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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独行剑再现淮阴郡(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些举动都被便衣侦查的费培了解的清清楚楚,在淮南的这些日子,费培假装地方行商,用平生积蓄交结当地的商人。作为运判,费培常年和这些商人打交道,当然知道他们心中所好,没费多大功夫就和当地商人打成一片。而这些人也对这个新来的江南行商印象很好,纷纷找他诉苦,费培对于盱眙的忠义军所做的那些不法之事已经有了了解。

    费培无比痛恨贾涉的所作所为。

    这天晚上,费培从楚州的一家酒楼出来,虽然临淮地区颇为萧条,但是在破败的街道上,一座很不起眼的楼阁里面,却别有洞天。

    这里面装饰得金碧辉煌,昂贵的红烛数百,照得亮亮堂堂。这是胆大包天的走私犯们的销金窟,里面红香绿玉什么都有。即便是金军已经打到了淮河边上,这群跳河吃饭的人也丝毫没有忌惮。敢于跳河的人,良心早就喂了狗,这些走私犯们往往和间谍身份重合,也经常干一些胆大包天的走私人口的事情。他们已经出卖了南宋的利益,向金朝提供了淮南的不少情报,基本上个个都有免死金牌,根本不担心金军南下。

    这几日费培一直在冷眼观察,从他们口中不断的套出情报,看样子贾涉已经把生意从盱眙军做到了楚州,这一带都是跟他们有关系的私盐商人。贾涉大量的从这些人手中购买私盐将之洗白,然后往外售卖,这样私盐商人也避免了亲自分销之苦,双方都有利可图,干得热火朝天,因而这几日酒楼内也是人满杯满。

    凑够了情报的费培在街道上走着,也许金军马上就要南下了,他现在在考虑应该如何揭发这些真相,正当他转过一个小巷的时候,突然身后响起了人的呻吟之声,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是他听得清清楚楚,猛然回头看,两个黑衣人无声的倒在地上,一个女子站在他俩身后,手中的剑还滴着血。

    费培顿时觉得脚下发虚,如果这是个强盗还好,大不了将自己身上剩下的钱才给她,但从他们诡异的行动来看,这女子莫不是史弥远派来杀人灭口的?

    “这两个人跟了你很久,刚刚才准备动手。”这名女子轻巧的说,同时用一方锦帕擦拭宝剑上的鲜血。

    “你是何人?”

    “如果我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先生的话,我会首先向救命恩人道谢,而不是用审查犯人的语气来说话。”女子轻轻把剑合上:“两天前在自己府邸里暴毙的楚州推官是我杀的,这厮也参与了贩卖私盐的行动,而且欺压良民,罪不容诛。”

    费培细盯着这个女子:“我想起来了,前几年真州也悬挂过你的画像,你是那个叫喻侠的游侠儿!”

    “可是这个游侠儿救了你的性命,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刚才已经命丧于此。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史弥远已经准备干掉你了,你这蠢材,居然丢弃了官印和官服,现在天底下还有谁能保护你?把你直接一刀杀了,扔在城外的河中,任凭天下何人都不会知道,一位转运判官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费培惊讶于对方对自己消息的熟知:“这么说我这几天的行动你都知道了?”

    “多多少少了解一下吧,但你具体得到了什么情报,我也不是很清楚,你确实是个能干的官,我很佩服你。”喻侠往左右张望了一下:“楚州城内还有他们的同党,咱们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说话吧,我们把彼此了解的信息交换一下,就可以知道眼下淮南私盐贩售欺压良民的范围有多大了。”

    这女子的做派很不讨费培的喜欢,在费培心中,最理想的女子还是自己两个女儿那样,知书达理、温柔可人、嫁一个如意郎君,然后相夫教子,培养出好儿孙来为家族添砖加瓦,为国家出力。

    但是事到如今也必须和这个女子走了,看她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万一被拒绝,估计这女子也不介意用剑放到自己脖子上,逼自己把知道的情况全部交代出来。费培虽然不怕死,但眼下没有必要惹出麻烦来,倒不如和这个女子一起侦查,说不定还会有奇效。

    史弥远得知刺杀失败之后,一下子就上了火,只能在家称病不出。此时北伐的声音接近鼎沸,已经是逼着史弥远表态了,真德秀再次忧心忡忡的拜访郑昭先,叙述自己北伐不宜过急的意见。

    郑昭先和曾从龙都很认真的听取了真德秀的意见,也赞成他北伐不宜过甚的想法,但是眼下有一个切实的问题:此时此刻如若不北伐,金军南下又当如何?

    所以只要克制手段,小规模的北伐,略微打痛金军,迫使金人回到谈判桌上就可以了,更何况还可以趁此机会狠狠的打压一下史弥远。

    谁都知道史弥远任命的三衙管军是一群臭鱼烂虾,在他们执掌下的三衙禁军是乌烟瘴气,一旦发动北伐的话,三衙兵马肯定连打连输,到时候,史弥远的两只台柱子就垮了一根。

    真德秀急着问:“可是如果前线打输了,死的毕竟都是咱们大宋军将,难不成就要这么派人去送死吗?”

    关于这一点,郑昭先和曾从龙也早有应对,他们抛出的计划是尽可能的拉拢江上诸军,以此为援引,这些主要由地方掌管的兵马目前气势还算不错,如果再加上忠义军的话,也可以克制金军,阻挡他们南进的脚步,如果以郑昭先、曾从龙为首的这一干人能和新军们搭上关系,朝内朝外结交的话,就足以与史弥远和他的三衙禁旅形成对峙。

    真德秀这下明白了,仔细想来,这个计划也有可取之处,但是他总有一种感觉:郑相公和曾相公并不太关注前线战事,他们真正在乎的是扳倒史弥远。

    “不过无论是否北伐,首先要拉拢的军马一定是忠义军,这伙人现在在淮北行动自由,如果能掌握在咱们的手里,少不得要让史弥远丧气。”曾从龙如此分析:“想要拉拢忠义军,那就必须得拉拢贾涉,此人他虽然出身勋贵,未曾与我等士子有过交往,但是我也曾听闻此君为人有忠君爱国之心。”

    “我倒是担心此人如若立下战功,再加擢升,恐怕又是一个史弥远。”郑昭先有些担忧,赵汝愚、韩侂胄、史弥远这三人有个共同点:荫补勋贵、结交武人,贾涉也与此类似。作为苦读圣贤书出头的郑昭先等人来说,对这些人有天然的排斥感。

    两个人都转来看真德秀,微微发笑,让真德秀好生疑惑。郑昭先看着真德秀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德秀这时才知道,原来朝廷已经有了动议,准备让吏部尚书乔行简出镇淮南宣抚大使,而两位相公已经和乔行简商量过,把真德秀带上,命知楚州,专门与淮北军马相交接,此番与贾涉合作,趁机拉拢他。

    得知相公们委派自己如此重要的任务,真德秀年轻气盛的劲也上来了:“学生必然不辱命,一定要杀一杀史弥远老贼的威风!”

第二十三章 赵公旭牵引滔天计(上)

    “你也要小心,最近楚州不太平,楚州推官近日被人杀了,很可能是金人的间谍干的,你可有应对之策?”曾从龙小心叮嘱。

    真德秀点点头说:“无妨,我倒是想带我的一个学生去,他拜入太学以来,向来力学,而且对于刑侦之策颇有见地。”

    郑昭先似乎有点想起来了:“这孩子叫什么?”

    “他的父亲曾任广州节度推官,而他本人也是朱文正公的徒孙。”

    “我想起来了,是宋慈这孩子!”郑昭先抚掌大笑:“好啊,让他随你去倒也合适。”

    真德秀却长叹口气:“他正准备明年的科举,此番夺情,也实在是国家危急。”

    朝廷上有关北伐的动议,史弥远有苦说不出,此番再不响应北伐,那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用吐沫星子淹他。但是一说起支持北伐,史弥远也知道三衙诸军根本不管用,想要让自己威望不损的话,也得拉拢新军。

    开禧年间战败之后,满朝上下都知三衙、屯驻大兵不堪用,编练新军的风尚大大提升起来,除了原有的广东摧锋、福建左翼和江西右翼之外,淮东新编的万弩手、雄淮军,而湖北有神武军,湖南则是由辛弃疾一手创办了飞虎军。

    这些新军编练的时间还不算很长,尚没有被腐败侵蚀身体,士气正盛,训练有素,一般在名义上隶属于三衙,但实际上由地方官员自行掌控,在之前的对付民变和小规模冲突中都大显身手,已经超越了三衙禁旅。

    也正因为如此,双方都将彼此视为仇雠,在三衙眼里自己才是正规军,而这些人都是占用了三衙名额的杂牌。可是在新军眼里,三衙不堪战,庸犬而已。当史弥远开始对新军将领伸出橄榄枝的时候,王斌、彭辂这几条犬开始哼哼唧唧起来,嫌史弥远给的骨头少了。

    在万般无奈之下,为了安抚三衙统帅,史弥远又开始大肆挥霍国家钱财,为三衙增添军费,与此同时,又将临安太仓的管理权交给了三衙管军之一的王斌,这可是个肥缺,其中能捞到不少油水,给这三条野狗扔了几块骨头之后,他们总算是不给史弥远下绊子了。

    史弥远因而大举调换了一批新军将领,拉拢了不少新军,实现了对新军的掌控,相比之下,郑昭先和曾从龙这些并没实权的参政能开出的价码太少,而政治态度又模糊不清——毕竟谁也不敢公开反对史弥远——所以不少新军并没有听从这些人的安排,转而投到了史明远麾下。

    但是万弩手、飞虎军态度明确,对史弥远和三衙嗤之以鼻,万弩手,又名淮东神劲军,驻扎在楚州,这里正是真德秀即将赴任的地方,毫无疑问也是双方斗争的新焦点。

    现在是不打也得打了。

    正当史弥远要言不由衷的决心建议北伐的时候,被他狠狠敲打过一顿的李知孝找来,表示有人想要见一见史相公。

    “是何人想要见老夫啊?”

    李知孝看着左右,都是亲近的自家人,低声对史弥远说:“是北方来的盐商。”

    史弥远虽然对李知孝的胡作非为有所预感,但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胆大到这种程度,要是自己见盐商的事被人检举出来,那可就不是流放海南或者贵州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李知孝,你好大的胆子,你想让老夫干什么?”史弥远压抑着怒气:“还不快滚出去!”

    李知孝虽然害怕,但还是压低声音对史弥远说:“此人明面的身份是走私盐商,但事实上是山东高俊的手下,此番是来和相公商谈有关淮北军事的,据此人说,高俊不愿意与南宋开战,希望能够想办法与相公促成和议,相公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只要能使两国和平,高俊愿意听从相公的调遣。”

    这话让史弥远大吃一惊,高俊的表态,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

    此时史弥远坐在太师椅上,好半天也不言语,李知孝有些难耐,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南宋实际上的掌权者。

    史弥远一点也不反对议和,如果金军中有一支部队能够跟自己唱个双簧戏的话,届时和议就将大有可为。

    但这毕竟是极有风险的事情,而且怎么看都不甚合理,史弥远甚至怀疑这个所谓的高俊使者会不会是郑昭先他们派来钓鱼的。

    但是史弥远的直觉告诉他说,此事或许大有可为,于是在外面等待了半天的赵昉终于得到允许入内。

    赵昉拜见史明远的礼仪有据有度,很显然是读书士子,并且久在官场之中,绝不是什么走私商人,这让史弥远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担心。

    “我听说你是那个山东高俊的使者,高俊果真要归想我大宋吗?如果不是的话,也就没什么可谈的了,我这里有刀斧手若干,直接将你扣下,押入临安天牢之中,等到击败高俊之后,将这厮一并捉住,让全天下人瞧瞧你等不忠不孝之人的模样。

    这点诈术为难不住赵昉:“史相公祸在眼前,何必苦苦为难于我。”

    “尔辈说客就喜欢妄谈福祸,我有何祸,且说来。”

    “眼下满朝上下皆有动意,要求北伐,我想史相公一定不愿意为人所指摘。但是一旦北伐,淮河两岸生灵涂炭,又岂是史相公所愿,我家郎君有好生之德,所以才和史相公谈着一笔交易。”

    “好歹我也是中国执政,执掌朝堂难道要和一个不忠不孝的北虏军将谈交易?”史弥远很不满意:“你们的高俊要搞清他的身份!”

