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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张开手起飞 让年轻无极限(下)

    有那么一瞬间,尹志平觉得高俊的表情变得特别奇怪,他还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高俊迅速的收敛起自己的表情,恭敬的对尹志平行礼:“原来是真人的足下高徒,弟子失敬了。”

    尹志平缓缓摇着拂尘,觉得自己刚才大概是真的看错了,两个人又开始商讨女学的事情,高俊的原则无非是三个:

    第一,女学的学生离校后不必入道;

    第二,教材由双方统一商量;

    第三,允许高俊的督学前往学校进行检查。

    尽管知道那些都是子虚乌有,但是一听说对方是尹志平,高俊还是忍不住有些怀疑。

    尹志平并不推脱,女孩就是女人,女人就是母亲,母亲就是孩子,孩子就是未来,全真道的曙光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

    高俊尤其提到教材的问题,不许全真道士们自由施教,话说这帮道士们万一教个“阴阳秘术房中法”那就糟了。

    聊完之后,高俊亲自为尹志平牵马,送其东归,但是在丘处机前来的问题上,尹志平依旧含糊其辞,声称邱真人身体不好,不便西行。

    “他们这是对咱们的实力还有顾虑,等咱们打下登州和宁海州的时候,他们就来了。”高俊对身边的冯达、张成武说。

    打下两州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高俊在这期间又接待了一次南宋的船队。

    被高俊解放的盐丁很多成为了港口工人,南家送来的大米、茶叶、铜铁锭堆积如山。

    “这可是佛山铁?”高俊站在铁料的堆积场,几名工人正在往上面罩上苫布,避免雨水。

    “正宗上好的广东佛山铁。”陪同来的商人指着铁料说:“你们那个孛涅察尔是个人精,我们可不敢糊弄他。”

    唐代以后,北方高度开发,林木不足,转而用煤炼铁,但是中国境内的煤、尤其是山西煤含硫量高,炼出来的铁质量不好,优质铁的来源逐渐转移到南方,尤其是四大名镇之一的广东佛山镇,这里的铁锅直到明代还是拳头产品。

    除此之外,还有广东产的红糖,高俊有计划在广东投资建立“种植园”,制造砂糖。

    几名工人在船把头的指挥下小心翼翼的搬下来一架木质机器,高俊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旁边的人阿谀的说:“高郎君,为了找你说的这东西,我们费了好大的功夫,也是高郎君神仙一般,琼州那边的黎人还真知道这东西,这是从林邑那边传来的……”

    高俊直勾勾的盯着那架机器——纺纱机,中国纺织业进步的利器!

    黄道婆的奶奶估计才刚出生,而高俊已经找到了一架完整的纺纱机,这让高俊欣喜若狂,黄淮海地区也可以种植棉花,棉布是最为舒适便宜的布料,日后必将衣披天下,最重要的是其保暖性能,使得东北开发从梦想变成实际。

    有了棉,才有机会大规模开发黑龙江流域!

    正在憧憬,船上一阵叫骂声,几个船工拖着三四个衣不蔽体年轻少女来了,那几个女子皮包骨头,痛哭流涕。

    “这是?”

    “琼州黎民卖的奴婢,郎君不知道黎民的规矩,这些女子家中兄长犯了错,被杀之后,族长可以随意贩卖她们,广州大户多有黎奴。我想这纺纱机要有人会用啊,所以自作主张买了这几个黎奴,郎君凑合着用,嘿嘿。”

    “有心了。”高俊心中叹息一声,但是暗想这几个女子也算是因祸得福。

    “这几个女子命硬得很,走了这么长时间的海路还活着呢,郎君洪福齐天,有神仙庇护。”那商人也笑起来:“郎君,你的盐甚好,我们一回去就卖光了,大家都愿意和您这样的爽快人合作。”

    “讲究诚信,以后多多合作,对了,走私没什么麻烦吗?”

    那商人脸一垮:“怎么没有,淮东运副林拱辰、运判费培都是老虎一般的人,我们怕得紧!”

    南宋初期,淮南路转运司被撤销,转运使不再设置,但是却有淮南东路转运副使和淮南西路转运副使(所以是有副无正),各自有转运判官,分掌两路之运政,高俊好容易才弄明白这个,有些奇怪的问:“此二人是赃官否?”

    “非也,不但不是赃官,反而是大大的清官。”那商人苦笑:“咱们两淮跳河的多,但是只要银子打足了,也不大担心运司的事,没想到这个林拱辰上任,连着掀了两个判官:施宿、王大昌,浑然是个水泼不进的主。”

    高俊没有接话,清官当然好,不过眼下对自己不利。

    “当时我们就想,他XX的,我们就没见过操不开的X,选了三个人,奉上黄金五百斤!高郎君猜如何?那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我们三个道上朋友给打死了。”

    高俊耸耸肩,知道对付这样的人不容易。

    此时,南宋江北真州,被高俊他们嚼舌根的林拱辰、费培等人聚集在小园里,喝茶谈天。

    真州,今江苏省仪征市,南宋在江北的州城之一,无为、和州、乌江、建康府、六合、真州、扬州几座城市点缀在长江下游两岸,保卫南宋朝廷的最后底线,几年前的开禧北伐,正是因为在胥浦桥之战中真州守军被金军纥石烈子仁全歼,使得金军有了南渡长江的可能性,南宋朝廷才惊恐的杀韩侂胄求和。

    淮南东路转运副使就开衙于此城,与泰州的淮南东路提举茶盐司共同掌控大宋王朝江北屏障的经济,兼职为淮北忠义军马提供粮草。

    “林运副且看这个。”费培拆开手中的纸包,露出半个白白香香的方块。

    “这就是从北方运来的香皂?”林拱辰已经年近六十,但是年轻时英勇果敢的面貌尚在,他接过费培递来的香皂:“此物是用皂荚做的?”

    “应该是,但是我也问过真州、扬州的商人,自从半年前此物来了咱们这里,大小商贩一力模仿,总不成功,乃有亡命之人越河贩运,获利十倍。”

    林拱辰很是不满:“不过是为了净手,就要用如此奢香淫色的物什,北朝以此无用之物易我中国粮米布绢,狡猾至极!”

    费培拱手:“我已禁军民使用香皂。”

    “甚好,要查查何人贩卖此物,并罪处理!”林拱辰捋捋胡子,没想到金人只剩下半口气,还搞出这等奢靡无用的物什作为享受,应当戒之慎之。

    费培办完公事,回了宅邸,方才吃完饭,却有下人通报,故交好友黄之孝前来拜访,费培连忙有请,两个人坐在园中,又谈到这“北朝香皂”。

    “南渡以来,朝廷事事不如北人,兵马不如犹可恕也,吏治也不如,文典也不如,现如今就连这奢侈享乐百工艺伎之物都比不上了!”费培怒气冲冲:“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第十七章 期待着一个幸运 和一个冲击(上)

    “唉,总说要北伐,克复中原,看如今这形势又当如何北伐,也许你我活着的时候,怕是见不到九州混同的日子了。”

    “就朝廷眼下事体,见到九州混同,除非我家室倒悬。”费培一怒:“也只能指望儿孙辈致力于经典,能够赶超金人了。”

    “令郎俊才,此番必然蟾宫折桂。”黄之孝哈哈一笑,说起些开心事:“我家小子就不成气候,怕不是连两位令爱都比不上。”

    一说起这个,费培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作为一个老愤青,费培对国家简直满腹牢骚,这里那里都不如人,一天天生闷气,但是他却很为自己的一子二女而骄傲,兄妹三人都是知书达礼,儿子费礼宁正准备去赶考,而一对女儿雪环、冰环尚在自己膝下读书,行为规矩有度,几乎人人称赞。

    费培对子女倾注了极大的精力与爱,正如他所认为的,他们这代人没机会赶超北朝了,但是儿孙辈或许还有机会。

    和黄之孝交谈了大约有一个时辰,眼看天色渐黑,这位老友拱手道别,而费培转身回屋,将香皂交给了一个使女:“你也是北地之人,可认得这物什?”

    那使女接过来认了认,低声说:“此物认得,名为香皂,是高俊在山东所造,其作坊在寿张县,外面有军兵看管,所以做法无人识得。”

    费培满意的点点头:“当初把你从淮北买来,也是看你是北地之人,想借此增加我两个女儿的见识,如今看来果然不错,你去将此物送给两位姑娘,今晚就用上。”他屡屡胡须仰天长叹:“中国已经落后了啊,你去告诉她们,此物乃是北朝所造。”

    这名使女点点头,接过香皂,当天晚上,费家闺房拉起屏风,姐妹俩在沐桶里用上了此物。

    “啊,好香好滑,真舒服。”姐姐雪环忍不住惊呼。

    妹妹冰环的脸红扑扑的:“父亲所说不错,北朝果然聪明。”

    此时费培在自己房中才看完书,对着灯火出神,想到两个女儿用完香皂会是什么表情。此时他已经蹦出了脑洞:

    深夜,两个女儿却还坐在桌前苦读,今天的香皂给她俩巨大的刺激,她们决心今天多学一个时辰,以后嫁人了,一定要督促丈夫努力,造出南朝的香皂。

    一这样想,费培微微露出些笑容。

    而此时此刻,两个女儿已经准备睡了,妹妹冰环一边收拾一边说:“阿姊,看样子北朝人就是比中国人强啊。”

    “也许吧。”

    “以后要是能见到北朝人就好了,要是能住在北朝就更好了。”

    夜深了,月亮圆圆的。

    院子里响动了一下,那名使女走了出来,不错,这位被费培买来的使女,就是文月儿。

    不过,这次她来到真州,并不是出于阴谋诡计,而是无奈的颠沛流离——她离开根据地,向西南而行,却遭遇了蒙古人的觇骑,直接捉来做奴隶,幸而在济州被彭义斌麾下所救,得以被安置在海州一带,衣食无着的时候,被费培看上,做两个姑娘的使女。

    费培家教很严,两个女儿很少有机会出门游玩,但是费培也知道开拓视野的重要性,所以特意选了一个北地使女,让两个女儿不至于太苦闷。

    尽管读书习字,但是费培对两个女儿的前途规划却很正统:嫁人,相夫教子,做贤内助,做慈母。读书就是为了这两个光荣的身份做准备。

    文月儿抬头看着星光,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此时,高俊已经再次送别了船队,此次行商收获颇丰,尤其是运来的佛山铁料,加料锻造出了相当坚固的钢合金,作为军兵战刀的包钢而深受好评。

    孙大纲如今已经是高家军铠甲锻炼的总匠头,这个五十多岁的老铁匠享受到了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荣誉,据说高郎君以后还要搞个“专利法”,保护自己的独门绝技。

    不过眼下,大家还都得藏着掖着,协调这么一群不肯露底的工匠很难,郑迎在的时候花费了很大力气,这几日郑迎去开封,诸般事务转而由赵汝凡亲自负责,这也是个负责的主儿,军器作坊平稳运行,为高家军增添了一匹新的装备。

    在此之前,高家军已经拥有了带项顿全盔大兜鍪、五编五片甲、大披膊甲、夹板军靴,现在打出来一批小甲片,又给每名军兵增加了一对护臂。

    旧有的铸铁用来制作铁骨朵,七月底,每名军兵都领到了一个八寸长的单手铁骨朵,专门用来给重甲蒙古兵开瓢。

    佛山铁料则用来打造战刀,在做了一系列对比试验之后,高俊硬点了战刀式样——双手大镡、刀长三尺三寸,刀身微微弯曲、刀头处背面也开刃、环首、皮革刀鞘、黄铜封。

    第一把战刀打造出来,高俊兴奋的比划了两下,连连赞叹:“削铁如泥,好刀!好刀!”

