墙下吃的亏,进城之后多少都会有些报复的。”

    “何,何先生,…”小双没有想到,何志也居然在这个时候对他说了如此丧气的话,不由的呆立在原地。

    “为了建设六个县的根据地,我也可以说是耗尽心血,如果这大好景象被敌人彻底分裂掉的话,我也义不独活,只可惜牵连了你们与我一起受苦。”何志也长叹一声,眼睛中居然已经有了泪花。

    小双似乎有点明白何志也是什么意思了。

    “我真后悔带你们来到这里,现如今想让你们突围也不大可能了。”何志也疲软的摇摇头:“等到城破之日,我会想办法给彭义斌留下笔书和一点物资,看在往日的薄面上,也许他会放你们一马,所以千万不要抵抗,敌军进城来的时候就去找彭义斌。”

    “何先生!”尽管已经猜到了何志也的意思,但是听他亲口说出来以后,小双还是十分震惊,浑身战粟,眼泪都忍不住流了下来。“何先生如果要一死以求名节的话,那我就陪先生去死。”

    “你死干什么?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何志远的眼睛黯淡无光:“当年在小坦舌堡的货场上,我和高俊为了活命,对一个叫完颜宣的混蛋又是下跪又是求饶,恨不得用舌头去舔人家的脚趾头,这一幕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那个时候我们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第二次对人下跪,高俊去帮助今上登基,那可是未来的皇上啊,高俊跪过吗?我们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受辱,所以此刻宁可一死了之。”

    “何先生,彭义斌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和咱们之间也一直有情分可言,她如果遇到先生必然会以礼相待,如果先生想走,说不定还会放你回去,您何苦一力要寻死而不留下有用之身呢,高郎君要是知道这样的事,也绝对不会答应。”

    “我实在是累了,这样的工作我完不成。”何志也终于忍不住了,他双手捂住脸,伏在桌上,肩部一抖一抖的,忍不住啜泣:“到现在为止已经害死多少人了,就连喻侠,本来可以安安心心做个女侠的,也因为我的原因受到这样的侮辱,现如今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如果城市遭到焚掠,我又有何脸面去见父老乡亲呢?倒不如一死了之,还好,至少现在我和喻侠是在一起的。”

    他含糊不清的说着,小双泪流满面,走上来扑通跪倒在何志也身边,紧紧抱住他的腿:“何先生,何先生,这正是红袄贼的阴谋诡计,想让您丧失斗志,您可不能犯错,让奸贼得意,那样的话喻侠就真的白白失贞了……”

    “何志也,你不准寻死。”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个人小小吃了一惊,正是喻侠,这两日她也憔悴的不像样,此刻正倚在门前。小双赶紧站了起来,此刻她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做贼心虚的感觉。

    “喻侠,你听我说……”

    但是玉霞用眼神制止了何志也,在那里站着,看着不知所措的何志也,最后轻轻抛下一句:

    “真蠢,你个憨胚。”

第九章 挣扎(上)

    “呃,啊?哦,我是憨胚。”何志也不无伤心的摇摇头:“估计眼看着就要变成死憨胚了。”

    喻侠突然严肃起来,走过来狠狠抓住何智也的领子,把他直接揪了起来:“你给我听清楚了,老娘昨天在屏风后面被人砸的脚踝又肿又青,还担上了失贞的恶名,不是为了进城来陪你送死的。何志也,这仗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全城的百姓都等着你带他们坚守城池,你眼下要是丧气了,他们该怎么办?你口口声声说不把小双带入火坑,难道要把这些普通百姓带入火坑吗?

    何志也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垂下了头。喻侠想到自己的经历,想到这几天当她遇见别人时,那些人玩味的眼神,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委屈。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这样很好玩吗?难道害到我身败名裂,真的很好玩吗?”自从那一日之后,喻侠变得无比脆弱敏感,眼下说着说着,自己又哭了起来:“我现在没别人可以帮忙了,何志也,你一定要替我洗刷清白,把那个叫吕仲骐的家伙抓起来,让他告诉全天下人,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说来奇怪,虽然何志也明明知道就算是抓到吕仲骐,就算是让他写自白书,出自传,在全国巡回演讲,也根本挡不住人言可畏和某些人对这种香艳秘闻的兴趣,可他还是答应了喻侠,而且意外的对自己又有了信心。

    某种程度上来说,那天的事情让他看到了喻侠身上脆弱的那一面,让他知道,表面上英姿飒爽、独来独往、谁也不能阻拦的喻侠也有需要被保护的时候,在这种时刻,何志也不能主动说放弃。

    “何先生,小双说的对。”不知道什么时候,秦宁也走了进来,汶阳县的大小官吏和目前民兵中的大小军官都在外面。

    何志远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甚至显得很腼腆。

    “小双姑娘说的对,敌人搞这么一下子,就是为了扰乱何先生的心神。”这帮人如是说着,有些人还看了喻侠一眼,那神情实在是不友善,喻侠本来想发作,但是自己又先丧了气,何志也看在眼里,也用神色制止了那人。

    “我们都知道何先生心善,担心牵连我们,但是就算何先生不来,难道红袄贼也不来了吗?到那个时候还不是要拿起武器厮杀,更何况高郎君和先生建立了民兵,有了这许许多多的规章制度,汶阳县的情形一天好过一天,我哪还有什么理由不效死力?”

    又有人说道:“何先生,不要怕伤亡,拿我们当牛马驱使就是,我等要让他们看看咱们汶阳人的厉害!”

    “何先生说什么牵连我们,明明是我们无能,牵连了何先生,如若不是高郎君何先生苦心筹划,我们早就被红袄贼屠戮一空了。”

    看着大家这般说,何志也真的感动了,于是乎就地立刻召开作战会议,准备商讨下一步的防御措施。

    “彭义斌的进攻并不猛烈,我是了解他这个人的,很显然,他在动摇。所以,现在可以拉一路打一路,先来全力对付张汝楫,不过此人已经修好了各类梯子和冲车,咱们这不到一人高的城墙是根本守不住的。”何志也首先提出这一点,这也是他丧气的根源。

    稍稍沉默了一下,秦宁突然说:“我们可以挑选两三百人作为敢死队,备好火把甘油,出城将这些东西都烧掉。”

    “敢死队?城外有敌军上万,你们怎么出去又怎么回来?”

    “敢死,自然就不怕这些,眼下城内数万生口,皆赖何先生得以活命,人人都有效死之心,选出三百人着实不难,汶阳县盔甲稀缺些,但是也能凑出几十件来。”

    “攻城器具都在敌军阵中,上千兵马包裹着,你们如何能烧掉?”

    “敌军一旦发动进攻,就要排出这些东西来,我们以有盔甲者当先,拿着军器与敌厮杀,无盔甲者在后,专一负责放火,以鸣锣为号进攻,以鸣鼓为号撤退。”

    “敌军人数众多,就算是有几十个身披盔甲的人,也未必就能到器械面前放火。”

    “敌人攻城是有间隔的,我们先防守一阵,趁着敌人攻势稍减的片段,立刻开门,我们披甲出城,烧完就回来,不会出大事。”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计划行得通,秦宁昂然起立:“我来做敢死队的头领。”

    事已至此,别无他法,就算何志也不想答应,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何志也选择了这个计划。

    用力洗了把脸,何志也又振作起来,开始调配敢死队所需的物资,而人员的选拔完全由秦宁做主,他是军兵,战场经验甚至胜过汶阳县尉,民兵之内无人能及。

    何志也没有放弃自己,也就没有放弃全城百姓,那别人也都不会放弃他。这几日彭义斌的攻势明显是在磨洋工,而张汝楫一方面心疼自己的人马,另一方面他的手下素质实在又不行,居然没能攻进县城里去,尽管双方杀伤相当,但始终未能打破城池。

    张汝楫沉下心来,花点时间,准备用冲车一举捣毁城墙。

    也是就在这个时候,赵汝凡得知了让他心惊胆战的消息:时青决定放弃攻打寿张县,转手跟彭义斌他们汇合,这样的话问汶阳那边就是如虎添翼,十成十的可以一举击破城子。

    虽然,理论上来说整个根据地的根本是寿张县,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根据地真正的根本只在高何二人身上,人在则根据地在,人死则一切灰飞烟灭,而像赵汝凡、翟呈信、张成武这些人,如果没有高何二人的领导庇护,也就如同浮萍一般,彻底走向自我瓦解的地步。

    所以当赵汝凡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的紧张与惶恐使得他一时根本说不出话来。

    寿张县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人人的表情都是如此,高郎君现在根本联系不上,如果敌人重兵压向汶阳,就算是一时打不下城池来,围也围死了,届时何先生焉有命在?

    寿张县的民兵虽然依托城墙与工事可以防守,但是主动与敌军川野见阵,那就是被红袄军的洪流彻底淹没的命运,在这种时候也几乎不可能出城救援!

    高俊带走全部机动兵力,现在看来确实是错了。

第十章 挣扎(下)

    赵汝凡此刻有多心焦,时青此刻就有多心焦,赵汝凡此刻有多慌乱惊,时青此刻就有多慌乱。

    事情倒也不奇怪,时青决定撤离寿张县,留下石硅暂且围着,他和彭义斌、张汝楫合兵一处,合攻汶阳县,这一决定也得到了其他几个人都同意。时青率领军马,浩浩荡荡来到汶阳城外,与彭义斌、张汝楫见礼,在席中,时青有些奇怪的问:“怎么不见文月儿姑娘和那位吕公子?”

    彭义斌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二人已经让我捆缚起来,准备处置了。”

    “咣当”一声,杯子从时青手中落下,摔到了几案上。

    看到时青的失态,彭义斌也暗自好笑:“这两个人在阵前所做之事天理难容,我也不得不略施惩戒,放心,我知道此二人对于咱们红袄军有恩,是不会杀他们的。。”

    “彭,彭头领可要仔细考虑呀。”时青的嘴一下打住了结,毕竟自己担心文月儿的原因,是因为文月儿掌握有招安的渠道,这种话可不能在一心造反忠于大宋的彭义斌面前说。

    稍微考虑了一下,时青还是决定迂回推进:“彭头领是个重道义的人,这个咱们都知道,但是这二人毕竟对咱们红袄军有大功,如果没有文月儿在其中穿针引线,咱们南路红袄军也不会团结到一起,以至于打出现在这个好局面。这两个人功劳是大大的,过失相对而言也没那么严重,彭头领还是应该谨慎对待,不要让人觉得咱们兄弟刻薄寡恩,过河拆桥。”

    “你说的话我岂能不知道,但是这事委实难办!这些日子以来,不少不肖之徒混入红袄军的队伍,大大的堕了咱们的名头,说实话,山东的百姓已经不怎么喜欢咱们了。”一提到这个,彭义斌的语调快了,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咱们南路红袄军眼下确实打了胜仗,听说刘二祖那边围了高俊,咱们这边又围了何志也,但是金朝的官军无穷无尽,靠这种方式能恢复江山吗?打几场胜仗固然好,但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要让百姓爱戴咱们红袄军,这样咱们的粮食和兵员才能无穷无尽,到各地方都能游刃有余。