    “我们家高郎君对史相公非常崇敬,也非常想促成两国之间的和平,我想这笔交易是有得谈的,要不然的话真到两军对阵的时候,您又打算怎么办呢?”赵昉目光炯炯。

    这也是史弥远最大的痛处,此时他又想起了十年前韩侂胄的死,想当年韩侂胄何等威风,为何一朝身死?还不是前线军将全灭,导致其威望大损,满朝文武皆望和谈,所以才函首以平息金人怒火。

    此番北伐,如若能得胜倒也罢了,一旦前线事有不济,十有八九又要有人想砍自己的脑袋,给金人消火去。

    在自己手下的三衙,比起韩侂胄时代尚且不如,真要两军对阵只能输得更快。

    看着史弥远面色的变化,赵昉知道这件事有门了:“不是小官夸口,我家高郎军劲兵三千,可抵宋军两万,山东境内无一敌手,淮北金军,我军为首。只要相公愿意与我等合作,那么一场仗说打赢就能赢,说打输就能输。”

    “这是何意?”

    “高郎君愿意出卖一些金军的情况,助史相公成功,到时候完颜珣必然求和。”

    这就是高俊的计划:出卖金军。

第二十四章 赵公旭牵引滔天计(下)

    从高俊的想法来看,促成和议,根本原因是为了保存实力抗蒙,既然如此,相比于出卖金军,当然是消灭一支宋军更有利一些。但是思来想去,必兰阿鲁带这样的人,就算是留在抗蒙战场又有何用?

    必兰阿鲁带、完颜赛不全军覆灭,一定会引起开封震动,届时再谏南征,完颜珣很可能答应停止南征。这就是高俊的计划。

    没过多久,赵昉就从临安传来消息,高俊急忙展开观看,却不住大吃一惊。

    史弥远主动要出卖宋军!

    这就是史弥远的打算:可以利用这次北伐的机会巩固三衙的地位,消灭一部分新军,到时候,在前线上三衙和高俊联手消灭新军,在朝堂上,史弥远差使薛极等人收拾理学门人,反正现在为了北伐,双方已经接近撕破脸了,史弥远也不用再捧着理学做自己的遮羞布了。

    为了这个目的,史弥远将会向高俊通报前线军情、各军的进军计划和防御配置,而高俊必须打得有分寸,不准动三衙,不至于威胁到史弥远本人的地位。

    尽管这个计划是高俊本人提出的,但是当他看到赵昉送来的回信时,还是被这个计划的邪恶程度所震惊,但仔细想来,主和派高层卖军队似乎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年在开封城下,唐恪等人就出卖了姚平仲劫营的计划,秦桧也多次向金军通报过南宋的行动,丘崈等人在十年前也是向金朝上下完全透露了宋军在淮河沿线的布置,甚至主动撤防,以策应金军的进攻。

    南宋的主和派首辅们卖国是有传统的,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史弥远向高俊透露了宋军三支部队的全部配置:淮东武锋军、神劲军、盱眙忠义军和建康府都统司,要高俊料理掉这群人。届时史弥远自然会在朝中展开清洗,以败军之罪株连群臣。

    尤其是贾涉,高俊做梦也想不到,史弥远极度想除掉贾涉,这一开始让高俊不能理解,但是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

    宋朝防范贵胄甚深,贾涉领兵疆臣,史弥远在内深深不自安。

    所以史弥远才对李全优厚甚多,无非是想让李全挑拨贾涉,反正李全是最被鄙视的北人,不像贾涉那样会威胁到自己。

    高俊颤抖着看完全信,在目瞪口呆的侍从们之中冲了出来,向着南方大吼:

    “史弥远!你这狗贼!!”

    高俊这才意识到,在史弥远心中,金人不是大敌,威胁自己地位的人才是。

    理学诸辈不满自己专权,和新军关系莫逆,一直积极筹备北伐,所以不惜卖国也要杀。

    贾涉本就耀眼,此番立下战功,很可能封侯拜相,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也要彻底出卖。

    投降派一如既往,从秦桧到史弥远都是如此。

    史弥远已经死了,高俊在愤怒中做出了这个决定:干掉史弥远。

    太平军被重新动员起来,向海州集结,潘正、孙庭各自被编为营,增加了一个旗的军额,并且设立相应的附属机构。

    高俊等待着敌军的北伐。

    一面召集军队,一面高俊开始向军兵普及对南宋的了解,在短短三天时间内,高俊口述、审核、绘图,王浍参与、审理,程辟带领四名书手奋笔疾书,完成了《南宋备览》一书,此书分为两编,上编《南家风物》,几乎是南宋的一本袖珍百科全书,略微介绍了南宋的历史、疆域、区划、官制舆服和农田物产。下编《太白要闻》则是对南宋军队编制、力量、作战习惯的全面讲解。

    连抄写带印刷,总算做到了每个都有两本,军使军典们又被拉到高俊这里上课,回去给军兵讲解。

    “南家的兵马,分为三衙、御前屯驻大兵、新军三部分。北宋三衙统率全国禁军,等到本朝南下,宋军几近全灭,南家又出了岳飞、韩世忠、吴阶、刘琦、张俊、杨沂中等人,各自收拢残兵,自成一军。由于事急从权,他们的军马没有编入三衙序列,而是独立成军。赵康王先后设立神武军、行营军来称呼他们。这些人是天会、天眷年间南宋军马的主力,三衙名存实亡。”高俊向高级军官们解释。

    “等到1142年……我呸,等到皇统二年,和议已成,康王冤杀岳飞,拆散岳、韩、张、吴的行营各军,将其中部分兵力重新补充到三衙各军当中,三衙恢复后,马军司从临安府北移建康府,称为马军行司。而剩下的行营军则分为十路都统制,改称‘御前屯驻大兵’。这十路分别是兴州、利州、兴元府、金州、鄂州、江州、江陵府、池州、建康府、镇江府十路大军,少则一万,多则三四万,都驻扎在大江以南。三衙和御前屯驻大兵是南宋的正规军。”

    “近世以来,宋军多设有新军,这些新军占用的是三衙或者御前屯驻大兵的缺额,但是听宣不听掉,往往由当地主政官员直接指挥,作为补充。十年前泰和战事,宋军三衙惨败,世人皆知三衙兵马不堪用,反倒是新军屡建奇功。最早的新军是广东循州摧锋军、福建泉州左翼军和江西赣州右翼军,后来又有湖北忠武军、湖南潭州飞虎军、淮东楚州武锋军、扬州强勇军、真州神劲军等等。”

    “所以咱们在淮南要面对的主要是这些军队:建康府的三衙马军行司、建康府都统制司、镇江府都统制司、淮东武锋军、神劲军、强勇军。池州都统制司和三衙步军也可能来援,要谨慎考虑。”

    一听说敌军如此之多,军将们都有些紧张。

    “敌军的编制和兵力,能说的不多,因为各军都有不少缺额,但是料敌从宽,我们就说南军的满额兵力。”高俊又回到了逛论坛那时,一口气报出了一连串数字:“马军行司,三万人;建康府都统司,五万人;镇江府都统司,六万两千人;池州都统司,一万二千人。还有武锋军一万四千人,用的是步军司的军额,剩余新军用的是以上部队的缺额。至于忠义军,根据俘虏所说,编制为一万六千人。”

    “一共是十八万四千啊!”楼升算完之后不由得惊呼一声,把太平军正军贴军全算上不过五千人,南宋仅仅在淮南的军马就是太平军的近四十倍。

    高俊点点头:“各位,以你们看,咱们有没有打到淮南的实力?”

    军将们都不说话,李铭率先站起来。

    “高郎君!几年前运河血战的时候,我是反对郎君的!那时候我怎么反对郎君,今天我就怎么支持郎君,天大的困难咱们都闯过来了,我没二话,就是跟着郎君走!”

    楼升、冯达等人纷纷起立,表示对高俊言听计从。

    太平军做好了对宋战争的准备。

第一章 醉中看剑,再动星文(上)

    江南,镇江府城外。

    镇江府是绍兴和议之后,宋军指定的十处屯驻大兵营地之一,也是宋军野战兵力的重中之重,兵额高达六万之巨,以至于时人云:“国家东南大防,俱在润(镇江)、昇(建康)、鄂三戎司。”此时,镇江府戎司这些士兵都挤在营地门口,彼此之间窃窃私语,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整个都统制司的中,低级军官们都在城门外列队恭候,过了一会儿,远处突然骚动起来,一个身穿青衣的老者骑着老马,在两名士兵左右陪伴下,向城门这边来。

    左边的士兵高高举着一面黑边红色辊底的旗帜,上面还垂着两面铜环。

    “毕爷爷来了,这是毕爷爷来了!”红色的人潮一阵涌动,所有的人都争相往辕门那里挤,这名身穿青衣的老者须发皆白,但是仪表威严,不怒自威,尤其是双眼炯炯,在人群里扫视一眼,所有的人立马觉得他注意的是自己,一下子都站的笔直。

    刚刚被调任镇江府戎司都统制的是淮东名将毕再遇。

    毕再遇,南宋骁将,却生不逢时,在他年轻时,宋金维持了四十年的和平,等到垂垂老矣,才迎来了开禧北伐。但是毕再遇是幸运的,他抓住了这次机会,证明了自己是最耀眼的将星。但是战后,韩侂胄被杀,三衙一片混乱,毕再遇心灰意冷,欲赋闲而不得,最终病死任上。

    金军贞祐南征早了两年,为毕再遇创造了第二次机会。

    毕再遇威风凛凛的审视着这些士兵,他的面色没有变化,但心里面感触良多。尤其是看到很多士兵只能穿着草鞋的时候,也忍不住深深的感慨。上次开禧北伐,宋军何等威武,却真应了辛稼轩先生的话,只赢得仓皇北顾。这几年来,史弥远专擅乱政,三衙管军尸位素餐,都统司连年不修,眼下的兵马装备气势甚至连开禧年间都不如,这让本来接到任命的毕再遇在欣喜之余,又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影。

    但是毕再遇没有任何拒绝任命的理由,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自觉寿数不会很长,只希望在死前为国家再出一把力气,能够回到军旅已经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将军,这就是我们镇江戎司韩蕲王的灵位。”几位军官向毕再遇介绍,后者即刻取来焚香,郑重的向韩世忠的灵位下拜。

    士兵列队欢迎之后,毕再遇升帐,开始详细核查眼下镇江府戎司的兵力有无。

    镇江府都统制司军额六万余人,楚州强勇军等占用军额一万多,故而营中应有士卒近五万,分为前、后、左、中、右、游奕六军,还兼辖镇江府水军,每军有统制一员、统领一到两员。

    陆军每军有五将,水军三将,每将约千余人,设立正将一人、副将一人、准备将一人,另有训练官、教头等人。

    将下有部,设部将;部下有队,设队将、押队、旗头等人。

    这么一套下来,层层点选校阅,毕再遇才清楚,眼下真正的兵力只有三万多人,其中能够披甲作战的还不到一万。

    然而,他知道,在武备凋零的如今,能凑齐一万军马已经是十道戎司当中最强的一路了。

    “毕老,中枢此次的军令是要咱们从楚州出发,与池州、建康、李全的兵马两路包抄在泗州前线的金军。”

    宋军北伐的计划非常神奇,各路大军分进合击,并不集中,各有各的目标,最为强大的镇江戎司,因为驻扎位置的原因,要和强勇军等挤着楚州去包抄泗州城外不多的金军。

    “真是胡言乱语,史弥远他知兵吗?”毕再遇的胡须抖动一下:“镇江戎司国之大器,怎么能用在偏路?而且戎司必须经过两个月以上的准备才能够北伐,老夫认为风险太大!”

