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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刘家渡突袭战(上)

    北清河两岸一片繁忙,人们已经在河面上搭建了四座浮桥,但依然不够,很多人不得不扎起了木头筏子,载着家当,压着大河滚滚波涛,向河南而来。时不时的就会出现翻覆,引起两岸的一片惊呼。

    高俊立马在河岸边,看着桥上嘈杂的人群,眉头紧锁。

    ”在下游加上两座浮桥吧,我看这样的话,三天之内是不可能让人全部过桥了。蒲察阿虎赶紧带人动起来!”高俊对潘正这么说。

    就在四天前,高俊从东平赶往济南,并且在这里得到了完颜珣的圣旨,让高俊有些意外的是,圣旨里高俊和完颜合达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完颜珣严厉申饬他俩不得再私相授受,山东一切军政要事均由行省管理,高俊新占领的胶东各州,完颜珣也已经选派好了管理官员,即将赴任。

    由行省统一统筹山东战局,听上去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是侯掣刚刚离开济南,回开封复任参知政事,新上任的田琢在之前一段时间一直处理淮北情况,而且他与诸将关系不亲,未必能比得上自己。

    最重要的是,高俊也不想让权。

    因而高俊下定了决心,不管完颜珣如何说,继续跟完颜合达等人保持联系,准备在山东与铁木真较量较量。

    一连四天,得到的消息都不是好消息:张柔果然投降了蒙古,靖安民受到突然袭击,率军向西撤往太行一带,与此同时,河北义军的另一名首领武仙也不得不投诚,他的部曲被安置在真定。

    而高俊此时抵达济南,下令让北清河以北的山东居民迅速撤往河南。

    北清河虽然宽阔,但是流速缓慢,两岸土地坚实,处处都可以渡河,实在不是一个防御的绝佳场所,尤其是高俊现在人马短缺,不可能面面俱到,蒙古人想要渡河,并不为难。

    所以高俊并不打算死守北清河防线,而是选择了埋伏,将兵力布置在河南的几个要点上,等到蒙古人开始渡河的时候,就击敌于半渡,打一场伏击战,然后迅速继续向南撤退。

    蒙古屠城后,大名府最近两年终于略微恢复了一些生机,但总人数也不过数千人而已,得知蒙古人再次到来之后,他们在高俊的严令下已经渡过大河,正在向泰安一带转移,而河北其他州县的百姓们大多听说过运河高郎君的威名,也都向山东前进。

    这不是什么好主意,蒙古人的目标也是山东,两者在路上不断相遇,每次碰撞都是一场惨烈的屠杀,从河北向山东的每条道路上都有大量的倒毙了的尸体。

    王福的人就在路上遭遇了蒙军阻击,几乎丧失殆尽,只剩下两三百人坐船出海,经过十几天的漂流之后,也总算是抵达了登州。

    相比而言,纥石烈师靖的队伍稍好一些,一路上不断绕开蒙军的觇骑,已经走到了山东西路境内,开始向北清河开进,纥石烈师靖身骑黄骠马,手持点钢枪。连续四天人不离鞍,守护着南迁的观州百姓。

    “现在通知百姓们赶紧收割谷子。”高俊让手下的公使每天注意数一数渡河的人数和衣服状况,随机找一些人打听打听蒙古人的消息,从情况上来判断,蒙古人的前锋越来越逼近了。

    “郎君,这还不到八月,谷子收割,还是要稍微晚一点吧,而且今年还没种麦呢,这让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怎么办?”当地县令有些愁苦的对高俊说。

    “你糊涂了吗?现在蒙古人要来了,你是要脑袋还是要胡子?”高俊不容置疑的告诉大家:“立刻收拾家当准备走,蒙古人这次是玩狠的,走晚了谁也活不了!”

    高俊的分析一点错都没有,蒙古人这次的目的并不是占领任何一个州县,而是用血腥手段使山东无力再承担战争,这也是过去几年间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从三路攻金开始,蒙古人每次入侵都以杀掠为目标,他们的残酷手段激起了每一个人的仇恨,然而金朝政府却没能好好的组织这股力量。

    济南毕竟是根据地以外的地方,当地百姓对于高俊并不算信任,上好的谷子怎么能现在说割就割呢?再晚个十天八天,每亩就能多收一斗啊。

    “不能让蒙古人得了便宜,百姓不割,咱们动手,留下一部分,剩下的给各家各户都拿去,谁要是敢阻拦,就以通蒙论处!”高俊下令,从根据地跟来的贴军去割谷子去。顿时整个北清河怨声连天,都在叫骂高郎君不仁不义。

    高俊顾不得他们的想法了,他已经安排好军马在北清河的两三处绝好的渡河点开始埋伏,与此同时,完颜合达也率领其人马抵达河边,同样做好了准备。

    等到第七天的时候,尽管河北还有部分灾民没有渡过来,但高俊还是拆毁了所有浮桥,率军隐蔽起来。

    这种行为是痛苦的,高俊亲眼可见那些河北灾民呆愣愣的看着自己,如果再多给他们半天时间,这些人中绝大部分还会获得一线生机。

    但是,高俊不能任性冒险,使得整个埋伏计划功亏一篑,太平军撤走之后,灾民们陷入了困顿之中。

    有一家六口决定冒险,他们带着一小袋粮食、一个火折、两把镰刀,找到了半个破筏子,并且用一下午的时间修补好它。随后,这群人抱着筏子,用脚踏水过河而来,成为了最后一批过河灾民。

    又过了一天,蒙古人前锋抵达河边,他们选择的渡口是济南附近的刘家渡,高俊立刻下令埋伏在其他各处的人马卷起旗帜隐蔽前进,集中于刘家渡一带。

    没有任何迟疑,蒙古人带来的汉人工匠们立刻开始修建浮桥,大约是一天时间内就修好了几座。蒙古人的效率真的不低,他们沿着几座河桥开进,又是半天时间之内,就已经渡河了两三千人。

    然而调度还是出现了问题,蒙古人急于渡河,却没有在渡河之后第一时间对周围岸边展开侦查,在他们看来,也许北清河以南的敌军已经望风而逃了。

    很快他们就将为自己的骄横付出代价,高俊身边的林一舟认真的比划了一下距离,告诉高俊可以。

    这位年方三十的福建军官,是投靠高俊的宋军将领当中高俊比较重视的一位青年才俊,和能力最强的许国相比,林一舟的韬略略差一筹,但是性情温和,为人谨慎,比在政治上一根筋的许国还是强出来不少。

    而这次高俊要使用的武器,正是在前一段时间险些把他钉成厕所串串的划车弩。

第二章 刘家渡突袭战(下)

    划车弩需要十二名士兵操纵,一次可以打出12~16枚沉重的弩箭,足以将披着战甲的具装战马打成碎片。然而这东西毕竟过于笨重,而且拆卸不便,也很难及时调整方向,因而使用环境过于苛刻。

    眼下蒙古人托大,正是绝好的机会,六架划车弩已经就地展开,军兵们用木锤将用来固定的木桩打好,另外一群军兵已经开始准备上弦。

    “中捷,你对这种弩箭很熟悉啊。”高俊叫着林一舟的字,而后者拱手答道:“末将在泉州的时候,曾经用过这些弩箭,泉州是通商大港,也有些海外奇人,当年有一些阿剌蕃人献给朝廷改进弩机的图纸,我们福建左翼军近水楼台先得月,奉命试过,果真力道要比原来还强。

    不过眼下没工夫回忆南宋的贸易史了,六架弩车已经完全摆好,军兵们哼哧哼哧的上了弦,太平军埋伏在北清河旧大堤后面,距离现在的河岸有数百步之遥,这个距离对于弩机来说根本毫不费力。

    参与本次突袭作战的四个步兵旗已经完全准备好,他们摆成了并排的四个方阵,中间留出了宽阔的过道,以便李铭的骑兵在其间通过发动冲击。

    太平军深知,如果在弩击结束之后再发动冲锋,敌军就有时间重整。所以,太平军采取了极为冒险的弓弩与战兵的协同——步骑兵立刻向前发动进攻,等到双方快要接触的时候,才让划车弩抛射巨型弩箭。

    临时用木头构建的指挥台已经架好,斡脱领高俊登台,即便是在大堤后面,蒙古人也发觉到这面有了动静,不少人开始好奇的向这边观望,有机灵的人已经赶紧骑上战马,打算过来看看情况。

    高俊口头下达命令,旗队立刻摇起令旗,十六面步兵都队旗同时树立,太平军迈着雄壮的军步,向河岸边发动进攻。

    在经历了那么多战斗之后,太平军步兵已经成了纵观全球也很难忽视的强大力量:他们以长枪兵为主体,刀盾兵、弓箭兵为辅,巨盾、大枪、短兵以及各类破甲武器广泛装备,盔甲精良,训练有素,军官们都是赋予指挥才能和具有丰富战场经验的人。

    太平军步兵的口令和战术动作都经过多次探讨研磨,打造的相当精熟,大量原本属于金军和宋军的优秀中下级军官参与了太平军的建设。太平军步兵们没有经过毁灭性的打击和重建;也没有在和平中放纵过自己;没有过解散的日子和反复征召的情形,所以军队作风流传良好,老兵与新兵之间传承清晰,战友之间具有很高的默契。

    军使们开始敲击木柝,催促军兵们前进,所有人都踏着整齐的步伐,向河岸边聚拢过来。

    李铭的骑兵跟在后面,相比于强大的太平军步兵,骑兵部队创立时间较短,虽然经过刻苦锻炼,但依旧不是一支成熟的力量。

    但是太平军所有的军官都清楚,想要把蒙古人赶回草原去,没有一支强大的骑兵是不可能的,尽管李铭的骑兵微弱,但依旧是全体太平军高层的心头肉,既要宠着护着,防止他们遭到严重打击,与此同时又要尽可能的为他们创造战斗的机会,让他们增长经验。

    高俊站在高台上,观察着前方的情形,太平军步兵前进严整有序,速度也很快,赶在敌军未能成阵之际就已经逼近了对手。

    也就在这个时候,高俊下达命令,林一舟将令旗狠狠一挥,12架划车弩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已经被压迫至极的弩弦瞬间拉直,将上百枚沉重的弩箭扔了出去。

    要知道,划车弩的弩箭可相当于一支短枪。

    不得不说,林一舟摆弄这些东西确实有些道行,上百枚弩箭基本上均匀的散布在蒙古军阵之中,倒是也有一些偏离的,但是问题不大,最危险的一个几乎是落到了张大春他们旗的脚前,军使随即大声的喊起口令来,避免军兵们慌乱。

    站在后排的军典沐白赶紧走快几步去查看一下,没有人受伤,大家的心情还算平静。

    相比而言,蒙古人则是被这一通乱箭打蒙了,以至于刚刚略微有些成型的阵型一下子又慌乱起来,有些人想要回身去拿盾牌,却发现运盾牌的车还没有过桥,咒骂声响成一片。

    倒是也有训练有素的蒙军,大约有上百名蒙军骑兵在一面旗帜的引领下向太平军步兵发动了冲击,但是他们还没有闯到敌军的跟前就被加速的李铭骑兵拦腰截断。仅仅有二十多人抵达了步兵阵前,这点儿人绝对没有办法冲开步兵的阵线,他们慌乱的左右游走,想要寻找破阵的机会,扰乱太平军的步兵阵线。

    几名旗指挥挥动起各自的旗帜,上百名步兵组成游军,开始冲上来围杀这二十多人。

    外围骑兵的对抗极为激烈,太平军骑兵盔甲厚重,比起准备不足的蒙古骑兵来占据了优势,但是还是打得很艰难。

    弓马娴熟的蒙古人确实不是轻易能对付的,他们发觉事情不妙后迅速脱离了整个阵线,开始用他们熟悉的骑射试图扰乱太平军骑兵。

    这种战术确实短时间内有些效果,太平军骑兵遭到敌军的骚扰之后有些不知所措。在开战前,关于蒙古游骑兵的战术曾经被反复提及,大家都知道浪费马力去追赶敌军的骑射手是自讨苦吃,但是,不断有羽箭砸到自己的盔甲上还是很可怕的事情。