    这种大刀专门供给给军兵,此外还有一种横刀,军兵、民兵乃至治安队、税务所、邮递员都有,这种普适性武器采取了高俊那个时代流行的“唐刀”样式,单手小镡、直刀身、刀上一尺六寸、单面开刃、直角刀头。

    由于样式漂亮,横刀深受喜爱,很多非军人也会收藏一把,以示崇尚武节。

    步兵装备最重要的还是长枪,而现在,高家军也不再是专用鸦项枪,部分都转而用“更粗更大”的大枪。新式大枪被起名叫“龙门枪”,长达一丈八尺,也更粗,枪头长达四寸,威力极为可怕。

    步兵盾牌也统一了制式,这种消耗品总是多多益善,仅仅在七月,山东各地就生产了两千多面盾牌——这东西是木、铁多层贴合包裹的,还要长时间的晒制。

    骑兵使用的则是八尺长的“铁线枪”,用铁丝缠绕枪柄,另一个特点在于这种枪的枪头并不是尖的,而是一个铲形,借助马力,可以把任何敌人戳出来一个大洞。

    骑兵用刀还没有确定,高俊想打造马刀,但是技术上不过关,但是破甲的骑兵铁锏已经造了一批。

    至于哨棍、朴刀这类“江湖武器”,早就被踢出高家军队伍了。

    在根据地内的高家军自不待言,尚处于前线的军兵在高俊的努力下,也获得了最新的武器装备。

第十八章 期待着一个幸运 和一个冲击(下)

    七月底,定陶县。

    孙庭全副武装,主持分发根据地送来的新式武器,两千多名军马站在大营内,静静等候指示。

    楼升的副手、高家军助判蒋尽忠神情严肃,押送一队马车进入营地,指挥贴军们打开马车上的箱子,金属的反光一下子反射出来,照在高家军出征军兵的脸上。

    军兵们一阵骚动,大家都迫不及待了。

    孙庭大旗一挥,军吏们敲起值日鼓,逐队分发武器。

    在一个多月的征战当中,孙庭诛灭郝定人马四千多人,招降、俘获郝定人马近两万,这拖家带口的两万人已经被分散安置在济州和单州的各地。除此之外,还消灭了来这一带骚扰的蒙古骑兵五十人、顺带击退了彭义斌的西进援军,将之与郝定、张惠的人马分隔开。

    眼下,郝定背阻大河,前有强敌,已经走投无路,但是他还有上万人马,尤其是张惠麾下三千精锐花帽军尚在,困兽犹斗,胜败尚未可知。

    孙庭、僧虔、李铭等人计较之后,决心迅速行动,放过花帽军,专打郝定,正面猛攻,充分运用骑兵,一击破敌。

    最后的决战选在了八月初一,高家军建军的日子,所以也被称为“佳节攻势”。

    战前,孙庭向全军宣读了高俊的节日致辞,并且进行了最后动员,孙庭否决了几位参军的意见,决定用最朴素的语言进行动员。

    草稿拟出来之后,有人有些担心地问:“通篇不提朝廷,这合适吗?加一句吧。”

    孙庭大手一挥:“一字不加!”

    就在两军阵前,孙庭发布了这最后动员。

    “鲁南的仗打完之后,咱们开了庆功会,大家都高兴,一来打跑了狗强盗,家里安全了,二来清剿了恶匪,咱们都有好日子过,可是这不够!高郎君下令,咱们就开始西征,来解放这三个州来了。

    为啥?就因为,在这些地方还不太平!红袄贼、黑鞑子还在这些地方,天天的看着我们呐!咱们不能不主动出来打,把他们赶走!消灭!

    咱们还要解救三州的同胞们,大家都看到了,这儿的老百姓是啥日子,咱们根据地的人又是啥日子?高郎君说要拿下这三州,就是要让三州的人们像咱们一样,挺胸抬头,有好日子过。

    俺老孙是关西人,为啥跟着高郎君走?就因为我相信,高郎君是个心怀天下的大男子,咱们跟着高郎君,给天下太平,咱们自己也有功劳可立,过了个二三十年,村口树下,你孙子问你,说爷爷,当年天下不太平,你都干啥了?你就能说,你爷爷我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天下最荣耀的事业上!

    各位同袍们,根据地的人民在看着咱们,三州受苦受难的百姓在看着咱们,他们准备好了美酒,高郎君那里准备了勋绶,现在就是看谁是孬种,谁是好汉的时候了,全体同袍们,最后一次检查武器!”

    战斗开始之前,孙庭已经策划好了这次战斗的方案,那就是楔形队形。

    孙庭手头有三个旗的正军,一共十二个都,展开正面之后,高家军没有平均分配兵力,而是左翼三个都,中军四个都,右翼五个都,整个队形像是一个鞋子一样,右侧要比左侧突出来不少。

    等到两军对阵的时候,右翼突出来一些,就会先于左翼接触敌军的方阵,等到左翼与敌军相接的时候,右翼可能已经将敌军打穿了,形成半包围形势。

    这就是孙庭的打算——尽可能的利用一线兵力,增加接触面!

    李铭的骑兵都也全部准备完毕,作为战场的中坚力量,他们负责在特定时候发动最后的突击,一举击溃敌军。

    秋日,在昏白的太阳下,困兽犹斗的红袄军已摆出了最后的阵型,,他们死死盯着对面的敌人,高家军也在进行最后的整顿,像是移动的铁片一样,高家军队形严整,随着唢呐的催促声开始缓缓行进。

    “中国男儿,中国男儿,预备——唱!”

    正在前进中的高家军开始高唱军歌,大鼓应和的催促着,孙庭策马站在高处,看着河滩边上最后的战斗,黑色的高家军和红色的红袄军纠缠成一团,就像大片大片的蚂蚁。

    就像事先所预想的一样,左翼率先接触敌军,红袄军右翼很快就节节后退,队形被拉长。

    郝定已经有了必死的决心,所以根本没有管指挥的事,只是一力督促士兵们前进,关键时刻,是张惠率先发现了高家军队形的法门。

    “敌军加厚了他们的左翼,这是他们的小聪明,我们不要管他们,咱们的左翼也要猛冲向前,击垮他们的右翼,”

    如果这场战斗是由他所指挥的话,那么也许胜败还未可知,但是已经抱定必死决心的郝定根本没有顾及到张惠的大喊大叫,而高家军又以迅速松开,将三千花帽军漏了出去——这块难啃的骨头本来就不打算在此时吃掉。

    整个红袄军的队形瞬间变得扭曲起来,红色的方阵里面渗透出大片大片的黑色,高家军一往无前的前进着。

    交战处不远的地方,无数匹战马正在不安的嘶鸣着,骑手们都微微出了汗,耐心等待着命令。

    “黄旗!”负责观察的什将大喊起来,这是预先制定的攻击命令。

    “黄旗!”跟在李铭身边的军佐立刻重复一遍,李铭举起战刀:“弟兄们,跟着我!”

    高家军骑兵们缓缓向前进阵型,他们绕了一个圈,等把速度加起来之后,从侧后猛插进红袄军的队形当中。

    当他们还没有靠近的时候,红袄军的士兵里已经有个别人感受到脚下土地微微的震动,他们对这个情况很熟悉,立刻撕心裂肺的喊起来:“骑兵!官军的马军来了!”

    近一百名被铁包裹的,仗着四蹄冲进了红袄军之中。

    李铭手持长矟,根本不理会杂鱼,只寻找身披铠甲的红袄军头目、精锐,他左右驰刺,连杀四人,马匹为之一滞,有几个敌人壮着胆子扑上来,他拔出铁锏,挨个赏了个脑袋开花。

    其他骑兵们有样学样,先用长枪杀敌军的精锐,随后铁锏破敌。

    骑兵们掀起巨大的烟尘笼罩战场,等到烟雾渐渐散去的时候,地上全都是敌人的尸体。

第十九章 生活像等待创作的黏土(上)

    “好厉害的兵马!”陈琰紧握着剑,忍不住惊呼。

    “但是练起来很苦。”李素儿头也不抬,白卉升任寿张县医院院长之后,李素儿取而代之,成为战地绣工的负责人,此时她正头也不抬的处理伤兵创口,对于陈琰的羡慕,也只是付之一笑——在骑兵训练过程中受伤的人有多少,陈琰不知道,她知道。

    “真希望以后能成为骑兵的将军,我也想指挥骑兵。”陈琰无比憧憬,而李素儿就更不屑了:“想得美,骑兵可考验耐力,杨妙真是女中豪杰吧?也不能在马上连续待几天,你就更别提了,把剑拿稳就不错了。”

    陈琰鼓起嘴:“能当骑兵军使,我死也甘心!”

    骑兵们还在驰骋,像是热刀切猪油一样划开了敌军,步兵想要周旋,但是其移动速度不可能超过骑兵,无论怎么变阵,骑兵都能向其软肋冲过去。

    红袄军迅速溃败。

    被高家军隔开的彭义斌远远听着河滩那边人喊马嘶,忍不住泪如泉涌,他知道郝定肯定完了,只能接应了张惠的败军,回军丰县,再做图谋。

    郝定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朝天大呼,裹紧龙袍,拔出宝剑用力往脖子上一抹!

    鲜血喷涌,他拼尽最后一点神识,转头跳进滚滚黄河。

    佳节攻势,击杀红袄军八百余人,招降红袄军七千四百多人,曹州平定。

    高俊接到捷报,忍不住说了一声:“好!”

    看完之后,思索半天,一拍巴掌,又是一声:“好!”

    拿下了济州、曹州、单州,尽管只是黄河以北的部分,但也增加了九个县的地盘,而且大大增加了根据地的“厚度”,纵深变多了。

    趁着朝廷还没反应过来,高俊已经推土机一样开始实施政策,委任官吏,准备将这三个州彻底鲸吞。

    立下功劳的军兵回到了根据地,迎接他们的是鲜花与掌声,以及数不清的各种荣誉,确实就像孙庭在动员讲话里面所说的那样,高俊已经准备好了勋绶交给他们。

    也就在这几天,一本新书正式出版,并且下发到每个都,供军兵阅读,名字叫《大名府文抄》。

    大名府之战时,戴庆率领众多军兵死守内城、官衙,坚韧不屈的军兵们在墙上留下了不少只言片语,表达他们的心情,这些文字都被一一记录下来,并且汇编成书出版,用于纪念那场战争中不屈就义的人。

    樊浩古作为中学生代表,带领全体同学在活字作坊苦干了半个月,完成了图书排版,并且同学们在樊浩古为首的班干部的“劝说”下,将全部工钱捐了出来,购买了数十本《大名府文抄》,赠送给刚刚立功回来的军兵们。

    交付仪式由高俊亲自主持,樊浩古作为中学生代表,与孙庭交结,这个少年得体的举止广受赞叹,大家都说,除了李骁奇,高郎君手下再添俊才。

    阿红作为女学学生,也参与了排版,但是她们的钱可以各自领回家去,趁着这天放假,夏启请阿红喝饮子,两个人漫步在林中。

    “李骁奇军使现在一定深感威胁吧。”阿红问。

    “有什么威胁的,这不是好事嘛,李军使这几天除去陪殷敏,大部分时间都在图书馆里,据说要恶补文化知识。”夏启笑笑:“可能是受到敏丫头影响了吧。”

    “肯定还是心里有些计较。”阿红叹了口气:“女学里整天互相嫉妒,真是烦死人了。”

    “何必如此,努力学习就好了,不必管闲言碎语,你是高郎君钦点的啊。”夏启似乎没有发觉阿红的话里包含了多大的委屈,只是随口勉励她一下。

    阿红也不再说话了,她知道下棋就是这样,虽然在少年军中,夏启是识字最多,也是最温柔体贴的一个,但是女孩子细腻的心思毕竟不是他所能完全察觉的。

    庄佐和小花也去看了仪式,他们到没想这么多,只是很佩服樊浩古,趁着假期,两个人去了河边钓鱼,小花偷了一点绣工学校的“杀生毒水”,告诉庄佐说有人发现这东西用水兑一兑,喝下去滋味非常美。

    庄佐表示根本不信,但是半个时辰之后他就赤身裸体的躺在树林子里,擂胸大呼这真是最恐怖也是最爽的感觉。

    小花因此受到了李素儿的狠狠责罚,她最近才公布了怀孕的消息,早在西征之前就已经有了,但是她执意等到回军后才公布,郭延嗣乐不可支,高俊也开始发愁礼品,李素儿给弟弟李光写了封信,但是眼下河北不太平,送不过去。

    喝酒此事并未声张出去,烈酒还是很不幸的在世间诞生。

    高俊此时并不知道此事,内务学校新一届学生毕业,他们分别就学于治安科、消防科、递信科、信息科,高家军的治安力量继续充实,之后又主持了第一次退伍军兵的欢送仪式。

    高家军第一批退伍军兵,是服役满三年,但是没有晋升军官的人,高俊在欢送仪式上与他们举杯畅饮,并且提出了一个新的组织:乡间同袍会。

    在高俊看来,高家军的军兵们参与了几乎是目前世界上组织制度最为先进的集体,即便是退伍了,他们在军队中学到的许多理念还是都有助于乡村观念的改变。

    但分散化的人是无法对抗集体力量的,所以退伍军兵也应该组织起来,让他们能够吹出一股清新的风,改变乡村迟钝麻木的现状。

    七十多名军兵全部参与了,所幸他们都是寿张、阳谷两县的人,组织两个乡间同袍会一点不为难。

    高俊把这些事都写进了心中,交到开封。

    “在古希腊人为源流的西方文明搞出的各种概念当中,democ是最不值一提的,尽管历代人民为之修改涂饰,增添有益的内容,但它的本质依旧没有比任何一种制度高。在我看来,西方人真正两个伟大的概念,分别是scienc和public,科学和公共,对科学的探索和对公共事务的关心成就了他们。”

    高俊直抒胸臆:“我们的民族是一个历史悠久的伟大民族,但是任何一个民族都不可能占满人类光辉的全部光谱,我们强调人在历史中的作用,强调人的政治尊严,但是缺少public的概念——这个难以被翻译成中文的词,仅仅称呼为公共是不够的,我希望能从这个时代开始稍加改变。”

    这是高俊给何志也的最后一封信,何志也已经准备返回山东。

    何志也不知道李朱罗用了什么办法,但是完颜珣似乎真的对高俊这次占领三州并不太在意,这让大家意识到也许这个李朱罗确实有些本领。

    在离开开封的前夜,潘正又碰上了紫红色的马车。

第二十章 生活像等待创作的黏土(下)

    这次潘正已经见怪不怪了,昂首挺胸登上马车,又是送到金明池畔的那座宅邸去,李朱罗这次却挂上了青色的纱帐,身穿青蓝色党项女袍。

    “潘官人上次说不喜红色,今日挂上青色纱帐,官人以为如何?”

