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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绝击天胜(上)

    高俊这边接到信号后立即行动起来,太平军从各个山头上接到命令,在不同方向上对出事的山头靠拢。

    蒙古人也开始向这个方向前进,但来的骑兵数量并不多,并且遭遇到了同样在赶路的太平军的截击,黑暗的山道上,步兵相比于骑兵的劣势大为减少,很快太平军就阻拦了大部分向这一地带增援的蒙古骑兵。

    出事的山头上,那一队行军的太平军大约有五十多人,他们迅速布置好了防御,蒙古人干脆下了马,呼喊着冲了上来,双方短兵接战,人数较少的太平军节节后退,最后差不多一直到了山顶上,凭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才勉强抵挡。

    大约到了第二天清晨,蒙古人终于意识到他们很难在太平军主力合围之前消灭这一小伙敌军,不得不先行撤走,这对于太平军来说是一个阶段性胜利——残余的蒙古骑兵甚至不能吃掉一队五十人左右的太平军散兵,他们的追击已经没有什么效果了。

    这一小队人马迅速进入了主力的范围,并且在欢呼声中冲上了安全的山头,为首之人见到高俊,让高俊吃惊的是,这居然是张大春。

    “郎君,孙统制情况怎么样?”

    “你说孙庭?他还没有消息,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高俊突然意识道情形不好,张大春也吃惊非常,据他所说,他所率领的只有一个都的人马,却尽可能的伪装出主力的样子,本身就是替孙庭吸引注意力,迷惑蒙古军的,但是一路行进之中,还是巧妙的逃开了蒙古人,终于安全的到达了这里。

    根据他所指定的路线,太平军立刻向西北方向前进,在当天晚上的时候听到了远处的杀喊之声,并且与外围的蒙古骑兵交战。高俊才确信,孙庭遭遇了阻击。

    太平军从背后的奇袭很有效果,甚至夺取了敌军的部分补给,大大的缓解了目前后勤极度紧张的状况,但是再往前的增援就很困难了,蒙古骑兵数量众多,往来驱驰,坚决阻止这两路人马合拢,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

    蒙古人抛下了不下三百具尸体,终于撤走了,而在阵地核心则展示了可悲的一幕——孙庭和他率领的两千多名突围军兵遭遇到了敌军的阻拦,在长达十几里的几座山头上与敌军交战,被切割成三部分,遭遇到了惨重损失。

    最前面的山头上约有600人,他们也首当其冲地遭遇重击,敌军的骑兵曾经一度冲到山上,两军拼死厮杀,在付出了超过200人的伤亡之后,这支军马决定强行突围,并得到了主力部队的接应,终于成功驱散了敌军。

    在中间的山头上约有500人,他们所受到的打击也相当之重,而且这支队伍没有任何粮食和水得以补充,等到结尾的时候,仅剩下300名士兵摇摇晃晃的用长枪拄着自己的身体。

    后山上的900名士兵遭遇到了可怕的损失,他们的山头太平坦,根本不能阻碍敌军骑兵,旗帜两次倒了下去,又两次重新树立,双方在这里都损失惨重。他们最后也选择突围,但是突围方向并没有主力接应,他们被驱赶到另一个更小的山头上,在这里坚持了大约半天,蒙古人攻打上来,让他们几乎无法再有效防御,仅存的几十名军兵。

    不过,他们的突围行动吸引了蒙古军的注意力,蒙古人甚至没有想到回到他们原本所在的平坦山头上看一看,因而被他们忍痛留下的120多名伤员却得以幸存。

    此外还有先遣队的60多人,被蒙古骑兵包围在另一个小山头上,但是没有发动进攻,他们全部幸存。此外还有70多名在合围前得以渡河逃生的人,他们在两天后才从河那边再游回来与主力会合。

    全军超过一半的人牺牲,几乎人人挂彩。

    营统制的命运和千千万万的将士一样,在前一天傍晚的作战当中,孙庭想登上一块石头,观察一下蒙古骑兵的冲击路径,在那里他中了箭。那是蒙古骑射手发出来的,在这群人当中也不乏能够挽弓射雕的神箭手。

    等到高俊赶到的时候,孙庭已经陷入昏迷,除此之外,营长史、总判,以及六名参军、典史也阵亡了。

    泰山之战的失利,是高俊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败仗,铁木真成功的捕捉到了稍瞬即逝的战机,一举击溃了太平军,也让高俊过去五年内所有的骄傲付诸东流。