    更何况,蒙古人中也有不少优秀的硬弓手,他们的弓力很强,甚至可以射穿盔甲,已经有三、四个人受了伤。

    就在这个时候,高俊挥动旗帜,军乐队立刻吹响号角,大鼓按照预定的节奏猛烈的响了起来,正在前进的太平军步兵方阵突然从并排的四个方阵组成大横排,呐喊着向前冲了过去。

    已经混乱不堪的蒙军渡河阵地根本经不住这样的冲击,仅仅是一个照面,就有数百名蒙军士兵被杀,无论是蒙古本部还是汉人仆从军都在惊慌逃命,浮桥上拥堵不堪。

    蒙古骑射手们大吃一惊,此时无论他们再怎么放箭,也无法扰乱太平军前进的脚步了。

    就在这时,河堤那边一阵大鼓,又有一群太平军钻了出来,这是高俊预留的部队,正是为了兜底这些骑射手。

    发觉敌军有围歼的企图之后,这些蒙古骑射手们选择了明哲保身,他们立刻收起弓箭,策起战马向远处逃去。

    河岸边的战斗还在继续,刚刚被搬运到北清河南岸的物资被点起了火,浓烟滚滚直逼天日,河北岸的蒙古军徒劳的大声呼喊,但是没有什么作用,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两三千名蒙古军士兵都被赶到了河里。

第三章 三州野战(上)

    等到窝阔台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地鸡毛的景象,河对岸的太平军不但全歼了蒙古军队,而且还从容的拾取了战利品,之后才缓缓撤退,消失于天际。

    只能看到山后有一缕黄烟,那是正在焚烧阵地上的蒙古人尸体。窝阔台所不知道的是:引燃物用的是硫磺和火药,这些东西原本是放在划车弩后面,如果蒙古军渡河之后立刻建立严密阵地,广泛侦查的话,太平军偷袭无法得手,就要用这些东西,点燃六架划车弩,然后全军撤退。

    而蒙古人重新搭建浮桥还有一天多的时间,至于让人马渡河所需要的时间更久,在河南布置出三五千的兵力之前,蒙古军队绝对不敢贸然追击了。

    这一张太平军打得利索干净,以不到两千人的兵力全歼近三千名蒙古军队,其中大约有三成是真正的蒙古人,尽管占据了天时地利,这样的战绩在以往也还从未出现过。让高俊终于心理压力缩小了一些,全军打完这一仗之后立刻后撤,开始向根据地靠近。

    前线不断有消息传来,窝阔台和速不台得知了这场败绩之后,立刻利用蒙古骑兵的机动优势前往济阳渡河,并且成功控制了济阳县城。蒙古人利用他们牛马众多的优势分多路迅速扫荡,如果高俊还停留在北清河沿岸,打算再搞一场击敌半渡的话,这时候大概已经被敌军多重包围了。

    不过,此时高俊已经率军撤离到了济南城内,然而济南守臣们都拒绝跟随高俊撤退,希望依靠济南城壁来继续防守,高俊也只能无奈告辞。

    济南毕竟也是一座大城,也许蒙古人并不能骤然将其攻下,还能吸引一部分进攻兵力,高俊也只能寄希望于田琢等人的造化了。

    此时此刻,根据地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撤离行动,在鲁南山区之中,高俊指定了十五处地点作为山水寨,还有几座紧急修复的州城,根据地内所有在籍之人都必须撤退到山水寨或州城之中,避免与敌军接触。

    各类山水寨在两宋之际就十分流行,当外族侵略者进入中原的时候,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每个百姓都充满朴素的杀敌热情,因而统治者寄希望于他们结寨自保,从而牵制敌军,甚至于使敌受困。

    但是这类山水寨无一例外的失败了,没有正面战场的配合,这类山水寨坚持不了太久,早在泰和南征的时候,淮南地区的南宋军民又建起了无数山水寨,但是由于正面战场节节败退,这类寨子也都被金军轻松剪除,死者山积。

    前不久高俊所审问的那些辽东难民也提到了辽东的石堡子,这类用石头砌成的坚固小城也没有使辽东居民获得安全。不客气的说,辽东的山城可比中原山寨坚固多了,连他们都阻挡不了蒙古人,更别提小小的山水寨了。

    山水寨毕竟不同于敌后抗日根据地,本身并没有制造兵员、持续存在的能力,也无法协同统一指挥,生存困难。想要让山水寨发挥作用,那么正面战场的军队必须要不断的与敌军纠缠。这样山水寨才好配合作战,充分发挥效力。

    高俊在北清河歼灭敌军的时候,根据地内也开始了大规模的人员迁移,各路百姓分别迁入到各处山水之间建立营寨,暂时阻挡敌军,等待大军回援。

    孙庭西征的时候辛辛苦苦拿下的三州之地眼下也不得不放弃,迁移百姓到黄河岔道以南去,而掩护三州百姓的任务则交给了潘正。

    前不久,就在济州,潘正升起了自己的营旗,成立了除高俊以外的第二个营部,正式有了自己的幕僚团队,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好手。高俊调给了他八个满员或不满员的旗。

    三州百姓十数万人,带着他们的家产,一路哭声不绝于耳,向黄河以南退去。潘正面色凝重,整个队伍长达数十里,太平军兵散处其间以维护秩序,能用于机动的兵力不超过八百人。

    但是潘正还是利用这点子兵力成功的维持了难民的秩序,并且派出觇骑广泛侦查。

    大约是第二天下午,还有十二万灾民滞留河北的时候,他得到了让他吃惊不已的消息——博尔忽率领少量精锐骑兵抛弃辎重,星夜兼程,已经距离难民后尾不足五十里了。

    “敌军来得好快!”潘正大吃一惊,即刻率领机动人马向灾民后尾奔去。

    博尔忽的突袭确实有些成效,在潘正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就打到了敌军尾部,但是长途奔袭消耗马力,蒙古本部骑兵倒是耐寒暑善奔袭,可是其他各路协同部队就没这么强的意志力了,等到赶到的时候,能够调用的骑兵也只剩下了两千余人。

    幸运的是,对面的人数更少,只有八百多穿盔甲的正军以及大约一千多临时调来的壮丁。

    潘正所率领的人虽然少,但是军官很多,眼下,旗指挥们也开始充任小小的队正,各自率领几个棒小伙子,听从潘正的号令。

    虽然只有八百人,但是明晃晃的枪尖依旧让人紧张,蒙古勇士还要留着性命去享受中原的花花世界,而不是用命往敌军的长枪阵上撞。博尔忽大旗左右摇晃,蒙古骑兵分头行动,驰骋射箭,想要用老战术来动摇敌军的阵型。

    然而他们面前的太平军军官众多,指挥们安慰着军兵不要擅自行动,默默忍受着敌军飞蝗般的箭雨,所幸距离离得不近,弓箭的杀伤力很微弱。

    潘正手执令旗,亲自左右挥舞,调动军兵面向敌军,双方的阵型变换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博尔忽始终找不着突破点。蒙古骑兵来去如风,调动迅速,但是潘正在其中运筹帷幄,始终没有让敌军找到机会。

    快到下午的时候,察合台才从后面匆匆赶来,虽然晚了半天,但是却刚好赶上了两军不断变换,寻找破敌之机的时候。

    “博尔忽叔叔,干嘛不直接冲过去?敌军只有八百人,就算是硬冲的时候一开始会吃亏,但是消灭这八百人之后什么都好办了。

    博尔忽没有说话,他隐隐的意识到这是一笔亏本买卖——敌军的步兵素质远不如蒙古勇士,他们大多只会使用一两种武器,听从军官的号令行事,中原人口众多,随意从一个村子里抓出十几个人,都能达到这样的训练效果。

    然而这八百人却能与两千久经沙场的蒙古勇士当面对阵。

    蒙古的战士们与之相比没有经过太多的操练,而是直接从战争中打磨技巧,固然勇猛无敌,但是他们打一个少一个。草原上的狼一年能产七个仔,但是一对夫妇七年未必能生下一个巴特尔。直接这么硬拼的话,蒙古勇士拼光了也打不下中原。

    察合台对这种算账方式很不以为然,两千多骑兵打八百步兵,他想不出为什么不冲锋。

    不过既然博尔忽如此说,他也就换了个主意,用手一指:那就先把这帮难民杀光吧。

第四章 三州野战(下)

    蒙古人漂亮的攻敌必救确实一下子给潘正出了一道大难题,蒙古人收拢阵型,利用他们高速机动的优势,甩开了潘正等人,直冲向前,在潘正他们身后击溃了难民的队伍。整个三州难民一下子如同雪崩,一般四处逃散,而原本安排在其中护卫的军兵也直接被冲了个七零八落,不复成军,蒙古骑兵在其中往来驰骋,如入无人之境。

    如果潘正也冲入阵中,不但会被难民冲散,而且根本无法救下难民。

    但如果选择袖手旁观的话,也不会给自己带来安全,眼看着形势突变,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潘正。

    早在与蒙古人刚刚接触的时候,潘正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形,此时他的表情与常时无异,挥剑指挥军兵们回神聚阵,准备冲入难民阵中。

    “万一咱们也被冲垮了,那岂不是……岂不是就败了吗?”提问的是原广东摧锋军统制官黄日纲,现在他也是太平军的一名旗指挥。

    两军川野交锋,没有阵型的一方绝对会被吊起来打,这是颠扑不破的军事规律。所谓阵形,意味着统一调度和协同作战,没有阵型的一方根本不能将力量投放到自己所需要的位置,也根本就不可能对对手造成有效的杀伤。

    “聚拢队形,先进入难民群中,现在敌方的骑兵也很难驱驰,咱们要把大旗高高立起来,让各处散置的军兵向咱们靠拢,截杀敌军。”潘正如此说道,让他身后的一名什将将大旗牢牢的抓在手里。

    “大家不要担心,现在不复成阵的不是咱们,而是蒙古人,咱们要像铁锤一样狠狠的砸进去!”郝思文在旁边向军兵们解释,所有的人立刻收拢队形,像铅球一样高速的砸进了难民潮中,一下子就打碎了难民逃难的波浪,直接与在其中左右奔驰的一队蒙古骑兵交起手来,而后者在在此之前并没有意识到那面高高的大旗下面是什么。

    察合台,铁木真的第二个儿子,性情暴烈的他骑着一匹红马,指挥着他的亲近部曲在阵中左右驰骋,寻找那些值得他高贵的马刀砍下去的目标。

    目力所及之处绝大部分都是衣着破旧,气衰不知的难民,偶尔才会有四五名军兵,其中一个人挥舞着小旗,剩下的人茫然的一只手手抓着长枪,另一只手推开左右的难民寻找友军,然而却很不幸的遭遇察合台,在惊恐之中被冲散杀死。

    正当他满心痛快的大砍大杀之际,突然眼前的难民散开,十数支长枪一下子捅了过来,惊的察合台赶紧勒住战马,差点就硬硬的碰到这枪林。

    然而这些长枪的主人们不依不饶,继续向前推进,猛烈冲杀,察合台也受了伤,赶紧带着身边的骑兵转身逃走,然而四处奔逃的难民让马儿惊恐不安,也很难逃的快速,不少手下带伤乃至被杀。

    察合台左右看了一下,越过成片的难民的头顶,终于看到了远处另一只正在冲杀的蒙古骑兵,赶紧带队过去与之会合,并且打听到了博尔忽的位置。

    等到察合台与博尔忽会合的时候,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察合台气喘吁吁的指着远处的那面大旗:“那面旗子下面有好大一群敌人,是刚才与我军对阵的敌军。”

    果不其然,大家都发觉正在驰骋冲杀的蒙古骑兵似乎少了一点。而无论大股还是小支的敌军都摇晃着各类的旗帜,仔细观察才发现,他们旗子的摇动是有规律的,这显然是某种奇暗号。

    “好啊,看到水浑了,他们也敢于跟咱们直接较劲了,现在咱们应该收集兵力吃掉它们,我的察合台王爷,您意下如何?”博尔忽的脸也红红的,显然刚才的冲杀让他也激动起来。

    “我同意,以成吉思汗的名义,让部众们振作起来,一举冲垮他们!”察合台扔掉已经卷刃的马刀,接过了他的那可儿递过来的另一把直直的长铁刀,刀尖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指向远处那面旗帜。

    蒙古人所观察的不错,潘正确实是用旗语原本散处在难民之间的军兵们联系,大家合力冲杀,斩却不少敌军,而难民重新聚集于他们身后,逐步的在恢复秩序。

    在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潘正这面大旗,这面营旗只要不倒,大家就知道主心骨尚在。理所当然的,这面旗帜也就成了蒙古骑兵驰骋的目标。

    蒙古骑射手们骑着神骏的高头大马,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以任何一种姿势从任何一个角度向太平军发箭。眼下各部激战正酣,队形难免不如开战时严整,此时放箭确实收获了更大的杀伤,但是杀红了眼的太平军根本没有注意到。