    咱们都是从红袄军一开始的时候就起来的,想当初咱们既无随从,也无军器,但是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百姓箪食壶浆的支援咱们,因为天下苦于夷狄的暴政久矣,一看到有人揭竿而起,就忍不住亲近,可如今呢,咱们净找那些村里的闲汉捣子入伙,一到村里面,就以调戏妇女为乐,杀牛宰羊,宴游无度,哪里还有当初的样子?时头领固然觉得咱们围了汶阳,困住何志也是大功一件,但我倒觉得,如若在百姓面前继续堕咱们红袄军的名头,让君子唾弃,小人亲近,得不偿失!那才是真正的大错,是要葬送咱们的大错。”

    再这么讲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时青知道他说服不了彭义斌,其实彭义斌说的都对,但是他已经不打算押上自己的未来去改动红袄军了,他要把砝码倒到金朝那一边。

    眼下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和彭义斌说,文月儿这边的线大概已经断了,时青不无懊恼地考虑要不要另寻出路,比如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联系高俊和何志也,如果能够及时反证,也算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时青立刻派人去偷偷联系城中的何志也和寿张的赵汝凡,准备谈一谈反正的条件。

    “与高俊的和平必须要有完全的保证。”时青的要求很简单:我不信赌咒发誓,咱们和解必须有保证。

    与此同时,高俊正在与纥石烈牙吾塔商业互吹。

    “高副指挥,你的人马可是出手不凡啊,居然在数万红袄军的围攻下能够结寨自守,还反击得胜。我先前听说东平府兵马副指挥使的人马被围在于家庄,以为你已经是九死一生,万万没想到大大长了东平府的志气。”纥石烈志的嗓门大的很,即刻安排酒宴,与高郎君把酒言欢,庆祝得胜。

    “哪里哪里,我的军兵就是普通军兵,只不过能力稍微大了点,反倒是将军的骑兵,果然是世间罕有匹敌。”

    “您这话就说的我惭愧了,其实我这个人是个军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骑兵厉不厉害,高郎君这么一夸,倒是在羞臊我了。况且此次论歼敌,我恐怕还不如高郎君。”

    “歼敌这种事情还不是咱们伸手就来,将领们不妨先定个小目标,先歼敌十万。反倒是像提控这样文武双全之人,在我的军中颇为罕见,尤其是提控善于治军。听说提控本出于侍卫亲军,可谓是天子门生啊。”高俊这番称赞倒是出于真心实意,纥石烈志果然和史书记载的一样,与将士能同甘共苦,军士乐于效死命,在军队中呆了一段时间的高俊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这支金军战斗力不凡。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加入侍卫亲军,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去读书习字,考个策论进士。”说着话,牙吾塔似乎表情有些抑郁了,高俊也知道,金朝后期宋朝化,社会上也出现了重文轻武的风气,哪怕是女真人当中,读书习字考策论进士也远远胜过加入侍卫亲军到前线去打仗。

    说着说着,两个人开始商谈有关俘虏的问题,这也是高俊最关心的,他是特别想把这些俘虏全都留下来,转化为当地的劳动力,符合自己战前招抚流民的意愿。

    “这一仗抓了小三万俘虏,俘获了刘全、裴渊,击杀程福。”纥石烈牙吾塔似乎特别厌烦俘虏的事情,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提控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以往都是交给本地地方官的,可是莒州这一带已经残破,就地遣散,这些人又会继续从贼。”

    高俊一下子敏锐的嗅到了纥石烈志的态度,在高俊眼中珍惜无比的丁壮劳动力,对于牙吾塔来说是妨碍他继续作战的障碍,既然这个人如此战狂,高俊就有机会了。

    “提控,这些俘虏交给我就好了,我们东平府眼下正在招抚流民,可以管制这帮人。”高俊又画蛇添足的加上一句:“当然,战功还是算给提控,毕竟这些人都是提控俘虏的。”

    “高副指挥说这句话就见外了。”纥石烈志一听即刻喜不自胜:“这多麻烦高副指挥,还是我自己处理了吧。”

    “这倒是无妨,此战的战功全部算给提控,俘虏我拉走,此外,不知提控是否打算进攻刘二祖的老巢大沫堌?”

    “暂时没这个打算,宣帅大人命我东进,策应他对付杨安儿、汲政的最后势力。”

    “原来如此,那高某可就当仁不让了。”

    “大沫堌的人头归你了。”两个人在谈话间就决定了成千上万人的命运,高俊都不由的感慨万分。

    就在这时,辕门来报,有人有要事求见。

第十一章 坚持(上)

    高俊看了纥石烈志一眼,下令带人前来,使者即刻被带到二人面前,让高俊吃惊的是,此人并不是何志也的使者,却是孔元政

    “共之,你怎么来了?”高俊大为疑惑,向纥石烈志解释:这位叫孔元政,是曲阜县的一位绅士,乃是圣人之后。”

    孔元政看上去有些紧张,但还是掏出了一把扇子,让斡脱交给高俊。“高郎君,寿张县的何先生派人向您传递消息,可惜被红袄贼所挡,身披数创而死。我在曲阜县听闻此事,赶到时其人已奄奄一息,在下深感高郎君的品德,因而前来代替传递消息。”

    孔元政顿了顿:“小人耳拙,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听明白了,要传递的消息仅有一个字:惊。…高郎君,你怎么了?”

    高俊脸色有些苍白,但随即摆摆手:“这次多谢孔先生了。”转身对纥石烈志说:“此番多谢提控的美意,但是眼下东平府不靖,我要立刻赶回去。”

    “这消息可是递字法?高郎君好见识。”纥石烈志有些看明白了,这扇子和那单独的一个惊字,便是用递字法传递消息,据说泰和年间,河南路统军使纥石烈子仁在南下攻宋时用过此法。

    他所想的不错,所谓递字法,就是以事先约定的诗文为序,代表不同的数量和情况,传令时只需要一样实物和一个字,这样传令的急角子也不知道自己要传的话是什么。高俊正是与属下都约定了递字,传递来不同的物品,代表不同的状况。

    传递弓弦,是缺粮,传递腰带,是暴动,传递妆刀,是官军有变,而传递扇子,正代表红袄军来攻!

    而那个惊字则来源于事先约定的诗,高俊何志也约好以本朝诗人周昂的诗为准:

    玉帐初鸣鼓,金鞍半掩弓,无需惊异域,曾在版图中。

    京字是第十三个字,代表的数字是一万三千,就意味着有一万三千红袄军来战!

    无怪乎高俊看到扇子,又听得是一个惊字,顿时大汗淋漓,这绝对不是时青一个人,时青加上彭义斌都不够,甚至有可能是李全来了。

    纥石烈志看出了高俊脸色不好,立刻表示说:“高副指挥身负捍卫东平之重任,既然眼下有事,我也不强留,这样吧,我送您骏马七十匹,高副指挥可以此及时回去,守卫东平大府。

    这慷慨的举动让高俊心里着实有些感激,但是纥石烈志只是摆摆手:“某帐下也有战马千匹,送给郎君七十匹着实不算什么,郎君也是山东的悍将,以后平定贼寇,还要多多仰仗郎君。”

    离走前,高俊还是忍不住提醒纥石烈志:“提控此番举动慷慨,让某心下实在感激,但是有一句话还是和提控说了为好:眼下北方边境不靖,蒙古人连番南下,以后的军马恐怕越来越少,提控要爱惜战马才是。”

    纥石烈志连连点头称是,两人就此分道扬镳,纥石烈志东上,堵住杨安儿逃亡的缺口,而高俊疾驰向西,向家这边飞奔过去。

    即便是多了七十匹马,即便是把俘虏暂时留在曲阜让孔元政帮忙看管,高俊返回也要半个月的时间,寿张县能够撑那么久吗?其他县城能够撑那么久吗?

    高俊不知道这一切的答案,他只企求何志也一切安好,这样凭借手中的军队,还有从头再来的资本。

    此时的汶阳县城被密密麻麻的红袄军包围着,时青到来之后,三路人马一起出战,俗话说:人上一万,无边无际。此刻站在城墙上的民兵们都心惊胆战,看着城外数量巨大的敌军。

    然而何志也的心情相对轻松了一点,昨天时青派人联系,大有准备招安之意,所以今日攻城大概可能会放水,而彭义斌这些日子也是磨洋工,真正需要对付的,仅有张汝楫一人。这都让何志也看到了希望,喻侠昨天已经说的很明白,自己不应该放弃。

    看了看旁边的敢死队长秦宁,何志也用目光给她打打气,表示自己很相信他能够完成任务。

    “稍后我们便出城与张汝楫作战,先生在城内也要小心,时青很可能是用诈降来麻痹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秦宁也小声回答何志也,对此何志也有考虑。

    轰隆隆的战鼓鸣响,张汝楫麾下的红袄军高声喊杀,像潮水一般向城边涌了过来,他们有了简易的撞车和云梯,眼下用牛车拉着送到军阵边上,正准备使用。

    而彭义斌和时青的人马,却是干跺脚,不前进,摇摇旗帜,装装样子而已。

    彭玉斌的心情很是复杂,自从起兵以来,彭义斌素以诚信待人,助攻都拼尽死力,绝不藏私,因而在山东豪杰当中最为有名望,此时此刻却在磨洋工,让他心里特别不舒服。

    但是张汝楫眼下没有考虑这些事情,城子易破,他反倒当心彭义斌奋力进攻,与他抢功了。

    敌人越靠越近,民兵们拿出了弓箭,但是敌人并不害怕,眼下还是在射程外,造了这么多攻城器具,眼前的土墙根本不足为惧,撞车撞两下这墙就倒了。

    终于到了弓箭射程之外一步的距离,敌军开始准备分发攻城武器了,就在这个时候,何志也一声令下,两名粗壮的民兵猛然打开了汶阳县的大门。

    这门一开,回来的人会是得胜而归的敢死队,还是蜂拥而进的红袄军,谁也说不准。

    精选的三百名敢死队员,前排拿着盔甲和武器,后排点着火把,谁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喊杀,全力的向敌军中军冲了过去。秦宁右手拿着长刀,左手拿着大旗,在敢死队员当中一马当先。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红袄军的军阵为之一震,就在这片刻的时间,城楼上的大鼓也猛然敲响。

    “这点人是想干什么?”张汝楫有些奇怪,这些人直向他的军阵而来,他大致张望了一下,突然惊呼一声:“这群人是要烧咱们的器械,赶紧去保护器械。”

    左右两翼的红袄军急速围了上来,但是敢死队员丝毫不顾有被包抄后路的危险,此时他们已经根本不管左右包抄的敌人了,而是全力撞向敌人的中军,撞向那里正在分发的攻城器械。

    面对如此迅猛的敌人,正面上的红袄军开始有些胆怯了,但依旧有勇敢的人握紧刀枪,冲上来与敢死队厮杀,红袄军毕竟人多势众,居然一时间没有让敢死队员靠近攻城器械。

    时间每过一秒,何志也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才猛的炸一下,正前方的攻势已经停滞,左右包抄的红袄军马上就要到位了,如果此时再不撤出的话,这三百人就要被敌人彻底包裹住了。