    高俊就地火化了阵亡将士的遗骸,略微苏醒的孙庭一道参与了仪式。

    火焰万丈,兵器盔甲似乎都在为太平军的战败而放声大哭。

    会合之后,全军继续向东,决心与潘正会合,据消息,潘正已经抵达天胜寨。路上依旧是无数被焚毁的村庄。

    “郎君!还有活人!”几个军兵嚷道。

    几名军兵在一堵矮墙下找到了并排的三个人,都还有呼吸,军医们即刻施救,不一会儿就都醒转过来。

    其中两个就是村里面的村民,看到高俊之后嚎啕大哭,请求高郎君为他们报仇。两个人愤恨的嘴唇都咬出血来,向大家叙述了蒙古人是如何放火的。

    第三个人略微奇怪一些,这两人都说他并非村民,而他看见高俊的眼神有些躲闪,让人怀疑是蒙古人的探子。

    高俊仔细盯着眼前这个人,总感觉有些熟悉:“我想起来了,你曾经来过小山墩堡,还卖我一瓶假蜂蜜,又卖了一堆什么红茅药酒!”

    “是小人,是小人,小人知错了,高郎君您大人有大量,我再也不敢卖假货了!”眼见得高俊认了出来,此人更是魂飞魄散。

    高俊与身旁的军官对视一眼:“你既然是来走山货的,想必很了解这面的道路。”

    做生意的自然是八面玲珑,一个问题就让这小贩看到了生的希望,赶紧回复:“郎君所说不错,泰山北麓之间的山道我都熟悉的紧,郎君现在可是要赶往天胜寨?那得绕道,前面是条绝路,走不通的。”

    “你说什么?你看,从这里出发,不过是前面两座山头。”

    “郎君,您这是远观,不是近看,这两山之间大大小小有四五个小山头,而且各个险峻,尤其是中间还有一道长长的峡谷,极为高险,采药人用绳子攀岩也不得过。这间树木多,常人看不出来,只有亲自走过一遭,方知此山路是何等凶险。”

    负责侦查的祝东风羞愧的低下头,确实,山路侦查还是马虎了一些。

    不过高俊微微摩挲着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八章 绝击天胜(下)

    利用眼前这道天堑设伏,争取歼灭一部分追击的蒙古骑兵,这样的念头自然而然的就从高俊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并且得到了军官们的支持,有关这一作战方案的讨论即刻开始进行,相关筹措也开始准备。

    “问题在于,我们怎么把敌军带到这里来,而且还要尽可能的多。”在村民的口述之下,材官队迅速的画出了周围一带的地图,这确实是个绝佳的伏击场所——前提是蒙古人要乖乖的往这里闯。

    大家提了几个方案,都不满意,不能确保将蒙古军队带入此处,毕竟他们的对手也是狡猾多端。参军们甚至已经把打起伏击战时有可能的情况都预料到了,并且制定了周密的安排,但问题在于,蒙古人是不会往这里闯的,所有的计划都是一纸空谈。

    那两个劫后余生的山民也受邀在会议当中,军官们不断的向他们询问周边的地形,看着这些大人物忧愁的脸色,这两个人似乎也明白他们遇到了麻烦。

    “高郎君,要不然我们去给蒙古人带路吧,把他们带到这边来,就说郎君你要去天胜寨,人困马乏,正是一举击破的好时机。”

    “这不行,你们两个人跑不出来。”高俊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蒙古人也未必会相信。”

    全军在这里暂时驻扎了一会儿,魏小乙的情况又好了许多,甚至已经可以站起来了,这样他们都的军兵们都十分高兴。

    尽管遭遇了惨重的损失,但幸存下来的军兵还是尽心尽力的留在高俊周边。他们的妻女还在高俊的治下,他们的土地因为军兵的身份而得以保存,长期以来,军兵们对高郎君都有一种深深的依赖。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们都不会轻易背离。

    就在当天晚上,高俊却得到了意外的消息:那两个山民不出一声的逃走了,什么口信都没留。

    高俊几乎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立刻布置,也许蒙古骑兵就要来了!”