    底下的军官们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虽然大家都没有听清,但表达的态度谁都知道,毕再遇也明白,这些事情不是在座的诸人能够决定的,语气也缓和下来。

    “我毕某人是何等人物,你们都应该知道,此番我也不多解释,我会尽量从临安那里争取时间,各位一定要抓紧储积物资,训练士卒。”

    在毕再遇还在积极锻炼的时候,淮东的各路军队已经开始向边境城镇进发,强勇军已经准备离开楚州城。

    得知宋军调动频频有北伐的倾向之后,金军立刻在淮河沿岸布置岗哨,这个时候大家才充分意识到缺少战马的痛苦,现在连布置岗哨都颇为费劲了,纥石烈志满怀感慨的说:“难怪以往和南家打仗,总觉得南家兵马调动缓慢,军令传输不畅,眼下缺了战马,咱们居然也一样了。”

    此时在他们江对岸,忠义军也接到了命令,必须严防死守,防止金军渡江。

    按照中枢的设想,盱眙军要充当当充当整个行动中的兜底和砧板,而宋军其余各部则像是敲打在砧板上的铁锤一样,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渡过淮河,将金军合围包抄。

    看完这个命令贾涉的心情和毕再遇一样,对这个计划也只有一个评价:“扯淡。”

    从北宋初期开始,宋军就对分道挺进,合围敌军有一种迷一般的执着,然而在马可尼发明无线电之前的时代,大军调动根本不可能协调一致,各路军马也很难互相策应,宋军分兵的后果,一般情况下都是被敌军一路一路的推掉。

    最为著名的无过是宋太宗雍熙北伐,作为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微操大师,赵二搞了个大迂回大分兵的计划,结果几路军马根本不能协调,米信、曹彬遭遇辽军连续重锤彻底战败,损失之重,赵二亲自飙车那次都不能过之。

    当然,在个别神将的带领下,这种战术确实打出了组合暴击,比如在1140年岳飞第四次北伐当中,岳飞麾下四路宋军齐头并进,从不同方向把完颜宗弼打得欲死欲仙,但那毕竟是军事天才才有的操作,之前之后的绝大多数战争之中,宋军的分道合击一般都被对手打成分道败退。

    看到中枢还没有吸取任何教训,摆出了这一份样子好看但很难执行的计划,贾涉心情的郁闷可想而知,此时他的案子上除了攻防命令之外,还有三份私人信件,分别来自史弥远、郑昭先和曾从龙,内容居然也都是一模一样的:朝廷虽然微微责罚于你,但是丝毫没有对你失去信心,只要你努力打仗,相公我一定在朝堂上为你美言。

    贾涉也只能勉强收拾心情,准备突如其来的北伐战役。

第二章 醉中看剑,再动星文(下)

    这种智障计划虽然是史弥远的功劳,但郑昭先等人并不反对,郑、曾均不知兵,不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平心而论,宋军的前进计划并不算太糟糕,但是如果金军能够通晓宋军的信息,在战场上单面消除“战争迷雾”的话,就可以寻找机会将各路宋军各个击破。毕再遇也看出了事有不谐,向中枢提出要求,给各路宋军一个月的备战时间,并且更改计划,集中兵力攻打宿州、徐州二地。

    然而没有人同意这份计划,郑昭先和曾从龙也希望毕再遇早日出兵。

    强勇军率先渡过淮河,从楚州北上,向宿迁进发。而李全的部队也与之策应,北上海州,吸引高俊的注意力,大有一举遮断泗州金军后路之势。

    由于缺乏对宋军北伐的预料,看着这两路军马向后方延伸,集中在泗州前线的金军一筹莫展,纥石烈志干脆提出,哪怕徐州丢了也行,大军立刻向前挺进,打下盱眙军,进军淮南各州,最后会师建康府。

    这种换家流的打法被蒙古纲所批评,而高俊则主动提出去守卫宿迁,对付武锋军。

    “温敦郎君兵马不多,能够办下此事吗?”纥石烈志得到消息后很诧异,据他所知,李全击败必兰阿鲁带之后,在迫近海州,而此时高俊进军宿迁,后方未免不稳。如若李全趁势攻破海州,就等于打开了一个北上山东的小小缺口。

    “以我的兵力,同时守卫宿迁和海州确实困难,我也得挑两个副手,不知可否将潘正的军马与我随行?”高俊倒也真不忌讳,直接回书向蒙古纲请求援军,并且点名要求潘正来协助,这里外里的意思大家都知道——老部下用的顺手。

    和蒙古纲一起驻扎在徐州的纥石烈志立刻表示支持,并且主动请缨一起前去,务必一战全功。蒙古纲考虑之后,同意了纥石烈志的请求,增添高俊的兵力,要求他守住宿迁。

    纥石烈志有仗打就高兴,事不宜迟,即刻离开大营,向东挺进至邳州一带,在那里还遇上了败退的必兰阿鲁带,两人旧有过节,此时相见,牙吾塔忍不住洋洋得意。甫一进城,就接到了高俊的快马传书。

    “好,好!”粗粗浏览一遍,牙吾塔立刻表示赞同,准备按照高俊的方案。和高俊合力对付武锋军。但是他也去信给高俊,提醒他不要忘记李全的威胁,如果只注意眼前的武锋军,不注意李全,说不准会吃大亏。

    然而高俊的回复却很有意思:“全力进攻武锋军,依我看,李全此人最爱保存实力,只要不给他一个太过明显的破绽,他是不会硬碰硬的。”

    纥石烈志挠挠头,觉得此说太过武断,但是温敦郎君一向喜好用兵行险,这倒也不奇怪,姑且先依着,万一海州丢了,想办法再打就是。

    高俊早就把兵马布置在沭阳,接到消息后火速行军进驻宿迁,此时,武锋军已经占据了桃源镇,扎下营垒,随即直奔宿迁而来。

    宿迁城内的太平军迅速的组织起来,准备与武锋军较量一番。

    参与宿迁之战的金军部队,主要是高俊麾下冯达、李铭、蒲察勇、裴真、贺万岁各部,总人数两千人左右,而正在进军的宋军多达一万两千。

    武锋军,总额一万四千余人,是南宋新军当中创立较早的的一支,早在宋孝宗初年就创设于扬州(扬州是个好地方,有王气!),后来移到紧邻淮河的楚州。

    绍兴议和,金人要求南宋不得在江北屯驻大兵,所以三衙和十道戎司均在江南,而新军却不在此列,一万多人的武锋军是南宋在江北最大的军队,也是改变南宋“守内虚外”的保守军事路线的主要工具,一向颇受重视。

    此时神劲军的都统制为柳充国,同都统制袁镜,以下分为四军,四员统制官:刘俊海、陈辞、徐规、季宗若。这些人打心眼里看不起三衙,当然也看不起三衙的头目史弥远。在他们看来,这群鹰犬之辈根本无什么可提的,一旦真的和北虏打起来,还是得看他们武锋军的。

    这支军马整体来比较亲近的文官是辛弃疾和他的朋友们,所以跟理学仕子们比较友好,在眼下的朝堂暗流之下,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军事信息已经被尽数出卖。拿下桃源镇后,留下季宗若和两千士卒,剩下的人直扑宿迁县。

    高俊与宋军的第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序幕,正当高俊不断派出觇骑,侦查宋军每日的行动时,这一日却又有人来报告说,有一位中年书生飘然来见,身上还带有何志也的介绍信。高俊连忙出迎,这人二十多岁,面容爽朗,说话带着河东口音,不是元好问先生还能是谁?

    “袁先生,相遇恨晚呢,相遇恨晚!”高俊勉强从板着的面孔中挤出一点笑容,给他指点一下周围的人,介绍了太平军的军官。

    元好问此行是应何智也的邀请游览山东,得知高俊在前线,心念一动,便前来观看太平军行军打仗的模样。

    让他意外的是,之前诚心诚意的高俊,初次见面的时候却显得烦躁又心不在焉,似乎并不欢迎自己,这让他疑窦丛生。

    还是陈秉彝看出了元好问的疑惑,偷偷告诉他说:“元先生千万不要见怪,我家主公前线军伍烦恼,已经十余天未展颜了。”

    “前线何事?”元好问以为高俊是苦恼于军务。

    “我跟随高郎君日久,多少了解郎君,郎君温和有雅量,行事坚决,但是胸中总有一种怨气,仿佛天下皆不入眼,不把这天翻个个儿,就决不罢休。为此,他可是眼睛里一颗沙子都容不下。”

    元好问捋着胡须,琢磨高俊也是只是狂人。

    “这次也不知怎么,高郎君接了自南来的一封信,当即痛骂史弥远,还说要带我们搅平淮南一十八万宋军,打下真州、扬州呢。”

    “十八万?”元好问有些吃惊了:“高郎君是不是怒气攻心?”

    “怒气攻心?不会,高郎君胸中不是怒气,而是怨气,他不是要与宋军战斗,而是想改变宋军,这点我太了解郎君了,对外,郎君南北征战,与黑鞑、契丹、南家都战过,对内则敲杀豪杰、均田免赋、齐男女、齿四民、兴教育,干这两种事情的时候,郎君的神情想法是一模一样的,郎君从来都是视外战为手段。”

    元好问有点感兴趣了,决定留下来看看宿迁战况。

第三章 临安暗流 宿迁烽火(上)

    临安城内勾栏瓦舍,一个艺人正在表演爬杆儿,引来行人的阵阵喝彩,在旁边的二层小楼上,几名客人看上去似乎是正兴致盎然的看着窗外的表演,但是他们交谈的话语却很少有人能够听清。

    “你们如果真的想买官仓的米,倒是也不难,卖出几十万大米倒是在王步军的掌控之内,过几日王步军会亲自到刁庄主庄上去拜访,届时再详细谈话。”

    在门口负责站岗的是蔡宁,尽管年龄还小,但是也听赵长史嘱咐过,这次密谈相当重要,让他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小心查看是否有人在偷听。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那边突然传来了巨大的吵闹声,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姑娘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就要往屋子里面钻。

    “你给我站住。”蔡宁一把拽住了她的衣服,像是扔铅球一样,把这个小姑娘推搡到另一边去。

    就在这个时候,楼梯那边已经跳出来几个彪形大汉,一看到这个小姑娘,立刻有人用手一指:“就是她,快把她带回去!”

    蔡宁觉得有些紧张,也许这是敌人的暗度陈仓之计,通过打闹吸引蔡宁的注意力,然后派人偷偷进屋查看偷听什么的。他赶紧用手敲了敲房门,里面的人立刻警觉的停止谈话,赵昉跟着出来查看外面的情况。

    那个小姑娘一见这几个大汉,立刻恐惧的叫起来,但是毫无作用,任凭她如何挣扎,还是被这几人轻松抓起,准备带走。

    蔡宁突然觉得这一幕特别熟悉,当初他在中都当流浪儿的时候,也见过许多拐卖到人家做奴做仆的女孩,逃走时也是被仆役如此追赶。

    “赵……赵东家,他们是拍花子的!”

    赵昉伸手要拦住那几名大汉,看着眼前此人气度不凡,这几名大汉也停止了脚步,为首之人客气的对赵昉说:“这位官人,我们干的是自家的事,这小姑娘是我家买的,不合让她逃走了,居然从真州一直跑到临安来,所以才前来教训她一下,吃您见怪了,我在这里先给您赔个不是。”

    赵昉在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在太平军的这段时间造访也接触了理学,对其中不贱人的思想非常赞同,人是不能被买卖的。看着蔡宁渴求的目光,赵昉却十分犹豫,他固然想要管这件闲事,但是自己身负秘密,偷偷埋伏在临安,万不可节外生枝。

    那几个人就要揪起小姑娘:“这女孩儿太硬,恐怕做不了僮仆,给别人做个教训好了。”

    赵昉当然明白这“做个教训”是什么意思,他血气上涌,真想上手拦住这几个人,把这小姑娘买下来,但是他实在是不能这么做。但是蔡宁忍不住了,持刀上前拦住这几个大汉:“你们休想!”

    这几个大汉惊异的看了蔡宁一眼,为首之人回头望向赵昉,意思是先生您是体面人,麻烦给我们点方便。

    赵昉咬紧牙关,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小子,还不退下。”

    蔡宁望着长史大人,心中千万不愿,但是毕竟他也是太平军的一份子,军兵的纪律还记在心中。

    正当蔡宁就要挪动脚步时,走廊那边响起了一声清亮的女声:“这小姑娘能从真州跑到临安?好聪明,我买了如何?”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齐望过去,原来正是勾栏的班主,这女子二三十的年纪,姿容风骚,彩衣华服,满头金银钗环,一扭一扭的上前,顿时一阵香风拂过赵昉面前:“反正这小姑娘如此硬,你们也难带回真州,不如卖给我吧。”

    小女孩异常恐惧的看着这个妖艳的女人,转头望着蔡宁,后者面红耳赤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似乎她比十五个黑鞑骑兵还难对付。

    这几个人断然想不到如此的事,嘀咕了一阵,为首之人说:“五万。”

    这价钱便宜得超乎想象,那女人即刻答应了下来,现场付了全款,为首的大汉还仔细叮嘱了她一句:”要小心,这小妮子滑头的紧,摸不着就要跑,要看好她。”

    “我自有办法。”那女人微微侧过头,似乎是抛了个媚眼,几名大汉顿时酥了半边,七扭八歪的走了去。

    爬杆表演已经结束,勾栏班主拉着小女孩的手回转,那女孩仿佛着了魔一样,一动不敢动,低着头跟着这女人走。

    “奴家名叫慕迪,诸位要经常来赏光啊。”她掩口一笑,冲着赵昉眨眨眼睛,此时的赵昉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点了点头。那女子出去向众人抱拳施礼,准备表演杂技。此时赵昉他们也没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大体情形已经商定,只等着王斌亲自到刁光斗的府上来商谈,两伙人匆匆散开,蔡宁还不忘远远看一眼那个女孩子。

    不过几日,王斌果然来到了刁光斗庄上,开始商谈贩卖太仓大米的事情。

    史弥远对财政的控制还是强有力的,主要依靠的就是李知孝和王斌这二人。前者现在掌管临安诸司财务,而后者掌管军旅物资,两者几乎已经垄断了整个临安的官方仓库。

    而对于王斌来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不用权力换钱那可真是王八蛋了,所以当刁光斗找上门来的时候,王斌即刻答应。一个是胆大包天的走私犯,一个是酒囊饭袋,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在刁光斗庄上的花厅里,王斌左拥右抱,喝着小酒,就在温柔乡中把事情谈妥了。临安仓库里面还有稻米70万石,刁光斗一次性买走20万石。

    赵昉也在旁边陪酒,对这笔巨额生意震惊不已,好歹没忘了职责,趁机旁敲侧击询问有关战争的情况,王斌这张大嘴没一点把门的,把史弥远被朝中诸人裹挟不得不放弃主和立场,调动军队北上的事说得一清二楚,顺道也把三衙之旅不堪使用,不得不动用新军的人,以及朝堂诸人对前线军队的控制竞争都说了个底儿掉。

    “这帮新军的头领都是郑昭先、曾从龙那二人的心腹,倘若真在前线立功,史相公反而越发吃瘪了,真是可气。按照祖宗法度,咱们三衙才是朝廷虎臣,现在却让那帮新军在前头争功,这是什么……”

    史弥远此时的心情很差,在中线战场上,湖北神武军和湖南飞虎军刚也来到就立下战功,反倒是马军司在黄州一次性就葬送了3000骑兵。满朝文武都以三衙为耻,以新军为功。

    “赶紧催促武锋军进攻,让高俊好好料理这帮人!”