    手执大旗的,那名石匠身中一箭,顿时感觉手上失了力气,软软的要倒,另一名什将赶紧接过大旗,两名铁军将受伤的人拖到后面去。

    “盖着天!你要当心,大旗别说倒了,歪了一下我要你吃小军法!”郝思文看见了这个情况,忍不住大声叫到。

    这名接过大旗的人名叫盖(ge)从文,名字叫做秀气,但是身高八尺,饭量极大,原本是一名刀盾手,因为作战勇猛,冯达提拔做了什将,后来又交给潘正。大概是他这文绉绉的名字实在和形象不符,因而大家依据他的身高给了他个外号,就叫盖(gai)着天。

    盖着天粗声粗气的应了一声,便用一对龙门钳一样的大手紧紧的攥着旗杆,端的是四平八稳。

    蒙古骑兵发动了冲击,甚至一度攻破了太平军的军阵,最先头的人几乎都要砍到大旗下面,但是盖着天只是用他一双螃蟹一样的眼睛斜着瞧,大旗丝毫没有摇动的意思。

    趁着这个机会,潘正赶紧让人填补了空缺,将冲进阵中的蒙古骑兵殄灭无遗,但是蒙古人毫不气馁,他们逐渐的重新汇聚力量,与潘正往来厮杀。

    眼看着情形出现变化,潘正也不再一味守卫大旗,甚至指挥着散落各处的军兵结成第二个阵,主动与敌军交手起来,两军往来厮杀,谁也无法获得主动权,且战且走,打了足足一个下午。双方的损失都数以千计,而难民们更是遭到了可怕的杀戮,被杀的、流散的、在混乱中踩踏致死的有上万人。

    此时天色渐暗,已经疲惫不堪的军兵们靠长枪支撑着身体,就在这个时候,望楼上的斥候高声叫了起来,他们已经看到了远处渡口的火光。

    原本的渡口,此时灯火通明,影影绰绰之间可以看到横亘黄河岔流上巨大的浮桥,这是收集了上下游数百条民船制作出来的,宽阔稳当,难民们在上面疾驰奔走。

    战斗正酣的蒙古人也齐刷刷的回头望去,惊讶的看着远处宽阔的黄河。

第五章 河桥争夺战(上)

    去年的芦苇道之战中,高俊的四名侍卫之一,“老实人”吕和受了重伤,因而没有参加之后的大名府之战,也错过了东征、西征和南征,直到前不久的再次东征的时候才恢复身体,高高俊原本打算让他去某个县当县尉,但是他坚决要求留在军队之中,并且声称自己已无大碍。

    正因为如此,一纸调令下来,吕和被调到许国军中,担任一名军使。根据潘正的命令,许国这个旗暂时留在河桥一带,接应正在渡河的百姓。

    早在蒙古人刚刚发动突袭的时候,就有几支蒙古骑兵追赶逃难的人群抵达渡口,并且与留守在这里的太平军人马交战。

    事实上,许国的这个旗是一个不满编的部队,总数不过两百人多一点,军官也没有配备完整。不过好在大部分都是许国的老部下,调动起来非常方便。

    看着身后宽阔的浮桥,许国下达命令,绝对不允许蒙古人靠近浮桥,也坚决不能拆桥撤退,一定要等到主力人马到来。

    看到浮桥之后,蒙古人怪叫着冲了过来,抛射一轮又一轮的箭雨,本来就挤在河桥处的难民一下子疯狂涌动起来,几乎要把太平军挤到水里去,许国毫不留情的下令军兵们维持秩序,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手中的刀,防止踩踏。

    但是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又要维持桥的秩序,变得更加不足起来,蒙古人看够了之后,风驰电掣般的冲了上来,一下子就撞到了太平军阵中。

    许国手持大枪,站在所有人的前面,要求军兵们不得退却。而蒙古人也遇到了他们自己的麻烦,难民潮涌时再让驰骋冲锋变得不便起来,每次遇到难民涌过来,蒙古人就会连连发箭将他们赶走,然而远处的难民看不清近处的情况,还在漫无目的的奔跑,一轮又一轮的大潮也让他们无计可施。

    有时候,这种漫无目的的涌动,会在一瞬间产生共振,形成极为强大的人潮。突然间不知为什么,所有人都开始向北跑去,离开河桥一带,巨大的人潮排山倒海,将远处还在激战的蒙古军队和潘正都冲击的左摇右晃。

    仿佛是遭遇雪崩一般,两支军队一下子都被人潮所冲垮,一时间都难以恢复秩序了。

    而在渡口这里,面前的阵地一下子空阔起来,好不容易重新集结的蒙古军队发觉了已经没有难民阻挡,立刻对桥再次发动进攻。

    许国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一只眼睛耷拉着,上面都是淋漓的血。大声的要求大家重新做好准备,实在不行的话就退到浮桥上面。

    毕竟大家都在河岸边,难以直接冲锋,许博大声嚎叫着,让军兵们排成一个个单列横排,并且不要直接抵挡蒙古人的冲锋,这种做法是极为有效的。

    蒙古骑兵们夹着长枪,呐喊嚎叫着向河岸边的太平军冲了过来,而敌军只有单薄的横排,看上去根本无法抵挡,但是听着他们指挥官大声叫嚷发布命令之后,士兵们就纷纷向旁边撤走,只留下身后宽阔的河岸,而蒙古骑兵们一拳打了个空,在河岸边上也难以及时转向,更没法冲到太平军后面重新结阵反复冲击。只能悻悻的收起长枪,兜转马来准备下一次冲击。

    刚刚汹涌逃难的人潮在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之后重新恢复了理智开始再次向河岸边涌了过来。无论蒙古人还是太平军,又开始重新搜罗失散的人马。两军且战且走,已经逐渐靠近了河桥。

    而此时天色已经渐晚,许国看着桥面,突然下令将桥边上的火把全部熄灭。

    蒙古人顿时纠结起来,这些火把是河面的标志,蒙古人也要根据火把的位置来把握冲锋的距离,以免一个不小心直接冲进河里。

    现在太平军将河岸边上的火把全部熄灭,这下子连蒙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冲锋了。

    蒙古人的大弓又一次的霹雳作响,如蝗箭雨飞跃而来,然而在黑夜中的弓箭没有太大的准头,蒙古人也很难观察到工件的落点。许国下令军兵集结成方阵,尽可能的减小敌军箭雨抛射的损失。

    不过蒙古军队毕竟也不是生手,黑暗同样给他们提供了助力,正当许国他们抵挡箭雨的时候,突然感觉在另一个方向上人群变得嘈杂起来。

    许国大叫一声不好,下令改变方向,然而士兵们还未及转身,蒙古骑兵已经抄到另一个方向,呐喊着涌了上来,他们没有使用马枪,而是拿出了马刀和骨朵,准备与太平军近距离肉搏。

    局面陡然恶化,许国的嗓子早已嘶哑,但依旧在大声叫军兵们填补空缺,太平军步兵在此时爆发出了极为坚韧的能力,用生命拖延着蒙古人的脚步。

    这群浑身是铁的步兵也让蒙古骑兵们苦不堪言,除非是用骨朵正面把他们的脑袋敲烂,否则的话这群人的胳膊就像是中原地区河流边上的水车一样挥个不停。

    就算蒙古人有骨朵,这个东西破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太平军步兵的头盔也都很厚重。

    在原来的方向上,蒙古骑兵们也停止了放箭,他们引诱太平军注意力的计划已经成功,此时他们放下弓箭,拿起马枪,同样冲了过来。

    太平军腹背受敌,遭到重击,马枪轻而易举的破开了他们身上的盔甲,留下巨大的创口,不少好小伙子就这么倒在了河桥上。

    许国发了狠,下令熄灭所有的火把。

    熄灭火把确实在短时间内拖延了敌人的进攻,双方一下子不辨敌我,战斗慢了起来,然而难民们听到不远处兵器的碰撞声变得更加惊慌失措,不少人在狂奔逃命的时候跌下了河桥,被卷进河中。

    正在双方拼命鏖战的时候,许国隐隐约约听到远处有人在喊叫他。

    “本指挥在此!”尽管不清楚附近有没有敌人,他还是把长枪直接插在地上,应接了远处的呼喊。

    “潘统制让你立刻把火把重新点上,大军马上就到,必须要掩护难民渡河!”

    “点上火把,我们旗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下去了!”

    “那是你的事,这是命令!”

    “那你跑到我身边来,向我出示手令!”许国的大声喊叫吸引来了蒙古骑兵,双方又是好一阵搏斗。

    一刻钟之后,那个气喘吁吁的传令兵终于赶到了跟前,点燃了火折,照亮了自己手中的手信,确实是潘正的手笔。

    这确实是潘正的命令。不少人也提出了许国的难处,但潘正坚持如此:“许国他能坚持一刻钟,咱们赶紧往那里赶。”

    许国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声,下令重新点燃火把。

第六章 河桥争夺战(下)

    点燃火把的任务交给了吕和他们都——经过血战,本来就不满员的该都只剩下四十四人了。太平军的战斗意志惊人,忍受了超过三分之一的伤亡而没有崩溃,但也已经抵达了临界点,得知还要重新点燃火把的时候,差点酿成临阵崩溃。

    关键时刻,一直以来的“老实人”吕和却喝止了抱怨的军兵:“现在为大家的身家性命厮杀,逃跑的一个也活不了!要么跟我上,要么等着军典的处分!”

    搭档的军典夏叔邗很配合的抽出横刀——这玩意儿不适合作战,砍头倒是不错。这位夏叔邗本是陈太公陈恪庄上的,读过几年书,但是入伍后从军兵做起,历经战阵,凶悍的紧。

    吕和说的没错,蒙古人来势汹汹,逃跑等于死亡。

    事不宜迟,趁着用残余的权威压制住军兵的慌乱之际,吕和大声命令,让军兵跟随他去重新点燃火炬。

    “你们看看,这不挺简单的吗?跟着做就是了!”一开始,蒙古人也没有关心已经熄灭的火炬,他们很轻松的就近找到了一处火把,将之重新点亮,吕和趁机率军兵们继续努力。

    然而战斗随即变得越来越艰难——天完全黑了,想要寻找火把的确切位置本身就不容易,蒙古人也发觉太平军正在重新点亮火把,似乎大有让渡口守军与潘正的人马汇合的趋势,于是更加凶狠的厮杀过来,与太平军混战一团。

    在点亮第四簇火把之后,军兵们终于彻底失去了斗志,任凭吕和怎么呼喊,夏叔邗怎么挥舞横刀,也不愿意再继续了。

    吕和和夏叔邗让他们牢记自己的职责,想想自己获得的土地,想想在家的妻子儿女,想想背叛之后的下场,想想自己的祖宗八代。

    然而军兵们不为所动,他们真的疲惫至极,已经难以继续作战,这时又有一队蒙古骑兵过来,所有的军兵下意识的就要转身逃跑。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响起了激烈的兵器碰撞的声音,吕和激动的喊道:“潘统制已经过来了!”

    他说的一点都不错,这激烈的兵器碰撞正是潘正所率领的主力赶来的声音,尽管损失过半,但是在路途中汇合了其他走失的小股军兵,潘正依旧坚持不懈。

    这是一针强心剂,渡口的许国燃尽最后一点卡路里,居然压制了两面夹攻的蒙古军,与主力会合。

    盖着天把大旗牢牢插住,这才伸手拔掉了射中自己的箭支,不知道是谁挑头,太平军山呼万岁,士气一振。

    此时难民基本上不是被杀就已经过桥,剩余的人也全部走散,形势对蒙古人变得有利起来,他们的战马驰骋不必再受人潮的约束了,然而此时蒙古军何尝不是人困马乏,不愿意继续作战?