    军兵们埋伏在山间的树丛里,让茂密的枝杈掩饰他们的盔甲反光。旗帜和兵器都紧紧的贴伏在地上,只有少数什将会爬到树上,眺望远处的敌情。

    军官们在树林里走来走去,检查军兵的人数,分发药品——秋季的树林可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铺天盖地的蚊虫让军兵们感到无所适从。

    还好,他们呆不了多长时间,远处蒙古骑兵的烟尘已经渐渐出现。

    “这山头翻过了,就是的?”为首的蒙古军将询问两个带路的人。这两个山民都是一副阿谀奉承的表情:“将军,翻过了这座山头,你看到远处那座山了吗?姓高的就在这两座山之间,咱们给他个出其不意,就齐活了。”

    另一个人也赶紧说:“将军可千万别忘了我们俩的赏啊。”

    “高俊抓了时节呵,赏好说!”蒙古军将哈哈大笑,命令骑兵们赶紧跟上。

    树林之中也有小道,蒙古人可以继续纵马奔驰,但是越走越不对劲,这两个山头之间还有几座小山,路是越发难,走到最后连道都没了。

    “千户,我感觉现在这情况不正常啊,我是乌梁海人,哈萨克那边的山脉也不是没有走过,怎么看前面也没有路了。”一名蒙古军将小心翼翼的对领头的千户说。

    “但是你看,前面的山头不就在这里吗?咱们只要沿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就好了。”这名千户耸了耸肩,山头就在前面,无论在哪里都一眼望得见,这是一个绝佳的路标,只要走过面前这一片树林应该就能抵达山脚下。

    那名劝说的军将心里还是很不安稳,提议由他率领少量骑兵先开道侦察,这要求立刻得到了批准,他们一路斩荆棘,却意外的发现,前方道路在经历一个上坡之后却是深渊,茂密的树林遮掩了这道不宽的悬崖。

    往下一望,这悬崖少说也有十几丈高,高耸如同刀切斧凿,根本就下不去。

    几名蒙古人大吃一惊,互相看了一眼,正在回去报信,突然树林中响起了弓弦的声音!

    也就是转瞬之间,整个树林沸腾了起来,无数面黑色的旗帜从郁郁葱葱的树木中树立,仿佛整片树林一下子站了起来。呐喊声震动了整个山谷,如霹雳般的弓弦声更是令人战栗。

    在山道中下马步行的蒙古骑兵们勃然变色,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受了愚弄。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这次出击的将近两千名蒙古骑兵在山道上行进不得,他们错误的相信了自己的眼睛,而对山路的复杂性缺少考虑。

    “你,你!”蒙古千户愤怒的指着两个带路的人,而这两个人却哈哈大笑起来:“黑鞑子,你们也有今天!”

    蒙古千户长气的哇哇大叫,抽出马刀来一刀劈倒了其中一个人,血溅到另一个人的脸上,但是他却笑得更大声了:“老子一家老小都吃你们黑鞑杀了,今天能够报仇雪恨,够了!有种你杀了我呀,我看你逃不逃得出去!”

    连续劈倒两个人,千户长仔细观察了一下左右,到处都是太平军的旗帜,蒙古人损失惨重,而且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性。

    太平军步兵小队的形式发动突然袭击,然后将蒙古人的行军队伍切割成几段。并且一段一段的吃掉。极目远眺,对面的山头上有一杆大旗,很明显,在树林中的太平军就是根据那面大旗的命令来统一行动的。

    但是蒙古人已经没有力量冲过去斩将夺旗了,现在他们连马都上不去,只能凭着本能不断向前走,直到经过一段上坡之后,发现前面的悬崖。

    最前面的人发出惊恐的叫声,转回头来让后面的人赶紧往回走,然而蜂拥而至的败兵根本听不清前面在叫什么,还在一个劲儿的向前跑,咒骂之声响成一片,终于有第一个人经不住后面的推搡,一下子掉了下去,惨叫声划破整个山谷,然后是一个沉闷的响声。

    然后,接二连三的蒙古重骑兵掉进了悬崖当中,而太平军步兵的枪尖撵着蒙古人的屁股跑,源源不断的把他们往悬崖那里推。

    在这两座山头外还有其他的蒙古骑兵队,听到这面的喧嚣之后,他们即刻赶来增援,冲得最猛的一股甚至占领了离此不远的另一座山头。

    如果把树木全部拔光的话,他们可以亲眼看见蒙古的主力骑兵是怎么被太平军推下悬崖的,距离不会超过500米——然而这个距离也是极限了,他们所占据的山头下面就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这群人不敢重蹈主力的覆辙,以仅有的二三百的兵力往树林里面冲,徘徊了一阵之后,这队蒙古骑兵撤走了。

    重创追兵之后,高俊得以和天胜寨的潘正会合。

第九章 地裂莒州(上)

    高俊觉得头有些发昏,眼眶发热,看东西也模模糊糊的,烧还没有退,嗓子又难受起来。

    伏击战尽管大获全胜,但是在山中的太平军病倒一片,这和蚊虫有关系,也和前一段时间大家太过劳累有关。刚到天胜寨,高俊就病倒了,坐在病床上,潘正亲自过来照看。

    “郎君,你猜一猜,咱们现在手头还有多少兵马?”