    “是不是要鸣锣?”眼下夏启暂时掌管锣鼓,而那个少女跟在他后面,手里捏着鼓槌。

    “好吧,准备鸣金收兵,咱们这次不成功。”何志也只好无奈的说。

    急促的锣声传来,敢死队员们纷纷回望,也发觉了自己真的有被包围的危险,大部分人顿时有些胆怯了,攻势被敌人彻底遏制,甚至开始后退。

    秦宁还在奋力厮杀着,但是敌人实在是太多了,刚刚格过一把长刀,另一人一枪捅来,秦宁侧身一躲,胸前的盔甲被划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掉了出来。

第十二章 坚持(下)

    秦明身上的一股怨气被激发了,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攻城器械却无能为力。兄弟们一个个倒下,但是却始终不能前进一步。

    高郎君说过:人数上,高家军从来没有过优势;装备上,也未必能比得过人家;眼下训练的好,但强中自有强中手;一旦面对强敌,最后能依靠的,还是信念与勇气。

    “是男儿的,跟我再冲一次!”秦宁大吼一声,将左手的大旗举得高高的,这次他没有用手中的刀,而是侧过身子,直接向前顶了过去。

    在动摇中的敢死队员只需要一个明确的信号,听了秦宁的命令,大家根本没有犹豫,纷纷向前猛冲过去。

    毕竟,是轻命敢死之人啊。

    刚才听到城头上锣声响,红袄军们都以为敌人这是怕了,甚至左右包抄的脚步也放慢了,等着敌军自己撤走,万万没有想到敢死队员们居然倍加勇气,继续向前冲锋,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面前的红袄军纷纷败逃,惶恐的扔掉武器,丢掉了好不容易打造的各类器具。

    “哐当!”跟在后面的一名敢死队员用力将手中的罐子掼到云梯上,飞溅出来的油洒了一地,已经有有经验的队员开始点火,火势飞快,不一会而便浓烟滚滚——这是木头烧着了的预兆。

    眼看着攻城器具都被点上了火,秦宁开始招呼人马撤退,然而此时左右包抄的红袄军已经重新合围,经过一番苦战,最终撤回城内的敢死队员,只有七十多人。

    眼看着面前浓烟滚滚,张汝楫脸阴得说不出话来。

    何志也在城头上松了一口气,终于又熬过了一关,但是敌人还会想尽办法进攻的,绝对不能有片刻放松。

    夏启激动不已,秦宁刚刚回城就扑了上去,而秦宁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太激动。

    “你看看,人家根本都不拉搭理你。”那个少女跟了上来,不无嘲讽的劝夏启不要这么激动。

    “你懂什么,这才是我们男儿在战场上的豪情!”夏启兴奋的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彭义斌也被这番景象深深震撼,他沉默地回了营地,却听说张汝楫正在扫荡附近的村落,连忙去制止。

    在汶阳县附近的一个村庄里,红袄军正在围攻村寨,这寨子毕竟不比汶阳县城,片刻之内就要失陷,就在这个时候,彭义斌率人赶来,见到张汝楫。

    “张兄弟,你这是要干什么?”

    “攻城器具都被烧毁了,难道不要打造新的吗?木料从哪里来?”张张汝楫看到彭义斌就气不打一处来,如果今天彭义斌等人用点力,说不准攻城器械就不会被烧掉——他已经完全忘了在今天之前还在为彭义斌摸鱼而高兴。

    “攻城木料可不能这么拿,咱们还是派人去伐树吧。”彭义斌靠近张汝楫:“红袄军可不能向百姓开刀,如果那样的话,咱们就完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咱们武器不如金军,操练不如高俊,骑兵不如蒙古,就算论粮饷,也不如燕宁、李霆这样的豪强,我本来想指望朝廷的援助,可朝廷也在观望。所以红袄军能够倚仗的,只有山东苦于暴政的百姓,如果咱们再自绝于百姓的话,那可就真的成了毫无依靠的无根浮萍,张头领想一想,如果你劫了这些村落,以后,这附近有本事的人谁还敢投靠咱们?只有那些亡命盗寇、村里的二流子会来,你也是带兵的,这些人能打仗吗?”

    “以后的事自然以后再说,眼下打破了城子什么都有。彭头领,与其关心我的事,不如好好考虑考虑你自己。”张汝楫无不讥讽的说:“彭头领如此纵容高俊,莫不是已经有了招安的打算,不知那女真朝廷封了你几品官职?”

    “你!”彭义斌非常愤怒,但还是尽可能的压制情绪:“张头领这话说的过头了!”

    “我知道彭头领在想什么,无非还是忠孝仁义那一套,你想对百姓行仁义,百姓领你的情吗?你想打几个恶霸,高俊替你打了;你想杀女真人分掉被括的田地,高俊已经分了。如果不是你们三次见阵,我都以为你和高俊是一伙的!”

    仿佛一道霹雳,这话猛然点醒了彭义斌,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次进攻高进这里都会感到不愉快,那是一种多余的感觉!

    因为受到县令易佥虔的压迫,彭义斌选择反抗。自从起事以来,彭义斌率领自己的手下纵横山东,到处杀贪官酷吏残暴的女真人,把猛安谋克扩来的良田重新分给贫苦的百姓,开官仓放粮赈济,开牢狱释放那些冤屈的人,做这些事情让彭义斌非常有成就感。

    但是每次来到寿张这一带,他想做的事情高俊都已经做完了,而且做得比他好,手段也比他高明,这让彭义斌感到不舒服,感到自己无能为力,感到自己能倚仗的在这里都不好使,今天张汝楫算是点明了,这一点让他豁然清醒。这种多余感才是一切的根源。

    彭义斌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最后缓缓的策马离开,与此同时,被围攻的村寨和张汝楫达成协议,张汝楫答应不杀人,村寨为之提供木料。

    也是在这天晚上,时青正在和何志也紧张的谈判。何志也的意思很明确:只要时青能够反正,高俊一定为他保举官职,此番时青立下功劳,高郎君会记在心里的。

    时青也说起了直白话:咱们之间打过好几次,互相之间的仇怨很深,眼下何先生情形危急,愿意对我许下诺言,然而这一点无法让我相信。所以何先生最好拿出点有力的保证来,让我相信您一定会履行诺言。

    这一点其实对于双方来说都很难,何志也也不清楚该给什么保证。某种程度上来说,时青自己都不清楚,他总是疑心高俊,肯定要在背后对付他。双方的猜忌让谁都不相信对方。

    而此时此刻,寿张县的赵汝凡也接到了时青的来信,得知何先生已经开始与时青谈判之后,赵汝凡不由得长出一口气:“高郎君、何先生真是天佑之人。”

    殷去寒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大为高兴,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她已经打算帮助赵汝凡组织寿张县的民兵,来一次决死突击了。

    不过得知谈判陷入僵局之后,赵汝凡也颇为苦恼,确实,交易双方是需要信任的,但这种信任很难达到。

    “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凭证。”赵汝凡冥思苦想也不得而知,他去询问女奚烈茶茶,而后者也摇摇头。

    “你知道,我家与高郎君也是有过大仇怨的。有的时候我也害怕高郎君会不会因为父亲的事迁怒于我。之所以能够安心,一方面是高郎君为人高洁,另一方面是赵先生您对我照顾有加。”茶茶说:“时青不能了解高郎君的人品,又没有在高郎君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去庇护他,难啊。”

    经过了连续三天的迟疑之后,赵汝凡还真想到了一个办法,但是当它经由时青将消息递给何志远的时候,却遭到了极为严厉的呵斥。

第十三章 妥协(上)

    赵汝凡知道何志也不会答应,但是他一想到何先生的安危,决心哪怕是承担责任,也要私下先主动办了这件事。

    这天一大早,寿张县的民兵们还等着发放早餐——围城时期间实行物资管制,各类大小酒肆茶楼也都暂时歇业,厨子们都来给民兵义勇们做饭了。但是全城有名的阿兰快餐今天却没有出现,饭时改由别人递了。

    因为此时此刻,阿兰正带着快餐店的两个小姑娘王晚妹和严小娘站在县令厅中,得到赵汝凡的亲自接见。

    “不知道赵明府见这二人究竟有何要事?”

    “阿兰姐且先用茶,我找个何先生这两位义妹,确实有要事,只能与此二人说。”赵汝凡还记得现在还在监狱里关着的纥石烈野驴,高俊向来把军烈属看得很重,阿兰的丈夫周虎为高俊而死,因而高俊差不多将阿兰等人视作是姐妹一般,全寿张上下没人敢侵犯,也没人敢等闲视之。所以虽然赵汝凡更欣赏茶茶那样知书达理的女子,对阿兰这种当垆卖酒的人有些不屑,但当面绝对不敢有丝毫不敬。

    “这是为什么?”阿兰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这两个小姑娘认了何志也的义妹之后,闲言碎语不降反升,此番又被县令找来,她隐隐觉得必然不是好事。

    “涉及重大之事,阿兰姐放心,我绝对不会坑害何先生的妹妹的。”赵汝凡说这句话是真心的,因为他觉得这种命运对这两个小姑娘来说并不差。

    等到阿兰出去,赵汝凡终于说出了他的构想:

    “你们二人都知道,何先生正被贼寇包围在汶阳县,汶阳地僻,城墙矮小,如今可谓朝不保夕,何先生有性命之虞,但是贼寇中的时青愿意反正,与我们联盟,可是他需要一样担保。”

    一听到时青这个名字,两个小姑娘都是浑身一震,脸上顿时露出了愤恨的颜色来,赵汝凡见了,心中叹息。

    “不错,就是那个时青,此人愿意弃暗投明,究竟还是有些良知的,不比其他贼寇,如彭义斌这些人执迷不悟。他所要的一件担保,何先生实在不知道以何为凭,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拜托两位了。

    王晚妹还没有反应过来,严小娘已经率先领悟到了赵汝凡的意思。

    “赵明府的意思是,让我们来做这件担保吗?”

    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赵汝凡才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此事对二位很委屈,但是眼下何先生性命要紧,汶阳县一城生灵要紧,两位是何先生公开的结拜义妹,这关系人尽皆知,你二人如果有一位能嫁给时青的话,时青就算是与何先生沾亲带故,那样的话,时青所要的担保就到了。何先生已经答应要为时青保举做官,两位任谁嫁过去也不会有太大的委屈。”

    “赵县令觉得我们既然已经失贞于此人,最后就还要嫁给这个人吗?”王晚妹明白赵汝凡的意思之后,顿时委屈至极。

    “苍天可鉴,我绝不存此等心思,但是眼下已经别无他法可想,只能求两位委屈一下自己,暂时事贼。”赵汝凡说:“退一万步说,高郎君和何先生都是念情的人,如果在那边实在不快活,还可以回来,高郎君渡过此劫之后,也不怕时青来寻麻烦!”