第四章 临安暗流 宿迁烽火(下)

    对于武锋军来说,这次行军谈不上是享受,也一点儿也不风光,淮北已经是荒无人烟,梦想中百姓箪食壶浆、迎接天朝王师的景象没有出现。

    大河两岸荆棘遍生,一片荒凉,仿佛行走在鬼魅异域一般,让人心中不快,只有在河边上还略有些生气。袁镜忍不住对柳充国发牢骚:“史相公真是好打算,让李全就在咱们东边不远,立了功劳也好来抢。说是要攻克宿迁,进取邳州,咱们又没有舟师,怎么可能渡过大河去打北岸的邳州?还不是要给他戎司立功涨脸!”

    “也不要如此揣测,镇江戎司的毕再遇老将军可是百战老前辈,你虽然年轻气盛,但也不该如此诋毁之。毕将军也发觉了咱们现在准备不足,能够及时策应你我出兵已然不容易。”柳充国已经得到了消息,毕再遇在他们身后九天左右的路程。其实毕再遇希望双方稍微靠近一些,但是满朝上下都急于看见北伐成果,各位相公都一再催促武锋军快速前进。

    这支军队沿黄河向西北方向挺进,已经逐渐靠近宿迁。派去侦察的人走了一遭,宿迁城附近没有敌军大部队,但城内显然有一点人驻防,这让宋军心里多少有了些生气:敌军势力弱,但并不是没有,这种小小的刺激让他们更加打起精神,都希望一鼓作气拿下宿迁,功劳到手。

    宋军前锋两千多人在统制官刘俊海的带领下抵达宿迁城外,放火烧毁城外的荆棘丛林。

    烈焰腾起,却惊起了在林中埋伏的一千多名金军伏兵,这些人鬼哭狼嚎的逃进城内去了,宋军哈哈大笑,这种小儿科一般的埋伏根本难不倒武锋军。

    但就在这时,突然间刮起一阵大风,遮天蔽日的烟尘阻碍了宋军的视线,在这个机会,一直在城墙上观察形势的高俊看到了机会。下令出击。

    宿迁城门突然大开,金军主力部队出城作战。

    军兵们早就做好了出城作战的准备,早在刚才敌军刚刚抵达城下的时候,就有四个旗的太平军士兵全副武装的站在城门内的空地上,只等城门吊起就出去迎战敌军。

    城门大开,他们鱼贯而出。个别眼尖的军兵发觉,在城门边上,全军佐史陈秉彝正在低头计算。

    太平军行动极快,根据陈秉彝在城门口的统计,在一刻钟时间内,高家军从城门里冲出去1700多人,并且还一边行进一边布阵,等到与宋军靠近时,阵型已经基本组建完毕。

    在蔽日的烟尘当中,宋军似乎听到了远处人喊马嘶的声音,立刻就地戒备,以长枪扎住阵脚,从背后解下黄桦弩,准备向敌军放箭,但是铺天盖地的浓烟让咫尺之间也难相见。

    统制刘俊海一看情形似乎不大妙,立刻下令部队向后布置,准备退出这滚滚浓烟的,在视野良好的地方重新布阵,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就在白茫茫的一片烟雾当中,太平军的身影突然出现。

    宋军猝不及防,他们手中的弓弩不是为如此近的作战距离设计的,只能抛掉这昂贵的武器,转而拿起身边的刀枪。

    武锋军不愧是淮东强军,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斗志昂扬,与金军连冲三阵,但是眼下毕竟他们不擅长近距离肉搏作战,手中的刀枪也远远比不上太平军的精锐,尤其是当太平军后线部队祭出龙门大枪,劈头盖脸的砸在他们的头上和肩膀上的时候,宋军不可避免的崩溃了。

    在浓雾之中作战的好处是避免了弓箭的伤害,但是坏处是无法观察形势,宋军崩溃之后,太平军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而追击,反而呆愣了片刻,直到眼前看不到敌人的时候,大家才发觉宋人已经逃跑了,即刻追击。

    然而滚滚浓烟不辨方向,连追了两三阵也没有看到敌人在哪,反而有几个人差点被挤进大河里。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等到烟雾散去的时候,大家才点清了阵前横七竖八的尸体,足足有四百多具。

    高俊下令将尸体清洗焚香,准备在武锋军主力到来的时候将之归还。

    从桃园镇向宿迁进发的武锋军得知了前线部队的哭诉之后,才发觉宿迁的敌军实力不可小觑,但是淮东强军的骄傲使他们此时不能后退,柳充国决定继续前进。

    三月十五,武锋军主力部队抵达宿迁城外,开始了对宿迁的进攻。

    太平军是第一次进行守城战,但是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进行过多次各类防御作战,相比而言,守卫高高的城墙反而是最容易的一种。

    军兵们在城墙上放箭落石,倾倒大锅大锅的热水。而宋军也饱以弩箭加以回击,武锋军弩箭力道沉稳,极为凶残,最倒霉的受害者是燕宁,他在城头督战的时候被弩箭射中了下巴,最后军医不得不把他右边的牙齿全都拔掉,好不容易才将弩箭的箭头给取了出来。

    嘱咐燕宁一定要注意消炎,这段时间不要感染之后,高俊也亲自登上城头观察敌军,武锋军人数众多,气势也旺,而宿迁城相比于泗州而言却要小很多,不是一座坚固的城市。但是凭借着太平军高超的技巧,双方暂时达成了均势。

    看着城下营寨里的红旗招展,高俊开始慢慢揣度,什么时候发动反击才最合适。

    宋军连续七天发动猛攻,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城墙依旧高高屹立,这让宋军逐渐意识到城内的守军比他们想象的要多要强。

    柳充国和袁镜二人商量,是否就此退兵,但是淮东劲兵的骄傲使他们不能这么轻易选择退走。

    本来就是憋着一口气想要比过三衙而进军的,如果就这么在宿迁城下兵败,比起十年前在同样在邳州城下无所获的戚春又有什么区别?

    卯足一口气攻克宿迁!

    打到第七天,毕再遇已经跨过了淮河,开始向前线靠近,而武锋军也终于疲惫不堪,决定暂停攻势。

    当夜色降临的时候,城内的太平军已经准备完毕,高俊亲自检查了突击队的行装,郑重的向他们作了最后的嘱咐,等待城外的动静。

    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高俊在城西门树立了三支火炬。

    早在整场防御战之前,高俊给已经行进到邳州的纥石烈志写的信,计划就是让纥石烈志留在外围,而由高俊坚守城池。约定等到七天之后,纥石烈志再从外围踹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似乎纥石烈志不会来支援了,高俊在城上紧张的等待着,心里盘算着就算纥石烈志不来支援,宿迁也并非没有坚守之力,如果金军失约的话,就立刻突围而出。

    时间已经接近后半夜,就在这个时候,正在城墙上陪同高俊等待的祝东风突然把耳朵凑近城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包括高俊等人都立刻紧张的等待起来,随即祝东风确信的点点头:“有震动的声音!”

    城内的太平军立刻振奋起来,正在盘腿休息的突击队员们赶紧重新列阵,准备好武器,贴军们站在大门旁边,随时准备大开城门。

    很快,哪怕不用贴近地面,也能感受到外面的抖动,接着是远处的嘶喊声,原本井然有序的武锋军军营里立刻混乱起来,原来井然有序缓慢移动的火把上下翻飞,尽管看不太清楚,但高俊隐隐可以望见营地里面人影重重,敌军也发现了城外金军来袭。

第五章 一日之差,百年之愧(上)

    高俊立刻掷下令箭,贴军们即刻发力,城门缓缓的打开,突击队员们鱼贯而出。

    太平军素来有打夜战的传统,想当年,时全第一次来袭的时候,高俊就亲自率领军兵进行夜战突袭,击败了屯驻于西寨的敌军人马,高俊至今都记得,返回时冯达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只纸包着的烧鸡,问他要不要吃的那种表情。

    而在时全第二次来袭当中,高俊更是让军队强行军,将还没有赶到预定战场的时全打了个措手不及,搞得他全军覆灭。

    此时负责踹营的是冯达,他对夜袭已经是轻车熟路,有条不紊的指挥军兵们冲向宋军的各个营寨,很快整片营地就火光四起。

    纥石烈志亲自率领骑兵冲锋在前,一举杀进宋军垓心,宋军营地大乱,士卒们来不及披甲,就匆忙的爬出帐篷,到处寻找金军的踪迹,然而往往是还在茫然无措当中,就被身后捅了一枪。

    柳充国发觉事情不妙,立刻冲出帐篷,奔向马厩,下令升起帅旗准备迎战,但是宋军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纥石烈志亲自率军赶到,一刀砍断帅旗,柳充国指挥人马护卫,与纥石烈志战不得两三个回合,身边士卒彻底败退,束手就擒。

    统制官陈辞最擅长弓马,听到营寨里面异响,即刻披甲出帐,取来战马,恰好看见主帅被俘,不由得勃然大怒,挺起长枪直博纥石烈志。

    后者架好长刀,横枪相对,策马上前与陈辞交战,打了三五回合不分上下。陈统制一看不是头,拨马便走,纥石烈志长枪一挥,指挥军兵追上去,却不料陈辞早就弯弓如满月,回身一箭。

    纥石烈志万没想到对手有如此手段,纵然身着铁甲,那弓箭力沉,也投了进去,大叫一声,从马上摔下来。

    这一下举众皆惊,都慌忙来救纥石烈志,谁也顾不上陈辞。正当陈辞自以为得计,就要冲出重围的时候,身后一声大喊:“敌将休走,龚成在此!”

    又杀上来一骑,正是龚成,这是个会厮杀的,战不得两回合,龚成一挑,将陈辞手中长枪直接打飞。

    没了兵刃的陈辞叫声苦,急忙兜马要走,早有十数名军兵拿长枪围着,几个人冲上去,将陈辞揪下马来。

    同都统制袁镜也发觉了敌军劫营,赶紧指挥步兵们守住阵脚,收纳溃兵,把火把通通点亮,照亮自己的旗帜,宋军各部发觉之后,立刻向袁镜的方向集中,无移时得了三五千人。

    这些人开始缓缓挪动,似乎想要退出战场,但是在金军的不断强袭之下,挪动的阵型过于脆弱,太平军一个猛冲,打散了在挪动脚步时散乱了的刘俊海部,老刘挨了一枪,被绑缚起来。

    袁镜不得不下令士卒们重新站住阵脚,就地防守。

    面对这种情况,高俊果断给冯达传令,稳住袁镜,先干掉其他各路宋军,此时的战场形势已经逐渐明了,夜袭之下武锋军主力败退,主将被俘,副将苦守,三个统制官折了两个。

    太平军们即刻招展旗帜,大声呼喝让剩余宋军士兵迅速投降,太平军不妄杀。

    “这都是什么乔模样?冲过去砍一顿,剩下的人肯定就尿了裤子了!”纥石烈志对高俊的这种妇人之仁有些不屑一顾,他虽然不杀俘虏,但是对于败退的敌军可丝毫没有同情心,即刻率领骑兵冲了过去,一连砍了三四百人,剩下的人即刻慌乱,冲到高俊这里请求投降。

    但袁镜依旧岿然不动,天色渐明,宋军略略恢复了斗志。

    “不对付他们了,准备收军!”高俊传达命令,下令各部队缓慢集中,并且向纥石烈志传达了自己的意愿,这让后者目瞪口呆。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武锋军也算得上是南家精锐,此刻正是一举全歼的时机,怎么温敦郎君又要收兵了?”