    “还行吧。”潘正的回答非常直接:“我倒是很想知道,宗主是用了什么办法,让道家没有追究高郎君的责任呢?”

    “实话实说,我在其中并没有出什么力,但是我却可以告诉你一些朝堂上的消息,高琪已经有了意向,准备劝说道家南征南宋。”

    潘正放下杯子:“消息来源可靠吗?”

    “官人可以等等看,马上就有消息了,你们的道家现在只有在河南还能安心,他对河北的土地不那么在意了,我猜,他是想北地南补。”

    潘正知道,高郎君说起过这件事,他认为完颜珣会打算打一场“闪电袭击”,吓唬南宋一下,让南宋继续乖乖上缴岁币,并且放弃对红袄军的支持。

    但是与此同时,高郎君也认为南宋这次将会一反常态,决心和金朝进行长期战争,这样的话,完颜珣的战争讹诈将会彻底泡汤,而这场战争会让金朝血流尽流干,从而损害抗蒙战争的利益。

    “本朝与南家的这次战争,无论谁取得优势都是失败者,只有蒙古人是真正的胜利者。”高俊是这么结尾的,让潘正印象深刻,现如今李朱罗再次和高俊的判断大体一致,让他对这个女人既尊重又有些畏惧。

    “所以你们高郎君这次出格的行为,我们在其中起到的作用是很小的,更主要是完颜珣自己的想法,我还可以告诉你,也许你们道家又有了新的想法,今后河北的政策主要有两家行省来决定,开封朝廷不加太多参与。”

    两家行省,分别是侯掣的山东行省和胥鼎的河北行省——两者基本上以太行山为界,侯掣掌握河北、山东,胥鼎规措河东、陕北,下辖的都是金军的正规军马,名义上的目标是“光复中都”,但潘正也知道,这两家只不过是河南的肉盾而已。

    从李朱罗这些话的意思来看,完颜珣是打算对南宋开战了。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此事,那么宗主又有何打算呢?”

    “当然是火中取栗,潘官人,大夏公主李朱罗已经将全部身家都压在了你的身上,请你带领这些党项勇士打着胜仗吧,让他们变得坚强勇敢。继续这么合作下去,我相信早晚有那么一天,大夏公主可以带领一支劲旅回到中兴府,夺回那些本属于我们的东西。”

    李朱罗举杯为潘正祝酒:“我相信你们那位高郎君志向远大,我也很钦佩他这一点,等到他真的壮志得酬时,我也拿到了我的报酬,到时候中国与河西照样可以和平共处,缔结百年之好,大夏将永远不会忘记高郎君、何先生、潘官人的恩德!”

    潘正想了想,决定举杯:“共抗蒙古。”

    “那是自然。”

    喝完这杯酒,李朱罗再次提出举办欢宴,这次潘正欣然接受,端上来的都是河西美食,李朱罗问潘正:“潘官人习惯否?要不要我让下人备箸?”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偷偷去河边挖河蚌吃,哪怕是生的,也是直接吞进肚子里。”潘正面不改色,手执小刀割开半生不熟的羊肉:“但我却建议你们以后不要如此,生肉里面有寄生虫,会导致人的疾病。”

    “鸡生虫?”

    “总之,吃熟食。”

    “不,这生羊肉使我们款待贵客采用的美食,是党项的传统,我们党项人绝不忘本!”

    潘正轻蔑的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另外几色菜肴:“这都是汉法影响而来的,除了这块生羊肉,你们还有什么党项传统?”

    李朱罗看着潘正,这次她的小嘴抿的紧紧的,这是她第一次在潘正面前有怒色:“潘官人,你不要羞辱党项人,用不用汉法,用多少汉法我们自己说了算,党项是党项,汉是汉!”

    尽管出了些插曲,但是会谈还是和气的结束,讹留山律早就带领三百名精锐准备好了,让潘正意外的是,这居然还是一支“多族部队”。

    一百名勇敢的党项武士,都是出身清白的自由人,一大半姓讹留,一小部分姓宁浪,分别来自支持李朱罗的两大家族,其中还有些年轻人能写会算,精通佛经;

    六十名河西汉人,有些人已经出现了些许“蕃化”,但依旧保留着汉人的语言、姓名和习俗,他们个个身强力壮,其中几个读书人看上去也是勇士;

    六十名回鹘人,来自甘州回鹘药络阁氏,他们曾经是西夏党项人的死敌,但最后屈从于李元昊,是西夏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回鹘贵族大都是李朱罗母亲的亲族,人人都有一长串的显赫出身——尽管潘正一个都没记住;

    五十名吐蕃人,来自庄浪、包家等河湟吐蕃,原本都是奴隶,因为在逃亡过程中的表现得以放良,是些坚韧又忠诚的人;

    三十名黠戛斯士兵,这是让潘正最意外的——据说这几个人原本是乃蛮人的雇佣兵,乃蛮被蒙古灭亡后逃到了西夏,而李纯佑丰厚款待了这些人,所以他们誓死为李纯佑效命。这些人衣服上绣着代表太阳的万字符号,脖子上却带着十字架,潘正作为高俊的忠实听众,很快明白了这些人的信仰,心中不禁一笑。

    检阅这支多族部队费了很大的功夫,但潘正很快就搞清了这些人,并且随口就能叫出其中几十个人的名字,这些绝大部分汉人眼里都是极为拗口难懂的名字,对于潘正来说似乎相当熟悉,这让讹留山律惊讶不已,不得不赞叹中原确实有能人。

    在这支奇怪部队的护送下,何志也带着延揽的开封士子们一起回到了山东。

    元好问举荐了不少人,而其中相当一部分人听说山东高俊延揽,都一口答应,大概是元好问交际圈子、活动地域的原因,这些人多是河东人,尤其多是河东汾河人。

    高俊率众在黄河岸边相迎,表示对这些前来投奔的是人的欢迎,这让不少人感到受宠若惊,随即就是对这些人的除授。整体而言,高俊对南渡文人是比较放心的,从历史上来看,这些人不光是诗词歌赋在行,对于治国理政都有些自己的想法——南渡之后的切肤之痛逼着所有的人折节读书,追求军国财用大道,而不是在诗词玩乐中荒废一生。

第二十一章 总有一天 我的谜底会揭开(上)

    这些任命也使得高俊在朝中有了好评,这让他万万没想到——礼部尚书赵秉文读完高俊的荐表之后,忍不住击节赞叹:“边帅多武人,唯有此高俊最为爱才,任用者皆一时之贤也。”其他朝堂文官也多是如此所想,表上的人多是他们的亲友故交、国朝文派,高俊任用这些人,就和金朝的文官们大大拉近了关系。

    正因为如此,完颜珣在龙德殿召对,询问应该如何处理高俊强占三州之事时,朝堂官员却多为高俊说话,称此人生性忠勇,屡立战功,三州也必是权宜之策。而且其人奖进人才均为一时贤达,任用这些正人君子的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完颜珣也被说动了,其实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高俊是个野心家,对他是一个政治投机,但怎么可能有人会预料到胡沙虎之乱?看样子这个高俊确实是又忠又贤。

    正当完颜珣准备奖进高俊之际,突然有人站出来,是兵部尚书乌林答与,他前些日子重病,才刚刚重返朝廷。

    “陛下,小臣有言,小臣得闻,僭伪杨安儿之妹杨妙真,现在在高俊军中。”

    这差不多是平地一声雷,全朝堂都惊呆了。

    完颜珣愣了片刻,突然笑道:“此事我有听闻,乡间小儿信口而已,未得实据,我即日叫冯壁去查查就是。”

    群臣登时议论纷纷。

    没有多久,一份新的制书送到了山东东平这里,高俊受诏。

    内容是惊人的,完颜珣遵守承诺,封高俊为渤海郡侯、上护军、骠骑卫上将军、世袭押剌谋克、食邑三千户实封五十户。

    寿张县升置为赞州,为节镇,辖阳谷、范二县,济州为支郡,赐军号为太平军。

    高俊为太平军节度使兼赞州管内观察使、山东西路宣抚使、义军总领大使。

    完颜珣御笔赐旗:“精绝忠勇”。

    军情紧急,尚县主一事不必操切,此事已经定下,等到战后,自然让高俊前往开封完婚。

    高俊以往所占据诸州,全部交出,朝廷自有官吏委派,高俊所任命者,朝廷承认官阶,平级调动去。

    与此同时,孙庭也被析出,改任兖州刺史,独领一军。

    与高俊合作甚好的完颜弼调往河东,侯掣亲自驻东平,空缺许久的山东路转运使再置,李秉钧担任。

    高俊实现了二十建节,成为了金朝历史上,也是前无古人的最年轻的实授节度使!

    但也圣眷不再。

    接到诏书的所有人都愣了,毫无疑问,高俊过去一段时间的举动让开封心生忌惮,现在高家军一分为三不说,还派人来监视,这个李秉钧,十有八九就是来看着高俊的。

    高俊此时也心情混乱,甚至想到了带领这十一州三十八县投宋,但是一想到历来投宋的各路忠义军的下场,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临安小朝廷打仗不行,卖队友还是有一套的,高俊眼下没心思和南宋扯嘴皮。

    “阳奉阴违,保全军队!”高俊只能咬牙下令:“我高俊今天就是当滚刀肉了!”

    各地组织均不解散,商号不回撤,控制继续保持,民众私底下暗传:“高郎君不惧朝廷命令。”

    尽管依依不舍,殷去寒此时也必须返回河南了。

    “俊,写信来。”在分别的船上,李骁奇和殷敏淌眼抹泪的,殷去寒紧紧握住高俊的手,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目光。

    八月中旬,高、何举办了梁山大阅,全军集中到梁山。

    现在高家军有八个旗的正军,还有一个骑兵都、一个主计运输都、一个少年都,相应的贴军更是数不胜数,现役的四个贴军旗也参与了大阅。

    梁山上下黑旗猎猎,高俊身骑白马,亲自点阅全军,随后进行分阅,各旗各都依次从检阅台通过。

    冯达率领第一旗第一都走在最前面,这是高家军最荣耀的都,是高俊的第一支军队,全都都是老兵组成,腰间都是满满的勋绶。

    僧虔的第二旗、燕宁的第三旗、路哲的第四旗、郭延嗣的第五旗、蒲察勇的第六旗、张大春的第七旗、裴真的第八旗依次通过。

    分别由贺万岁、唐太平、讹留山律、孙邦佐率领的贴军旗也以方阵形式通过检阅台。

    李铭骑兵都的出场是第一个大高潮,六十三匹膘肥体壮的龙马昂首嘶鸣,高俊站起来,向高家军第一支骑兵部队致敬。

    但是蒲察阿虎的主计运输都通过时,何志也注意到,高俊的表情不是那么自然,看样子他对于蒲察阿虎抛弃小冷的事非常不满。

    最后出场的是少年军,现如今,少年军已经同时兼任军事中学,少年军军兵们器宇轩昂,他们的军步也是最标准的。

    梁山大阅检校了全军部队的精神风貌,然后就是大轮换和训练班,高俊花了巨大的精力提高全军的整训水平。在闲暇的时候,他问孙庭:

    “孙庭,你说现在各都的整训水准,和咱们当初的第一都比起来如何?”