    这话赵汝凡自己都不信,两个女子早已失身贼寇,已经不洁,倘若再来个跟贼寇结亲又逃婚,风言风语就能把二人逼疯。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都被赵汝凡的想法所震惊了,但是此时此刻,她们何尝不知这也是仅有的办法。

    “正妻一人便可,两位姑娘可以商量一下,谁愿意委身嫁给时青。”赵汝凡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但说出来的话还是冷酷无情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害怕。

    严小娘看了一眼王晚妹,直接走了出来:“我去。”

    “小娘,你怎么…”王晚妹大吃一惊,就要把严小娘拽回去,但是后者却抓住了她的手。

    “晚妹,你还有王则,像我无牵无挂的,去嫁给山大王享福也不错。”

    “那又能怎么样?王则的父亲又不会同意我们的,我和你一样无牵无挂,倒不如同甘共苦。”

    但是严小娘没有再给她劝说的机会,直接正色对赵汝凡说:“我思考再三,小妇人本来也是失贞之身,幸而得到何先生的照顾才能够在寿张县重新立足,此等大恩没齿难忘。如今何先生有难,小女子如果不挺身出来,岂不是禽兽不如?我当初既然是失贞于时青,此刻又嫁给他,此事倒也算圆满,此等境遇对于一个失贞村妇而言已是太过奢求,我还有什么能不满意的?”

    赵汝凡岂不知道严小娘说的都是宽慰的话,但是此刻只能当做是真心话,装聋作哑,昧着良心!他当即推金山、倒玉柱,重重地给严小娘一拜:“姑娘愿意献身救国,真是汶阳县之幸!赵某人自诩读书士子,在高郎君、何先生的指导下才有点微末功绩,一旦有难,对国家的贡献却不如姑娘一个女子,惭愧至极,羞煞!羞煞!请姑娘受赵某人一拜。”

    “明府何须多礼。”嘴上这么说着,严小娘的脸色已经有些悲戚。

    这次没有告诉何志业,赵汝凡直接给时青传递了消息,时青连忙派人去周围寻找村民,果然都知道何志也与被山贼糟蹋的两个女人结拜为兄妹的事情。

    时青顿时大喜过望,表示这个担保实在太为有力,让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眼下此事已成,他即刻下聘礼,选个吉日订婚,订婚之日就是他反正之时。他仔细翻看了一下黄历,三天之后一下聘礼,十二日之后订婚,等到了那个地步,双方就只差一个婚礼的流程,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时青相信何志也不会把自己的妹妹坑成望门寡,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何志也必然能迁就自己,尽管他已经忘记这姑娘正是自己糟蹋的了。

    时青反正以一种非常滑稽的方式定了下来。此时高俊已经靠近曲阜县,正准备向兖州进发,即便是孙邦佐不阻拦,离回家也还有十四天。

第十四章 妥协(下)

    三天后,时青偷偷派人向寿张县送去一批聘礼:黄金十两,白银一百两,彩缎十匹。这批聘礼可以说是比较丰厚的,看的出来时青很重视这门婚姻。事实上,时青心中已经暗有打算,如果真的能跟何志也的妹妹成婚,甭管是逼迫抢亲还是什么的,都要牢牢把握住这大腿,现在看来鲁南最强的实力就是高俊,如果能和他强强联手的话,称霸淮上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到那个时候,高俊负责倚靠金朝,而时青联系南宋,无论最后谁得了江山,两伙人都有未来可以依靠。

    “最好是南宋能赢,这样的话,我的势头也能大一点儿,说不定到时候高俊还要仰仗我呢。”时青非常天真的决定,如果真到了那种程度,他还是要帮一帮高俊这个便宜大舅哥的。

    对于时青的密谋,其他几位红袄军头领一概不知,他们各有各的心思,互相之间猜忌和防范更甚于互帮互助。

    被烧毁攻城器具后,张汝楫开始了扒房子的过程,然而东凑西凑,也过了足足四天才重新修造了一批工程器械,

    攻城实在不顺利,新的器械确实重新打造出来了,可是垮掉的军心很难恢复,一个小小的县城居然为难了大家十余日,人马损失三四百人,粮草也日渐不济,再这样下去,莫说是寿张县,恐怕连外面一个小小的村寨也打不下来了。要求撤军的声音越来越高,小头领们各有异志,天天都有逃兵出现。

    而城内的气氛则逐渐恢复乐观,何志也预感到守城有望,但是,如果仔细考虑的话,现在的乐观情况正是因为能够稳住时青和彭义斌才会产生的,如果和时青的谈判破裂,时时青转为攻城的话,那么何志也可就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

    正是在这种认识下,虽然情况好转,何志也依旧在紧锣密鼓地联系时青,而赵汝凡依旧不敢耽搁婚事。

    大概也是能稍稍放松下来的原因,何志也有了时间去见喻侠。两个人不同以往,这天主动说话的是何志也,他坐在床尾,轻声告诉喻侠自己现在心里的感受:他要管六个县的大小民政,这种事情他以前从来没有干过,压力大的让他几度想要崩溃,但是考虑到未来,考虑到数千万人的福祉,他不得不一力承担下来,而且他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空地,是为喻侠准备的。

    那天在战场上看到那种情景,何志也真的恨不得立刻去死,但是,他希望喻侠坚强的活下来,也就意味着他自己不能在此前离她而去,他这一刻才体会到自己心里喻侠是多么重要,他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花大力气去寻找她,这让他心里愧悔痛苦,让他痛不欲生,让他悔不当初,让他的心像是放在一个不加油的锅里面慢慢煎熬。

    但是好在喻侠回来了,这让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宽慰,无论喻侠遭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也绝对不会用那种事情去看不起喻侠,如果那样的话,何志也就不配称为一个男人,他一遍遍的强调自己是多么高兴喻侠现在能够在他身边,温柔的话语喻侠从来没有听过。

    “也许,这样也好,虽然有了这样的骂名,但是我跟何志也还是很好的,以后就陪在他身边吧——这个憨胚。”喻侠暗自想,也许担上骂名并不是那么可怕,大不了以后装聋作哑,不去看那些人的目光就好。

    高俊快马加鞭的从曲阜赶往兖州,在行进的途中就已经给兖州的红袄军将领孙邦佐写信,大意无非是要求对方立即投降,并且愿意招安他,孙邦佐本来就是金军的守将,重新回到朝廷倒也不算很难。

    孙邦佐的效率也非常之快,等到高俊赶到兖州的时候,此人已经布置好开城仪式,出城来降。

    这个态度让高俊非常满意,毕竟兖州已经经不起继续流血了,在这里,高俊招降了孙邦佐的三千人以及大量辎重,全都是时青、彭义斌等人留在这里的。

    “好啊,后路已断,可以瓮中捉鳖了!”高俊心情松快了一些。

    最先发觉孙邦佐投降的是张汝楫,两个人毕竟是一起从东路红袄军过来的旧交情,孙邦佐虽然投降了,但不忘给张汝楫送一封信,说明自己的情况,并建议张汝楫在阵前迅速反正——高俊居然从东面千里迢迢的杀了回来,就说明刘二祖已经失败了,可能也性命不保,由这点来看,红袄军已经是穷途末路,倒不如早些拖出泥坑。

    张汝楫看完信后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高俊居然从刘二祖的包围当中杀了出来,真是该死,如此这般的话,此番就算攻下汶阳县也没什么意义了。

    但是考虑了一下,张汝楫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彭义斌和时青,彭义斌这个死性子肯定不会投降的,而时青的态度他也琢磨不透,不如趁这个机会偷偷偷偷做好准备,过几日趁夜袭击彭义斌和时青的营地,来一个阵前倒戈,在何志也面前立一功,和孙邦佐一起投降。以后又不失荣华富贵,万一朝廷不见容,腿杆子还在自己身上,重新立起旗帜,还可以接着当红袄军。

    想到这里,张汝楫打定主意,没有把高俊已经西归的事情告诉时青和彭义斌。他大概想不到的是,这将会是他们三个人的悲剧。

    此时的汶阳县城已经残破不堪,战棚几乎尽数焚毁,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拿下。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偷偷反正,张汝楫当然也不奋力进攻了,开始暗自积攒力量,准备偷袭彭义斌。

    彭义斌哪里想得到这些,他还以为高俊即将在刘二祖的重重包围下彻底覆灭了。

    不过,张汝楫长了个心眼,开始安排人手巡察外围营地,果然抓到了好几个孙邦佐的使者——孙邦佐也没有打算让张汝楫得意,毕竟招降的人越多,孙邦佐在高俊面前的功劳就越大,所以尽管和对方没什么交情,孙邦佐还是打算派使者去告诉彭义斌和时青,让这两个人也快快投降。

    毕竟,高俊在刘二组的数万人马的重重包围之下都杀了回来,你们几个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毕竟共同作战过一段时间,双方人手熟识,孙邦佐的使者一个不剩的被张汝楫的人扣下了。

    此时此刻,何志也被困在汶阳城县内,时青,彭义斌,张汝楫三个人包围着汶阳县却同床异梦,高俊招降孙邦佐,已经彻底抄了后路。

    高俊就像是警察一样包围了时青、彭义斌、张汝楫三个匪徒藏身的大楼,但是这三个人手中却有一个人质何志也。

第十五章 崩溃(上)

    九月二十三日,高俊已经全员离开兖州县境,逐步靠近了汶阳。

    铁甲森森,金戈铮铮,高家军的军兵迈着雄♂壮的军步,沿着大路向前行进,健壮的挽马和牛拉着满载军资的大车,走在旁边的田埂里,不时又有骑兵策马前后通报消息,每隔一段距离,贴军们都在路旁树立旗帜,设置路标,并且埋锅造饭,烧饮用水。

    在行进的队列旁边安排了一顶帐篷,眼下高俊正和新投降来的孙邦佐商议军情。

    “你是说,眼下这几路红袄军都没有消息。”

    “高郎君,末将是很清楚张汝楫的为人的,眼下这种情况,他必然会选择投降,眼下没有消息,我想他是想在郎君面前小立一功。”

    “就算他是想阵前反正,在我面前显眼,也该提前通知我才是,不然反而不美。你再派人去催促他,让他早些表明态度,不然的话,到时候我就把他当贼寇一样收拾了。”高俊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没有时青和彭义斌的消息吗?”

    “末将也确实派人给他们俩传递消息了,说来也怪,现在连一个复命的都没有。”

    “依我看,是你那位老朋友张汝楫从中作梗,想要独吞反正的功劳吧。”高俊摸了摸下巴:“这倒也无妨,我们快要进入汶阳县的境内了,彭义斌治军严格,据我所知,时青主政峄山之后也对人马进行了不少个改造,虽然说不上刁斗森严,但应该也布置了岗哨,很快这两个人也会知道我高俊回来了。所以张汝楫做什么小动作倒也不要紧。”

    “当然当然。”孙邦佐小心的奉承高俊,心里也在暗暗叫苦,本来以为就算投靠了高俊自己的队伍好歹还在,没想到这两天高俊就已经着手安排在自己的军马里面掺沙子,已经分化不少部队。

    一般而言,新投诚的人马之所以依旧保持着独立性,往往是因为新主人对这些人马不信任,而同级军官也往往鄙视之,在强大的压力下这些人会保持团结,即便是被分散在不同的单位里也互相视为真正的自己人。但是高家军并无此等风气,这三千人马拆开布置之后,在新军队里也没有感到如何不顺利,所以此时此刻,虽然还念叨着孙邦佐的情分,但也不会那么如臂使指的任由孙邦佐带领了。

    没了队伍的孙邦佐,只能尽可能的为高俊立功。本来也是个守城千户的他现如今听命于副指挥使,任谁都会感到憋气。

    此时此刻,张汝楫得到了高俊已经进入汶阳县境内的消息,也在自己的军帐之内下了决心:无毒不丈夫,首先骗彭义斌去出阵,立刻对彭义斌这个人下手!