    但是纥石烈志仔细考虑了一下:“也对,也对,刺猬不好吃,说不准还要崩掉颗牙。反正敌人只剩下点残军,不可能再围着宿迁了,他们是要撤退的,到时候再找机会嘛!”

    高俊亲自走上城头:“武锋军的健儿们,我很佩服你们的勇气,你们既然不愿归降,即可原路返回。”

    袁镜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金军确实收拢了,之前已经孤立溃散的其他各部武锋军们即刻向袁镜这里跑了过来,纳入军阵之中。

    袁镜仔细点选了一下,武锋军折损过半,现在只剩下五千人左右。

    但是既然敌军已然撤退,也别管有什么后招了,从刚才的突袭来看,金军来援人数决计不少,袁镜无可奈何,只好率军向桃源镇折返,一路上有惊无险,没有遇到其他金军部队的截击,终于赶回了桃源镇。

    士卒们都叫起来,要求赶紧开营门。

    然而只听一声木柝响,望楼上的宋军旗帜突然都被扔了下来,换上了太平军的五色大旗,潘正站在寨楼哈哈大笑:“武锋军的诸位,桃源镇我已经拜领了,季宗若统制官正在我这里喝茶,请各位领投别处去吧!”

    在武锋军攻打宿迁县的时候,潘正率军穿插过来,直捣桃源镇并且一举攻克。这实在是一个在巧妙不过的时机,如果早一两天五分均足够派出一支援军回头驱逐他们如果再晚两三天,那么毕再遇的大军赶上,武锋军的后方就安稳了。

    袁镜的脸色顿时一阵抽搐,武锋军的器械辎重全都在这其中,没了桃源镇的辎重,人马撤退到淮河这几天内都随时有可能溃散。

    “大家不要慌,我们假意约定投降,先拖住北虏两天。”袁镜决心:“按照事前约定的出兵计划,镇江的军队会在明天抵达桃源镇,只要我们能够拖住一两天时间,就可以跟友军前后合击!”

    袁镜召集军将们仔细备说此事,大家都点头表示赞同,金军敢于大胆穿插,必然是不知道武锋军后方有援,不然的话,谁敢如此用兵行险?

    袁镜立刻差遣了统制官徐规前往金军营寨,准备请降。

    潘正得知宋军准备投降的消息之后,立刻快马告诉了高俊,高俊在宿迁解围之后也没有歇着,已经点齐军马继续南下,准备和潘正前后合围武锋军,而负伤的纥石烈志在宿迁城内暂时养伤。

    在路上接到此信之后,高俊哈哈笑了起来。

    “此番武锋军归降,确实是可喜可贺。”陈秉彝在旁边说。

    “非也,非也,这群人不是要投降,而是等待着援军呢,你看看,投降前要做这么多准备,直到后天才肯打开营寨,这是等着镇江的军马来救他们。”

    陈秉彝不明所以,不知道郎君为何对宋军的布置如此了解,但是也不能多问。

    高俊下令军兵们即刻加速,准备合围宋军。

第六章 一日之差 百年之愧(下)

    高俊率领大军从身后出现一点也不出乎袁镜的预料——知道桃源镇被金军占领的一刻,他就明白金军肯定会前后夹击,将武锋军彻底摧毁。他立刻遣人送去牛酒饭食和全军花名册,表示要约定日期,斋戒沐浴,请求投降。

    派来的使者演技迫真,痛哭流涕地请求高俊看在同文同种的份上,一定要保护武锋军诸位免遭金人的屠杀,高俊暗道自己如果不是得到情报,早就被迷糊的五迷三道,准备接受投降了。

    高俊即刻对使者赌咒发誓,表示以个人荣誉担保,绝对不会动武锋军诸辈一根毫毛,只要他们肯放下武器投降,都可以全须全尾的回到南宋境内。

    两人折箭为誓,高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还喊得特别激动,而在他对面的徐规反而在发誓前稍显忐忑一些。

    满载着高俊馈赠的礼物,徐规都免不了有些感动,拜别而去。让人感到不安的是他前脚刚走,高俊的脸色随即垮了下来,黑着脸下令军队做好准备,当天晚上就要劫营。

    高俊这段时间脾气不好,这点大家都知道,底下几位将领都暗自叫了一声小心,各自回去,谨慎准备。军兵们很快被动员起来,偷偷在营地里备好甲仗弓刀,听取军官们对夜袭的安排。

    敌军只剩下五千人,但依旧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他们的营地依然安扎的很有规则,显然是希望在金军的强攻下支撑那么一天半天的。

    所以。太平军寄希望于夜袭的突然性。他们做了最充分的准备。而且动用了绝大部分力量倾巢而出发动这次夜行。

    又是一场激烈的突袭战之后,宋军在连番打击之下终于崩溃了,部队四散而逃,太平军撒出骑兵,到处追捕那些逃亡的宋军,淮河两岸一马平川而又没有百姓,士卒们纷纷束手就擒。

    统制官徐规抵抗的很激烈,在最后时刻掷出钢鞭,砸中了贺万岁的头盔,后者满脸是血的倒在地上,由于痛苦而大声呻吟还不忘大叫让军兵们抓活的。

    没了武器的徐规试图自裁,早被两名什将扑了上来,什将在太平军的序列中意味着武艺高强,是尖兵,是捉生,是全军的训练总教头,两个人轻轻松松地摁住了徐规。

    由于对敌军的夜袭考虑的不充分,宋军蒙受了巨大损失,袁镜眼看大势已去,也要拔剑自刎,被手下军将苦苦劝住,无奈之下率军投降,准备亲自跪倒在高俊面前,请求他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不要屠杀战俘。

    战斗结束了,高俊非常清楚,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战果,主要在于兵力部署近乎完美,大胆的将少量兵力放置在宿迁,保证了城池既不会攻破,也不会让敌人完全丧失信心,始终黏在城下。然后以主力部队外围袭击,而轻兵穿插在两路宋军之间。

    之所以能完成这样的打击,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史弥远提供了详细准确的军情,否则的话,借高俊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只在宿迁城内留这么点人,也不敢派潘正搞这种穿插。

    不过,一想到这些军情都是史弥远提供的自己靠史弥远打了胜仗,高俊心中的愤怒就更平添了一份。尽管打了大胜仗,但是他却一点笑容也没有,只是督促军将们做好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

    一仗就搞到了八千多宋军俘虏,远远超出了太平军的消化能力,所有的军官都被甄别之后羁押起来,而剩余的士兵则被招待一顿饭之后进行甄别。

    听说太平军的土地政策,愿意留在根据地当中的,高俊留下了五百人,剩余七千多人予以开释,可以自行返回南宋境内。

    在临走之前,高俊亲自出面向他们讲话,希望他们能够劝说宋军其余各部在面对太平军时,如果没有希望就不要再困兽犹斗,毕竟太平军确实可以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

    “如果你们打得好,占上风,我自然说不了什么,但如果你们事情危急,看着要打不过,不必听头目的威胁,把武器放下投降便是,说到底咱们也是一家人,不是其他人可以比的。”高俊很是诚恳的告诫他们一番。

    但是转过身来,高俊的脸色立刻又阴沉下去,他黑着脸,带领着全军的文案和后勤人员开始清点缴获物资,这一仗成效相当显著,缴获盔甲千领,大小弓弩上千张,其余各类军械无算。

    在高俊的授意下,陈秉彝拿出了一张白色的绢布,上面从上到下详细的列个南宋十几支军队的名称,陈秉彝定气凝神,饱蘸朱丹,在楚州武锋军的名字上打了个叉。

    柳充国等人还不知道本军已经被彻底判了死刑,在金军大营见到袁镜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得知整场战斗的原委之后,不由得捶胸顿足:“可惜呀,明明只差一天,毕再遇老将军就要来了!”

    金军迅速撤走了,回到了宿迁县城。第二天,毕再遇的舟师抵达了桃源镇,看到了战场的遗迹,询问被释放的士卒,得知战斗的情况之后,毕再遇迅速推出了宋金双方的动向。也不由得深为衔恨。

    “可惜呀,可惜呀,想来武锋军必然是想等我军到达,前后合,谁料着高俊居然又发动了突袭,我有愧呀。”

    此时高俊已经率军返回宿迁,并且看望了还在养伤的纥石烈志,所幸伤得不重,不大碍事。高俊倒有些担心纥石烈志主动提出,要将那陈辞杀了。

    果不其然,纥石烈志说了几句话就问高俊,那陈辞现在关押在何处。他要去见一见这些武锋军的被俘军官。

    由于高俊这段时间心情过于暴躁,一直没有去见这些被俘之人。今日纥石烈志主动提出,两个人一块儿去看。

    柳充国、袁镜、四个统制官、七个统领官、十四个正将、十一个副将、十五个准备将在战俘营里大眼瞪小眼,高俊这次将都统制和统制官这六人带了出来。

    让高俊意外的是,纥石烈志居然对陈辞以礼相待,连称神箭,让后者也很动容。纥石烈志表示,战场上的敌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不妨共饮一杯,叙述平生之业,英雄之志。

    高俊知道何时劣质这是在给自己机会招降这些人,所以尽管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打到淮南去的计划,他也不得不收十个心情换了大衣服,饮酒作宴款待这六人。

    而李铭、冯达二人也置酒,招待统领官们,沐白、赵永等招待正将以下的宋军将领。

第七章 前线吃紧,后方紧吃(上)

    虽然在宴席上宾主尽欢,但是所有的宋军将领都有理有节的抗拒了高俊招揽的意思。而在这六人之下的人虽然有些动了心思,但看到主将不愿意投降,也都表示拒绝,整体宴会劳而无功。

    宴会开到一半的时候,高俊就不耐烦了,但是在宴席结束之后,程辟来报,说是那个季宗若想要求见高俊。

    “在宴席上不肯带头,这会儿要私下来投降,真是想得美!跟他说,我不想见它,等到我消灭毕再遇之后会再开一次宴席,果真想归降的话,就当众说出来。”

    此时太平军还在分门别类的收理各项军用物资,处理的井然有序。一个年轻士子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潘正觉得奇怪,就上来询问他是何人,得知对方是河东才子元好问之后,潘正就连舌头都打结了,仓皇之间就要下拜。

    两个人攀谈起来,潘正虽然出身贫寒,但是在高俊手下却读了不少书,非复吴下阿蒙。他与元好问相谈甚欢,等到高俊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元好问已经给潘正取了一个表字彦真。

    元好问敏锐地发觉,虽然理论上来说,潘正与高俊平级,但是潘正对高俊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自开战以来,潘正第一次找到和高俊共处的机会,连忙给老首长报到,并且汇报了一下手下军马现如今的情况,张大春这个旗调拨给他指挥之后,潘正用得很是得心应手,现在部队情况良好,士气高昂,而且对高俊的忠诚丝毫没有减弱。

    说的一点都不错,眼下潘正的军马用的还是原装的太平军军备,以至于仅从外形来判断的话,根本分辨不出两支军队。

    相比而言,纥石烈志部汉族步兵穿土黄色军服,骑兵穿白色女真传统服饰,就容易辨识出来。由于五行德运的原因,宋军人马多穿红色,而金军多穿黄色。

    元好问敏锐地发觉了高俊与潘正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并开始默默思考,这个高俊的理想恐怕不只是封侯拜相那么简单。

    镇江府水师沿着运河向北进入淮河,出洪泽湖,与步军会和,毕再遇率领全军沿黄河北岸前进。毕再遇麾下马步军三万余人,可披甲作战者多达八千,其中还有一千马军。

    镇江府水师拥有大小战船六十余艘,士卒将近两千人,足以封锁大河河面,让河南河北的金军不能相顾。

    然而毕再遇却在船上接到了来自中枢的命令,让他抵达宿迁之后就按兵不动,等待扬州军马前来会合。

    “这是胡闹,宿迁小城如何容得了三万大军?”毕再遇看完之后异常惊愕,隐隐约约感觉到中枢的命令实在是太过荒唐,似乎别有图谋。

    所谓军令如山,谁敢违抗,但是眼下大好时机,如果不继续进军,停留在宿迁恐怕难逃厄运。

    稍作思考之后,毕再遇还是大声传令,要求继续行进,进攻邳州,并且与黄河北岸的李全联系,与之策应,海、邳两州攻下,则河东之事定矣。

    高俊根本没有理会正在进军的毕再遇,他非常清楚毕再遇已经得到了中枢的命令,应该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的麻烦,他在邳州和海州都没有留下一兵一卒,立刻率军南下,直扑在毕再遇后方的扬州强勇军和真州神劲军。