    孙庭老老实实数了一下:“就训练度而言,有十三个都已经超过了当年,还有十九个都在当年之下。”

    高俊点点头:“新来的那群党项人,你觉得怎么样?”

    “都算是可造之材,但是要苦训,磨掉他们身上的傲气。”

    考虑了片刻,高俊还是开口了:“这事还得你来安排,这些军马该提拔的也提拔,努力筛选出可以融入太平军的人,这里面怎么施展功夫,还是要靠你。其实我也觉得这支新部队还不错,尤其是那些回鹘人,现在咱们缺少能够骑射的军马,也许可以以这些回鹘人为种子,具体怎么争取,你要和各都的军使商量着来。”

    同一日,朝廷公布了赞州太平军的任命:

    节度使:高俊

    节度副使:何志也

    同知节度使事:赵昉

    节度判官:张成武

    观察判官:赵汝凡

    节度都军司指挥使:楼升

    这基本上是高俊班子的论资排辈,但是,在潘正、孙庭各自赴任之前,高俊却在八白石村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也就是“八白石村会议”

    当天晚上的八白石村显得非常奇怪,人们都忧心忡忡的躲在家里,龚成挑选的忠诚宿卫都化妆成便衣,在村里走动、做工。

    作为高俊的第一个村子,八白石村是有名的“堡垒村”,村民们相信无论何事高郎君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都没有多说什么。他们万万想不到,整个根据地所有的头头脑脑都在村子里,在文太公庄园里面开会。

    高俊身穿微服,神情严肃,宣读了太平军真正的指挥构成。

第二十二章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下)

    指挥三人组:高俊、何志也、潘正。

    何志也原本建议高俊一人指挥就可以,但是高俊坚持要求建立小组,何志也必须参与一切重大决策,为了防止两人意见不统一,又必须拉进来第三个人。

    双方都没有异议,选了潘正。

    其他人就好解决了。

    行政委员会:何志也、赵汝凡、张成武、鲁家齐、吴广亭;

    候补委员:张思彝、白广泉;

    军事委员会:高俊、潘正、孙庭、赵昉、楼升;

    候补委员:李铭、僧虔;

    监察委员会:翟呈信,另外二人暂时空缺;

    候补委员:秦宁

    咨议协商委员会:殷去寒、陈太公陈恪、信德法师、尹志平道长

    高俊的决议没有任何异议,大家想不太到,三大委员会是未来新王朝的尚书省、枢密院、御史台三大机构的雏形,而咨议协商委员会将会几经波折,人员命运令人叹息。

    其余的人各自除授,潘正率领蒲察勇旗的正军、孙庭率领张大春旗的正军各自赴任,根据地暗流涌动,等待着新的变化。

    彭义斌率军撤回丰县的时候,又是李泽前来迎接,刚刚相遇,李泽又报告了一个坏消息:赣榆县丢了。

    彭义斌并没有感到意外,思忖了片刻之后才问:“又是李全搞的突袭吗?”此次李全居然同意借道,让他去援助郝定,他就知道这事情必然不简单。

    “没错,而且海州安抚使易佥虔正在丰县等您呢,据说李全那人恶人先告状,说安抚援助郝定,是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彭义斌嘴唇有些发抖,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见面还是要见面的,无可奈何,彭义斌率军入城,前往县衙求见易佥虔。

    到了衙门前,彭义斌叫军马且先回去,自己一个人进去求见,公使听得是彭义斌来,连忙去后院禀报,士卒们在路上也听得了消息,个个愤愤不平,所以都挤在门口,等着里面的消息。

    “一千钱”眼下还在内堂饮茶,未穿官服,听说彭义斌来了,冷哼一声,接着悠悠品茶,眯眼养神。

    数千忠义军将士站在县衙外,眼见着县衙门打开,彭安抚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通报上去连个回禀都没有,一个个气的直发抖,当即就有人抽出刀来:“兄弟们!贪官污吏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大家一起上,把这个‘一千钱’剐了!”

    士卒们发声喊,齐齐抽刀,把县衙里面一众公使吓了个面如土色,当即有人连滚带爬向后堂逃命,正当士卒们要冲进县衙的时候,李国器抢先冲到门口,拦住了大家。

    “李参议,你这是干什么?”士卒们不依不饶的大喊大叫,兵器碰得铛铛响,都要冲进去杀了一千钱,为安抚出这口恶气。

    李国器也憋得脸色涨红,但还是拦住衙门,不准士卒们进去。

    “兄弟们!咱们安抚为国家赤胆忠心,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朝廷的事体!这易佥虔无论如何,也是官家委任的朝廷命官,你们把他杀了,咱们安抚如何自处!”

    士卒们悲愤的目眦欲裂,有人当即狠狠摔了刀:“搓鸟朝廷!不把俺们厮杀汉当人看!”

    李国器也泪流满面,但是攥起袖子,指着那个士卒:“你把刀给我捡起来!”

    “大家心里委屈,安抚何尝不是,但安抚带领咱们大家是为了恢复江山,忠心报国!你们今日闹哗变,安抚怎么办?是讲义气,跟你们走,还是一死了之?咱们不能对不起朝廷啊!”

    彭义斌始终背对着大家,但是话语都落进了耳里,他又何尝不是痛的心都在滴血,咬牙切齿的恨着这个易佥虔,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只能老老实实留在院子里。

    逃命的公使也许确实起了作用,过了不大一会儿,就有人请彭义斌进去。

    彭义斌身穿官服进了后堂,看见易佥虔坐在上面,即刻俯首下拜:“下官见过安帅。”

    易佥虔在座位上只是看了彭义斌一眼,随即又眯上了眼睛,用他那不阴不阳的语调说:“本官可是受不起你这一拜了,听说你跟着郝定那个叛逆,要一飞冲天了。”

    “请安帅明鉴,下官并未与那些郝定沆瀣一气,只是为了克复中原,所以稍加呼应,借其力而已。”

    “你明知道那个郝定妄称天数,居然还敢借他的力,是不将朝廷、不将官家放在眼里了吗?本官要治的就是尔等桀骜不驯的恶汉,河北归众人里面,多有你这种不服王化的人,我倒要问问你,你吃了朝廷给的粮米,收复寸土没有?”

    彭义斌惶恐的低头:“金虏力强,攻势难开。”

    “那你还敢说什么体国的话?”易佥虔放下茶盏,数落彭义斌:“你们红袄贼里面多出叛逆,先是那个杨安儿,然后是郝仪,现在又出来一个郝定,什么大齐大汉,妄称天子,你彭义斌是不是也想学这些人,在淮北称王称霸?”

    彭义斌气愤的眼皮狂跳,但还是俯身行礼:“下官绝无此意。”

    “有没有意思你心里清楚,挨千刀的火泼贼,面相里刻着反字!今日里可算找到你的把柄了,本官告诉你,此事没完,我已经上报临安,官家马上就要派人来,到时要叫朝廷相公们都看看你这厮的反相,看你这打脊老贼还有何话可说!”

    彭义斌是气涌如山,但依旧只是柔声细语的为自己辩解:“七十年不进中原,山东至今志不申,请求安帅以大局为重,放过小人此番行为不检,小人此后克职北伐,或许仍有立功之机,也不枉朝廷如今运送粮米。”

    这下可把易佥虔为难了,他与彭义斌无仇无恨——至少他本人已经不记得当年当金朝县令时候的事情了,如此料理彭义斌,还是受了李全相托,只等着彭义斌放出些不恭不敬的话来,揪住这个话头,将他罢免了去,眼下李全已经率领本部逼近了丰县一带,一旦彭义斌有所不检点,即刻就要率军平叛。

    但是这彭义斌一力委曲求全,倒是让易佥虔感觉不忍心了,语言也缓和下来:“我知道你支援郝定并非是真心想要叛逆,但此事终究入不得相公的耳目,说起来也不好解释,反倒需要本官去转圜,你可明白这其中的原委?”

    彭义斌怎么不知道,当年他还在乡间种田的时候就听过此人的大名,亲身感受过易佥虔的手段,这次无非又是要破财消灾而已。但彭义斌想了想,还是坚定的说:“彭某此事行得正,请安帅直接上奏便是了。”

    易佥虔奇怪的看着彭义斌,仿佛对方是某种难以理解的远古生物一样,过了好半天才摇了摇头:“你这厮也太不懂事了。”

第二十三章 告别所有旧的想法 别害怕 不像话(上)

    等到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忠义军的人马还堵在县衙门前,这些刚刚经历过与高家军血战的人脸上还留有沙场的痕迹,所有人都有一种渴求的目光看着彭义斌,这景象让易佥虔心中有些发毛,虽然收了李全的重贿,但是如果没命花可就糟了,这些人既然敢于造反,就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但是有彭义斌在,这些人也不敢造次,大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易佥虔扬长而去。

    没过两天,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李全居然把淮南运来的粮食给扣了,一斗都不分给彭义斌。

    饶是彭义斌一心求团结,此时也不得不发作了,双方连连火拼,死伤近百,都派人去临安告状。

    而临安的结果却是各打五十大板,同时多加运送草料,但是没有用处,还是都落在了李全的手里,李全借用这笔粮草招兵买马,实力更胜往昔。

    相比于彭义斌,李全更加摸准了临安的脾气——你硬他就软,像辛弃疾、彭义斌这般低声下气,他们会歧视你们这干武人、归正人,嫌弃你们没用,但是一旦强硬起来,他们就立刻怕得要死,什么要求都敢答应。

    就在淮北形势变化之际,金朝内部起了新的动议。

    何志远回来之后就向高俊描述了在开封的所见所闻,根据他们的分析,完颜珣确实有南征的意向,这在朝堂上已经形成了动议,包括术虎高琪在内的人都表示支持。

    而在四方阃帅当中,最支持此事的莫过于仆散安贞,在安贞看来,实施一次快速打击,攻克襄阳或者江陵的话,就有可能震慑南宋朝廷,逼他们重新交纳岁币。而这场战役实施所需要的各项物资并不多,即使是对于委屈河南疆土日蹙的金朝而言也并非难事。

    朝堂上洋溢着根本不正常的乐观气氛,君臣上下对南宋都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轻视态度,在他们看来,只要金军剑锋一指,南宋君臣就会像以往一样,再次献财求和。

    高俊唯有苦笑不已,由于自己的出现,山东平定的更早,以至于历史上金朝最为脑残的决策:贞祐南征提前了两年。

    在整个金朝覆灭的过程中,野狐岭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引子,是脏器病变在皮肤上的一个表现窗口而已,相比而言,三路攻金才是摧心裂肺的大病,而且病人逃避治疗,选择了迁都,而眼下他们终于踏入了最作死的一件事——这就好比是已经送进ICU,浑身都插满管子的病人在病床上还要强行来一发,结果自然是强撸灰飞烟灭。

    关于宋金战争的预测,高俊特意开了个学习班。

    “各地形势如何影响军事制度,这点咱们现在讲讲,下面我们就来详细看一看,此时南北农事的差别。”高俊在小黑板上比比画画,石灰捏出来的粉笔飞舞:“咱们河南、河北、山东地区都以平原为主,偶有山脉,这些大片的平地是进行种植的好地方,但是缺水、寒冷,不宜种稻,粮产不丰,中田一年可获麦一石,相比于江南鱼米之乡,可是不多。

    但是,由于耕地多,所以自耕农比例更大——还记得什么叫比例吧?——由于北方田产获利不足,即便是有庄子的太公们也很难大规模的扩张,即便是没有像咱们根据地这样分田改革,北方的自耕农也是很多的。”

    大家啧啧不已,北方的田地兼并就很厉害了,高郎君说还不如南方,南方这得是什么样啊。

    “江南的形势和咱们完全不一样,虽然地狭,但是有更多的报酬,每个农民拥有的土地更少,但是要花费更大的力气去照料田地来获取更丰厚的收获,一旦出现个大事小情,很容易就减产,进而造成贫困,最后破产。

    因而,南方的佃农更多,地主买地更快,而且这些老财们也更有钱,进而,南方的小朝廷的钱更多,也供养了不少工商业城镇,这是咱们南北方的不一致的地方。”