    时青也得到消息,顿时有些紧张,自己想要与高俊何志也达成联合,主要还是依靠现在包围着何志也,手上有这个人质才能够娶得严小娘。

    倘若高俊现在就回来了,必然能解除汶阳县的包围,届时他就可以任意反悔,反正现在还没下聘书,事情还在密谋阶段,自己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从一开始,时青就相信刘二祖根本没有办法彻底击败高俊,此刻,他也相信高俊绝不会对自己轻拿轻放。所以必须等到聘书下达!

    此时的时青也等不及什么黄道吉日了,打一个时间差,立刻向赵汝凡那里下聘书!

    打定主意之后,时青立刻派鼓吹手们奏起军乐,准备公开去下聘书,同时手下人马即刻操办起来,准备对付石硅和彭义斌。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里外夹击,对付石硅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彭义斌吧还是要先稳住他……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时青的脑子乱的除了立刻拿下聘书之外,想不到别的。

    鲍员外正在城头上巡视本家的义勇,突然有几个骑马的军士跑到城下来,一看服色就是红袄贼。

    “儿郎们,做好准备,放箭!”鲍员外刚刚下达命令,下面的红袄贼一看不是头,即刻大喊起来:“我们是峄山时青的部下,有事情要找赵汝凡赵县令!”

    很快,时青对何志业的妹妹下聘书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县城,鲍员外气的浑身发抖:

    “荒唐,真是荒唐,把妹妹嫁给山贼……”

    但是大部分人并不如此看,如果时青能够与高俊和解的话,根据地的安全就大有保证,反正那个女人不是已经被时青上过一次了吗?再上也是上。

    消息迅速从县公廨传遍整个大街小巷,市民们都欢喜起来,如若时青与高俊结亲,根据地就再无后顾之忧了,免除兵戈之苦,商店又可复业,集市可以照开,那个女人也有了归宿,谁人不快活?

    “那小娘们儿指不定都等不及了呢,便宜了这个玩意儿。”街头闲汉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事实上,多少不愿意被承认的是,大家心里也不希望有个名节有亏的女人整日在何先生身边,多少不伦不类。

    城外的石硅还不知道时青派进去的人是干什么?在那里傻傻等待的时候,突然接到报告,时青率军向这里来。

    “他不是要会合先去打汶阳县吗?怎么又过来了?”石硅不明就里,带了几个随从骑马去迎接。

    一见面,还真让石硅心里吃惊,时青居然把他的人马都带过来了,浩浩荡荡好大一片。

    “时兄弟,你怎么又从汶阳县过来了,这总是腾换地方,可是对军马不好……”石硅的话还没说完,时青突然手一横,从阵后飞来一阵乱箭,石硅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给我杀!”时青大声下令,手下喽罗一发呐喊起来,都掏出刀枪向前攻去,石硅的人们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猝不及防被杀得大败,全军即刻败退。

    也就在这个时候,城内一阵鼓声响,各路义勇民兵齐声杀出,里应外合,将石硅的军马彻底摧毁。战斗大约只持续了两三刻钟,时青骑着高头大马,沿着寿章成巡视了一圈,石硅的大部分手下都跪地请降。

    “这些人不能留给高俊,全都收编到我的麾下,以后你们就跟着我走吧,我能让你们招安过安稳日子!”时青意气风发的下达命令,这可是他独立出道以来的第一次大胜。

    彭义斌还在帐中主持军务,突然得到小校来报:

    “安抚,时青和石硅火并了,据说时青已经杀死石硅,将支人马全部收编。”

    彭义斌大吃一惊:“阵前火拼,那寿张县的赵汝凡是否杀出来了?”

    “正是,此人与时青联合,已经将石硅的人马消灭殆尽。”

    “与时青联合?”彭义斌双眼圆睁,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这时清的叔叔时全可是被高俊杀的,就算他是个无耻小人,能信得过高俊吗?”

    “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与高俊联合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无论他们俩以后如何龃龉,还是要先关心眼下的事情,咱们要不要去打时青?”李国器迅速整理一下思路。

    “时青刚刚收编石硅的人马,应该还在混乱当中,此时发动奇袭或许可以奏效,立刻联络张汝楫。”彭义斌下达了命令:“全体骑兵即刻出动,由我亲自率领,趁乱发动奇袭。李参议暂时镇守大帐,与张汝楫的人马一道前来。”

第十六章 崩溃(下)

    此时的寿张城外简直是张灯结彩,连续数天的包围被解了之后,市民们全都欢呼雀跃,有不少大户还给时青准备了礼物,都堆放在城门外,上面用根旗子挑着:“寿张县某坊某户居民某某某,谢时青头领全活一家老少之恩”“寿张县快活楼掌柜某某某,赠与时青大头领”之类的话。

    从小在山贼窝长大的时青还是头一次如此受到大家的欢迎,心下不由得也有些飘飘然。不过好歹没有忘了要紧事,赶紧与赵汝凡见礼。

    从时青过来递聘书的第一刻起,赵汝凡就知道,高俊一定是马上就回来了,所以时青才会如此猴急。

    但是权衡再三,道路千万条,稳妥第一条,一个不小心,何先生两行泪。他不敢用何先生的命去赌是时青攻城更快还是高俊回军更快,眼下也就只能委屈严小娘了。

    现如今,聘书已下,全城皆知,赵汝凡也只好整理心情,穿上官服,出来见时青。

    两个人刚一见面,顿时有些尴尬,在赵汝凡看来,自己是招安时青的官,对方是贼,而在时青看来,自己是能与高俊何志也平起平坐的人,赵汝凡只不过是个下级,两个人一时僵着,谁也没行礼。

    关键时刻,陈太公出来打破僵局,邀请时青到自己庄上一叙,把人马驻扎在那里,准备迎娶严小娘。

    “叨扰太公了。”时青赶紧与陈太公见礼,转而又开始谈起婚礼的事情,时青不在乎彩礼和嫁妆的多少,只要这婚一结能得高俊的保举,当上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好事。

    他心下还有计较,要派人去找南宋的两淮制置,暗中在接受南宋的招抚,这样自己的位置就算是真的稳妥了。

    赵汝凡心里面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的神色也不甚恭敬,几个人各怀心事,这笔交易谈的真是暗淡无味。

    正当叙话之际,时青的人马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大喊:“彭义斌来了,是彭义斌来了!”

    只见远处骑兵掀起尘土,一名身骑白马的大汉一骑当先,长刀运转如飞,人莫可挡,转瞬间就要直取时青所在的位置。

    “快来人哪!”时青吃了一惊,赶紧伸手摸出长刀,无论是他手下的峄山盗贼还是寿张县的民兵,全都一拥而上,但是这些骑兵迅猛难挡,还是越来越靠近时青。

    就在这关键时刻,彭义斌就要直取时青之际,突然背后传来焦急的叫声:

    “安抚,张汝楫那狗贼袭击了咱们的营地,李参议殉难了!”

    “什么!”彭义斌心下一惊,刀法上却慢了一步,早被人一枪刺中左肩,顿时鲜血淋漓,但此时顾不得伤势,彭义斌咬着牙兜马回转。“回去稳住大营!”

    一众骑兵突然转走,让时青等人稍微松了一口气,即刻就有民兵头领建议:“贼寇内讧,咱们趁机冲上去掩杀一阵,即刻就能解问阳县治为。”

    但是考虑之后,赵汝凡和时青都没有选择追击,让彭义斌和张汝楫流血去吧,此时要谨慎。

    彭义斌返回之际,形势已经非常糟糕,敌军从不同方向侵入营地之中,而且红袄军之间服色难辨,已经陷入自相残杀的混乱境地。

    “这狗贼!”彭义斌忍不住怒骂,下令立起帅旗,命令本部人马在此集合。

    彭义斌不愧是一时人杰,战法极其坚韧,相比而言,张汝楫和其他义军一样,只是依靠少量精锐作战,很快双方的界限就再次分明,彭义斌虽然损伤不小,但逐步稳住了阵地,并且开始一步步反击,将敌人驱赶出营地。

    张汝楫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偷袭还不能得手,眼下却有失败之虞,即刻就要下令撤退。

    也就在此时,在大红旗下,彭义斌指着张汝楫对聂敢说:“那人便是姓张的狗贼,聂敢,你敢带着数名骑兵取他的项上人头吗?”

    “这伙人指挥已然散乱,逐渐不成阵,可以!”聂敢眯着眼睛估量一下,随即彭义斌下达命令,大旗摇动,十数名骑兵飞奔而出。张汝楫手下的杂鱼哪个敢拦,而精锐人马都聚集在张汝楫身边,一时间伸展不得,眼看这伙骑兵就已经奔到了跟前,张汝楫顿时心下大惊,策马回身就要逃走,顿时大旗倒卷,远处的红袄军不明就里,眼看张汝楫的旗帜已倒,都以为主将身死,顷刻之间就土崩瓦解。

    彭义斌抓住机会,下令全线反击,张汝楫的人马即时溃散,漫山遍野都是逃亡的红袄军。

    张汝楫本人策马奔逃,身边跟着的人应了一声,而身后的马蹄声却一直渐响,心下越来越慌,终于一不小心马失前蹄,从马鞍上重跌下来,摔了个眼冒金星,还没等他张口说话,只觉得脖子一凉,顿时天旋地转,再睁眼一看:自己的身体坐在地上,慢慢向后倒去。

    彭义斌率领人马追杀不及一刻,突然前锋猛的一滞,彭义斌策马上前一看,不远处有一面五色大旗迎风招展,还有一面黑色帅纛高高擎立,不是高俊还能是谁?