    战场上的重重迷雾对于高进来说近乎于单向透明,尽管由于协调原因,史弥远能够提供的情报和军队的实际方位多少有些差别,但总比眼前一团黑要好的多。

    通过史弥远的情报,再加上高俊自己撒布的觇骑,很快他也得知了这两支军队的动向。

    强勇军创立于宋孝宗时期,是以绍兴末年从北方逃难来的归正人为主体组建的军队,人数为5600人,这支军队强悍敢战,是在江北制衡忠义军的重要人手。

    神劲军同样创立于宋孝宗时期,原本是用于改善守内虚外、在江北不设置重兵的旧制而创设的民兵组织。曾经一度解散,但依旧保留番号,并且在必要的时候重新组建。曾经一度多达两万人,但是由于是在战事紧急的时候才会重新召唤,所以此时的兵力只有一万不到。

    总数近一万五千人的宋军已经渡过淮河,他们跟在毕再遇后面。新任的楚州知州真德秀送他们出城。

    此时真德秀还在筹措军备。淮南的情形尚好,在真德秀等人的努力下,尽管压力骤增,但没有激生民变。真的秀这段时间在淮南破除陋规,增强流通,种种做法深受朝野好评。

    而此时,他的学生也在忙碌,这几天频繁出入于楚州推官的家。

    “验:伤一处,下颌右侧,右上向左下倾斜,深七分,长三寸,前重后轻。”宋慈带着手套,翻检已经发臭的尸体,这是在真德秀的力争之下,才得到的开棺验尸的机会。

    洗清伤口之后,宋慈仔细验了伤口的形状,家属都忍不住别过脸去。

    “是剑伤。”这是宋慈的结论,他已经从尸体中得到了许多信息,但是此时并不能说。

    此时此刻,真凶还逍遥法外。费培和喻侠交换了彼此的信息之后分头行动。喻侠在楚州,而费培前往盱眙军,继续了解私盐案的真相。现在已经可知,淮东制置使贾涉手下的易佥虔勾结盱眙军当地官员,大举扣押官盐,并转化为私盐出售,获利颇丰。

    动静闹得这么大,其实贾涉也是知情的,但是眼下军情紧急、军费紧张,还要依靠私盐的获利养活忠义军一万六千多张嘴。所以,纵然贾涉知道易佥虔在其中上下其手。但是也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只要眼下军费供应正常,易佥虔从中贪墨一些,他也不打算多追究了。

    如果说贾涉的理由还情有可原的话,那么此时在临安,更加丑陋的事情正在发生。王斌已经和刁光斗达成了协议,并且在近期偷偷打开了太仓,无数的粮食装船北运。

    在高俊的想象中,临安作为南宋皇帝的行在,必然城池高固,储备广丰。但是照仿叙述的事实,让他大跌眼镜。由于仅仅是行在,杭州规格不高,依旧是北宋时期的城池规模,包括皇宫大内在内的大批建筑都在城墙之外,原本计划修建的外城也不了了之。

    而南宋官司仓库的储备也低的令人发指,对于一个南方政权而言,最佳的定都地点永远是南京,当初赵九妹选择临安作为行在,根本原因就是便于他去宁波坐船跑路上去海上而已。这种跑路落脚点的性质,使得历代宋朝皇帝对临安城的加固都不大上心:打赢了回开封,打输了去海上。

    先后买了三十万石粮食,高俊感觉自己甚至有希望搬空南宋内库。

第八章 前线吃紧,后方紧吃(下)

    又是在慕迪的勾栏,几个女演员正在演戏,她们的穿着绝对超出了南宋的风气底线,话语也不断的在打擦边球,围观之人甚多,很生热闹。

    赵昉和王斌的人还在闲聊,买来的粮食最多,想要全部带出临安等地却难,纵然王斌掌管禁旅一路放行,郑昭先等人也不是泥塑木偶。

    毕竟眼下史弥远势头不佳,要防止节外生枝,王斌虽然有信心,在万一出现情况后把事情都压下去,但是惹的史弥远不开心,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赵昉也谈到了自己的难处,眼下虽然购买了大量粮食,但是想要运出临安城实在是太难了。最关键的是赵昉自己不能雇佣脚力,这平添了许多难度,只能烦请刁光斗帮忙,而刁光斗的意见是,将粮食先放在他在临安涌金门外的另一个庄园之中。粮食暂且让刁光斗帮忙寄存着,等到仗打完了,形势变好之后再从海路运往山东。

    赵昉不大愿意,但是也实在没有办法。这次与王斌商谈也没什么结果,王斌不愿插手,只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已,咱们是标准的EXW模式,工厂交货,运输自理。

    正当屋子里面还在激烈交谈的时候,蔡宁却始终远远的眺望着一个小姑娘,被慕迪带走的小姑娘现在就在勾栏里面。也许是受到了善待,似乎并没有想逃走的意思,而是在认真的缝衣服。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感受到了投射过来的目光,她突然抬起了头,一下子与蔡宁双目对视,顿时脸上烧起一朵红晕,赶紧低下头去。蔡宁口干舌燥,感觉心扑通扑通的跳,也马上深呼吸一口气,用心继续站岗。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人监控了。一个蓝衣青年在楼下的勾栏里似乎是在给客人端茶倒水,但是在他漫不经心的表情当中却隐藏着一点光芒。赵昉与王斌手下的谈话,他运用自己的江湖技巧听得一清二楚。

    “要快点把这些事情告诉两位相公,不能让史弥远这种卖国狗贼再得意下去了。”他偷偷离开勾栏。

    听完此人的汇报,郑昭先猛击双掌:“倒卖太仓的粮食,我看史弥远这次有几颗脑袋够砍!言和,当初笠翁把你推荐过来,说你机敏能干,我还觉得那些江湖伎俩无甚大用,如今看来,是老夫错谬。”

    “承蒙相公抬爱,能在相公麾下尽一份力,诛灭奸邪,小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言和深深下拜。

    得到了言和的线报,得知史弥远走私,郑昭先大为振奋,此时武锋军战败的消息还没传到临安,如果消息已经到了的话,那么主战派威望大损,借北伐打击三衙成了一场泡影。郑昭先更是要把这件事当作唯一的救命稻草,准备用这件事扳倒史弥远。

    第二天,楚州,郊外的一条小路上,一个女子行色匆匆,他面容俊朗行动轻盈。最为显眼的是腰间挂着一把剑。

    然而在小路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面前突然从两边跳出来,四个彪形大汉,各自手持兵刃,腰间还挂有绳索,显然来者不善。

    喻侠小小的吃了一惊,立刻拔出剑来。但是其中一人开口说:“别费心思了,身后也有人,我们在边上还埋伏了十几个弟兄,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那你也得先问问我这位好姐妹啊。”喻侠长剑如虹,但是面前这四个人比吕家的武师可厉害多了,硬碰硬的打了几个回合,身后的几个人赶到,十几个人将喻侠团团围住。

    “你还是早些束手就擒为好,宋先生已经将你的罪状一一查清,你逃不掉了。”

    喻侠这次才是真正吃惊,把剑合上:“哪位宋先生?”

    这是一个友好的表示,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压低了武器,为首之人说。“当然是楚州知州真公的弟子宋慈先生。”

    “你们不是史弥远的人?”

    “当然不是。”为首之人说:“我等本是江湖人士,受过宋慈先生的恩惠,得以洗清冤屈,复为良民,所以愿为之效力。”

    “那么他是为了楚州推官的案子来找我的?”

    “此时,我等也不全知,但是宋慈先生嘱咐我们,一定要把你带回去,而且不要伤了你。”

    喻侠大方的说:“我可以去见他们,但你们别想用绳子或者是镣铐锁住,只要他答应我带剑见他,我就知无不言。”

    “妈的,喻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货,在几万人前面被骑……”身后一个人听见她居然如此怠慢恩公,不由得怒火万丈,直接骂了起来。

    “老七!”为首之人连忙制止,但是喻侠已经听得清清楚楚,顿时似乎丢了魂魄,手里的剑都掉到地上。

    “你……”这几个人有些拿不定主意,如果喻侠怒火万丈的话,他们倒也可以理解,但是喻侠似乎是害怕了,恐惧了,像绵羊一样。

    宋慈得知抓捕过程之后也长叹一口气,表示喻侠可以提剑来见,他绝不介意,但是玉霞却主动的去掉了剑,上来给宋慈长拜不起。

    “姑娘不必多礼。”宋慈是在自己居所的小院子里见的喻侠,刚才负责抓捕的几个人眼下都侍立在他身旁。“这里并非公堂也不是要审问姑娘,我只是想问清事情的原委。我想姑娘之所以杀楚州推官,是何私盐的案子不无关系的吧。”

    喻侠眼光猛地一闪:“宋先生怎么什么都知道?”

    “一切行动都会留下痕迹,有了痕迹就可以追本溯源。”宋词,本来想趁兴讲一讲法医学的原理,但是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时候只能有些意兴阑珊的拍了一下,十桌。“还是重点讲一讲你的事情吧,依我来看,姑娘不是杀官有罪,而是杀赃有功。但是这毕竟不合律法,且说说你都知道什么。”

    有了这句话,喻侠就意识到宋慈与她有相同的目的,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但是却隐瞒了费培的事情。

    宋慈很是高兴,楚州被杀了一个贪赃枉法的推官事小,但是查出私盐案,保全国库事大。

    他兴冲冲地整理了一下喻侠所说的内容,急忙去求见真德秀。但是整个知州衙门里的人都行色匆匆,面容紧张。

    真德秀此时在厅堂中,正在与旁人交代些什么,见到宋慈之后急忙说:“你来的正好,快随我到河边去。”

    宋慈一下子猜了出来:“多少?”

    “全部,神劲军和强勇军全部被包围了。”

第九章 水火相胜,宋金交兵(上)

    由于高俊的动作很快,以至于神劲军和强勇军被包围的消息比武锋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更早的传到了楚州——后者的信使还在赶回楚州的路上。

    整场战事的发展一点也不复杂,由于神劲军和强勇军乐观地认为前面有武锋军和镇江都统制的兵马开路,自己应该不会立刻受到金军的袭击,等到邳州分兵之后才有可能真正地面对敌人。

    这种轻敌的乐观心理在此刻造成了极大的损害,当李铭的骑兵扑上来的时候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敌军——太平军骑兵全都换上了宋军的旗帜。

    神劲军甚至没来得及给他们赖以为骄傲的弩箭上弦,就被李铭冲了个七零八落,随后又被太平军步兵踏破了行军阵形,主力彻底崩溃,死、俘三四千人。反倒是强勇军及时收拢了部队,就地组建了防御。

    太平军组织了两次进攻,但是没能撼动对方的队形。从全歼武锋军到踏破神劲军,太平军这段日子一直处在高强度的战斗行军当中,军兵们也有些力不从心。

    趁着这个机会,强勇军统制、神劲军统制收拢了军马,就地固守待援。

    不愧是江北强勇,宋军士卒们一边维持着战线,一边还在疯狂的举锹挖土,筑造了连绵的营寨和壕沟,就地建立了工事。

    在刚才的战斗中,高俊的左臂被流食咬了一口,盔甲坚固,无甚大碍。他负痛把箭拔出来,斡脱立刻要双手接过。对于太平军士兵来说,高俊简直就像神一样,这伤害了高俊的箭,还是烧了为好。

    看见敌军要建起营寨,高俊立刻重新上马,继续指挥作战。

    在急促的鼓点声中,太平军缓缓的前进了。步兵们按照传统队形,横队居前,纵队居后,向宋军营寨发动冲锋。

    在淮北泥泞的土地上,身披重甲的太平军步兵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涌了上去,他们的长枪密集如林,让对手简直无从抵挡,宋军在前排树立起高大的盾牌,并且用自己的身体牢牢顶住,太平军们只能双手举起长枪越顶攻击。然而,这使他们的身前出现了巨大的空当,而敌军的长枪手显然也不过放过这个机会,强勇军所使用的长枪要比太平军短一些,但是,一旦控制不当,太平军军兵们也很容易受到无情的刺杀。