    军使们现在已经完全能听懂这些话,但他们不是很明白高俊为什么要讲这个。

    “打仗,最怕的就是兵事耽误农事,咱们北方的优点是,一到冬天,就有大批没多大事的农民可以征兵;南方的则是城镇里不干农活的人多,这些人随时可以入军。”

    “本朝之师一开始是以女真骑兵为主,其他各族人只能充当杂役,给他们打打杂、砍砍柴、搭搭帐篷什么的。但是,画淮为界后,大量的汉人进入军中,组建了新式的步兵部队,总体而言,本朝军马是以部分女真、契丹骑兵,加上大量的征召步兵为主。”

    “咱们再来看看南方,佃户们是根本不可能被征召为军的,哪个地主肯放人?宋军以职业兵为主——职业兵就是一年四季为军,以营伍为业的人,就是南家的募军——这些人大多是地痞无赖,擅长打顺风仗,但毕竟久在军旅,熟悉军事,只要指挥得当,还真是能征敢战不怕见血,咱们河南山东老实巴交的农民可不行。”

    底下传来低低的笑声,但高俊没有介意。

    “所以历数本朝成功的南征,基本上都是在冬天征召大量农民,募军也好,签军也罢,大规模的军队一路南下,在来年春天时,无论胜负都不得不撤军——再不回来,就赶不及割麦子了嘛。而南宋军队一年四季都可以打仗,因为是朝廷养着的兵,反正他们的小朝廷有钱。

    这就是南北军队作战的不同之处,那么大家说一说,此时此刻南家要是想跟咱们打,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军使们互相看一看,谁也不敢说话,如果是潘正在此的话,一定能提出个不错的意见,只不过他现在也是事务缠身,高俊只好把自己的成果写成一道指示,让他自己领会精神去。

    眼看着没人回答,高俊也不浪费时间,继续在小黑板上写:“重点就在于战争决心,只要南宋有拖下去的勇气,他们可以一年四季不停的与我军作战,而本朝军队只有冬天才能一波南下,剩下的季节都忙于农事,只要南家军队不停的如此骚扰,破坏中原的农田,夏割麦、秋割粟。如此下来,中国日困,终有一日就可以不战而胜,在五年或者十年后的某个冬天里,让咱们兵败如山倒。”

    这话可是相当的危言耸听了,人们不停地窃窃私语,还是范有田小心翼翼的问出来:“高郎君,这意思是说,南征是打不赢的?”

    “谁能赢,就看谁有战争决心,咱们如果想赢,就必须提前囤积好大量物资,在某冬大举南下,来年春天之前必须完全占领江北各州,现在,你们说咱们做好这样的准备了吗?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南下,咱们能打下和州、真州这样的坚城吗?”

    军使们面面相觑,都知道这不可能。

    “而南家要赢也难,就像刚才说的,要的就是有必胜的意志,能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胜败都持续不断的对我军进行骚扰,彻底破坏大河以南的农田,大家觉得南宋小朝廷有没有这样的决心呢?”

    这下子更没人说话了,临安那帮人怎么想,大家还真猜不出来。

    “有也没有。”屋子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第二十四章 告别所有旧的想法 别害怕 不像话(下)

    高俊一下子抓住了身边的金刀,军官们也都惊愕的握住武器,刚才的声音一点都不熟悉,不是什么自己人,而本次学习班是高度秘密的会议,外面有军兵看守,一般人也应该进不来。

    一个留着髯须的老者推开后门,笑眯眯的走了进来,高俊怀疑的盯紧此人:“你是何人?”

    “高郎君先说我说的对不对呢?”

    “‘有也没有’?太过粗略,详细解来。”

    这老者哈哈一笑:“依我看,南家软弱,但此次战争中未必就会被动挨打,一定不会轻易屈从于道家的要求,所以,宋宋廷必然是不战不和,既不屈膝求降,但是却也不会大举进犯河南。战争将持续很久,每多持续一天,蒙古人的气焰就更高涨一分,等这场仗打完了,咱们的末日也就到了。”

    高俊心神一动:“所解深有远见,敢问先生是何人?”

    何志也也笑着走了进来:“这位先生是我送到这里来的,人家听说你高郎君的名声,愿意前来投奔。”

    高俊奇怪的看着何志也,意思是说这位到底是谁啊,好像挺厉害的。

    这位老者看出来高俊的神色,拱手施礼:“老夫姓王,名浍,字玄佐。”

    “原来是辽东处士王浍先生。”高俊赶紧施礼:“先生此番来,我太平军有谋主了。”

    在高俊的带领下,全体军使都见过了这位王浍。

    王浍,此人可以说是金末历史上最为神秘的人物,不断的出现在各类史籍上,但从未有本人的传记,只有文学家元好问在其著作中留下了不到百字的记载:这位王浍是咸平人,少年攻读玄学,好议论,隐居山中,为处士,虽有才名,但是不愿为官。

    可是这个似乎是志在山林的人,却在贞祐三年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决定:响应蒲鲜万奴的号召,前去帮助其建立所谓的大真国去了,按照元朝人的说法,他在辽东被蒙古人俘虏,那个时候已经是所谓大真的尚书省丞相了。

    有些人认为他是金末罕见的大策略家,另一部分人认为他只是浪得虚名,但有一点可以确认:大真国没有在历史上翻起什么浪花。

    这位现在本来应该在辽东的人却出现在山东,让高俊很是感慨,王浍立刻就参与了旁听课程。

    高俊做出了总结性的语言:“无论胜败,这场战争必须速战速决,无论道家什么命令,我们都务必让山东的农业生产不要受到战争的破坏。”

    这个学习班办了将近半个月,在这期间,民政系统也为南征做足了准备,高俊也上表建议不要南征,但他非常清楚这毫无作用。倒是和王浍的剧谈很有意思。

    “高郎君不必欺瞒,来之前我尚且有所怀疑,但一见到太平军的样子,就知道高郎君必然是不甘久居人下之辈,高郎君可是想夺取天下?”

    高俊看着王浍:“那又如何?”

    “那就要早些布局了,郎君千里转战运河,由此闻名,又能不贪民力,放还河北百姓数十万,自此大河以北咸颂恩德,妙也。然而欲夺天下,首先与蒙古战,欲战蒙古,仅布线在河北,孤兵不足也。”

    高俊略微欠身:“先生以为当如何?”

    “选锐旅,入辽东!”王浍指点地图:“天下以河东为肩背,燕为心室,辽东、山东,为其两足,故而当稳肩背,扼手足以取心。高郎君当有偏师在河东力阻蒙军,而以锐兵平辽东,辽东有渤海、契丹,精悍可用,编制为军,出营州古道,则中原蒙军皆为瓮中之鳖。”

    两个人谈了很久,王浍站在地图前,为高俊勾勒了一副清晰的“争天下”的蓝图。

    十月,完颜珣下诏筹建山东路都统司,钤辖各军准备南下,都统为蒙古纲,副都统纥石烈志、温敦俊,提控必兰阿鲁带、严实等人,郭仲元被调去陕西,济南由田琢接手。

    黄河畔的曹州,高俊再次和纥石烈志相见了。

    纥石烈志看上去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远远的望着高俊就向他招手,纵马跑了过来,像是老朋友见面一样狠狠拍着高俊的肩膀:“你这家伙,我还当你死在大名府了呢。”

    高俊没好气的回复:“怎么?完颜唯镕没一刀捅死你?”

    纥石烈志哈哈大笑——大家都听说了这件事,纥石烈志和完颜唯镕两位提控比试,结果纥石烈差点被插了个透心凉。

    随即,纥石烈志收敛了笑容:“我听说你的人马在大名府折损了不少,爱将戴庆也死了,大名府让蒙古贼烧成了白地,你现在是不是兵马短缺?军器可有无?我这里还能匀出些多余的来。”

    高俊被感动得差点哭出声来,连连表示不用,说来说去,两个人又绕回南征的话题上,让高俊失望的是,纥石烈志居然也认为此次南征必然胜利。

    “南家在江北的防御,我也有所耳闻,自从上次泰和南征以来,建康行马军司的兵马已经被咱们打烂了,南家也不思恢复,新编了什么江上诸军。这些兵马未经什么大战,又无统一协调,江北就是一锅烂汤!近来到有那些红袄贼助阵,不过这些人都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又能做的什么事?依我看,咱们这次南下比当年的泰和南征还容易,直捣建康,并不为难!”

    高俊无言以对,说句实际的话,南宋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吴曦举蜀投金导致四川糜烂,到现在武备还没有恢复过来,江北与荆襄两地也一样,兵马损失难以补充,论起实力来尚且不如开禧年间。

    但金朝又何尝不是如此?乣军投蒙、河北尽陷、军粮不足、器械短缺,尤其是战马,眼下已经穷困到要靠吐蕃诸部续的地步,金军从未如此弱小。一只尚强盛的金军可以击溃一支尚强的宋军,而眼下双方已经同样跌到尘土里,又怎能确定谁胜谁负呢?

    看着面前趾高气昂的金军各部,高俊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意识到:金朝覆灭已经不可逆转了,一个强大的帝国灭亡,比一个衰弱混乱的共和国覆灭,更让人唏嘘。高俊不同情完颜珣和女真贵族,他只是叹息。

第一章 完颜珣遣兵下淮北(上)

    一匹骏马停在眼前的大宅门前,马上的人不过三十多岁年纪,身穿青衫,尤其显得严肃干练,他匆匆下马,叩门求见,立刻就得到了主人在前厅的接待。

    “济川这一路风餐露宿好辛苦。”主人是个五六十岁年纪的老者,带着十分朴素的儒生方巾,中年男子一看到此人,连忙俯首作礼。“见过乔公。”

    两个人分主客坐定,这客人正是与高俊有过一面之缘的贾涉,最近刚刚被朝廷加为提点淮东制置公事,而主人乃是当朝宗伯乔行简。

    “济川,你母亲去年才刚刚过世,此时召你回来确实有些不近人情,实在是前线吃紧,你可知北虏已经遣诸将,成立山东都统司,准备南下进攻淮北诸军了。”

    贾涉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当他还在家乡天台县守孝的时候接到朝廷的诏书,当时立刻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所以也不加推辞,星夜前来临安,准备北上两淮。

    乔行简微微缕了缕胡子:“淮北忠义军眼下形势并不大好,这些归正兵马彼此之间也是明争暗斗,因而前方已经将邳州丢了。因为这些忠义军大多是你招揽而来,他们对你才最为信任,所以朝廷才特意加封你为提点淮东制置公事,以后还会另有封赏,希望你能在淮东做出些业绩来,不要让金贼轻易扣动边关。”

    “请朝堂诸位相公放心,贾涉此番前去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八个字而已。”

    乔行简摇摇头:“眼下的淮北和你走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史相公祸……唉,不说他也罢,江北搞得一团糟。本来金贼国内大乱,南渡归正者不计其数,江南有三戎司,江北又有制置司,可以招纳这些流民为军,收为己用,可史相公偏偏不听,倒是颇为宠信李全,为这淮北忠义军的害群之马封官加爵,排挤其他忠义军,眼下淮北军心涣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贾涉也叹了口气:“此事我已尽知,忠义军马固然有赤胆报国之士,但是其中也不乏骁悍难制之辈,这个李全不值得大用,日后必为其害,然而如果能巧借其势,也未尝不能克敌制胜。其中变化存乎一心,手段因实施变。

    但是朝廷始终不亲自收编这些归正人,建立直属朝廷的军马,任由淮北忠义军自行其事,确实不大妥帖,此番我前往淮东后会向朝廷奏报此事,还望诸位相公能够在中协商。”

    两个人都知道这种事大概率是不会被通过的,前两年史弥远以首相之位兼任枢密使,横跨两府,权势熏天,门人弟子充塞朝堂。一件事能否成行,就要看史弥远点不点头,可是这史弥远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始终拒绝由宋军自己收纳从北方来逃难的人群,组建新军,却偏偏给李全这样的人不断增加酬劳,任由其自行其事。

    毕竟亲自收编军马是要费钱的,而给李全胜官要花的钱就少一些,史弥远的举动代表了相当一部分南宋官僚的心理,就是把忠义军马当做外人,只是把他们当雇佣兵对待,而不希望切切实实的花钱提升军力。