    一名百户向察合台抱怨:“大家都累了,他们想要休息。”

    察合台回身望着自己的那可儿,他们确实也都显得疲劳不堪,甚至握刀的手都有些发虚。

    趁着蒙古人因为疲惫不能组织攻势的短暂时间,太平军迅速在河桥汇合,并开始沿河撤退,潘正亲自率军留守。

    意识到形势有变之后,蒙古人赶紧打起精神,继续发动突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潘正手下的军兵们狠狠的向地上砸了几瓶燃烧瓶。

    这是燃烧瓶2.0版本,采用的是根据地自己制造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的也不再是滤清的石脂水,而是在根据地蒸馏的酒精,而附着颗粒则是从广南走私来的白糖,燃烧效果十分之好。

    除了价格昂贵,储存不便之外,这东西也没别的缺点了。

    “是修罗火!”蒙古人的攻势为之一滞,士兵们不敢越过面前这堵火墙,后排士兵叫骂着,徒劳的想要把战马拨开,但大家还是牢牢的挤成一堆儿。

    借助修罗火的威力,潘正等人迅速渡过了河桥。

    大约也是当天晚上,铁木真抵达大名府,这座在一年前因为者勒蔑之死被屠杀殆尽的城市,此时显得荒凉萧索,没有一户人家。

    铁木真下令就近抓捕壮丁,将整座城市的城墙削平。以安慰这位蒙古英杰的在天之灵。然而周边地区连这种人力都很难满足了,刚刚投降的张柔不得不派出自己的军马干这种苦差。

    正当铁木真驻跸于大名府的时候,前线的军报也传了回来,由亲近的失吉忽秃忽在铁木真的床前为他念。听完战报,铁木真也皱起了眉头,损失远远超过了事前的预计,这个高俊果然有两把刷子。

    不过幸运的是,南北两路虽然都遭到了上千人的重创,但也杀伤相当,将敌军打了个人仰马翻,高俊不过只有一路之地,根据各方面的情报来看,他的硬军还不到一万人,总兵力也不过三、四万左右。

    和博尔忽的算术方式不一样,铁木真从之前的战例中感觉到了高俊的威胁,即便因此牺牲掉一两万蒙古军兵,也未尝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趁着高俊还是一颗嫩芽的时候,抓紧时间掐死他。

    听完报告,铁木真只从嘴边吐出几个字:“士兵们都累了,他们现在应该睡觉,一直睡到太阳升起来,除了必要的岗哨之外,让大家都睡觉,好好睡觉。”

    潘正的败兵退到黄河岔道以南,所谓黄河岔道,是大定年间黄河在李固渡垮坝之后所形成的一条岔路,从李固渡开始分岔,却又在数百公里之外的金闸口重新汇合,因而形成了类似河套的一块河间土地,足足有数县。

    当年,金朝也也曾经想过堵住这条分水河,维持黄河下游的原始形态,但是都水监田栎考察上下游之后,认为旧河道已经无法容纳黄河水量,主张顺其自然,维持这段岔道。

    正因为如此才形成了现在的黄河岔道这片河间,处于黄河的包夹之间,确实要稍微安全一点,但是蒙古人兵力众多,可以从岔道的任何一个方向渡河,而潘正现有的实力不足以同时堵截两个渡河地点,进攻方是有利的,而防守河道则显得捉襟见肘,顾此失彼,潘正也不打算据此地防守。他下令,让少量军马护送百姓们继续向南渡过黄河主道,逃往河南,而潘正则率领残余的主力人马向东行进,抵达老根据地,以待补充兵员,等待再战。

    他所想的一点都没错,经过一整天的休整之后,蒙古人分多路渡河,不过他们对难民已经失去了兴趣,而集中力量追击潘正的主力部队,在老根据地附近又将是惊心动魄的一战。

第七章 晒网村逆击战(上)

    寿张县此时鸡飞狗跳,樊浩古和他的同学们几乎喊哑了嗓子,终于将用来培育良种的种猪和公鸡搬上了马车。

    二师兄喷着响鼻,表示巨大的不满,为首的这只猪是高俊眼里中国人蛋白质补充来源的希望——身材比例合理,后半身很大很肥,而且脾气好,长得挺快,还耐粗饲,是难得的一代种猪。高俊已经计划把根据地能掌握的母猪集中起来,让这位恩泽四方,多播种,多收获。

    寿张县的搬迁工作比想象中的要难很多,作为老根据地的核心,有太多十分珍贵而绝对不容闪失的东西:小炉匠的器材,活字印刷设备,以及这些培育良种的动植物。

    寿张县所处的位置不佳,他们在北清河以西,黄河岔道以北,没有这两条大江大河的保护,直接暴露在敌军的兵锋之下。中路蒙古军在包围济南之后,已经沿着北清河南下,占据了长清和归德镇,已经进入了东平府境内。

    而南路蒙古军也因势利导,渡过了黄河岔流之后进军向东。他们对追击难民已经失去了兴趣,而一心一意寻找潘正的踪迹,他们一路向东,已经进入了济州地界。

    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看,寿张县都面临着直接威胁,所有物资必须立刻搬上梁山。

    樊浩古累的眼睛发直,不远处另一群人前来,都穿着少年军的制服,为首之人他认识,叫李骁奇,他们刚刚布置完老根据地的堡垒户、潜伏人员和各类消息树的设置。

    看着疲惫不堪的学生们,少年军们鼓足力气叫起来:“同学们别担心,潘统制就在附近!”

    让博尔忽和察合台无法想象的是,渡过黄河岔流南下的潘正人马向东行走七十里之后居然再次渡过黄河岔道重新向北,抵达郓城县,并且在这里得到了预定的补给。

    高俊又拨给潘正4个旗,并且提供了大量民兵重新补充他的军马。

    当初建立的三级动员体制在此时显出了成效,巨大的各地民兵储备就像一个无穷无尽的兵力池,无论正军打得如何惨兮兮,都可以在这个池子中捞到足够的补充。

    民兵们大多数都有一定的军事经验,并且接受了良好的训练,只要发给他们盔甲装备,完全可以胜任正军。再打上一两场仗,那么就和原本的太平军正军没有任何区别了。

    在混战中,潘正的盔甲损失不小,还好高俊在这方面也给予了一定补充,使得他们的实力恢复很大,并且换下了所有的伤病员。潘正让吕和他们都护送所有伤员向东北方向立刻赶往梁山。

    而潘正本人则和其他军官们商议下一步剧情。

    “诸位,现在我们没有被尾随追击,这说明什么?说明敌军还没有发现我们的位置,要不然的话绝对不会放咱们龙归深渊的。”潘正在大比例的军事地图上点了点郓城的地点,然后画出了敌军可能的行军路线。

    “蒙古骑兵虽然跑得很快,但毕竟经历了一天恶战,必须要节省马力,以维持再战的需要。所以说,在这两天之内,他们最多行进一百五十里。大家看,以上次交战的战场为核心,一百五十里他们有可能到达什么位置?”

    “他们要是向东追击的话,现在应该快到了济州境内了。”郝思文的手指在地图上画来画去,他就是这个毛病,其他人都是虚指,只有他喜欢把指头完全的按在地图上。

    许国对此表示赞同,敌军应该没有发现太平军再次渡河北上,并且不知道太平军重新补充了兵力,这样的话,形势突然变得对太平军有利了一些。

    “现在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趁着敌军不备,彻底甩掉他,咱们可以东进去济州、兖州一带,然后伺机再战。”潘正这么说,有些人已经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眼下根据地还有不少地方没有完成迁移,北清河以东的秋收也没有完成。”潘正突然话锋一转:“所以我们还要将这支蒙古军多拖住两天,既不能让咱们自己完全陷进去,也不能任由他们向根据地靠近。”

    军官们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头对这项决定很不感冒,但是潘正说的没错,眼下南路军拥有最多的兵力,其目的就是要让他们牢牢的拖住敌军,甚至伺机重创之。

    在了解了三路蒙古军的统帅之后,高俊已经做出了大胆的决定:完颜合达和北路蒙军暂时不去管他,而高俊率领小部分军队,争取拖住蒙军名将速不台和窝阔台,趁着这个机会,潘正集中主力部队,一定要争取重击最鲁莽的察合台。

    这是一个田忌赛马的故事,尽管对于彻底击溃敌军不抱什么希望,但是高俊希望潘正能够重创南路蒙军,这样会为以后的作战提供巨大的方便。

    潘正和他手下的军官们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决定。全军重新休整之后南下,准备在黄河岔流附近截击蒙军。

    潘正也未必想到,这将是他早期军事生涯的得意之作。

    蒙古人的行动非常迅速,也出乎了潘正的意料,大军在郓城县休整的功夫,蒙古人的前锋已经抵达了山口镇,这确实过于浪费马力了,但是蒙古人相信敌军同样是困乏不堪,一定要拼尽一口气,找到他们一鼓作气的彻底消灭。

    然而到达这里还没有找到敌军,蒙古人发觉前面又是一条河流,这条河是黄河岔流的一部分,也被称之为南清河。

    山口镇和嘉祥县都已经人去楼空,花了好半天蒙古人才抓到了几个乡民,这些人大多恋栈家乡,不愿意躲避敌军,结果好死不死的被蒙古人抓住了。

    通过一番审讯,蒙古人才得知黄河岔道与黄河之间这个巨大的河间地区的存在。不由得突然感觉到一阵心寒:如果这是真的的话,那么蒙古人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要渡河,渡河就意味着减慢速度,减少防御,而他们的对手看上去不会放弃这种机会——最要紧的是他们还不知道对手在哪。

    事不宜迟,博尔忽和察合台商议了一下,决心想办法强渡眼前的河流,越过南清河,抵达济州。只要尽快渡河,就又是自由的蒙古骑兵了。

    此时数以万计的协从军队也跟随着开来了,史天泽等人率领两万名汉族步兵,也同样渡过了黄河岔道,几天之内就可以追上蒙古骑兵前锋。

    即便是撤离三州之地,依旧在当地保持了不少堡垒户和传递消息的人,所以潘正对于蒙军的动向掌握远远胜过对手对自己的掌握,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与诸将商议,大家决定率先击溃史天泽和刘黑马所率领的仆从军。

    预定的战场在黄河岔道中部,郓城县以南的晒网村。

第八章 晒网村逆击战(下)

    晒网村附近,一大队步兵正在缓缓的行进着,他们大部分衣着破旧,也没有盔甲护体,仅仅有一根长枪或者是一把腰刀,别说是和太平军正军,就算是和制服统一、给养充足的根据地民兵相比,都要寒酸得多。

    然而,如果仔细考察河北各路军头的人马的话,就会发觉这支兵马整体的军容军貌已然还算不错,虽然盔甲不齐,但好歹小头领们都有一顶头盔可戴,部分士兵也有盾牌,武器装备不甚充足,但至少吃饱了饭。

    在这长长的行军队列之中,也有着不少遍体盔甲的精锐军马,这些人骑着高头大马,甲杖弓刀一应俱全。最大的一团当中簇拥着一员将军,此人骑着红膘宝马,身穿金色连环山纹甲,外面披着大红色战袍,凤翅盔金光熠熠。此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年纪虽少,但是英气勃勃,看上去未及弱冠之年,但是却高大强健,仿佛是初升的朝阳,啸谷的乳虎一般。

    这员年方十五的少将军,就是河北真定史家的幼子史天泽。

    自从投靠蒙古以来,史家迎来了难得的机遇,如今史家统帅真定府及周围大小州县城镇四十余座,兵马数万。蒙古人但只打仗和收钱,却不知如何统治中原百姓,所以史家还担负起了河北西路民政,收纳流民,恢复生产的工作。从史秉直以下父兄子侄百口各有封赏和差事,以至于河北西路现在是蒙古人老大,史家老二。

    更让人开心的是,这次蒙古大军南下,使得河北西路最重要的抗蒙武装武仙率部投降,此人已经被安置在镇定,辅佐史天泽的哥哥、史秉哲的长子史天倪,如此一来,史家在河北西路再无劲敌。

    这次出征,蒙古倾巢而来,史家也觉得战士十拿九稳,所以史秉直的长子、现任家主史天倪留在了镇定,讨伐附近难缠的匪贼;次子史天安跟随木华黎在河东积攒军功,而年纪青青的柚子史天泽则,受命统率军马,跟随着蒙古大将来长见识了。

    与这员大将并排而行的另一将军也是正值青年,身穿玄铁乌锤甲,头戴天圆星斗盔,正是被也古取蒙古名为“也可秃立”的刘黑马刘嶷。

    毕竟两人年纪尚幼,所以真正的汉军统帅是后面低调得多的另一员大将,此人须发皆白,甚至连盔甲都没穿,只着布衣,面带微笑,微微眯着眼睛,这正是被也古称作“狐狸的一样”的刘伯林。他带着自己的孙子,领着河东天成驻扎的数万人马来了。

    晒网村早已人去楼空,几人在这里略微歇歇脚,看着穿越村镇而过的数万军马,尚未见过此等事的史天泽顾不得吃饭,怎么看也看不够。

    但是刘伯林的心情并不是这么好,由于察合台过于急躁地率兵追击,所以蒙古骑兵与协同步兵脱节,虽然得知蒙古人正在前方等待自己赶到,但是这么远的距离不能飞过去,路上出现什么情况都有可能。

    出于谨慎的原因,刘伯林派出了数量众多的探马,这挽救了整支军队。不过多时,一名身带箭伤的骑兵飞驰而归,用虚弱的声音告诉刘伯林,前面有大批敌军的精锐,人人身穿重铠,以行军队形疾行而来。