    高俊明显的注意到太平军的冲击力减弱了不少,毕竟刚刚消灭完武锋军,部队还没有得到及时充分的休整,大家的体力有所下降。

    淮北运输艰难,这些日子的补给也一直维持在普通水平,没能给士兵们补充更高的营养,也难怪今天会如此气力不支!外人尚且看不出来,军将们倒是一清二楚。

    赵永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宿迁之战后,赵永被高俊钦点为军使,他也是太平军上下第一位从文职军典上任的军使。在此之前,太平军上下普遍认为军典是从军文人的职位,他们懂军法、会写算、能说教,干一些文职工作,但不适合作为一军首长。但是高俊还是点了赵永的将,希望他能够破除这种成见。让大家看看诗书男儿带吴钩是什么样子。

    眼看着战斗陷入胶着,赵永时刻在心里评估自己手下的形势,终于下定决心:“从咱们这个方向开始突击。”

    他的决定并不是在战场上违背指挥官的调度。在之前的军事学习中,高俊提出,遇到这种焦灼情况,军使如果通过判断,认为敌方薄弱点在自己这里,是可以主动率军突击的。左右两侧的军使也应该随之配合。

    动脑子打仗,总结经验打仗,这次不需要高俊的调度,各位军使不断地在心里重复自己的责任,赵永下定决心,狠狠向前推进。

    太平军的盔甲厚重方阵集结起来像是一块坚不可摧的铁锭,宋军虽然也装备不错,但终究无法与太平军相抗衡,他们在太平军的攻势下一步一步的后退。

    神劲军统制官陈僧岩几乎抱定了放弃生命的打算,决心以死报国,无论如何也要咬下金狗一块肉来。他在阵前左右驱驰,哪里最危险就顶在哪里,看到赵永这边发动冲锋之后,立刻催动战马,迎面赶上。

    神劲军们发出了最后的呐喊,他们拼劲力气,跟随统制官顶住,而是在他们身后不到几尺远。无数士卒正奋力地挥动铁锹,一锹一锹的挖着壕沟。

    太平军毕竟在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得到了充足的营养,尽管一时间气力不支,但是当战斗进行了一个时辰以上之后,他们的后劲依旧绵延不绝,但是对面的宋军已经精疲力尽,开始松垮。

    太平军的强攻是不计伤亡的,高俊亲自冲到阵线前面,大声鼓励军兵继续向前。一开始他的左手因为刚才的伤有些疼痛颤抖。但随着一声声的嘶吼,巨大的力量似乎贯穿他的全身,让他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痛觉的感知。

    就像是陈秉彝所说的那样,高俊心里确实有一股怨气,必须要发泄出来。

    “高郎君已经站到了最前面,咱们还有什么可说的?”沐白不失时机的大喊。

    裴真身中两箭,但依旧不退,率领军兵与敌军血战。

    陈僧岩力尽,但依旧奋战不止,连杀太平军三人,血流满袖。就在这时,郭延嗣瞄得亲切,发来一箭,顿贯其胸。

    就趁着这个机会,赵永发一声呐喊,第一个冲到前去,全都军兵随他冲锋,一举突破了敌军的阵线。正在挖掘壕沟的士卒们躲避不及。被成批的砍倒在工事旁边。

    太平军步兵前方横队后方纵队的优点显示了出来,突破一点之后,随之扩大缺口的力量似乎无穷无尽,一下子把整个宋军的阵型撕开,大批宋军不得不跪地投降。

    但是强勇军依旧岿然不动,只是缩小了自己的防御圈,变成了一颗砸不烂的铜豌豆一般。

    太平军的攻势终于还是弱了下来,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高俊暂时鸣金收兵,安下营寨,幸好眼下敌军也只剩下七千余人,只要把守住几处要害地方,敌军就算突围,各路部队起码还可以互相策应。

    太平军主力四千人驻扎南面,潘正两千人在西,纥石烈志五千人在北。

    事实上,如果宋军今夜突围的话。太平军主导的薄弱的包围圈无法有效阻拦,但是在白天的战斗中,由于金军的突破过于迅速,以至于宋军对敌军的人数没有清晰的认识。他们又寄希望于毕再遇、武锋军能够回师,消灭这支大胆埋伏在淮北的金军。

    这个判断失误这是他们的遗憾。

第十章 水火相胜 宋金交兵(下)

    身为太平军的佐史,陈秉彝每天的日常任务之一就是在安营扎寨之后,前往英灵帐焚香祷告。

    这顶帐篷位于高俊的寝帐后面,里面供奉着兵祖蚩尤、武成王吕尚和历代名将,以及太平军战死军兵的牌位。由于阵亡军兵太多,这里已经容不下去,不得已只能合祀。

    春季的风从东南面吹来,北方人总说只有夏冬两季,春天太短,一阵风来就暖似一阵,等到风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夏天了。旗帜在风中猎猎飘动,尽管是黑夜,依然可以瞧见它们暗色的轮廓。

    太平军一向使用黑旗,北方游牧民族固然有这个传统,金人也喜欢在军队中打起黑旗来。按照汉代以来的五行相生理论,新的王朝是在旧的王朝的德运上相生而成,宋为火德,火生土,则金为土德。

    但是在军队中和民间传说里,却依旧使用五行相克理论,既然宋是火,那就要用水灭掉这火。水的政策是黑色,所以,无论是辽军还是金军,都大量的使用黑色旗帜,表示以水灭火的意思。

    而在南宋说书人的民间传说里,宋仁宗曾经梦游天宫,见到一红一黑两人对弈,身穿红衣者乃是大宋太祖霹雳大仙火德真君艺祖赵匡胤,身穿黑衣者则是大金太祖水德真君武元皇帝完颜阿骨打。下棋的结果是黑色获胜,故而金能灭宋。

    大概是赵匡胤穿的衣服的颜色好,所以宋在南方依旧还续了一百五十年国运。

    主持完祭祀的陈秉彝刚刚出来,却发现宋军的营地里,火光似乎在跳动,正在他疑惑的时候,望楼上已经敲起了钟!

    有无数的宋军士兵,很多人都没有穿戴盔甲,也没有打起火把,正在向金军营地冲来,这是敌人的敢死队!

    整个太平军的营地立刻忙乱起来。军兵们纷纷架起弓弩,向一望无际的黑夜里面射箭。太远的地方实在是看不清,只能凭借偶尔盔甲反射的月光确定敌人的位置,一轮箭过后,前方却响起了哀叫声:

    “别打了,别打了,我们是来投降的。”

    巨大的火炬被点了起来,一下子把黑夜照了个通透。前方果然有很多宋军士卒,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穿了盔甲,甚至大部分人都没有带兵刃,他们瑟瑟发抖地趴在草地里,嘴里不断喊着自己是来投降的。

    “穿盔甲的把盔甲脱掉,爬过来!”太平军营地里忙了起来,全体军兵披上盔甲,结束了他们短暂的休息,准备以应对突发情况。

    李铭身骑白马冲到敌军之中,点了两个看上去机灵的人随自己回去,由高俊审问。

    得到的情报非常惊人,宋军之中发生了内讧,神劲军已经决心叛逃。

    在今天的战斗结束之后,强勇军对自己的表现非常得意,而对神劲军嗤之以鼻。到了晚上,由于神劲军主将阵亡、辎重尽失,没有办法生火做饭,不得不请求搭伙。

    而强勇军统制却下令,不准与他们饭食,还声称这帮败军之将应该送回去治罪。刚才,强勇军营寨里突然传来消息,让神劲军部将以上的军将都去议事,不少人怀疑这是要趁机将他们抓起来,送回去治罪。

    神劲军决定脱离营地,向金军投降,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此时宋军营地大乱,还没有脱离的神劲军和强勇军发生了火拼。

    “郎君,这是大好机会,咱们赶紧冲上去!”

    “郎君还是小心,这也许是敌军的计谋。”

    正当大家莫衷一是的时候,高俊又问帐下的俘虏:“强勇军统制官是何人。”

    “是,是许国官人。”

    “哦?”高俊皱起眉头,许国现在不是应该和扈再兴、孟宗政一起,在襄阳对付仆散安贞吗?怎么会在淮东?

    高俊再次详细询问这许国是何人,俘虏们知道的并不多,七拼八凑起来,高俊也大概猜的出来:还是由于自己的蝴蝶效应,忠义军失败太快,所以朝廷从湖北调来许国,这倒也是应有之义。

    “如果是许国的话,这种事情也不是干不出来。”

    许国和刘琸两个人是如何用一通骚操作把淮北忠义军全部逼反的,高俊还记忆犹新,这种军事优秀政治零分的傻蛋,在南宋一点也不缺。

    在被包围的情况下还闹出内讧,确实是许国的风格,高俊主意已定,下令进军。

    潘政和纥石烈志看到高俊进军,也即刻率兵前进。已经大乱的宋军营地组织不了有效的抵抗,金军迅猛的杀进核心地带。

    但是强勇军们在被分割包围的情况下依旧组成小块,试图负隅顽抗。

    “敌军分为七部分,那咱们就一个一个的打!”高俊站到了营寨的望楼上面。

    “蒲察勇,带领你的旗突破这股,看见那面旗帜了吗,许国应该就在那里,处分了他,咱们就赢了。”

    蒲察勇估摸了一下,点了点头,领命而去。率领他的军兵向宋军主阵发动了进攻。

    许国万万没有想到神劲军居然会投降,一时间惊慌失措,金军打进营地来的时候,他连盔甲都没有穿戴齐全。

    眼下只能叫苦不迭的率领士卒利抗敌军,虽然升了帅旗,但是许国没有盔甲,一时间不能上阵,宋军不知主帅情况,士气低迷。

    蒲察勇搏了上来,主阵宋军无力抵抗,一名还骑着马的正将奔到许国这里:“事情危急,统制为何不上阵鼓励军心。”

    许国指了指自己身上白色的睡衣,意思是自己穿成这样上阵是给士卒们下劲。

    这名正将咬了咬牙,飞快的摘掉自己身上的盔甲,亲自为许国牵马。

    关键时刻,许国果然表现出了大将气概。在阵前鼓舞三军,顿时宋军士卒欢呼雷动,其他被分割包围的宋军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附近的友军欢呼,也知道必然有捷,也士气倍增。

    高俊咬着牙看着被分割包围的送进的情况,如果今晚拿不下他们,最迟到明天晚上,毕再遇的前锋部队必然会抵达此处,到那个时候就真的完了。

    高俊也披甲上马冲到阵前,决心这次要第一个冲锋。

    “指挥使万万不可如此。”潘正拉住了高俊:“指挥室是全军主将。在阵前鼓舞三军即可,万不可亲冒锋矢。如果指挥使只能用这个办法来鼓舞士气的话,以后该怎么办,难道每次都要指挥使第一个冲上前吗。”

    高俊同意潘正的想法,并没有冲锋向前,只是在各军阵地之间策马奔驰,鼓舞军兵们继续前进。

    许国已经清楚了情况:敌众我寡,还被分割包围,到天亮的时候迟早是一死,看到眼前的高俊,他决心用命玩一把。

第十一章 宋军之败,弥远之得(上)

    正在阵前的高俊突然听到宋军们一声暴喝,直直的向自己正面冲了过来。他意识到这是许国要进行最后的冲击了,干脆立马不动,把手中的长枪插进脚下的泥土里,大声喊道:“兄弟们,我人就在这里不动了,如果你们后退的话,就让我被南家人干掉好了。”

    太平军的重甲步兵们立刻挤了上来,宋军进攻的势头确实很猛,所有人都不要命的一样的把长枪上下飞舞,哪怕是一换一也一定要冲锋向前。

    “赶紧把盾牌布置到前面,不要让他们一换一,别给他们光荣效死的机会。”高俊很清楚,这种一往无前的勇气不可能维持太长时间,只要顶过这一阵,胜利就属于太平军。

    “你们可要当点心,我要是死了,愤怒的潘刺史一定把你们的脑袋都揪下来。”高兴的话,引来了一片低低的笑声。重盾牌已经布置到了前面,宋军发现金军并不打算杀死他们,只是不断的磨掉他们的耐性。

    眼下高俊就像是熬鹰一般,让这群乱踢乱蹬、桀骜不驯的宋军慢慢精疲力竭,安静下来。正当计划快要完成的时候,只听远处一声霹雳响一支羽箭飞了过来,直直地插进高俊重甲保护的脖项之中。

    潘正在忘楼上看到此情此景,登时大吃一惊。

    高俊也吓出了一身冷汗,差点晕倒,斡脱非常机灵的挤到高俊旁边扶住他。高俊颤抖的把箭拔出来,这只利箭射穿了盔甲,但也耗尽了势头,在高俊的皮肤表面停了下来,只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记。如果发箭人力气再多半分,高俊此时已经命丧黄泉。