    人非木石,南宋君臣上下对归正人的鄙视,李全和彭义斌他们岂会不知道。南宋官吏上上下下都不把归义军当作是自己人,不但克扣粮饷,最重要是在人格上的侮辱和政治上的不信任,不断试图分化挑拨忠义军。这种鄙视造成了忠义军普遍的思想波动,甚至有些人投而复叛,又转回金朝那面去。

    然而像李全这样的野心家却在其中发现了新的机会,通过武力手段驱逐其他忠义军,独揽了和南宋朝廷谈判的价码,并且开始用他的兵力恐吓南宋上下。淮东形势愈发糜烂。

    这两个人所说的事情并没错,就在当年十月,因为山东基本平定,所以完颜珣得以超越历史上南征的规模,组建了三大都统司,位于东侧的山东都统司以蒙古纲为正,纥石烈志与高俊为副,共商南伐,征讨南宋淮东各军。

    与此同时,河南都统司以仆散安贞为帅,陕西都统司以完颜承裔为帅,三路南征,分别对应南宋两淮、京湖、四川三路制置司。

    历史上,贞祐南征初期的时候,金军又是一路破竹,简直让人误以为大定、泰和年间的荣光再现,但就像高俊事前所分析的一样,只要南宋军马不服软,无论被打成什么惨兮兮的样子都继续作战的话,金朝就不可能获得胜利。尽管金军曾经突破到滁州襄阳一带,搞得南宋全线震动,但是宋军始终坚定不移的持续作战收复失地,还攻克了颍州。

    终于在兴定三年的时候,李全在淮东找到了决定性的机会,全歼纥石烈志所部,金军南征军马十不存一,才奠定了这场战争的结果。

    而眼下高俊参与到了这场事件当中,原本胜败的两位主角也各在其位,事情的走向将会取决于高俊的行为。

    南征南宋是一件道德压力非常大的事情,自从穿越以来,高俊所作所为一直是为抗击上帝之鞭而做准备,因而无论是归顺金朝还是讨伐红袄军,高俊的心理压力都算不上太大。但是南征南宋并不一样,如果让高俊打着完颜宗弼曾经打过的旗号去和南宋军马作战,那对于高俊的三观将是一种毁灭性的颠覆。

    何志也如此,两个人都计划来一个装病受伤,不参加这次南征了。

    但是王浍坚决主张应该南征,他即便知道高俊比较同情南宋之后也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

    “太平军的实力,山东、淮东军马无人可敌,因而郎君就是此战的胜负手,翻则云覆则雨,此时不预闻淮中战事,就等于是太阿倒持,无论是宋军胜还是金军胜,都不会给郎君带来任何好处,也不会对未来抗蒙战争增加任何好处,只是平添百姓伤亡。

    况且道家对郎君已经有所怀疑,此时郎君要是称病不出的话,以道家的心思,恐怕郎君前途大有不妙。”

    高俊想到仆散安贞的下场,顿时意识到王浍说得对。

    所以当十一月的时候,高俊还是选择了和纥石烈志一同出征,但是在出征前还是要和手下们约法三章。

    第一,绝不能滥杀无辜,要像打击红袄军一样以争取为主;

    第二,绝对不贪功,不要为了一点军功就扩大打击范围,严格按照高俊的指令去做;

    第三,注意行军纪律,加强太平军的宣传,要让淮南百姓感觉到太平军的优点,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要征召当地百姓加入太平军。

    在出征前的仪式上,高俊向全体军兵训话,大家发觉高郎君的精神确实非常紧张。

第二章 完颜珣遣兵下淮北(下)

    “儿郎们,以往我们跟红袄军作战,跟蒙古人作战,但是这一仗我们是与南宋王师相抗衡。”

    没有人计较高俊的用词。

    “这次战争将会真正考验你们的实力,你们的对手很多很强,有宋家三衙的马步军、有曾经让仆散揆、纥石烈子仁吃过亏的各路新军、有跟咱们打过仗的忠义军,南宋兵多粮足,而且还有各式新鲜军器,比如床弩、旋风炮、还有神臂弓。大家觉得是我们的兵马更强呢?还是南家的兵马更强呢?”

    “我们强!”

    高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神色,甚至轻轻拍了拍手:“让我们在淮北看一看吧!”

    随即太平军招集了还在梁山的各路军官,商量这次作战的方案,高俊已经有所准备。

    “这次战争要三管齐下,第一管就是军。咱们在战场上要能克敌制胜,没有这一条什么都是白搭,打赢宋军,咱们才有资格谈别的。”

    军官们纷纷点头,他们都摩拳擦掌,早就等待着这次机会了,见识了红袄军和蒙古人,也该见识见识南家的兵马了。

    “第二条是内,咱们既然有了走私线路,还搭上了刁光斗这条线,就要充分利用这些东西搞搞事情,打探南宋的情报,甚至于影响南宋的决策。”

    这并不是高俊的异想天开,刁光斗此人在南宋官场还是颇有影响力的,再加上临安内部倾轧的厉害,如果能够充分运用走私渠道的话,或许也能影响临安小朝廷。

    关于这一点,赵昉主动站了起来:“下官愿意前往临安一试。”

    高俊已经跟赵昉提前通过气了,这次赵昉将不会随军出征,而是先跟走私船队前往临安。

    “第三点在于宣传和道义上的胜利,我事前已经说过,进入南家境内时严禁掳掠,必须约束军纪,谁要是给咱们太平军丢脸,那不是我的兄弟!”

    “之后咱们还要张贴宣传画,发放宣传册子,哪怕编一些歌谣和顺口溜也行,我这里已经有一些文案了,要多讲咱们根据地的状态。我并不指望着会有人因为这些宣传册子就跟咱们来山东,但必须要给淮南的百姓一个好印象。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不是咱们第一次渡过淮河,以后咱们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随着都统司的建立,山东各处的兵马已经完全听命于蒙古纲的指挥,除去必兰阿鲁带、黄掴阿鲁带、严实等人之外,三个现在名义上不是高俊手下的人——潘正、孙庭和燕宁也各带领两三千人马来了,这里面既有高俊的正军,也有三人新扩编的民兵。

    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高俊对两个人很放心,他相信这两伙人是不会抛弃太平军单飞的,这次前来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来,新编的军马完全按照太平军的编制,军官用的都是当初高俊提拔的人才,三支军队在组织上和太平军完全一体。

    田琢担任招抚大使,随军出征,负责安抚占领区,山东路转运使李秉钧总付后勤,只有东平行省的侯掣不预闻此次战事,专心应付北面的蒙古。

    高俊出发了,此次从征者包括兼任副职的冯达、僧虔二人和其各自的旗、路哲、郭延嗣、蒲察勇、裴真各旗,贴军中的贺万岁、周太平、讹留山律三旗。蒲察阿虎也要出战,高俊黑着脸答应了,没有见他。

    李骁奇的少年军随同参战,李素儿大着肚子,依旧带着绣工们一道前进。

    十一月初十,高俊率领的三千太平军在邳州城外与纥石烈志会合,此时后者已经在城外打过一仗,驱逐了李全的主力,城内只剩下八百敌军。

    “温敦郎君来得正好,你我合力攻城,我从东面,你从西面,看谁先拿下州刺史衙门的帅旗如何?”没等高俊说话,纥石烈志就当他是答应了,于是乎两军分别从东西二门发动进攻,城内如何抵挡得住!无移时便纷纷请降,高俊派龚成打出帅旗,命令投降忠义军跟着这面旗子走,全活数百人众,而纥石烈志则是一阵大砍大杀,占领刺史衙门之后,才下令收纳投降敌军,大概也捉了百十人。

    随即,高俊又向东面的海州移动,海州守将王义深原本也是红袄军首领,但是南渡以来却因为缺乏粮饷,人马被李全所收编,任其驱使。如今看情况不妙,李全下达了后撤的命令,他即刻率军沿东海南退。

    高俊兵不血刃的占据海州,下令放榜安民,并且延续了老传统,开放战地医院为当地百姓看病,不过也延续了另一项老传统——调戏绣工的浮浪子弟被军兵们温柔耐心的教育了一番,丢了出去。

    李素儿快要生产了,看着这情形也忍不住捂着手帕笑出声来——自从她和郭延嗣成亲,郭延嗣都率先摘帽,军官们几乎都被两个人搭上线,和绣工们成了亲。

    高俊进入海州,将自己的指挥部设在海州兰若寺的塔院里面,眼下州城内已经平定,但是又有人汇报:东面海上的东海县还有敌军的重兵,不下五七百人,经常趁机上岸骚扰。

    东海县所位于的东海岛,在今日已经不复存在,它位于连云港(海州)正东方,有半个崇明岛那么大,元明以来大河夺淮,泥沙排入东海,东海岛逐渐和陆地连接,成为了连云港市的一部分。

    听说这里有敌人,高俊犯难了,足足有数百人,不打肯定不行,可是相隔海上,太平军无船,怎么进攻呢?

    趁着天色好,高俊登上佛塔,隐隐约约能看见大海远处的黑影,那边是东海岛了,地图上浅浅的峡湾,居然那么远。

    高俊一筹莫展之际,程辟来报,海州当地有百姓前来献策。

    高俊即刻在院子里接待了这几个人,来的四个人都是精壮汉子,皮肤黝黑,看上去是卖苦力的老实人,见到高俊便纷纷下跪叩头:“见过高郎君!高郎君洪福齐天!”

    这举动让高俊有些不解:“你们认得我?”

    “郎君自然不认识我们,但我们认得郎君,兄弟几个本都是海州的穷苦人,因为破了产,无处得生,只能去盐帮里当盐丁,浑然是没天日的日子,幸而有高郎君铲除盐帮,解救了我等盐丁,还分得了些路资,我等今日才能回到海州。高郎君就是我等的再生爷娘,我等今日愿为高郎君肝脑涂地。”

    高俊大喜,率这些人登楼,盐丁为首的王贵给高俊指点海上形势。

    “每至傍晚则湾流湍急,难以行船,此时海上贼就放松戒心,但是如果有驾船的老把式的话,乘小沙船可以顺着弯流去到南边,岛上南边都是林木,有这些林木遮蔽,可以安然登岛。但是这个季节每逢傍晚多大风,这风要是吹起来可就说不准了,有可能会遇险。”

    高俊下定决心,当天出击。

第三章 贾济川提调忠义军(上)

    没想到一说要乘船打仗,大部分军兵就立刻腿肚子发软,坚决不肯出海,看到这种情况,高俊决定亲自上船打头阵,军官们都吓了个魂飞魄散,纷纷劝高俊能上山莫下海,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我不以身犯险,难道让军兵们去见龙王吗?”高俊的意思很明确,自己就是来鼓舞士气的,让大家不要害怕大海,乘船出击。

    关于海上湾流的形势,高俊也找了不少船家了解过,说法都和这几个盐丁一模一样,但是这些人并没有想出顺着湾流从岛屿南边登陆的方案,高俊因此下定决心,征集了一批小沙场,大约能运载三百余人,高俊选取了一批精干的士兵免除盔甲,坐在船上,准备登陆东海岛。

    登陆队伍包括:高俊率领的总部机关9人、冯达旗103人、僧虔旗96人、郭延嗣旗20人、蒲察勇旗15人、贺万岁旗38人、少年军15人、主计运输都12人、绣工8人,选取的都是精兵强将。

    也许是出于不放心,临时出发的时候,绣工们惊讶的发现,李素儿居然也偷偷上了船,并且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李姐,你现在……”李素儿快要生产了,这谁都知道。但是李素儿摆摆手,让她们不必再说,她已经决心和丈夫一同入海。

    一刻钟之后,强忍着波涛颠簸的高俊知道此事之后也无可奈何,只能让那条船一定要保护好孕妇的安全。

    行动一开始,确实就像是盐丁们所说的一样,船只顺着湾流,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顺顺当当的向岛的南部飘去,但是天色的变化越来越惊人,没有吹起海边常见的潮风,反而刮起了巨大的西北季风。

    “不好了,这是季风,刮起来就是几天几夜,咱们要吹到哪里去?”张贵一下子慌张起来。

    小沙船并不大适合在海上航行,军兵们惊恐的叫着,好几艘船似乎就要颠覆。

    高俊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了,但是此时已经无可挽回,他站在船头,号召军兵们划桨前进,顶风登陆。

    风越来越大,好几次军兵们都放弃了希望,但是高俊在刺骨的寒风中第一个拼命划桨。

    李素儿坐在船上,面色苍白,身边的绣工发觉她不对劲,惊恐的喊:“李姐,李姐要生了!”