    潘正的人马改换了旗帜,假扮成另一支军马,向晒网村一带,发动了进攻,事先已经布置完毕的太平军迅速出动,截断了协同步兵几段之间的联系,然后以瓮中捉鳖之势直奔村子中央敌军精兵所在之处。

    潘政深知,大部分协同步兵也不过是拉来的河北河东的壮丁,敌军想补充多少就能补充多少,杀之无益,倒不如集中力量打垮两家的劲兵,那才是伤筋动骨的事情。

    太平军分别派出去三个旗对付其他已经被切成一段一段的协同步兵,保证他们不冲进晒网村来支援就行,而主力人马则直奔晒网村而来,意图一举歼灭协同步兵的核心。

    发觉情况不妙之后,两名少将军只是拔出剑来,叫嚷着要让对手看看少年将军的勇敢,但是刘伯林很快意识到情形绝不简单——既然敌军有预谋的埋伏在附近,并且迅猛的向晒网村发动进攻,必然早有准备,兵力肯定不会薄弱,而此时自己能够收拢的可堪一战的军兵只有一千多人。立刻下令在周围布置沟濠拒马,强弓劲弩射住阵脚,一定要阻挡住敌军,不能进入村中,等到四方兵马回援,也许有一战之机。

    太平军赶到的速度远比刘柏林想象的要快,看到远处黑压压的铁甲步兵,两个年轻人也顿时没了脾气,以目力所及,面前的敌军足有数千人之多,而且盔甲精良,从他们列阵的方式,走路的脚步,乃至于提着武器的一举一动来看,也都是百战之师。

    太平军踏着整齐的脚步,向晒网村发动了突击,而河北河东两家的兵马也聚春决死反击着,这些人大多是史家和刘家的亲随亲信,愿意为主公效力至死。

    刘伯林非常注意珍惜兵力,没有选择列阵相抗,而是让兵马集中在村内,堵住村庄的各个入口,以强弓劲弩射杀敌军。

    由于这两家亲随的拼死抵抗,太平军攻势确实不顺,头两波都是以失败告终,伤亡近百人,连尸体都没来得及拖回去,这让两名少年信心大增,刘黑马在刚才亲手斩杀了一个人,心情正好。

    亲自负责指挥的潘正意识到协同步兵当中也不乏精锐之师,还是自己托大了些,暗自懊恼之中,亲自查看晒网村的地形,尽管得知四方的协同步兵都在向晒网村增援,他也没有急切的发动第三轮进攻,而是仔细认真的观察了一遍村庄。

    “让军兵们准备火箭!”潘正简简单单的命令一下子点开了大家的思路,一群人去欢天喜地的准备各类火物,另一群人则抓紧时间重新打理武器,准备掩护弓箭手们就近进攻——众所周知,太平军的弓箭手一直废柴,在相同距离对射,还真没把握压制对手。

    外围的协同步兵损失很大,大部分人遇到太平军精锐之后便一触即散,整个原野上都是失散落单的协同步兵,不少人已经丢掉了武器,漫无目的的游荡。

    然而史家和刘家忠诚的部将们,依旧拼死向晒网村增援,在付出了数千人的损失之后,太平军开始后撤,各部抵达晒网村的时候,却发现整个村庄烧得焦黑,里面兵马损失无数。

    老将刘伯林身负重伤,两个少年披挂执锐冲锋在前,终于率领十数部众逃出一条生路。

    后方出人意料的溃败让察合台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另一支太平军马在附近,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之前在河桥争夺战时不现身?这是一股敌军还是两股敌军?我们一直在追击的潘正在哪里?

    没有人能给察合台答案,就在此时,中线战场上,另一场战斗正在展开。

第七章 顾留镇保卫战(上)

    在成功的击敌半渡,风卷残云的消灭掉敌军两三千人之后,高俊经历了一段艰苦的日子,速不台不愧是当世名将,利用济南一带相对平坦的地形多路出击,各路人马如同旋风一般四处扫荡,这里并非是高俊的控制区,他不能让这里的百姓也躲藏起来,只能尽可能的掩护他们迁移,过程中遭受到了不小的损失。

    最重要的是,飘忽不定的蒙古轻骑兵随处可见,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能侦查出高俊的位置,进而判断高俊的意图,之后连续几次高俊尝试袭击都以失败告终,反而差点被敌军合围,所幸又是温逢海及时敲打,让大家意识到危险,才得以全身而退。

    高俊自认为并非是军事人才,但他已经成功的构建起了一个参谋班子,参军典史各司其职,在作战讨论上能够方方面面的分析考虑,所以才几次躲避了危险。

    但这毕竟风险极大,速不台也有足够的耐心,蒙古人的骑兵不知疲倦的触角乱伸,寻找高俊有可能的行军路线,蒙古主力部队也不断的因势利导排开阵势,两军像是下象棋一样,一面变换着阵势,一面向老根据地方向移动。

    尽管知道这很危险,但是高俊绝对不能轻言撤退,因为蒙古人同样面临着极大的阻碍。

    进入山东,尤其是进入根据地之后,速不台和窝阔台就感觉到了与河北的区别,尽管河北也有不少抗蒙武装,但是他们只能集中在有限的城池和山水寨之中,广阔的河北平原是蒙古人驰骋的疆场。而山东的形势则截然相反,处处都是大小股的抗蒙武装,实力或大或小,各自结寨自保,不但让蒙古人难以得到各类补给,甚至想找个当地人带路都很困难。

    这类大小山水寨比起河北义军也没什么高明之处,给蒙古军两天,甚至一天的时间就能攻破。但是,由于高俊不间断的尝试袭扰,蒙古人只能将重心放在与高俊做战上,而无暇顾及这些山水寨,就进一步造成了蒙古人补给的虚弱和运动不畅。

    高俊深深的知道这一点,只有高俊将自己的队伍不断的贴近蒙古人,在对手稍一回升的时候就对其展示威胁,才能让蒙古人牢牢的吸附在自己的主力之上,进而保证敌后山水寨的存在,来弱化敌军的补给,进而消耗敌军,一旦高俊远遁,蒙古人就可以从容的将北清河一带的抗蒙山水寨全部扫除。

    所以,尽管知道自己是在刀头舔血,是在鸡蛋上跳舞,是在弹药库里吸烟,是在油料库里玩火,高俊也务必和速不台贴身近战,让对手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每一步的威胁。

    幸运的是,太平军步兵虽然战场机动性不足,但由于配置了足够多的牛马,在远距离上依旧可以实现奔袭,所以在与速不台的交锋中未落下风。

    九月初三,太平军放弃平阴县,但是高进随即得知,当地的抗蒙武装的山寨遭遇围攻,平阴县的位置很重要,如果在这里能保持抗盟力量的话,就可以大大阻碍北清河沿岸的运输。

    所以在当天晚上,太平军又派出两个旗的人进驻石横镇,对正在围攻平阴县山水寨的蒙军产生巨大威胁。高俊依旧与对手跳着贴身芭蕾,然而速不台这段时间也对这种调情感到厌烦,所以尽管把背部暴露在了高旭面前,但他却没什么动作,依旧在围攻平阴各处寨子。

    既然敌军如此做,无论如何高俊都必须尝试洗澡,太平军随即从石横镇出发,向敌军发动进攻,这两个旗的人马和高俊率领的主力分两个方向,向包围各处山水寨的蒙军发动袭击,一开始效果不错,斩杀敌军上百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几位参军却不知在嘀咕什么,孙恒海大声的向他们争辩,良久以后,他才气恼的抱着一卷地图过来,寻找高俊。

    “高郎君,你看,敌军在归德镇分兵的这两千人往哪里去了?”

    “不是早就侦查好了吗?这帮人准备向章丘一带进发。”

    “可是咱们所了解的情报只到中宫镇,之后都是我们的推测,如果这两千人向东绕过泰山,可以从背后袭击来无,或者有另一种可能性……”

    温逢海用手一指。:“刚才参军们在讨论,如果在中宫镇他们又再次分兵向南了呢?打到顾留镇和安宁镇阶段咱们的后路。”

    高俊顿时惊讶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另外几名参军把目前的战场数据统计也拿了过来,让人意外的是,尽管在平阴县附近斩获了不少蒙军,但绝大部分都是协从的汉军,蒙古真狄极少。

    “这么说的话,真正的蒙古骑兵并不在平阴县附近,他们在,他们在……”高俊的手顺着地图中重一点:“速不台已经看出咱们的战术了,咱们中计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的人都心思一颤,太平军立刻重新集结,准备撤离战场,然而是与蒙古军生死竞速,向东返回顾留镇和安宁镇,还是直接向南前往东平府呢?

    “从现在所处的位置前往东平府,一路之上尽是平原,根本无法阻挡蒙古铁蹄,我军的军资还留在固留镇,敌军如果抢占顾留镇,拿到这笔军资,就可以精神充足的追击我军,形势大为不妙。

    倒不如坚守顾留镇两天,敌军从中宫镇奔袭而来,人马俱疲,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我们且先杀杀他的威风,然后再从容撤往东平或者是宁阳!”

    高俊一锤定音,参军们也没有意见,在老根据地附近的留守部队,还有一些,高俊立刻派人与之联络,准备接应主力部队从顾留镇。

    此时的速不台已经前往比平阴县更靠南的地区,得知太平军突然卷旗南走,心下也不禁佩服,高俊多少也是知兵的人,然而毕竟已经晚了,确实就像参军们所分析的一样,蒙古人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向东出发的一千人在中道突然折返,准备抄高俊的后路。

    高俊在顾刘镇已经安排了防守阵地,拆除了大量易燃的外围房屋,转而修建了,用沙土制作的壕沟与围墙,屋内的房屋也都安排了大量沙土用于灭火。

    另一支人马探报,一支蒙军骑兵已经抵达安宁镇,当地的太平军守军在激战之后烧掉补给向西撤退,在高俊主力部队及时赶回接应下,终于撤回了顾留镇,他们遭遇了可怕的损失,看样子这支袭扰的骑兵正是蒙军的精锐。

    此时,这支蒙军已经赶到顾留镇,准备进攻。

第十章 顾留镇保卫战(下)

    蒙古骑兵骑着彪悍的战马飞驰而来,在外围抛下一阵箭雨,然而此时顾留镇内却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空无一人。

    蒙古人没有被这个假象所蒙骗,仅仅看城镇外围布置了如此多的拒马和鹿角,就能知道敌军并不会轻易撤退,很显然,太平军主力已经撤回来了,他们现在就在镇内。蒙古骑兵们轻轻的多了一个圈子,从另一个方向撤走了。

    轻骑兵们先后发动了三轮骚扰,而太平军始终没有出现还击,窝阔台派出了一名骑手,靠近了镇子,高呼自己是也克蒙古乌鲁斯皇子的使者,想要面见那个高俊,他壮着胆子进入城镇,果不其然,城内敌军众多。

    窝阔台带来的是一封劝降信,他允诺高俊在蒙古国内享受荣华,并且获得难以想象的权势,只要他投降,整个山东都会是他的。

    这条件不错,而且出于真心,高俊看完之后却微笑着问那名使者:“做一名蒙古使者一定不容易吧?”

    那个使者莫名其妙,高俊自己却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蒙古的使者,乃蛮杀过、西辽杀过、金朝杀过、花剌子模杀过、就连高丽也杀过。最倒霉的还是出使南宋的使者,路上被金军所劫杀,还闹出了巨大的乌龙事件。

    “我不在乎蒙古人的愤怒,反正他们已经称呼为恶魔了,不是吗?”

    “尊贵的高节度使,我想您过于谨慎了,昔日的对手在今日未尝不能共同举杯痛饮,过去你死我活的仇敌也可以为共同的目标握手言和,您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应该懂得这个道理。我可以向您保证,绝大部分蒙古人对您没有刻骨的仇恨,却有对您武勇之名的滔滔景仰,如果你能为大蒙古国效力,我和全体蒙古人都会为之感到欢欣鼓舞,并且为伟大的大蒙古国感到更加的光荣。”使者神色夸张。

    “您是一个出色的说客,但我说了,我不介意蒙古人的愤怒。”高俊没有说的是:他正希望蒙古军集中力量攻打自己这里,好为其他各路军马提供机会。

    说完,高俊指着这名蒙古使者:“你们把这位尊贵的客人带下去,剪掉他的胡子,然后把他放回到窝阔台那里。”

    “高俊,我带着善意而来,你却用恶毒回敬!”那名使者被绑下去的时候破口大骂:“蒙古人对待朋友无比真诚,而对待敌人则是你想象不到的残忍,我告诉你,你会为现在的举动而后悔的!”