    “高俊!”彭义斌心下痛恨不已,难怪张汝楫和时青都反水了,原来高俊竟然能杀破刘二祖的重围又回到了这里,如此看来,刘二祖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完了,南路红袄军彻底完了,万万没想到山东豪杰隐忍多年,终于一朝爆发,红袄军连接阡陌,遥相呼应,数十万人马。却在短短一年的时间内,东路被驸马安贞击溃,南路被高俊就这般镇压,简直是易如反掌,以刀劈竹以刃破水一般。彭义斌心中的悲苦一时之间无法抒发,摧胸顿足,唇边流出一缕鲜血。

    “安抚,高俊是强敌,眼下不可应付,咱们的营寨又被踏破无从守卫,赶紧撤吧,高俊也是个念情的人,说不定不会追击安抚,快走!”聂敢反应不慢,赶紧劝说彭义斌。

    此时的高俊心情复杂至极,得知张汝楫偷袭彭义斌之后,明明知道张汝楫是反正,心中却希望彭义斌能赢,结果确实没让他失望,彭义斌轻松的收拾了张汝楫。当两个人在阵前遥遥相望的时候,高俊心里面也是感慨莫名。

    如果不是彭义斌一直对自己手下留情的话,如果当初不是彭义斌千里援助他对付石抹明安,可能高俊已经曝尸荒野了。

    “传我命令,穷寇莫追,不需对付彭义斌,即刻解了汶阳县之围就好。”

第十七章 密谋(上)

    此时的汶阳县城内一片沸腾,听说城外打了起来,何志也急匆匆的从公廨登上墙头向外望去,果不其然,远处黑烟滚滚,红袄军之间开始厮杀。

    “情形有变,可能是高俊回来了!”何志也大喜过望,即刻点齐兵马,谨守城池,准备伺机出击。不一会,彭义斌引军撤走,但大家还是担心这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只是紧守城防,不过一会儿,城外出现了五色旗帜,然后是大家都熟悉的高家军各都的认旗。

    为首的那员将领,身穿烬尾百花战袍,里面是全副重铠,头戴全盔,没有红缨,何志也心下大喜过旺,赶紧下令开城,迎接高俊。

    历时将近一个月的根据地之围就此烟消云散,在内讧与背叛之中,南路红袄军画上了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市民们欢呼着,出来迎接大英雄高俊。

    军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汶阳县城内,高俊急急忙忙去找何志也,并且了解了这段时间守城的情况以及敌军的各路布置,随即开始审问战俘,了解敌军最近是如何动态的,于是乎,时青反正,张汝楫反正之事先后浮出水面,高俊也对敌军的动态有了大致的认识。

    “如此说来,时青也反水了,和赵汝凡一起夹击石硅,此战必然可成。”高俊如此说。

    仿佛要印证他的话一样,即刻就有人来报,寿张县赵汝凡派人报告:时青反正之后,寿张县民兵即刻出城夹击石硅,双方里应外合,已经全歼石硅的人马,石硅本人阵亡,手下近三千人已经全部被俘。

    包围解除的消息就像是涟漪一样在整个根据地扩散,各村寨的村民们纷纷出寨,手持武器到处寻找溃退的敌军,将他们从猫狗洞里面一个个捉出来,送到高俊那里去领赏。

    在根据地游荡的红袄军的游兵散勇们被扫荡一清,人们重新从村寨里走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屋,重新照顾自己饿瘦的牲畜,开始照料许久未曾光顾的农田,幸运的是,这段时间内并未发生什么天灾,彭义斌又极为重视行军纪律,汶阳县的农田损失不大。

    更何况,还有众多的缴获。

    高俊也了解了何志也遭遇到的情况,听说喻侠的事情之后,心下也不由得叹息。

    “何志也,你是怎么考虑的?”

    “结婚!我即刻就与喻侠成亲!”何志也想都没想:“喻侠是因为我的事情才变成这样的,如果这个时候我再抛弃她,那就真的是猪狗不如了,立刻成亲!”

    “真是好样的!”高俊笑了笑:“我大学的时候学过心理辅导,用不用给她上两课?”

    “我相信不用,我们会一起迈过这个坎儿的!”何志也这个时候也稍微暗淡一下:“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到现在她都不愿意承认失贞的事实,总是跟我说那天吕仲骐这个人只是夹了她的脚踝。”

    “说不定她说的是真的呢,吕仲骐这混蛋疯疯癫癫的——这家伙跑哪去了?赶紧去从俘虏里找一找,尸体也辨认一下,要是抓到这家伙,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此时的吕仲骐和文月儿在一起,他们没有遭到高家军的盘问,反而得到了一笔钱和粮食。

    你说奇不奇怪,你说奇不奇怪,文月儿到最后都没想明白,吕仲骐究竟是要干什么?被彭义斌囚禁的时候,文月儿一次又一次的问吕仲琦:你为什么要在阵前那么做?吕仲琪只是笑而不语。

    文月儿知道,和吕仲骐这样的怪人根本生不了气,两个人虽然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但是待遇还是不差的,彭义斌一日三餐好吃好喝,重阳节那天还送来了雄黄酒。

    过了几天焦躁不安的日子,突然间传来绵延尽的喧哗声,然后就像何志也和高俊看到的那样:红袄军之间的内讧与残杀,文月儿大为吃惊,没有想到没有打下汶阳县,反而遭遇了内讧,急急忙忙拉着吕仲骐东躲西藏,情急之下就要倒在地上装死。

    吕仲骐却嫌血脏,悠悠的走着,始终不肯倒下,他那身白衣服在战场上极为显眼,果不其然,一个杀红了眼的红袄军用盾牌重重地在他脖子上敲了一下,公子哥随即变成了歪脖子鸡,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趴在地上装死的文月儿看到这一幕,心中隐隐的还有些快感。

    很快,文月儿就猜到了大致情况:高俊引军回来,有些人立刻就背叛了红袄军。她不由得心中暗自悲伤,没想到这个高军如此强悍,集齐南路红袄军的全部力量都奈何不了他,真不知父兄的大仇何时能报!

    然而此时不是叫苦的时候,眼看着战场已经平息,高家军开始清理战场,文月儿偷偷站了起来,拉过吕仲骐,仔细观察旗帜,她对高家军的认旗已经很熟悉,很快就找到她要找的那面。

    路哲在之前的于家庄解围战斗当中表现优异,被高俊口头嘉奖了一番,这位农家青年也被其他军使们正式看作是一位优秀的军官了,这次返回,路哲都也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在全军当中作为先锋,任务最重,但是速度也最快。此时此刻,他已经一脱当初农村青年的老实木讷,开始意气风发的指挥军兵高效的完成工作,那样子确实威风凛凛。

    当文月儿找到路哲的时候,他正在检查缴获武器,见到文月儿顿时又是一惊:“你现在怎么在战场上?”

    “我听你的话,回到寿张县,没有想到刚好遇到这种事,东西都被别人抢了,眼下,眼下……”文月儿眼看就要哭出来,路哲连连道歉。

    “文姑娘,这是我的错,我不知道根据地这边有战乱,还以为只有我们被包围了呢,这样吧,你先在这里等下,我马上给你取些钱和食物来。你先在附近安顿一段时间,找机会我给你安排一份产业干。”路哲赶紧说着,尽可能避着什将,眼下他才发觉,高俊的什将制度还真是可怕。

    “再就是……忘掉父辈的事情吧,专心过好自己的日子。”路哲犹犹豫豫地,还是把这句话讲出来了。

    “路哲,你也觉得我父亲该杀吗?”

    “这……”眼看着路哲难堪,文月儿赶紧改口:

    “路哲,真是太谢谢你了,当初八白石村的人中,还是你心最好。”文月儿努力装作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面却莫名的想起了李泽。

    带着十贯钱和一包干粮,文月儿又找到了吕仲骐,后者已经猜到了她的举动。

    “那人背叛了高俊。”

    “不算。”文月儿知道,吕仲骐疯,但不傻。

    吕仲骐良久没说话,随后有些隐隐兴奋地笑起来。

第十八章 密谋(下)

    此次会战,生俘各路贼寇上万人,盔甲军器数万件,军粮数百车,另有其他各类军资若干,都是红袄军从各地劫掠来的,现如今全便宜了高俊。

    “高郎君,你看这是啥呀?”吕和清点出一副奇怪的铠甲来,忍不住过来问高俊。

    高俊用手摸了摸,笑出来了:“傻小子啊,这叫纸甲,是用纸做的,但是防御力很不错,而且相对轻松,你穿上试试。”

    又有人高叫起来:“看哪,这帮人装了两车黑石头!”

    高俊凑上前去,又笑了,大家围上来听高俊讲。

    “这东西叫石炭,也叫煤,在河南、关西那里被人用来烧火取暖,咱们山东还比较缺这个东西,大家没见过。”

    “这石头真能烧的着啊?”有些人不敢相信,这些断面上有些亮晶晶的石头怎么看都不是会烧的东西。

    “今天你们就可以试一试,不过要小心,这石头烧起来可比木柴猛多了,可别烧穿了锅底。”高俊心情不错,突然想到,在这个时空山东的煤矿还没有经过什么开发,无怪乎手下这帮山东子弟都不认识煤,由于黄河泛滥,树木缺少,木柴现在不足,煤作为重要的化石能源对于民生有重要意义,高俊已经心有计较,决定开发煤炭。

    由于路哲的纵容,大家没有找到文月儿和吕仲骐,这让高俊心中有些失望,可是军兵们却找到了另一个人——彭义斌溃败之际,这个人躲到一户农庄藏了起来,并且用腰间的玉佩换了点粮食,主人家很热情的留这位看上去官模官样的人吃了顿饭,然后偷偷派人去社正那里告密了。

    很快,民兵找上门来,这个人身穿青色官服,面对刀剑神态自若,看上去倒是几分人物,但是始终不肯透露自己究竟是何人,于是乎,民兵把他送到了高俊面前。

    看着眼前之人的服色,高俊心里琢磨着,这莫非是响应红袄军的山东地方官吏?

    面对高俊的目光,这个人也毫不犹疑的直视回去,看了良久,突然首先开口提问:“你可是山东有名的那个高俊?”

    “大胆,居然敢直呼我家指挥使的名讳!”冯达当场大怒:“看你身穿一身官衣儿,莫不是哪里的狗官被贼寇虏去了?若非我家指挥使,你早已曝尸荒野,还能有在这里洋洋得意的机会?”

    那个人不卑不亢的环视左右,目光在温迪罕僧虔、蒲察勇身上微微停留一阵,之后又转身面向高俊,似乎是梗着脖子等死。

    高俊心念一动,下令把此人押了下去,忙过这一阵之后,当天下午,又单独召见了此人。

    “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高俊坐在案前,那把金刀就摆在几案上。

    那人看了一眼高俊,似乎也在犹豫,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下官是淮东安抚使崔与之派来的义军招抚大使,高邮县丞贾涉。”

    “原来你是南宋人,难怪这衣服我看来有些不一样。”高俊微微有点儿兴奋:“想来你是被派到彭义斌军中,招抚他的吧。”

    “彭安抚已经加任沂州安抚使,此番我是来招降时青等人。”贾涉和盘托出之后,又目光灼灼的盯住高俊:“将军当初与黑鞑大战于运河,转战千里,全活生灵数十万,至今山东河北人敬仰之,如此豪杰为何替金贼卖命?何不如重归中国之门?”

    “沂州安抚使?真是笑死我了,你们是欺负山东义军没见过你们南宋的官制吧?这个不伦不类的官是谁想出来的?”高俊这时才知道彭义斌身上还有这么个头衔儿,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涉心里知道高俊在笑什么,事实上,这个官确实只能算一个假官,是为了安抚山东义军的,在南宋的官制表中并无此等职位。

    “彭义斌乃是忠义茂续,为国鞠躬尽瘁,所以要特加恩赏,故而官家特设此官以褒奖之。中国赏罚必信,并非金虏可比。我倒是想知道,黑鞑南侵之际,诸路金军节节败退,只有将军能在运河上力战克敌,保全生灵,又被加了何等官职呢?”

    “大夫果然是善于辞辩之人,本官无言以对,不知南宋朝廷对我又有何招抚之策呢?”

    “金玉宝器,高官厚禄,将军恐怕并不在乎。倘若将军在乎这些,也就不会率领军马在运河上死战了。我中国如今政治清明,有恢复中原之志,将军如果愿意归附,将来王师北伐,将军在山东遥为策应,大业可定,中原百姓不知全活几人,如今金主昏庸无道,弃国不顾,苟安河南。已弃中原千千万万生尔,将军有建功立业之志,何不重归中国?”