    “我就知道,和电视剧一模一样!”高俊咬着牙,继续指挥,郭延嗣心急欲焚,但也只能指挥本船前进,与绣工船靠近。

    “素儿,你怎么样!”

    “啊!我,我还好,啊——”李素儿此时感觉疼痛万分,绣工们咬咬牙,居然在沙船上架起了炉子烧水,消毒器械都是现成的,准备应付绣工长临盆。

    船只巨大的颠簸,打翻了开水,一名军兵惨叫起来,但是还是抓住了差点掉进海里的水壶,保住了小半壶水。

    高俊喊的嗓子都嘶哑了,船只在与风搏斗,一寸一寸的靠近海岛,船只已经进入东海岛南部海域,幸运的是,也许因为东海岛上的树木遮挡,风儿稍稍小了一些,军兵们累的两只手似乎是机械臂一样,还在拼命的划船。

    有眼尖的人突然喊了一声:“林中有人!”

    高俊远远望去,树林中果然有几道红色的身影,正在拼命爬上一座人工垒起来的高台,看样子东海岛上的守军在南部树林中建立了一座了望台,似乎还有烽火。

    登岛行动几近失败之际,郭延嗣比划了一下距离:“还有一千尺,逆风射不到!”

    天完全阴下来,冰冷的雨夹雪在狂风中吹落,瞭望台上的四名敌军似乎发觉烽火点不起来,准备动身步行去汇报。

    “八百尺!”郭延嗣汇报。

    高俊也近乎虚脱了,但是他咬紧牙关:“敌军知道了也没关系,准备登陆作战!”

    军兵们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就在这个时候,风向似乎微微有些逆转,潮风战胜了季风,划船不再那么困难了,郭延嗣微微比划了一下:“再前进一百尺,我就能开弓了。”

    雨雪变大了,几名绣工撑开棉被为李素儿取暖,这个女人异常痛苦,汗水打湿了面容,嘴唇发白,咬出血来。

    军兵们的努力没有白费,郭延嗣缓缓拉开了弓,看着从瞭望台上下来的几个人,一支羽箭轻轻划过,在空中绕了一个弧线,一个红色的身影倒下了。

    军兵们立刻士气大振,在高俊嘶吼的指挥下,越来越靠近岸边,郭延嗣连连发箭,全部中箭倒地。

    就在最后一个人中箭的时候,一声嘹亮的啼哭声响彻了整个海面,雨雪立刻就停下了。

    几名绣工给李素儿裹上厚厚的被子,她面色发白,但眼睛依旧明亮,伸手要看看自己的孩子。

    上百人立刻登陆,并完成了对丛林的占领,而此时敌军还在风雨中睡大觉,高俊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直奔东海线,同时占领了真正的码头,缴获了数十艘大船,几乎没有任何抵抗,数百人跪地投降,交出武器。

    等到天亮的时候,东海县已经在高俊的控制下了,此时高俊身穿黑衣站在岸边,遥望着远处的海洋。

    僧虔和冯达走了上来汇报眼下的情况,看到高俊有些意兴阑珊,也知道郎君在后悔昨日鲁莽的行动,这种孩子气式的赌气在高俊身上很常见,东平战后也是这种情况。

    “这次幸好风向有所变化,要不然的话,你我现在已经是鱼鳖口中之食了。”

    “郎君不必再烦恼了,我倒是觉得这一战胜得漂亮,军兵们现在也在说,也许大海没什么可怕的,什么狂风暴雨不还是挺过来了吗。”

    这句话让高俊眼睛一亮:“果真如此吗?”

    两名军使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三个人在岸边走着,高俊指着远处的蔚蓝海面告诉两个人:“历朝历代都以土地为贵,而忽视了大海。其实在海的那一面,还有辽阔的土地和丰饶的物产,谁能掌握海面、掌握航线,就能在未来抓住其他国家的命脉。

    华夏是一片美好的土地,地缘也尤其之好,我们的四面有高山和沙漠环绕,是一个巨大的堡垒,只有东面的辽阔海洋——以往都认为没有任何威胁,但我认为未来的威胁就在东面,敌人将会从海上而来。”

    郭延嗣也走了过来,他刚刚才结束军务准备去看看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高俊等三人也跟着同去,李素儿虽然虚弱,但是神色尚好,高俊微微责备了她他几句,那个小孩子立刻不满的大声哭了起来,声音异常嘹亮,这真是个有精神的小子。

    “好孩子,有名字了吗?”

    “大名以后再起,小名吗,就叫踏波郎。”郭延嗣心情好到走路不知道迈哪只脚。

    “好啊,踏波,踏波,也许这孩子以后真能带我们劈波斩浪,走向大海。”高俊出神的念叨着。

第四章 贾济川提调忠义军(下)

    高俊轻兵收复东海县,还缴获了一批船,留下唐太平镇守海州之后继续前进,捷报迅速飞到开封,与此同时,金军的另一支部队在蒙古纲的率领下攻克徐州,李全苦战而退——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攻克三州,让完颜珣非常激动,感觉到当年大金壮士果然还在,此番对南宋的战争应该不会很艰难。

    纥石烈志也是意气风发,没过多久就和高俊一起与蒙古纲等人会师于大河,共同向泗州进发。

    泗州已经是金朝边境地区了,再往南就是淮河,没有想到被红袄军侵吞的淮北四州之地居然如此快就基本平定,纥石烈志不由得得意洋洋地对高俊说:“中国兵马依旧可用,温敦郎君以前所说的那些都是多虑了。”

    在这连续一个月的作战当中,高俊也逐渐整理出了思路,只是淡淡的对纥石烈志说:“道家的心意尚不明确,将军也要小心一些。”

    这话相当扎耳朵,让纥石烈志很不高兴。

    仿佛要印证纥石烈志的话,没过多久,他们听说河南传来捷报,仆散安贞率领大军一路南进,在光山把南宋鄂州都统制的人马打了个飞飞,江陵府守军不敢出城,汉水以北的地区都被安贞所占领。

    西线同样是胜利频传,金军迅速攻破了仙人关、饶峰关、大散关,利州副都统制下的御前大兵根本不是金军的对手,甚至于在时隔八十年后,金军再一次抵达了汉中城下,这是金朝初年也从未打到过的地方,形势不是小好,是大好。

    纥石烈志得意洋洋的告诉高俊这些,此时东线金军高歌猛进,十一月二十八日,占领宿迁县,十二月八日,进抵桃源镇,金军将忠义军压缩在泗州、涟水县两个互不相连的狭小地域内,背后就是淮河,金军气势旺盛,准备拿下两城,进而渡淮作战。

    此时的泗州城内足足有数万名红袄军士兵,他们现在已经接受了南宋忠义军的军号,尤其是李全的人马还得到了粮草器械的补充,换上了宋军的红袍,军器铠甲一应俱全,甚至比南宋各军更为强悍有力。

    但是由于红袄军本质上还是农民义军,拖家带口、号令不严,所以在面对金朝的虎狼之师依旧力有不逮,连续丢失了邳州、海州和徐州,此时泗州城内极为混乱,不少人开了小差。

    彭义斌看到李全的时候面色非常不好,由于之前一段时间李全疯狂的窝里横,导致其余各军实力不足,以至于两州之地如此轻易的就丢失了。淮北重新陷于金军之手。

    在彭义斌看来,李全毫无疑问是罪魁祸首,如今只剩下泗州,彭义斌不能不替弟兄们说话了,联合了夏全、张惠几个人,他们要求李全多分一些粮草军器和钱粮,要不然的话,各军各回各家,让李全自己一个人看着办。

    李全同样是对这一仗的结果有些窝火,事实证明,忠义军比起金军正规部队而言还是略有不足,尤其是金军虽然缺少战马,但几只核心部队还是有骑兵的。在之前的作战当中,纥石烈志正是利用骑兵驱逐了李全,迫使李全放弃了邳州。

    易佥虔现在根本就没有说话的份了了,他哭天抢地捶头顿足,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大朝的县令不当,却投了南宋了呢。

    正当众军人心惶惶,浮躁不定的时候,突然有探子来报,从淮南那边渡来一只小船,一人身穿红衣,说是想要和各位首领谈笑风生一番,告诉各位首领一些应敌经验。

    “来的是什么人?”彭义斌有些奇怪,南宋人瞧不起忠义军,忠义军也觉得南宋兵马都胆小如鼠,不知是何人竟会在这个时候渡淮北上。

    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开了,诸位首领出城迎接,这位身穿绯衣之人正是刚刚上任的提点淮东制置公事贾涉贾济川。

    “贾官人,我们可终于把您重新盼过来了。”一看到是他来了,忠义军士兵们一下子都欢呼起来,表示对这位大人的欢迎。这位贾涉贾官人可不同于那些可恼的大头巾,为人豪爽,说话是说到做到,对自己这些北方厮杀汉也毫无歧视的意思,反而尽心尽力的帮助他们筹办器械粮饷,在朝堂之上为他们说话。

    李全、彭义斌二人居首,头领们也纷纷给这位贾大夫行礼,一看到是贾涉过来,大家心里面都有了底。

    “李大郎、彭大郎,你们两个办事可不利索,居然让他们都打到泗州来了,我才刚刚赶到。”贾涉带领大家回到公堂之上:“以前的事就不多说了,下面的事情我来宣布。首先,朝廷没有忘记各位,给各位都升了官,筹办了器械粮草,并且鼓励你们迎难而上,这些筹办的物资清单我先放在这里,咱们稍后再说。至于朝廷给你们封的官职嘛,也不搞繁文缛节了,我口头给你们报一下。

    李全,朝廷如今加封你为京东路镇守使,彭义斌,你是镇守副使,京东的人马好汉现如今都归你们调遣,我来从中调度协助。你二人要精诚合作,再不能像以往那样屡屡火拼,我听说你们山东出了个好汉叫高俊,相当劲勇善战?”

    两个人对视一下点点头:“此人应该就在城外,我们见到围城军马当中有高俊的旗帜,此人最近得了军号,叫什么太平军。”

    “那我可要勉励你们二位,看看谁是山东响当当的第一条好汉的时候到了。这个高俊,我也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确实并非庸懦之辈,你二人可要小心应付。”

    贾涉站起来对所有人说:“诸位来投奔的京东好汉们,我知道你们一直拼在第一线上,可是朝堂给的钱也不多,上上下下还都鄙视你们,这个现状必须被改变了,首先我要求进行整编,淘汰掉那些因为身体和家庭原因不能为京东军马效命的人,选出一部分兵马送到淮南去,每天早上从辰时起,一直到酉时进行训练。剩下的人需和我死守这泗州城,不能让他高俊跨进一步!”