    高俊默不作声,他正想羞辱一下窝阔台,让蒙古骑兵畅快的进攻吧,高俊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倒霉的使者被剪掉了胡子,并且放归窝阔台那里,这名皇子已经准备好了招待高俊的酒宴,不过当他看到被剪掉胡子的使者时,顿时明白了一切。窝阔台勃然大怒,直接将酒杯摔到了地上。

    蒙古士兵们放弃了他们的军马,用盾牌掩护着自己的身体,在顾留镇外面的壕沟上架设木板,以便骑兵冲击,蒙古轻骑手们四面出击,绕着阵子不停的转圈放箭,寻找敌军的薄弱点,丝毫不吝惜他们的马力。

    顾留镇的范围不大,总人口约为六七千人,现在这些人基本上都已经搬到了梁山一带,太平军拆掉房屋,用木板架设防箭的搭牌,并且在出入镇子的路口上布置弓弩手连续射击。

    精疲力竭的木板铺设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上百名蒙古人命丧,但太平军也损失了五七十名,蒙古弓骑手们累的抬不起手腕了。

    但是木板已经架设完毕,蒙古重骑兵们披着厚厚的盔甲,催动战马沉重的脚步而来。

    人们能想象出很多用步兵反制骑兵的办法:用长枪、用绊马索、用铁蒺藜,以及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但事实是:重骑兵是无与伦比的进攻利器,任何敢对抗骑兵的步兵都应该获得荣誉。

    即便太平军是百战之师,但是对上蒙古重骑兵的时候依然压力倍增,这些重骑兵已经狂暴了一个下午,终于得到了进攻的机会,他们的战马风驰电掣,他们的骑枪锐利无比,承载着窝阔台的怒火,蒙古骑兵像离弦的弓箭一样,分三路狠狠插进了镇内。

    在短短的两刻钟之内,最外围的防线就完全失守,蒙古人几乎冲进了整个镇子的核心。不少太平军兵当时还在镇子里的各栋房间之内,准备和外面的敌人弓弩互射,结果在短时间内就成了孤兵。

    蒙古骑兵在镇子的街道上奔驰着,而各片房屋则被分隔成孤岛,没有军兵敢冒险从这一片房屋穿越街道到另一边去——如果遇上了蒙古人,那就是灭顶之灾,外围太平军一下子被分割包围。

    外围的轻骑兵和蒙古步兵们意识到事情起了变化,他们也迅速跟进,开始进攻镇子外围。

    但无论蒙古军如何精锐,太平军也是百战之师,尽管被破掉了外围,但是越往里面深入,太平军的抵抗就越激烈,房屋两边不断的涌出太平军兵,他们的长枪如同毒蛇吐信,沾着就死。

    蒙古重骑兵逐渐开始失速,他们放弃了长枪,转而拿出铁鞭和骨朵,与太平军殊死拼杀。

    今天无论哪一支军队胜利都不会有异议,他们确实表现出了本国军队的强硬水平,然而太平军同时还占据了地利,以及熟悉镇内街道的优势。

    顾留镇是一个没有规划过的镇子,街道曲折,既不是棋盘状,也不是放射状。蒙古人往往在昏头昏脑的闯过几条街道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从离入口处不远的另一处出了镇子。

    窝阔台登高远望,发现镇子内有十数面太平军的黑旗,在有规律的放倒和重新竖起,毫无疑问,这是他们在传递消息,太平军的精锐军兵们正在根据黑旗的命令,到处寻找蒙古骑兵,阻击并且截杀他们。

    在他的命令下,更多的蒙古骑兵涌入街道,无论敌军如何骁勇,如果每条街道上都有足够多的蒙古军,高俊也只能选择投降。

    但是这个机会已经逐渐丧失了,蒙古骑兵始终不能攻占镇子的核心部分,太平军开始了有力的反击,将敌军逐出各条街道,躲在房屋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剩余军兵们欢呼着加入了反击的队伍,在短短一刻钟之后,蒙古人付出上百人的伤亡,却只能退出顾留镇。

    窝阔台虽然气恼,但还是很有耐心的继续组织进攻,太平军虽然反击得手,但是外围破坏严重,不少军兵被杀。

    蒙古骑兵一次次的向内冲击,但是被太平军一次次的赶出来,在一次反击中,太平军士兵们点燃了修罗火,将蒙古人好不容易铺设的木板烧成灰烬。

    在长达一天的攻防战中,蒙古人损失了三百余人,太平军死伤约两百人,双方陷入对峙。

    中路蒙古军激战之际,潘正正在布置他人生的得意之作。

第十一章 麦田伏击战(上)

    灾民鱼贯而行,用各种方式度过了宽阔的大河,抵达河南地区,就像是死板的龟群朝着产卵的海滨游去。好不容易渡过大河的人顿感如释重负,终于抵达安全地带的欣喜让他们久久不能缓解。

    看着河岸边上嘈杂的人群,纥石烈志也不住心情,他对蒙古纲说:“温敦郎君在如此逆境之中还能掩护三州难民前往河南,真的是治世良臣,爱民如子,咱们也该有所行动,配合作战。”

    然而后者的目光却牢牢的锁定在不断过河的难民身上,眉头越皱越紧,这群人涌入黄河南岸的归德一带,对当地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开封那边已经派了御史冯璧过来勘察土地,安置灾民,高俊的这个做法虽然赢得了百姓的心,但是开封朝廷似乎并不领情。

    “既然蒙古人扫荡的是山东,那就不关你我的事,咱们先管好河南淮北就好。”过了良久,蒙古纲才这么回答。

    “宣帅这说的算是什么话?四方一体,山东与河南俱是天子之下中国之地,还分什么你我呢?”纥石烈志十分好奇,但蒙古纲并不愿多做解释,毕竟朝廷猜忌自己的臣子也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蒙古纲打马转身而走,而纥石烈志留在岸边,很快就想出了这其中的原委,顿时握着缰绳的手捏紧了。

    此时,在河间地区,潘正已经率领他的军队做好了准备。

    大败协同汉军之后,潘正马不停蹄的率军再次渡过黄河岔道,随即兵分两路,这给他的对手造成了巨大的疑惑,博尔忽和察合台想方设法找来几个当地人询问道路情况,却也不明白敌军究竟从何而来。在他们的设想中,也许确实存在两路敌军,东边的潘正,以及西面刚刚打败协同步兵的人。

    在意识不明的情况下,察合台犯了巨大的错误,他领导先队去接应协同步兵,却让博尔忽率领另一批人马在东面继续扩大搜索,寻找潘正的位置,而潘正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两路军马的旗号忽隐忽现,潘正再一次的渡过黄河岔道,插进了两队蒙古军之间,察合台突然意识到,其实所谓的敌军两队人马就是一队,潘正可能狡猾的改变了他的旗号而已。

    那么这样的话,两队分兵太过托大,察合台稳住了协从步兵的局势,立马率军赶回,准备向博尔忽靠拢,然而,预定好的口袋已经在等着他了。

    尽管高俊已经下达了迁移的命令,但是还是有不少田地里的小麦没来得及收,这固然可惜,但是如今却为潘正提供了方便,在田埂小道上,蒙古骑兵们纵马飞奔,排成长长的一列纵队,两千多名骑兵人不卸甲,急速的向东行进,准备与博尔忽会合。

    两边茁壮的小麦没有引起他们的兴趣,这着实不应该,如果是高俊的话,至少也应该搜搜检检,而蒙古人过于心急,甚至连必要的侦察也没有进行,他们也实在想不到,前一天他们还还是沿着这条路向西支援协同步兵,而在这短时间内,潘正就已经连续两次渡过黄河岔道,绕到了他们身后的这片麦地上,准备在后一天打伏击。

    费文孝和祝东风两个人挨在一起,趴在田埂里看着蒙古骑兵飞快的奔驰而来,敌军非常焦急,但是排出的依旧是古老而有效的阵型,猛将冲锋,大将靠前,进兵断后。

    “这仗你们刀盾手可不好打,老费,你一会儿发信号,然后就带着你们队在这里趴着得了。”

    “你这是想让我掉脑袋啊。”费文孝不敢做大动作,随着太平军扩军,费文孝现在也是一名军使了,成功的步入了军官行列,自然不比从前那么急躁难耐。已经做好的作战的布置,他可不敢在开战之后带领本队人马不去执行。

    “对了,你上次给我的药,我拿回去给小鱼用了,确实很不错——话说娶个郎中就是好啊,连看病的时间都省了。”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眼看着蒙古人越靠越近,费文孝开始准备小小的号炮,那是一个竖直朝上的铁桶,里面装有类似鞭炮的东西。几个开口可以让声音变得更大。

    “好了!”眼看着敌人踏过预定的信号线,祝东风大喊一声,费文孝赶紧将信号筒点燃,两个人立刻回撤,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信号发出去了。

    听到那一声“好了”的时候,蒙古人就看到了路边埋伏的这两个人,蒙古前锋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两个敌军向后跑去,他们是落单的人吗?是逃兵吗?

    但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一切都有了答案,麦田两边一下子长出了数千敌军,黑色的旗帜到处都是,就在这麦田之中,就在他们未尝注意的缝隙之中,居然藏下了这么多人。

    离他们最近的道路两边的田埂中就有数百人之多,他们已经飞快的拿出了各自的武器——铁铲。

    “嘿!”张导沉重的挖了一锹土,然后猛的一挥,连续几日未下雨,干燥的土壤迎风吹散,变成大片的烟尘,撒在蒙古人头上。

    蒙古人大惊失色,但是却无从躲藏,由于战马的惯性,所有的骑兵还在继续往前直冲,这为烟尘入眼创造了极好的条件。而路两旁的伏兵们抄起铁锹,疯狂的挥洒扬尘,整条道路上仿佛突然出现了一只土龙,处在其中的蒙古骑兵苦不堪言,个个都被迷了眼睛。

    高俊的军兵多是庄稼汉,对这种活十分稔熟,他们扔土非常有技巧,既没有扔到对面,也没有留在自己这边,飘飘洒洒的全都落到了中间的蒙古行军骑兵的头上。

    蒙古骑兵咒骂着,掀开头盔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但是这毫无作用,正当他们心急如焚的时候,往往突然感到胸口或者腰下一痛,然后就栽倒马下。

    太平军步兵们这次没有穿以往那么严整的盔甲,只带了轻甲就直接大军冲了上去,然而此时敌军已经无法还击了,包括察合台王子所有人在内都在尽力掩护自己的眼睛。

    尽管突袭的先手取得重大成功,但潘正还是不敢怠慢,立刻搭建了指挥台,登高望远,指挥作战。察合台手下的蒙古骑兵们也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红着眼睛挥动铁鞭,想要杀出一条生路。

    博尔忽得知察合台王子与自己靠拢之后,敏感的意识到了危险,立刻率军前来接应,不过此时此刻他还在数里之外。可即使是这么远的距离,迎着风,隐隐的也能听到杀喊之声。

第十二章 麦田伏击战(下)

    察合台正率领蒙古骑兵主力向前奔驰,突然只听见当头一声炮响,然后两边飞扬起尘埃来,瞬间迷了眼睛,不辨东西,整个马队人仰马嘶,秩序荡然无存,王子也只能低下头,赶紧去擦揉自己的眼睛。

    那可儿们是忠心耿耿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尤其注意保护王爷,所以埋伏在两边的太平军军兵没能占到便宜,察合台好不容易眨着眼睛看清了周围的形势,即刻下令全军继续向前奔驰,一路冲出去为止。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整个纵队已经没有了秩序,人马都挤成一团,想要重新放出速度向前奔跑是很难的,不少性子暴烈的蒙古骑兵甚至纵马冲进麦地里,想要跟敌军决一死战,结果就是被潜伏在麦地里更多的敌军所杀死。

    但是刚强的蒙古人尽力的抵抗着,以察合台为中心,还是逐渐的集结了起来,并且恢复了队形。

    “蒙古人快要回过神来了,可以让奇兵发动进攻了!”在望楼上观战的潘正发觉蒙古人的军势正在逐渐恢复,即刻下令。

    一声令下,最后的预备队、许国所在的旗全部站立起来,向敌军发动致命进攻。刚刚重新聚集的蒙古士兵们又遭遇太平军重击,从后队开始纷乱起来,太平军的长枪追着噬咬他们,纵然是百战精锐也不能抵挡,蒙古军终于害怕了,他们开始放弃阵型,各自寻找生路。