    “完颜珣固然是苟安河南,你们的赵扩何尝不是苟安江南呢?山东义军如火如荼,愿意归降你宋者也并非没有,尔等不能趁此时机恢复中原,反而还在内部倾轧。听说史弥远又和理学诸人闹翻了,罢了魏了翁,叶绍宗等人,你应该知道此事吧。”高俊有些不屑,等到态度做足之后,又对他说:

    “本官并非是不愿归附中国,实在是眼下中国朝内纷扰,某心下畏惧,不知依附何人为好,我且放你回去,你告诉崔与之,中国当以兵戈复,不能以诈力取。只想在义军之间挑拨撺掇,到头来是要吃大亏的。”

    这话让贾涉感慨良多,拜别之际,高俊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贾大夫家中可有添新丁?”

    “下官本有一女,前不久才刚刚添一小子,难道将军能得知此事?”

    “新添一子,那倒是要恭喜大夫了,不知此子何名?”

    “孩子尚幼,未起学名,但我心里也有计较。”

    “此子日后必为朝廷栋梁,大夫要小心。”高俊一脸神秘莫测的神色对贾涉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让后者觉得莫名其妙。但是此番高俊的态度很显然大有可为。贾涉心里想着,也许朝廷稍作姿态,便能让高俊此人归附,如今山东的实力派当中,汉人以高俊为首,此人如若能够归降大宋,则山东可定。

    而送别他的高俊心里也是另一番想法,虽然对南宋要表达出一定的友善,但是大宋士大夫素来有卖队友的传统,绝对不能让这些人拿到证据。无论如何,今天看到贾似道的父亲,倒是有些出乎意外的。

第十九章 反对(上)

    当天下午,高俊引军回寿张县,何志也同行。

    出县城十里外,赵汝凡已经率领大小官佐相迎,时青也率队来此,锣鼓喧天,好不热闹。高俊皱了皱眉头,下令把礼乐撤去,让赵汝凡汇报一下城内伤亡。

    “城内死亡人数有百余人,城外有近六百人。”

    “这么多,怎么搞的?”

    “十字坡张家,当初被郎君收回田地,心怀不满,此次与石硅勾结,子弟偷偷打开寨子的门,让红袄军进去,将一村老少尽皆杀光,尤其是军兵的亲属……”说到这儿,赵汝凡也忍不住有些哽咽了,失去土地的豪强们报复起来是极为残酷的,当初分到田地的人家尽数被屠,而军兵的妻女们被光着身子吊在树上,用铁钩一条条的把肉割下来。

    “人抓到了吗?”

    “全家老少都被收监,已经审问完毕,主犯一共十四人,都是他们张家的男丁,翟法官那边已经有了计较,来问将军是轻判还是重判?”

    “混账,这还用问吗?告诉翟呈信,我们是关怀人的,我宽宏大大量的依旧允许这群人选择斩刑还是绞刑,最好公开立即行刑。”没有想到寿张县出了这种事情,高俊恨得牙根痒痒。

    赵汝凡也被吓得一哆嗦,憋的一肚子话实在是讲不出来。

    “从周,你这是怎么了?”何智也看出赵汝凡面色有异样,忍不住询问。

    赵汝凡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对着高俊和何志也二人猛烈磕头,额头都出了血,把二人吓了一跳,赶紧把赵汝凡扶起来。

    “从周,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两个人非常惊惶,不知赵汝凡为何如此,时青在旁边见了,心下也有些不安,赶紧凑上来。

    “高指挥,这是我与赵县令合计的事,此番投诚,我也要高指挥给个信物。”

    “这我就不明白了,什么信物会闹成这样?”

    “我已经下了聘书,不日就要迎娶何先生的结拜妹妹严小娘。”

    这话最终还是说出来了,赵汝凡又急着想要跪下,但是被左右的军兵搀住了,何志也呆了半晌,才喃喃的说出声:”我说时青你为何这几日逡巡不前,原来你们已经私下商量好了。”

    “下官死罪,实在不愿意见何先生身处险地,不得已出此下策。”赵汝凡啜泣不成声。

    高俊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半天,最后说:“此事还需计较,时青,你且待我回去给你回复。”说罢匆匆率军进城。时青在身后心中又有些不安,眼下自己什么底牌都没了,就看高俊要不要面子了。

    “以我估计,高俊此人还是会答应的。”他在心中暗暗想。

    由于心思实在太乱,所以率军入城的仪式转而由潘正完成,高俊急匆匆的回到军营,与何志也二人商议此事。

    “可笑!可悲!我还以为终成全功,没想到你我也成了靠女人的裙带头儿才苟活的人了。”何志也又急又气,不等水烧开,就先灌下了几杯。

    “现如今,全县之人都知道我要与时青结亲,倘若不答应此事,好不容易招安的时青又要起反,而严小娘这辈子也算是彻底毁了。”高俊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金廷的反应,反正招安红袄军也是既定政策。

    “难不成咱们还要答应时青吗?这是把严小娘往火坑里送啊,想当初她就是被时青这混蛋奸污,现如今又要嫁给时青……我何尝不知道,眼下牺牲她才能获得最大收益,但如果那样做的话,咱们和咱们一直鄙视的赵官家又有什么区别?不也是送女人给敌人为奴为仆做妻做妾吗!?”何志也真是心痛莫名。

    “罢了,罢了,我不承认,只不过是下了个聘礼而已,没有讨庚,也没有雁奠、纳采,凭什么就说两家要结亲,这都是谣言!假的!是时青的阴谋诡计!是谣传!我现在就派兵剿了他!”

    但是这只是气话,高俊随即就坐了下来,他一旦真的这么干,以后山东就没有人敢投靠他了。

    高俊忍不住想起当初在中都,自己劝谏殷去寒不要去救岐国公主的那些话,真是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直到眼下他才明白殷去寒当时的心情是何等悲苦,这种复杂的心情让高俊实在是难受不已。

    当天晚上,高俊见到了殷去寒,一想到当初的事情和自己如下的困顿模样,高俊的愧悔让他不能言语。

    “俊,我知道你是想救严小娘,那就去救吧。”然而,殷去寒却没有拿当年的事情质问他,只是淡淡的告诉他自己绝对支持他。

    “去寒,你还记得在中都的时候我对你说的那些事情吗?人各有各的使命,可是现在,当严小娘的宿命到来之际,我却完全不能接受这种事实。人类的喜乐悲欢并不能相通,当时我只觉得你无理取闹。”高俊颓废的摇摇头,觉得自己眼下的样子真是狼狈极了。

    “我知道,其实你当时说的一点都没错,正所谓关心则乱,在那种情况下,神思混乱,心情急迫,所下的决定都是乱命,只有重新审视的旁观者才能下治命,君子受治命不受乱命,当时你说的对。”

    “可如今……”

    殷去寒拉住高俊的手:“没什么好想的,高郎君的心情我都知道,所以说你愿意去救,那就可以去救,因为我知道这种痛苦多么强烈。”殷去寒看着高俊:“俊,我希望你不要这么痛苦。”

    高俊鼻子一酸,忍不住抱住了殷去寒:“去寒,谢谢你。”

    第二天一大早,高俊照常升帐议事,诸位军官都已经聚齐堂中,似乎都有话要说。

    “诸位,我考虑了一下,这桩婚事不应实行。”高俊抢先定下调子,下面的军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看到这个情况,高俊的心情放松了许多,看样子大家和自己还是一条心的。

    “指挥说的对,这桩婚事不行。”潘正首先表示赞同。

    “真可谓是欺人太甚,天下哪有这种婚事?”孙庭随即跟上。

    “她为咱们寿张县立过什么功劳?能得这般美事?”蒲察勇也如是说。

    但是这个时候,楼升却稍微唱起了反调:“不过也不能太激烈,考虑一下,何先生有这个意思,当作妾室也可以。”有不少人即刻表示赞同。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连当正妻我都不愿意,还要嫁过去做妾?”高俊十分奇怪,这岂不是更加屈辱了吗?

    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明白了怎么回事,一阵眼色交流下来,潘正小心翼翼的说:

    “指挥使,我们说的是何先生与那个喻侠姑娘的婚事,那个喻侠的事情全军皆知,这等人如何配得上何先生……”

    高俊觉得眼前天昏地转,差点晕了过去。

第二十章 反对(下)

    与此同时,何志远也不断受到来访人员的轰炸,都是劝说他不要和喻侠称亲的。

    首先来的是陈太公,这位照顾时青还来不及,听说何志远的婚事之后赶紧赶来劝说:

    “何先生乃是一表人才,国之公器,娶妻如此,实在是不伦不类,就算是先生爱惜喻侠,,这种福分她也承受不起,反而要被人指指点点,更为痛苦。”

    随后来劝的是翟呈信:“女子失贞,虽不为罪,也不为美,如果喻侠在失贞之后还能嫁给何志也这般美事,对于根据地妇女之风气大有不利。”

    接着来劝的是张成武,张成武表示,虽然理解何先生凤鸾之情,但是如今何先生已经执掌一方公器,当以大业为重,应该与根据地的大户女子成亲,不然的话,高何二人都算是外人,对于掌控根据地大有不妙。

    何志也每天应付这种人,简直是心力憔悴,他就像护住蛋的母鸡一样,牢牢的守卫着自己的意见,坚决要和喻侠成亲。

    随即而来的是赵汝凡,一进来就先给何志也叩拜。

    “赵汝凡,你又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有大罪于何先生,此刻必不能违拗何先生的意思,何先生苦于世议风评,我有办法了结此事!”

    “从周,你有什么办法?”何志也惊问。

    赵汝凡一咬牙,一跺脚:“我本是代北的一个贫寒士子,因了高郎君、何先生的提携,如今竟成了百里明府,这种大恩没齿难忘,我也相信,跟随高郎君、何先生,日后必然大有可为。”

    “你为什么要在现在说这种话??”

    “我已经下定决心,此生此世都要忠于高郎君与何先生,无论何事都义不容辞。”

    “你的意思是……”何志也简直都要糊涂了。

    赵汝凡顿了顿,仿佛正在下最后的决心:“下官愿意和喻侠姑娘成亲!”

    “啊?”何志也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赵汝凡说完了这句话,似乎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又重重地叩拜在地:“以后下官的家门永远为何先生留着,何先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绝对不碰她一下。”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何志也半天没有说话,赵汝凡跪倒在地,心中实在是忐忑不安。

    小双正在打水做饭,她也知道何先生最近痛苦,但这种事情,最不能出声的就是自己。

    这在这个时候,她听到屋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然后是声嘶力竭的:“给我滚!”