    张大春、路哲二人发现发箭之人在他们两军的包夹之下,不由得又羞又气指挥军兵快速前进,吃掉这伙儿敌军。

    陈秉彝已经清点了之前投降的神劲军俘虏,并且挑选出了三十多个人,带到两军阵前大声喊话,要求宋军投降。

    眼看着天色快亮,宋军终于彻底丧失了斗志,除了许国所在的一路之外,都已经投降。

    高俊在阵前大声宣布太平军的政策,以及太平军的理想,并且不吝惜对强勇军的溢美之辞。宋军纷纷低头叹息,他们疲惫不堪,不想再战了,而太平军看上去也不像其他金军那么可怕。

    许国痛哭流涕,要求左右两边的人将自己杀了,提着人头去降,左右军士谁能忍心?三军泣下,惨不忍睹。

    天已经亮了,只剩下这不足一千的强勇军未降,纥石烈志不耐烦了:“儿郎们都累了,早点打完,让大家休息。”

    高俊却心有计较,他很想收编这些强勇军。

    王浍给高俊的建议之一,就是在这段时间内尽可能萃集南北精英,为北伐做人才储备。高俊对这一点深以为然。刘备屡败屡战,辗转数十年,猝然能成一霸,汉中、荆襄两战,名震天下,鼎立一足,就源于在之前的几十年中,虽然屡战屡败,但是却从幽州到益州、从徐州到荆州延揽了一大批人才,一时精英,并在其中。

    眼前的强勇军是淮南劲旅,高俊下定决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已经到了早上,太平军大部分部队都已经回营休息,只留下部分人马继续包围着阵中的宋军。

    宋军士兵们饥肠辘辘,已经不堪再战,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一名军将仅带着一名侍从,推着一辆小木车过来。上面摆放着四个木箱,用白布盖着。

    “你是何人?”许国大叫。

    “我是太平军节度使高俊,来和诸位聊聊,知道大家都饿了,送些饮食过来。”高俊慢条斯理的推着车。

    许国本来想命令士卒们放箭,却猛然发现手下的表情不对,他忍不住长叹:“军心丧矣。”

    高俊靠近了宋军,他没有穿戴盔甲,只有一把金刀傍身,给宋军士卒发了些吃食,毕竟主将还在,谁也不敢轻易接过去。

    “许国将军在何处?”高俊询问。

    士卒们连忙引见,许国无可奈何,决心最后试一试,下令士卒们变阵,外围捏着一把汗的太平军们只见宋军阵型一变,一下子换做圆阵,将高郎君包裹在中间,看不见踪影了,顿时吃了一惊,纷纷拿起武器,准备上去营救。

    斡脱走了出来,高声告诉太平军同袍们不用惊慌,高郎君马上就出来。

    在阵中,许国与高俊二人坐定,高俊突然先施一礼:“请许将军助我攘除鞑虏!”

    潘正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一刻钟比三个时辰还长,正当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前去一看的时候,宋军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许国跟在高俊后面,两个人走了出来。

    潘正顿时松了一口气,太平军军兵们也欢呼雀跃,不少胆大机灵士兵已经走上前去,安慰宋军不要颓丧,赶紧去吃些东西。

    许国决心帮助高俊南下,先做掉史弥远。强勇军不分家,精选八百士卒,分为两旗,听从高俊指挥。剩下的人,也都送往海州屯田。

    神劲军士卒们也精选出二百人,新编两都,加上武锋军编成的两都,编为一旗,交给潘正原部将郝思文。

    神劲军剩下的精勇补充进其余部队的缺额。

    陈秉彝拿出白绢,蘸得朱砂,在扬州强勇军、真州神劲军上各打了一个叉。

    楚州的探子找到阵地附近,却发现太平军已经准备撤走,而阵中也没有厮杀之声。他们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回去禀报,楚州城内的气氛降低到了冰点,所有人都认为:敌军既然连强勇军都打败了,那么之前出动的武锋军和镇江都统使司的屯驻大兵也必然全军覆灭,洪泽湖以东已无宋军。

    楚州立刻行动起来,在真德秀的安排下布置防御,整个城市鸡飞狗跳,对于私盐案的查处也慢了下来。

    毕再遇的回援也在一天之后抵达,然而此时友军已经全军覆灭,太平军控扼在楚州和宿迁之间,阻止毕再遇回师淮南。这让毕再遇不由则异常震惊,敌军居然灵巧的见缝插针,准确的估计到了各路宋军的不同力量,这几次行动仿佛是开了天眼一般。

    正常的将军是不会想到绕过毕再遇去攻打他身后的弱旅的,这样太过于冒险,除非对宋军的行动了如指掌,否则根本不可能如此做,如果敌军的将领不是一个疯子的话,毕再遇想到了最可怕的可能性。

    被毕再遇怀疑的那个人此时正在自己的宅邸里面休息,此时他还没有接到三路宋军覆灭的消息,不然一定会开心的笑出来。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放手对付郑昭先等主战派人士了。

第十二章 宋军之败,弥远之得(下)

    临安,赵昉终于等到了太平军在江南的另一位重要潜伏人物:孛涅察尔。

    在之前的时间里,孛涅察尔一直在建康到扬州之间活动,串联走私商人,进出口各类大宗货物,直到最近才终于躲开了路上的重重障碍,前往临安与赵昉会合。

    几个月时间不见,孛涅察尔看上去已经完全是地地道道的汉人了,此番两人相见都是分外高兴,有了孛涅察尔这个了解生意经的人帮助,赵昉收购粮米的计划将会更加容易,但是眼下依旧是运输困难。

    当赵昉把这个困难告诉孛涅察尔的时候,后者却略微摩挲下巴,似乎有些想法。

    “运输困难,主要是我们调不起充足的人手,但是如果想的话,赵长史,我想是可以请到一批人来帮忙的,而且我们可以把这些人带到北方去。

    这让赵昉有些奇怪:“你现在也是秘密行商,怎么调集人手呢?你可知道有什么人能来帮助咱们?”

    “茶商,是淮南和江南的茶商。”孛涅察尔说:“他们有很多兵马可以帮助我们。”

    茶叶一直是宋人的痛,早在北宋初年,茶法积弊就导致了四川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即著名的李顺、王小波起义,之后在淮南和江南的茶叶采购也屡屡闹出矛盾。南宋政权成立之后,与对北方实行物资封锁,而中国人早就形成了饮茶的风俗,仅仅是河南陕西两地,每年的茶叶采购额就在30万两白银以上,巨大的利润促使许多人走上铤而走险的道路,而茶商们为了生活,也不得不把茶叶想方设法的卖到北方去。

    这种高风险高利润的生活促使茶商组成了武装团体,这些人平时是茶农,行商的时候就带上刀枪和弓箭,在头领的指挥下,想方设法从淮河淤浅干涸的地方越过边境,将茶叶卖到北方。和北方的私盐武装一样,在沿江沿淮的地带,茶商武装力量极为强大。

    “我认识两位茶商兵马的头领,都是很可靠的人。”孛涅察尔向赵昉讲述:“还是在去年的时候,那时我来到淮南不久,有一批货被附近的盗寇抢走了,一位跳河者向我推荐了茶商首领苏赖子,这个人是温州一带有名的茶商领袖,即使是官军也不会轻易招惹他,此人也经常为乡邻主持公道,所以我去找他谈得很投机,他想方设法帮我追回了这笔货物。

    另一位头领是洪州(江西南昌)人,名叫熊果儿,常年在浮梁一带活动,我也是去年前往江西的时候才得知此人。

    这两位头领各自都有两三百号人,虽然所作所为算是不法之事,但是能够约束手下,平时种茶,行商的时候才拿起刀枪。我不太懂得行军打仗的事,但是我看这点是和高郎君的理念相符的。”

    孛涅察尔的叙述让赵昉欣喜若狂,如果真有这两人相助的话,将30万石粮食送往秀州装船倒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这段时间,在孛涅察尔的帮助下,赵昉又收购了城内不少粮商的粮食,临安的地皮都快被刮起来了。与此同时,两人发下拜帖,邀请那两位茶商来临安相会,有大买卖要做。

    也是在这段时间内,武锋军战败的使者终于狼狈的逃回了楚州,洪泽湖以东的宋军尽败的消息飞速传遍了两淮前线,自然也到了盱眙军,贾涉闻言大吃一惊,淮东惨败的话,金军可以围攻楚州,从清河口南渡,兵锋甚至可以直达真州和扬州。

    “现在只能看看毕再遇老将军能不能治得住这支金军了。”贾涉赶紧发布命令,在盱眙军内继续签民为军,征发粮食,防止泗州金军有可能的袭击。

    费培这段时间在盱眙军也算了解的比较通透了,看到招募人员的文榜之后心念一动,仗着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常和县学的学生们一起进行射艺留下来的体格,决心参与募军。费培觉得自己能写会算,怎么着也能当一个小头目,那样的话就有机会了解贾涉运盐的真相。

    而与此同时,建康府的兵马在洪泽湖以西打了胜仗,已经攻克了宿州,蒙古纲率军脱逃。战胜的欣喜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得知淮东前线出了这么大的情况,这让宋军颇为踌躇。

    这些消息飞快的送到临安,史弥远闻之大喜,意识到清理部分主战派人士的时机已到,即刻命令手下开始聒噪,表示主战派主战误国,导致损兵折将,坏了许多生灵,不若趁此机会迅速与金军和谈。

    郑昭先和曾从龙接到消息,也顿时惊了半晌,好半天不得言语,片刻之后曾从龙才沉痛的说:“想不到兵马竟如此不堪一击,真不知金人到底是有何能耐,让我等筹划之功,化作一场泡影。”

    郑昭先没有回答,这战败突然又诡异,他似乎已经嗅到了某些不寻常的气息。但是此时已经不由得他细想,也没有功夫让他去查询来龙去脉了,就算史弥远真的再次卖国,眼下也绝无半点马脚可露,想来想去,郑昭先只能破釜沉舟。

    “想要说咱们误国,那咱们不妨先说他误国,不就是比谁喊的声音洪亮吗?我就不信圣主分不清黑白曲直,曾兄莫慌,我这里已经捏住了史弥远的把柄!”

    郑昭先把言和所探听到的事情一一与曾从龙被说一遍,后者闻言大喜:“纵然史弥远权势熏天,这等卖国行径还是人神共愤,圣主必然将此人治罪。”

    “史弥远毕竟权势熏天,三衙管军皆为其所用,我等还是要细致一些。一方面要收集证据,另一方面也要让听从朝廷号令的兵马入京,防止史弥远和他的党羽狗急跳墙。”

    “这么说来,郑相公已经有所预备了?”

    “没错,我已经计划让三支新军入京护驾。”

    曾从龙吃惊不小,郑昭先所要调用的,正是之前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各自驻地的三支新军:福建左翼军、江西右翼军和广东摧锋军。

    这三支兵马创设已将近百年,是不亚于三衙和屯驻大兵的老牌军队,将之调入临安是前所未有的举动。

    但是郑昭先已经下定决心提出此等建议,他相信史弥远现在正在自鸣得意,应该不会有所怀疑。新军调入京城之内,郑昭先再发难,只要先打掉王斌,史弥远就孤掌难鸣。

    不过在振奋之中,郑昭先也有隐忧,怎么炮制史弥远到底还是看圣上的意思,自己虽然这几次都能见到圣主,但是陛下的心思却很难猜测。

    但是郑昭先已经没有选择了,就算圣主将史弥远轻拿轻放,终究也能体会到自己的一片苦心,最起码应该会让自己还留在中枢,以后再慢慢和史弥远周旋。

    从这一刻起,郑昭先算是撕破了自己土偶木梗的伪装,正式和史弥远叫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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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晚金介绍:
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
是在一片古佛青灯中昏昏然的大理天开七年;
是陷入战争泥沼里的西辽天禧三十四年;
是四分五裂的吐蕃第四个绕迥的火兔年;
是笼罩着武人政治阴云的高丽康宗元年;
是致力于处理李陈革鼎不安动荡的瞿越建嘉元年;
也是得意于千年来海洋屏障的日本承元五年....
但这一年最重要的是蒙古太祖六年!宿命啊,很快,那个人的皮鞭将会拷打整个世界,鲜血注定要浸透欧亚大陆。然而,不屈的怨灵将两个年轻人送来这个时代.....
“我们不优秀,不够勇敢,不够坚强不够纯洁,不够聪明,你们的指责都对,但是,如果因此就想让我们对这些邪恶、苦难、悲伤、冤屈无动于衷的话,对不起,办不到!”
“要么改变天下的宿命,要么死在宿命的洪流前!”颠覆晚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颠覆晚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颠覆晚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