    费文孝在战斗中不时的大声嘶喊,释放自己郁结的心情,蒙古重装骑兵出现之后,太平军刀牌手立刻遭遇了“破甲危机”,为此,刀牌手开始研究新的战法,两个八白石村的老伙计因而成了竞争者——费文孝都成了全军第一个放弃了刀牌中的刀,转而采用长柄锤的刀牌都,王则都成了第一个配备短骨朵的刀牌都。最后的装备方案将根据两都的实际战果敲定。

    为了不牺牲攻击范围,长锤的柄还是很长的,重量比起刀来要重一些,这样,本来就负担极重的刀牌手们训练难度再次陡升,然而费文孝深知这份荣誉来之不易,全都必须打好这一仗。

    训练确实起了效果,长锤被这帮大汉砸得呼呼带风,到处都是关节碎裂的声音。

    太平军在密集的鼓声下发动波动攻击,军兵们结成良好的弧形队形——也被称之为偃月阵——以30~50人为一个批次向敌军发动冲击,结成阵型的蒙古骑兵也难以抵挡已经成型的波动攻击。他们就像在太平军的潮水下逐渐垮塌的沙质城堡。

    蒙古人终究还是不能抵挡太平军步兵的伏击,他们中马逃离,而太平军在后面紧密的追赶着。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一股新的伏兵,或十或五,但是蒙古人连这样小小的力量都不敢对抗了,他们匆匆的绕过去,就像躲避瘟疫和灾难一样。潘正瞪大眼睛注视着败退的敌军,谨防有诈。

    不少蒙古人已经开始喃喃自语,也许高俊这个人确实有神力相助,他的军马居然如此轻易的完成一场伏击,让战无不胜的蒙古军队大失颜面。

    博尔忽发觉麦地那边有战斗发生,立刻率军赶来援助,但是太平军追击的快,撤的也快,很快就在麦田远处失去了踪迹。察合台大声叫骂着,让骑兵快去追击,他们有马力的优势,敌军跑不远。

    但是博尔忽制止了察合台,眼下的形势对于蒙古军很是不利,河间地区再大也大不到哪去,无法发挥蒙古人的机动优势。所以太平军只是故布疑阵,用短距离的几次调动就让蒙古人晕头转向,多次疲于驰骋。

    “现在咱们不应该在黄河岔道白白消耗气力了,我们一路向南,渡过大河到河南去,寻找机会到敌军后方!”

    察合台有些惊异,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博尔忽的意见,蒙古军转头彻底甩掉太平军,全速南下,在砀山一带渡河,进入了河南地界。

    即便后撤,察合台也没有放弃“佯装后撤,伺机打退敌军的追击”这一想法,一直密切监视着身后的动静,太平军确实远远的追了上来,但是阵型严整,并没有急于追击而破坏队形,尽管被蒙古人远远的甩在后面,潘正也不气恼,只是派出少量觇骑追随蒙古人的确切动静,防止他们突然北返。

    察合台虽然觉得遗憾,但幸好也甩掉了这群难缠的人,河南的广阔天地可以任由蒙古骑兵驰骋。

    然而,潘正的斥候发现蒙古军在渡河后,立刻遭到了蒙古刚和纥石烈志的包夹,可谓插翅难逃,就算能打退这两支劲军,也必然伤了元气。

    得到这个确切消息之后,潘正大喜,立刻卷旗北归,准备前往老根据地与高俊会合,就在这个时候,他也接到了老根据地传来的消息:高郎君的军队被敌军包围在顾留镇,情形不妙。

    原来,老根据地得到高俊的消息已经是被围两天之后,孙庭即刻率军前进置东阿县一带,严重的威胁了中路盟军的侧翼,因而原本计划与窝阔台会合,共同攻打顾留镇的速不台不得不率领少量蒙古骑兵和大量协同步兵停止扫荡各处的抗蒙山水寨,转而与孙庭相对峙。

    小规模短促的交战连续发生,极为激烈,而且太平军很吃亏,蒙古骑兵来去如风,援军来得也快,海量的协同步兵更是让太平军无所适从,这群人大多本就是流民,在战场上倒是逃跑,但是跑完了终归还是会回去的,打击这帮人就像是用刀劈水。

    根据孙庭得到的消息,高俊在前不久组织军马出镇与敌军作战,然而并未得胜,最后还是被敌军彻底赶进了镇内,蒙军耶律阿海发动火攻,外围建筑全部被烧毁,太平军军兵死伤不少,但是也有少部分人马突围,带来了这些消息。

    潘正得知后立刻率军渡过了南清河,赶往赞州,准备为高郎君解围。

    此时的顾留镇已经成了一片修罗场,双方都付出了数百人的伤亡,尸体狼藉成一片,被烤得焦黑,然而太平军坚守大量军用物资依旧坚持不退,甚至屡屡主动出击,将窝阔台的人牢牢吸引在自己这里。

    高俊还不知道自己的策略已经取得了巨大成功,他利用少量的人马拖住了中路蒙军,而潘正带领大量人马连续给予南路蒙军重创。

    倒是铁木真早早的接到了这个消息,得知了察合台的惨败之后,这个老者只是微微摇摇头,显得有些无奈。

    但是随即,他的目光锐利起来,下令全军开拔,铁木真亲自率领的一万名蒙古人出发了,他们从大名府向东行进,而在那里,博州刺史严实已经决心率军降蒙,高俊此前一直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第十三章 石横镇强攻战(上)

    高俊尽可能的抹了抹脸上的烟灰,眨着眼睛观察远处的形势,眼下顾留镇被团团包围,蒙军采取火攻,效果显著,军兵烧伤烧死数量极多,整个防线摇摇欲坠,太平军组织了几次反突击,但并未成功,敌军再次架设木板,准备冲进镇里来。

    高俊还是托大了,对蒙古人的大迂回考虑不够,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敌军能够在济南分兵,然后以一个上百公里的迂回将自己圈在顾留镇,这个失误让他永远也检讨不明。

    “留守顾留镇并非错误的决定。好吧,如果我们回顾过去,想想野狐岭、真定府,那时候拥有更多的军队和更精良的装备,但依然在撤退中损失殆尽。如果当初我们向南撤退,要回东平府的话,怎么保证在大平原上不被蒙古骑兵追击?”高俊强撑精神,神态自若的召开军事会议,还要继续总结过往经验,丝毫没有危在旦夕的感觉,以此来平复军官们的心情。

    此时潘正已经率军抵达了汶阳,距离高俊也不算遥远了,根据他所得知的情报,蒙古军持续南下,尤其是博州刺史严实投降之后,为蒙古军之前驱,率军攻占了阳谷、范县、朝城,已经离寿张近在咫尺,老根据地之人已经全部迁到梁山之上。

    孙庭作出决定,放弃东阿,向东渡河,准备在北清河以东地区与潘正会合,继续与敌军作战。然而在敌军面前渡河是个危险的选择,所以潘正必须要与之接应,两军会合之后并立东向攻打石横镇,以解顾留镇之围。

    路经东平府的时候,潘正进入拜见李秉均,然而后者却不阴不阳的表示身体有疾,不愿见客。此时东平府一片备战气氛,但没有出兵的意思,潘正也很无奈,知道李秉均向来对高俊有所怀疑,此时正是看好戏的机会,估计他心里巴不得高俊就此覆灭。

    潘正部隐蔽旗帜继续北上,准备与孙庭相呼应,而此时孙婷准备好渡船,突然离开东阿县城,准备渡过北清河。

    既然要渡河,就一定要准备船只,这躲不开速不台的眼睛。蒙古军队迅速行动起来,在平阴和石横镇的蒙军前往渡河地点,准备截击敌军于半渡。就像高俊之前做的那样,一仗打垮敌军。

    然而潘正已经做好了接应的准备,当蒙古军赶到渡河场的时候,正值孙庭半渡,蒙古人立刻旋风般的冲杀上来,而潘正也从不远处发动了进攻。经过一场激烈的厮杀之后,蒙古人撇下百多具尸体,不得不撤回平阴县一带,尽管孙庭和潘正也蒙受了损失,但主力尚在,两军顺利汇合。

    下一步,就是攻打石横镇,狠狠威胁包围顾留镇的盟军。兵贵神速,突袭行动就在当天夜里。

    蒙古军占领平阴附近也来,抗蒙山水寨就没有断过,这群人都是高俊的治下子民,看到潘正的军马到来,个个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询问是不是可以将蒙古人赶出去了。

    潘正也有些无奈,就算打赢这一仗,离赶走蒙古人还远着呢,只能叫各处谨守城寨,切莫大意,以防敌军偷袭。在供给了大量食水之后,当地人又提供了向导,使得潘正进军神速,在东阿渡河之战后,当天晚上就赶到了石横镇附近。

    山水寨里都有各自的军事领导,一般都是退伍的军兵,综合这些人的所见所闻,镇里应该驻扎有不到一百人的蒙古士兵和超过两千名协同步兵,尽管河北汉军的战斗力不高,但是依托阵地防守,也不是一天一夜之间能够轻易被彻底击溃的。

    潘正尽管在南线打了大胜仗,但也损失巨大,而孙庭所带的老根据地人马本来就不多,看上去攻城兵力并不足。但两个人心中已有计较,他们从老根据地带来了一样秘密武器。

    参与石横镇之战的军兵共计3300余人,分属16个旗,各旗指挥在潘正这里开会,潘正坐在平时高俊开会所坐的位置上,调动军兵至各处布防,阻挡蒙古人的增援,与此同时,集中主要兵力围在石横镇附近,准备强攻。

    “石横镇毕竟也不是什么易与之地,这地方我以前去过,四周都有石墙围绕,那石墙也算高厚,比起县城来都不遑多让。而且城中敌军人马尚多,如此强攻的话,一天一夜之内难以遽得,如果蒙古大军得知,重兵前来,那就糟了。”果然,冯达表示异议,他在地图上指出了周围蒙军的位置:“顾留镇的蒙古军自不待言,他们过来增援是好事,但是平阴县和广里镇的蒙军来了呢,协同步兵固然走的不快,如果蒙古人放弃辎重轻装来袭呢,平阴镇起码能来上两三百人,广里镇又能来上两三百人,三千名太平军未必能够在野战中击溃一千蒙古军啊。”

    很尖锐,但是实话,柳充国、僧虔、讹名山律等人也表示支持,对此潘正已经有了准备:“咱们自然有办法一天之内攻克石横镇!”

    既然潘正如此有信心,冯达也不会拂了面子,同样是从南站出来的革命弟兄情谊还是要比其他军官深一些,冯达相信潘正不会坑害军队。主意已定,各军按照潘正的安排分遣四面,而主力向石横镇进发。

    夜间行军,即便是蒙古人也不敢轻易尝试,太平军占着地利的优势,以及“城池之内虽属敌军,四野之外都属我境。”的人心向背的优势,趁着黑夜点着火把,向石横镇强进军。

    “牛车上的东西都带好了吗?再仔细检查一遍,千万不要沾着水,要是到时候发现不能用,误了军机,我让你用脑袋砸开石横镇!”孙庭总是不放心,来回检查带来的秘密武器,同时狠狠嘱咐了负责的押官。

    没错,潘正和孙庭打算制造人类历史上第二个土飞机。

    此次进攻,四面合围,冯达在南为主力,讹名山律、韩武平两个都跟在后面,柳充国等三个旗居左,张惠等三个旗居右。

    城池上的敌军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火把,意识到太平军前来进攻,顿时人喊马嘶,不一会儿城头上也点燃了无数火把,照得亮亮堂堂,远远的就能望见蒙古军马张弓搭箭,盔甲齐整,正在等待太平军的进攻,不少军兵心下升起一股怯意。

    潘正挥挥手,军兵们立刻开始准备。

第十四章 石横镇强攻战(下)

    南征是太平军最大的一次人员引进,相较于以往接纳的外来人员,这次南征,足足有上万宋军投靠太平军呸,即便是进行了裁汰,一下子还是有三分之一的成员都变成了南军。

    想要让这么大一群人充分的融入太平军是很困难的,必须重新按照太平军的编制改编军队,并且还要按照太平军的军纪、军令进行训练。军兵们还好说,将领们可都不大开心。现在趴伏在草丛里,胡光祖还忍不住嘟嘟囔囔的,原本的江西右翼军统制现在已经成了太平军权旗指挥,手下的江西兄弟一多半在自己手下,剩下的则被混编了出去。

    “也不知道行不行。”在黑夜中,看不清潘正他们在干什么,被布置到镇子东面的胡光祖心里面七上八下的,观察一下埋伏在他们旁边的另一支军马——太平军裴真旗,这个关西人倒是沉得住气,和他的手下紧紧的贴伏在地上,等待着进攻的号令。

    好吧,既然陕西人觉得这群山东人没问题,那么江西人也不要担心。

    隐隐的,地面似乎传来了马蹄声,顿时整个石横镇的火光又亮了一些,可以看到无数火把纷飞,都在向城南集中,随后就是夜空中传来的阵阵弓弦的声音。

    阵子南面不时的传来呐喊之声,忽大忽小,但是总攻的信号始终没有发布,这让胡光祖实在是难以忍受,真不明白这是搞什么鬼:既然能够围攻城镇,又要快速拿下,当然应该四面强攻,使对手不能兼顾左右,现如今只有城南一路进攻,岂不是往虎口里送吗?