    高俊似乎生病了,何志也似乎身体也不太好,两个人进入了疗养阶段,仅有少数人可以探视。

    “真希望高郎君早些好起来,也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庄佐认真的说,这次初中的经历让他也长进不小。

    “高郎君得的是心病。”小花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庄佐:“连这你都看不出来,真是没长进。”

    “我知道高郎君是心病!”庄佐有些不高兴了:“神气什么?夏启领回来一个小女孩子,你知不知道,人家比你漂亮多了。”

    “听说了,那姑娘怯生生的,都不和别人说她叫什么,我看有些怪。”小花收拾了一下衣物,是帮庄佐洗的。

    就在这个时候,小冷和李素儿分别走进了何志也和高俊的房间,递给他们一封书信,是严小娘所写的。

    高俊展开书信的时候实在是心情复杂,他以为严小娘会要求自己不要抛下她不管,不要把自己嫁给时青那个混蛋。而何志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严小娘所要写的东西。

    在信中,严小娘首先感谢了高何二人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并且阐述了这段时间的境遇,然后,她表示自己愿意嫁给时青,促成两家大业。而信的最后让高俊有些看不明白了,严小娘模模糊糊的意思是,那天晚上的经历虽然非常痛苦,但之后她一直忘不了时青这个人,甚至偶尔做梦也会梦到时青,那种感觉真是让她既爱又恨。

    严小娘恨过、痛过、哭过,但是心里却忘不了时青这个人,她非常恨时青,但恨的当中却夹杂了一丝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情愫。

    高俊合上书信,他知道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了。

    于是乎,双方重新商议日期,补办手续,时青在陈太公庄上住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一蹦三尺高,立刻派人回峄山去送信,布置峄山的大寨,准备迎娶严小娘。

    完成这桩婚事,就可以与高俊联合,何况严小娘也是村里一枝花,倒也不错。时青开始操演军队。不能让高俊小瞧了峄山。

    妥协,下这种决定是痛苦的,但是一旦实行起来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双方的交接非常顺利,决心就在陈太公庄上举办婚礼,之后时青会带严小娘回峄山,双方自此遥为援引,共同捍卫鲁南。

    按照这份协定,整个滕州和莒州都是时青的势力范围,而高俊会拿到东平府、兖州和泰安州,双方约定,无论何种情况,一方有难另一方需要支援,而且时青要保证军纪,不再残害良民。

    高俊也写好了保举的上表,当初离开中都的时候,完颜珣赐给高骏敕书三十道,可以自行黜置下等官员,但是毕竟时青与孙邦佐二人关系重大,还是要奏请中枢定夺。

    另一方面,再何志也的极力捍卫之下,大家虽然不满,但也不再敢对何先生的婚事指手画脚,大家都知道这是何志也不能触碰的逆鳞,一摸,说不定是要倒霉的。

    九月三十日,召开了庆功大会,高俊多日来紧绷的心弦也终于松了一下,有功将士当然都得到了奖赏,而坚守根据地的勇士们也各自获得了荣誉。高俊第一次和鲍员外心平气和的交流了一下,诚然,因为均田地的事,鲍员外一直对高俊、何志也二人怀恨在心,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二人确实才干非常。

    另外一个好消息略微冲淡了尴尬的气氛,鲍员外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高俊的部将张大春——鲍员外在大会上观察了一下,觉得此人看上去最为方正——两个人如今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张大春得知消息后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表示如果高郎君同意的话,自己当然没有意见。

    而鲍员外的女儿听到消息之后羞羞答答的说全凭父母做主,心里面却喜不自胜,现如今根据地的女儿们,哪个不想嫁给高俊手下英武的军官呢?

第二十一章 逃避(上)

    这种喜悦暂时冲淡了高俊心中的愧疚,他因而决心把心思全部投入到工作当中,在婚礼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但这些都交给别人,高俊装做婚礼不存在的样子,继续处理其他事务。

    已经是深秋了,这几日,一年的秋收工作已经结束,到处都是欢笑的人们,虽然根据地遭遇到一次进攻,但是损失并不算大,损毁的庄稼,高俊也从战利品当中拨出部分来赔偿。近年来寿张县发展迅速,而且安定和谐,在到处都是战乱与分离的山东居然能重开集市,仅凭这一点就足以举世侧目。

    秋收后,寿张县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集体婚礼,分别是郭延嗣与李素儿、张大春与鲍家千金,桑真与阿荷。

    潘正和白卉并没有在这个时间举行婚礼,别人不知道原因,不过白卉很清楚,潘正是不愿意在自己的妹妹去世三年之内结婚。

    而让高俊十分诅咒的那场婚礼也没有在这个时间举行,时青可没兴趣参加什么集体婚礼,眼下他还在陈太公庄上休息,不断的操练手下的人马。他和颜小娘的婚礼还要再等上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婚礼的气氛特别热烈,高俊和何志也也一扫连日来郁闷的心情,与宾客举杯痛饮,而大家也很知趣的不再提喻侠的事情。军兵们还是老规矩,大锅煮上肉汤,一人分一碗,但肉要优先分给少年军们。

    尽管是宴席,但军兵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各自留在各自的座位上,不能随意走动。高俊喝了两杯酒,便来少年军这里看,突然发觉书记夏启的肉基本上没有动。

    “怎么啦?你要跟着信德法师去吗?”高俊哈哈一笑,拿夏启打趣,他对这个在戏台上男扮女装的少年印象深刻。

    “他捡来一个小叫花子,要娶她当新娘子呢!”庄佐无不促狭的抢先接话,顿时在少年军中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夏启羞红了脸,低头不敢说话。

    “哦,有此等事?”高俊的酒劲上来了:“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我还不知道。”夏启无不郁闷地回答。

    “不知道,啊,哈哈哈哈哈!”少年们全都大笑起来。

    高俊忍不住笑出声来:“没关系!我和殷姑娘认识的时候,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来,你带我去见她。”

    李骁奇等人当然不愿意错过凑热闹的机会,少年军们簇拥着高俊,让夏启引路,去了市民们的宴席处,果然找到了一个躲在角落里举着饭碗的小女孩。

    虽然喝了几杯酒,但高俊好歹脑子没有断弦儿,首先很慈爱的问了小姑娘吃没吃饱,不要怕见生人,然后才问她叫什么名字。

    “禀告高郎君,小女子叫阿红,因为我出生的时候腰上有一道红斑,所以娘亲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得知来人就是整个根据地两大主管之一的高俊,小姑娘立刻把自己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小姑娘,你觉得我们少年军的这位夏启。”高俊用力的拍了拍夏启的肩膀:“算不算得上是一位少年英雄吗?”

    “能跟着高郎君的,都是英雄。”少女回答的话语里天真还带着一点俏皮。

    “你这小姑娘说话倒是有意思,那你说,你愿不愿意认识认识我们这位夏启小英雄?”少年军们顿时哄笑起来,连高俊都有一种耍流氓的感觉。

    但是少女落落大方的回答:“我听说少年军们都视高郎君如父亲一般,那么,凡事要听父亲的话,高郎君如果同意,我们当然没有二话可说。”

    “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啊,那这么说的话,君子要成人之美。”高俊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姑娘倒是聪明,寿张县马上就要开设女学了,想不想去做个学生?”

    小姑娘眼神明显亮了一下:“高郎君有所差遣,那我一定遵从。”

    这个机灵的小姑娘让高俊十分开心,暂时忘却了不快,夏启心中也暗自高兴,仿佛着给自己涨了多少光一样。

    大概过了六七天时间,高俊这边也接到确实的消息:纥石烈志东进之后,恰好堵住了杨安儿南逃的道路,杨安儿不得不反身企图沿海路逃亡,被舟人所杀。东路红袄军基本覆灭,余部被杨安儿的妹妹杨妙真所率领,已经越过战线,向西挺进。

    如果历史的走向还像原来一样的话,那么,杨妙真大概会在磨旗山一带与李全会合,可是由于高俊这个不稳定因素的存在,李全去年攻打东平府受挫,已经转战济北,最近大有南下之势,已经不怎么可能和杨妙真会合了。

    “李全这是怕了,驸马安贞已经剿灭了杨安儿,而我这边又打垮了刘二祖,那么,第三个目标就应该是李全。我推定李全会找机会顺黄河南下,经过曹州、单州,抵达徐州、邳州。如果到那里还堵不住他的话,此人会逃往泗州一带,到了那里,背后有南宋的依靠,李全的心里才能踏实一些。

    “那咱们要不要率军去徐州?单周一带堵着他?”即刻就有人提出建议。

    “这一仗我们也损失也不小,暂时先放过他吧,而且今年冬天蒙古人又该进攻了。”高俊思考了一下,做出这个决定。

    随后,高俊又得知另一个消息:于家庄惨败之后,刘二祖仓皇而逃,打算去投奔益都一带的张林,但是在半路上却被叛徒国用安所杀,此人已经投靠了仆散安贞。

    “刘二祖也是一方豪杰啊,却落得如此下场。国用安,没想到此人却在这时出现,放心吧,以后他还会反复无常的。”高俊心里面寻思着,但是眼下不能关心这个叛徒的事,还是要扫荡刘二祖的残余势力为主。

    彭义斌率军撤离后,已经退至莒州一带,但是并没有去淮上,而是在当地与燕宁排开阵势,似乎还要争夺当地的控制权。

    “最近一段时间还是要密切关心彭义斌的举动,眼下红袄军仅有的两股势力就是李全与彭义斌了。以我推测来看,眼下他们都有可能选择南投赵宋,留在淮北作为策应。”

    最后一条消息倒是让高俊以外的其他将领有些惊讶,据说皇帝已经下令,让安贞等人全部撤离山东,率军西进陕西。

    “山东这边刚刚平定,怎么要去陕西跟党项人打,哪来的如此多的战事?”

    “河西不是咱们的外藩了吗?现如今怎么也敢侵犯了?”

    高俊知道,由于之前一系列的作死政策,金朝和西夏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如今李安全也打算趁火打劫,甚至西夏的兵锋一度直指潼关。

    完颜珣调集刚刚镇压完山东农民起义的军马去陕西对付西夏人,逻辑上倒也并不奇怪,但高俊还是不由的觉得心寒。他很清楚,再过三年,完颜珣将会抛出一项极为作死的决策:入侵南宋,到那个时候,金朝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几年间,仆散安贞的金军精锐东镇山东、西御陕西、南征赵宋——就是不去收服北方故土。

    而刚刚立完大功的仆散安贞也会在南征失败后,作为替罪羊赐死。

    这一切因素都促使高俊见一见这位金朝末年的第一名将仆散安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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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晚金介绍:
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
是在一片古佛青灯中昏昏然的大理天开七年;
是陷入战争泥沼里的西辽天禧三十四年;
是四分五裂的吐蕃第四个绕迥的火兔年;
是笼罩着武人政治阴云的高丽康宗元年;
是致力于处理李陈革鼎不安动荡的瞿越建嘉元年;
也是得意于千年来海洋屏障的日本承元五年....
但这一年最重要的是蒙古太祖六年!宿命啊,很快,那个人的皮鞭将会拷打整个世界,鲜血注定要浸透欧亚大陆。然而,不屈的怨灵将两个年轻人送来这个时代.....
“我们不优秀,不够勇敢,不够坚强不够纯洁,不够聪明,你们的指责都对,但是,如果因此就想让我们对这些邪恶、苦难、悲伤、冤屈无动于衷的话,对不起,办不到!”
“要么改变天下的宿命,要么死在宿命的洪流前!”颠覆晚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颠覆晚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颠覆晚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