    贾涉的到来迅速改变了之前中义军溃散混乱的状态,他通过精心挑选,确认了两万名红袄军的军额,其中李全六千、彭义斌四千五百,张惠三千,并且按照宋军的标准给予他们补给,同时上书朝廷要求给其中的大小军将发放印绶。张惠成了义军总钤辖、李泽也得了个义军钤辖。

    与此同时,贾涉率领忠义军迅速修复了有关泗州的防御布置,发动忠义军中的老弱妇孺跟随军人一起在城外布置城寨和堡垒,将泗州打造得铁桶一般。

    在淮北寒冷的冬季当中,贾涉冻得双手通红,依旧死死地攥着泥锹船的绳子,带领忠义军士兵们一船一船的挖开泥土,为泗州临时打造了灌满水的护城河,又在城东、城西建立了外围据点,各自驻扎两三千人的兵力。

    十二月底,翟家湾镇和安河镇先后丢失,敌军进逼临淮县,泗州更是加快了守城布置,准备和金军掰掰腕子。

第五章 二郎君遇险州城外(上)

    此时的开封城内,丽章宫里,一个年纪轻轻的美貌女子正在抚琴,突然有两名使女匆匆上来。

    “锦屏,出什么事情了?”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温敦郎君连连得胜,已经夺了海州,朝廷还要再行嘉奖呢,这郎君真是年轻有为,现在开封城内的说书人都在讲郎君的故事。”两个宫女脸上乐得像是花儿朵朵开一样,恭喜眼前的贵女子,未来的仪宾如此勇猛善战,她们都跟着有光。

    这名女子长着一双漂亮的圆杏眼,举止之间都有些像当年高俊见过的岐国公主,但是稍微单薄一些,少了些稳重,多了些风流。

    这就是完颜珣为高俊选定的的夫人真宁县主,由于温王已经去世,又无子嗣,所以完颜珣干脆将真宁县主母女接进宫中赡养,平时也好和皇太后说说话。完颜珣完颜玠是同母兄弟,完颜珣对自己这个侄女还是很上心的。

    得知自己未来的夫君再次获得胜利,真宁县主的心也忍不住动了起来,脸色有些羞红,屏退了两位宫女。

    在她的想象中,黄沙弥漫的沙场之上,一名英俊威武的男子身骑黑马,左右两边的侍从都是坚朗刚毅的人,紧紧护卫着这个伟丈夫。

    此人可以九天九夜不说话,但他一个命令下去,身后的马蹄声九天九夜都停不下来,此刻,这个男子威严的用手一指,军兵们吹响前进的号角,在漫天黄沙之中,大片大片的骑兵就像飞掠过去的乌云一般向敌人冲击。沙场酒醉,征人流泪,夜晚的营寨里胡笳阵阵,这男子坐在帐中,偶尔也会感到一丝寒冷,也需要有一个人侍奉……

    此时,让她心驰神往的这个男子正坐在帐篷里面给完颜珣写劄子,汇报临淮战况,写着写着觉得不大舒服,干脆把靴子蹬了下来,用左手抠着脚趾缝,举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接着提笔。

    贞祐四年的新年,高俊等人是在临淮县城外的营地度过的,守军很顽强,坚持了两天,在破城之际,泗州宋军突然出现,接应守军撤回泗州,而追击的金军被泗州城外宋军的防线阻碍,最后无功而返。

    几天后,灵璧县的宋军也逃回泗州,此时除了泗州、涟水两座孤城之外,周围的大小州县都已经被金军完全占领,蒙古纲决定,先打泗州,再打涟水。

    但是抵达四周附近的金军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泗州如今真是固若金汤,在城外还有中军的营寨,各军无法抵近侦察,只能先从外围的营寨慢慢啃。

    泗州,今江苏省盱眙县,是一座横跨两淮的城市,在1142年的绍兴和议当中,宋金画淮为界,泗州也被一分为二,北侧是金朝的泗州,南侧是南宋的盱眙军。在之后数十年的风雨变幻当中,泗州作为宋金对抗的最前沿,见证了两国的沧海桑田。由于过于靠近边境,泗州十分荒凉,守备也很差,开禧北伐之际,岳飞的孙子岳珂对这座城市有不少记述——城池仅仅是一人高的土墙包裹,城内州衙门也又小又破,不如南宋一巡检,唯有泗州佛寺的塔院极为精美,两座佛塔美轮美奂。

    泰和南征之后,金朝着手加强了泗州的防御,这座城市改建为东西二城,互相声应,城墙也高厚了许多,并且有了女墙和望楼的设置,城堞高大,倍于颍州、邳州。

    即便知道泗州变强了许多,但是当金军逼近的时候,依然被忠义军这段时间对泗州的加强而吃惊。

    高俊和纥石烈志二人骑马靠近泗州城,远远上了一座小坡,纥石烈志指着眼前敌军的营寨,对高俊说:“此寨之内至少有三千人”。

    这营寨可不是像影视剧里面那样用篱笆围出来的,而是货真价实的土墙夯筑,等于是在泗州城外面又加筑了一座小城,里面全是忠义军兵,虽然是土墙,但是也十分结实,远远的就可以看见里面人头攒动,士兵们弓箭上弦刀出鞘,准备和前来的金军决一死战。

    “西边也有类似的土城,正北方向还有大寨,是木头的。”纥石烈志指着远处,忠义军布下联营,城外的军马众多,这些队伍作为守城的前哨,要主动的与金军作战。

    更远处的地方能够看见亮晶晶的反光,是泗州的护城壕沟,水应该是从淮河取的,在寒冬里大概已经冻成了冰——无论是水还是冰,都会对攻城部队造成巨大的影响。

    而更远处的泗州城墙已经不甚清晰了,但是两个人的视力都不错,可以看见城墙上隐隐露出的望楼以及高低不平的战棚,即便是看不清楚,也可以想象泗州城上必然是防守森严,守具林立。

    事实上,贾涉在城头上架设床弩,还派出大量的军兵到城外去砍伐树木,做军器修补的材料,就连城内民居的门板都被用上了,在城墙上修建了战棚与隔板。

    高俊等人不知道的是,不大的泗州东西两城之内竟然安装了一百二十多具床弩,还有交叉火力,而城墙内的空地上还安装了20门五稍大砲,每门炮有数十个人才能拉动。

    从淮南源源不断赶到的工匠们检修了红袄军的器械,尤其是校正了弓弩,修缮了盔甲。挑选出可用之弓六千多副,贮藏了箭十四万支、射甲箭七千、月牙箭七千、弩箭两万。城内还有铁铠两千领、兜鍪五千顶、大小团牌、手牌一万张、刀、枪、戟、锤无算。在军备不足的情况下,贾涉几乎是死皮赖脸的从楚州想办法运来了一批纸甲,总算是让守军的披甲率达到了能够一战的地步。

    彭义斌带着手下军马日夜练武,此番贾涉整军经武的过程中,彭义斌的手下几乎没有人被裁汰,足见其兵马的厉害,反倒是李全几乎裁掉了23的人。这样下来,彭义斌手下的人马足以与李全的人相抗衡,原本二人的实力对比开始逆转,而贾涉似乎也对彭义斌特别信任,经常与其参预机密。

    此时,彭义斌就在外城土墙内,视力很好的望子通报:土坡上有两个骑马的人,必然是虏中头领!

    彭义斌下了命令,几名士兵立刻操作起所谓的划车弩。

    划车弩,两展宽一丈以上,需要操作人员用脚蹬着上弦,也就是后世常说的床弩,在二百年前,宋军就是用这种武器将萧挞凛钉成羊肉串的。

    这些弩箭都对准了高俊和纥石烈志。

第六章 二郎君遇险州城外(下)

    此时高俊两个人还在小坡上指指点点,高俊对纥石烈志:“宋军战线绵密,偏偏留下这个小坡,是不是就等着哪员大将在这上面观望形势的时候,用他们擅长的弓弩干掉我们呀?”

    “你说的有可能,但我更认为只是他们的兵力不足而已,宋人没什么怕的,他们也只会修墙而已。”尽管被敌军的城防所震惊,但是纥石烈志随即就恢复了轻松的神态,在他看来,多修几个城墙也只不过稍微增加了一下攻打的难度,宋人都是一战击溃的菜。

    “我看不见得,敌人的大股部队既然敢出城,那就是有与我们作战的勇气,还是要小心为上,你听,刚才是不是弓弩响?”

    “不可能,隔着这么远,就算是个牌坊他们都射不——啊!”正说话间,一个简直如标枪般大小的弩箭就插入了纥石烈志马前的泥土中,战马顿时狂嘶起来,两个人大惊失色,即刻兜马回转,此时,接二连三的弩箭纷纷射中这块空地。

    高俊被刚才那一箭吓的不轻,正要策马狂奔的时候,一支弩箭非常精准的插中了他坐骑的胸腔,倒霉的战马长嘶一声,即刻倒地不起,还牢牢的压住了高俊的左腿。

    “温敦郎君小心!”纥石烈志大喊一声,从马上跳下,过来协助高俊,他刚刚落地,另外两支弩箭就擦着他的战马耳朵飞过去了,这只平常很通人性的四蹄动物顿时狂叫一声,撂开蹄子跑了。

    纥石烈志想办法把高俊的这条腿拽出来,还好没什么大碍,但是只见眼前的营寨一阵响动,一标骑兵从里面蹦了出来,直冲山坡而来。

    高俊的战马已死,而纥石烈志的战马又跑了,两个人万般无奈,一个捏起长枪,一个抽出金刀,寻思着今天的风向似乎有些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金军的营地里似乎也发觉情形不大对劲,还在巡逻的骑兵、逻卒们也向这边奔驰而来,准备护卫两位将军回营。

    李铭在营地里看见了山坡被弩箭覆盖的一幕,顿时大吃一惊,顾不得披甲,连马鞍子都来不及戴,骑着光背马,举起长枪就冲了上去。

    如果宋军能够进行第二轮弩箭覆盖的话,高俊就可以加入今天晚上宽窄巷子的套餐了,但是正所谓有失必有得,划车弩超长的射程和超大的威力带来的是射速极为缓慢,第一轮箭雨覆盖之后,宋军再装上第二轮弩箭要花费一些时间,反倒不如骑兵冲上去收人头。

    骑兵队长聂敢率军狂飙,谁都看得出来这两个金贼必然地位不低,如果一次性能打掉金军两个猛将的话,对于守城作战相当有好处。

    这个小土坡的地形挽救了高俊和纥石烈志的性命,面向宋军的那边很陡,而面向金军这面的却很平缓,因而冲到土坡跟前的宋军骑兵发现上不去,不得不兜转过来和金军争抢同一条通道,就在这关键的几分钟之内,金军的骑兵已经赶到了。

    双方很快在土坡下面交上了手,而高俊尽管腿发软(真的是被马压的),依旧和纥石烈志站在土坡上,大声命令骑兵小心应对。

    聂敢原先使用的是朴刀,但是淮北这些日子来,仔细对以往战争经验进行总结,他也意识到马枪是一项多么具有威力的武器,因此开始苦练长枪,此番他驰骋向前首当其冲,策马驰刺,连挑二人。等到双方开始混战的时候才拿出朴刀来,像是旋风一般的杀来砍去。

    就在关键时刻李铭策马赶到,别看他骑的是光背马,只有手上一条枪,但是瞅准时机狠狠咬了上去,一枪将一名宋军骑兵从背后捅了个透心凉,之后迅速完成了换马的精彩动作,像是体操运动员一样,从一匹马跳到另一匹马上。

    宋军骑兵有三十多人,而金军只有十四人,形势不利。

    正当高俊已经开始考虑用什么姿势自刎比较帅,而且在史书上还能留下相对好的名字的时候,一团白梨花突然冲入阵中,顿时形势大为改观。

    “你是杨妙真?”聂敢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急忙用刀架住,堪堪挡住了杨妙真的枪尖,如若差了半寸,就是一枪封喉。

    杨妙真不说话,用头盔半掩着脸,杀入阵中一通乱刺,但多是点到为止,连上了对面六、七个人,宋军顿时意识到不妙,眼看着对面营寨里上马的骑兵越来越多,聂敢大刀一横,连使了两个大开大合的招式掩护大家,一众人顺着土坡迅速撤走了,

    高俊惊魂未定,李铭赶紧上前:“郎君快走!”一众人跑着离开土坡,刚刚下来,数十枚沉重的弩箭再次砸中了刚才高俊站着的位置。

    高俊拉住李铭的手:“这次若非你们,我可就完了。”

    杨妙真不好说话,抬了一下手表示无妨。

    这下高俊与纥石烈志不敢托大了,两人壮着胆子步行前进,又在树丛后面观察了一下,走的时候,纥石烈志突然问高俊:“刚才我听到敌军的骑兵说,你麾下那边白袍小将是杨妙真,可是那个反贼的妹妹吗?”

    高俊的脸色一瞬间变化了一下,但随即收复正常:“我哪有这个胆子?”

    “有这个胆子又怎么样?天底下还有你温敦郎君不敢干的事情?”纥石烈志哈哈一笑:“你放心,我又不告诉别人,你若是觉得这女子有用,收入麾下也是好事,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向道家奏明,道家素来宽宏,说不定就豁免了这女子的罪行,这岂非更好?”

    高俊心里想着完颜珣哪有你说的那么宽宏大量,但突然心思一动,问纥石烈志:“杨妙真怎么说也是叛臣亲属,你觉得咱们军将收留叛臣亲属,道家真的不会猜疑吗?”

    “我觉得不会,道家龙心如镜,岂会因为这等事就怀疑肱骨。”

    “但是如果咱们将财物分给军将,甚至于将俘获的宋军编为本方的军马,会不会引起道家的猜疑?”

    “这有什么的,把缴获的财物分给众军,不是咱们经常干的事吗?”纥石烈志觉得高俊的问题简直是莫名其妙。

    “可这样毕竟显得咱们有退路,万一道家觉得你我要投宋……”

    “这绝对不可能。”纥石烈志斩钉截铁的回答,还有一层隐藏的话没有说出来:你是汉人固然有可能投宋,看看我脑袋后面这两条辫子,我怎么去?

    几个问题问完了,高俊知道这几个问题一定在纥石烈志心中留下了些许印象,他只要静待以后引爆这个结果就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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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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