    想归想,但是当手下的军兵有些按耐不住的想要抬头的时候,却被他一掌按了下去:“小心火光反光,还没轮到咱们出马呢。”

    城南的攻防进行了约有一个时辰之久,而城镇西面也传来阵阵杀喊之声,显然那一边也投入了战斗,战况激烈,胡光祖自己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想要抬头观察情况。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军兵递过来一根树枝,这个暗号表示的是潘正有使者前来,在夜晚潜伏时为了避免发出声音,传递命令都是使用的这种递物的方式。

    那名军兵像泥鳅一样钻来钻去,很快就到了胡光祖旁边:“指挥,潘统制说稍后信号一起,全军士兵不要趴在地上,可以站起来,也可以选择用肘尖和膝盖四点着地。”

    “这是什么姿势?”

    “指挥不要疑心,潘统制说的确实如此,稍后必有妙用。”

    “现在我没法大声宣读命令。”

    “统制说了,现在可以大声宣布命令,哪怕被敌军发现了也不要紧。”

    说完,那个人又急匆匆的跑到裴真那边去了,胡光祖腹诽了一声,觉得现在的情况真是莫名其妙,但还是命令打起火把,大声宣布了这个命令,果不其然,全军官兵一片哗然,都表示疑惑不解。

    典史还是催促大家一定要按命令办,就在此时,潘正的大营里面一阵十分悠长的金属尖啸的声音,唢呐吹出了预订信号。

    胡光祖带领全体军兵或站或跪,还没等他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把江南西路一年打的雷加起来,大概就有这么响——地面一阵颤抖,搞得她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得亏是站着的情况下略微减轻了冲击,要不然的话一定会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震得吐出来。

    不少体质虚弱的士兵感到恶心想吐,好多人都以为发生了地震,然而看着城北巨大的火光,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潘政的大营里面突然响起了急促尖锐的唢呐声,这是进攻的信号,顾不得抚慰一下难受的感觉,胡光祖赶紧让军兵们打起大旗,亲自带领军兵向前冲锋。

    “别落在江西人后面,是关西好汉的跟我上!”另一边的几名小军官叫了起来,裴真旗的速度也不慢,两队人马很快就冲到了城镇边上,让他们惊讶的是敌军的反击十分微弱,不少人软哒哒的趴在墙上,根本没有反击的意思,甚至有些人口鼻流血,样子异常凄惨。

    “这是怎么回事?”胡光祖看到眼前的景象,惊骇莫名,然而没等他想出什么来,更多的敌军从镇子里面涌了出来,他们的样子尽管也很狼狈,但显然还有一战之力,刚刚登上城墙的两支队伍立刻投入到了激烈的搏杀之中。

    而在此时的城镇北面,景象则完全不同,刚才还高大坚固的镇子围墙已经被炸塌将近一丈,上面的敌军都已经碎肉横飞,稍远一点的则震得五脏俱裂,倒毙墙上。所有的太平军军兵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如果不是军典们逼着大家照做,根本没有人愿意摆出那么难堪的姿势。

    虽然离爆炸点最近,但这里的太平军兵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只是有十几个骑马的军士来过,趁着进攻的时候快速冲到了城下,不知道他们往那里放了些什么东西。城头上碎石乱箭打来,他们就赶紧撤了回来,城墙上的敌人见他们已经逃走,也没将他们扔下的东西当回事。

    事实上,为了保证这次土飞机放得够高,太平军们使用了四百斤火药,有12个人负责安装操作,还有4个人拿着盾牌掩护,他们趁着敌军集中在南边和西面的时候,骑着马快速接近了防守薄弱,而且不被认为是进攻重点的北面城墙,安放炸药并且点燃引信。

    如果想要让土飞机放得高,最好挖洞安放炸药,让快速膨胀的火药气体对着城墙猛喷,但是在敌军防守的城墙下实在没有这样的条件,只能采用这种浪费炸药威力的方式,所幸四百斤炸药的量着实不小,尽管城墙炸塌的部分不宽,但是在上面的人却无一幸免。

    趁着这短暂的空挡,部署在城北的太平军们,迅速的攀上城墙,并且攻入城镇以内,整个石横镇四面城墙均被突破,一下子陷入混战之中,少量的蒙古军在黑夜中无法指挥协同步兵有效作战,而后者在没有看见主帅的情况下斗志迅速丧失。

    太平军们牢牢的封锁着城镇的围墙,也就堵死了所有的通路,战斗虽然打得依旧艰难,但是却一直前进,等到天色朦朦亮的时候,当远处,各镇的蒙古骑兵还在为昨夜天神的怒吼而祈祷之际,整个石横镇守军已然被全歼。

第十五章 金鞭溪突围战(上)

    浓浓的夜幕之中,一个穿着华丽的蓝色紧袖盘领袍的贵族女子来到白日厮杀的战场附近,轻轻拨动手中的念珠,喃喃念着经文。

    她进行的很慢,这些举动被身后的那个人看的清清楚楚,这位蒙古王子用手把着自己的直刀,对面前那个女人的举动似乎很有兴趣,直到那个女人念完超度的经文,深深施了一礼,回头才发觉一直盯着自己的也古,不由得差点惊叫出声。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关心蒙古人的朋友的安危,所以才来此看个究竟,怎么了,契丹人尊贵的女性见不得充满血腥味的战场吗?”

    耶律齐慢慢垂下眼睑,她白皙漂亮,举止从容。

    “这些人死得太惨烈了,他们今天白天还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搏杀,晚上却又要躺在一起,共同听从佛祖的安排。”

    “那么,你是在向你的佛祖乞求他们来生的好运吗——我听说你们的佛祖说人是有轮回转世的——我不这么看,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既定的,也许明天,黄金家族的血也会洒在这片战场上,就算是我乃至窝阔台王子也不能免俗。”也古大跨步走上前去,顾留镇附近尸体累累,都是这些天来窝阔台与高俊交战的痕迹,双方奇谋百出,军士们奋勇作战,然而谁也无法撼动另一方。

    “尊贵的耶律郡主,您是蒙古人的朋友,所以我对您的安全要负责,这里着实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也不应该在这里乱发善心,所以请回吧,为了您的族人考虑,深受成吉思汗喜爱的契丹公主应该尽早回到自己的营帐,为战无不胜的蒙古军队向你们的那位佛陀祈祷。”

    耶律齐这才发现也古的脖子上戴着一个亮晶晶的十字架,很显然,这是他的未婚妻送给他的,耶律齐近来已经打听过,这位也古王子很受蒙古人的可汗看重,他的未婚妻是克烈部的女人,信奉十字教。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明显感觉到了地上的震动,双双吃惊的抬起头来,这震动很快就平息了。

    “可能是地动,尊贵的契丹公主,快点跟我回去吧。”

    十几名那可儿在感觉到地动之后匆匆跑来,尽管也古吩咐等候,但他们还是十分担心主人的安危。

    就在也古安然入睡的时候,他所不知道的事,石横镇内已经尸横遍野,大蒙古国的勇士血洒疆场。

    一座有上千人防守的城镇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攻克,这是很多人固守的军事常识。出于惯性,加上黑夜中看不清形势,不少敌军选择了负隅顽抗,因而整场战斗格外漫长,杀戮也格外惨烈。直到天亮之际,这群人才意识到大势已去,选择放下武器投降。

    凭借着一次成功的土飞机,太平军迅速的占据了石横镇,已经可以接应顾留镇的太平军突围了。

    当天晚上,顾留镇内的太平军同样感觉到了巨大的震动,高俊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下令全军做好突围的准备。

    在选择突围方向上,高俊猜测潘正会在金鞭溪一带发动进攻,这确实是个好猜测。攻克石横镇之后,潘正立刻下令修补镇墙,树立旗帜,但绝大部分人马即刻出击,向东攻打窝阔台的营寨,准备接应高俊突围,他们选择的战场就是金鞭溪。

    蒙古人并非没有意识到敌军想要突围,但是此时此刻机动兵力却被北面吸引了不少——观州的高守约合和纥石烈师靖护送百姓向南投奔山东,走的都是崎岖小路,但是却在前不久被蒙军发现,双方又是轮番恶战。师靖带着观州兵马且战且走,想要护送百姓逃到山东。

    蒙军迅速向北面进发,与纥石烈师靖交战,这为突围战提供了便利,潘正属下的军兵们离开了石横镇,排着长长的队伍向顾留镇前进,而在那里的窝阔台也意识到了状况不妙,暂时停止了对顾留镇的进攻,转而准备首先击溃援军。

    在金鞭溪外的小山上黑旗猎猎,潘正坐镇山顶,指挥军兵在山脚下布阵迎敌,蒙古人尽管在顾留镇连番恶战,但依旧龙精虎猛,他们的骑兵往来飞驰,状态良好。

    “我就在这座小山上,要是出了事,我跑都跑不了。”潘正半开玩笑的对身边的军将这么说,然而只有郝思文勉强张开了嘴,做出了哈哈的声音,而剩下的人只是紧张的盯着眼前的敌军,之前的连番恶战让所有人对蒙古军队都不敢掉以轻心。

    潘正下达命令,旗手开始挥动令旗,在山脚下的太平军们即刻变阵,沿着蜿蜒的小溪据守,防止蒙古军队靠近。

    金鞭溪最深的地方也没有到马腹,蒙古骑兵可以轻松的涉水而过,他们没有选择正面突破,骑射手们开始从两侧迂回,看得出来太平军骑兵缺乏,不用担心被驱赶,蒙古人拿起了坚强的硬弓,坐在马上稳稳地放箭,杀伤力陡然提高了一个层级。

    而太平军的弓箭手们也发动了还击,郭延嗣就在阵中,他本来留守老根据地,跟着孙庭参与了从东阿渡过北清河的战斗,在昨夜攻打石横镇的时候休息,但是今日又要出战。

    尽管也是一名指挥了,但郭延嗣其貌不扬,身上又散发着浓浓的老实人的气质,就算是穿上指挥的盔甲在人群中也很不显眼,不过这对他来说正是好事,打量着远处的蒙古军队,五个手指夹出四支箭来,搭在弦上,手仿佛只是在弓弦上挠了挠,在短短两秒钟之内就把四支狼牙鹰羽箭全部射了出去。

    “呃!”两名蒙古骑射手应声而倒。

    随后,郭延嗣也略微放慢了节奏,转而一支一支的射箭,很慢,但是很稳,力道很强,精度很高,蒙古骑射手们在远处一个又一个的倒下。

    太平军所遭遇的蒙古箭雨也不好受,盾牌手们尽可能的保护,但是敌军的箭矢从不同的方向射来,难以轻易防御。

    郭延嗣连射了四十箭,杀死了二三十人,随后就累得快要抬不起手来了,然而幸运的是,早在此之前,蒙古骑射手们也疲惫不堪,双臂肿胀。

    太平军虽然接受了敌军的箭雨洗礼,但是并没有受到太多的伤害,除了盾牌手们紧张兮兮之外,大部分士兵只是有个别人略微受了些皮肉伤,连动都没有怎么动,军使们大声的告诉军兵现在敌军的骑射手已经累得拉不动弓了,在太平军军阵中响起一阵笑声,军心士气大为恢复。

    无论蒙古轻骑兵们怎么挑逗,潘正的军阵都坚不可摧,很显然,即便是缺少骑兵和弓箭手,太平军对于敌军骑射手也并非是只有被动挨打的可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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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晚金介绍:
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
是在一片古佛青灯中昏昏然的大理天开七年;
是陷入战争泥沼里的西辽天禧三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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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年最重要的是蒙古太祖六年!宿命啊,很快,那个人的皮鞭将会拷打整个世界,鲜血注定要浸透欧亚大陆。然而,不屈的怨灵将两个年轻人送来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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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改变天下的宿命,要么死在宿命的洪流前!”颠覆晚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颠覆晚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颠覆晚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