    “我想,折损一半,大约不到五千。”高俊有气无力的说。

    潘正伸出手指来比画了一下:“现在有7100人。”

    “你说什么!”高俊一骨碌爬了起来:“仅仅折损了三成多,咱们可是全军崩溃!”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这几天来陆续有各处散落的军兵赶往天胜寨,由于太平军长期的动员体制和军兵均田政策,但凡活着的军兵还是尽可能的靠拢了军队。他们也不愿意相信蒙古人真的能将太平军彻底消灭,以往太平军打过那么多胜仗,怎么就一战覆没呢?

    在潘正和斡脱两个人的搀扶下,高俊出来巡视了军队,尽管盔甲军械损失惨重,但是大部分人得以保全,正在重新分发器械军粮,整个营地好不热闹。

    “耶律郡主,您也愿意来救助我们的伤员吗?”在人群中,高俊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耶律齐换了件小衣裳,正在帮忙点数几名伤员,并且分发药品。本来她是打算向西投奔蒙古的,可是偏偏遇上了太平军的败军,又给裹挟了来。

    所以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对高俊可丝毫没有好声色:“高郎君真是打了好大的胜仗,见识了。”

    “以后你还有很多要见识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你能看到我们将蒙古人驱逐出山东、驱逐出中原的那一天!”

    “那又如何?”耶律齐微微冷笑:“数千大好男儿战死沙场,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高俊个人而已,试想,这世间还有哪个国家比大蒙古国强大,如果你早日倒戈卸甲,手下的军兵兄弟们都能保全,这岂不美哉?”

    “我怎么能投靠黑鞑!”

    “那么投靠女真人就很光荣吗?”这个女人说话很会戳痛脚,高俊的脸色猛的一变,身边几个人也都捏紧了拳头。

    “没想到契丹郡主说出话来如此粗鄙无识。”人群中突然传出来一个声音,居然是法机和尚,玄空法师的弟子。

    高俊也很讶异,法机和尚却出来侃侃而谈:“辽朝立国二百一十年,一朝倾覆,契丹军将皆为我朝所用,借以伐宋;海陵庶人乱政,复以为本朝将衰,萧鹧巴等投靠南宋,寄人篱下;如今黑鞑事起,听闻辽东契丹人又相聚为乱,复辟辽朝,那个头领耶律留哥听闻蒙古四大,竟甘心自去帝号,侍奉蒙古。宋强降宋,蒙强降蒙,本朝强则降本朝,契丹郡主如今说出这番话来,倒也不值得奇怪。”

    在场的大小军将们一下子全都笑出了声,高俊也忍不住微微颔首。其实耶律齐提出的问题相当尖锐,也确实是目前太平军在意识上的死结,高俊也可以用蒙古人的暴政来加以反驳,但是那太繁琐,缺少强烈的直观的效应,甚至会让军兵们陷入迷惘。

    法机和尚却是直截了当干脆的紧,根本不顺着对方的思路说,而是反过来强调契丹人屡屡变节的特点,在辩论会上当然属于人身攻击,但是在目前这种场合,却直观有效的挽救了全军的士气。

    耶律齐气得脸色发青,恨恨的瞥了法机一眼,契丹人素来礼佛,因而耶律齐也不便发作,又自顾自的去分发药品去了,高俊转过身来才询问法机:“小师傅如何来到这山中?”

    法机却收敛了刚才的神色,十分紧张慎重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何先生让我递过来的,莒州那边出事了!”

    高俊大惊,揭开信来草草看过,顿时觉得五雷轰顶,一头闷倒在桌子上。

    他像是四肢麻痹的虫子一样拱了两圈,才好不容易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把军官们都叫过来,现在开会!”

    高俊看这封信的同时,开封城也收到了类似的奏报,在河南的蒙古纲将相关战情写成奏表交付开封。

    在翰林院当值的李献能看到这封奏章的时候,当时也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出门,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好友白华等人。

    “山东那边出大事了,蒙古纲和纥石烈志二人,本来去围堵,不得不渡河南来的察合台,却故意纵其从容渡河返回山东,海州以北俱在察合台兵锋之下了。”

    听完这个消息,开封城内的士子顿时群情激奋:“蒙古纲迁延误国,此番居然纵察合台渡河而北,那山东岂不俱废?”

    立刻就有人铺开地图,在河间三州的战斗当中,潘正将察合台打了个落花流水,后者不得不渡河南来,随即遭到了蒙古纲等人的夹击,形势极差,甚至覆灭就在近前。但是,蒙古纲却选择了明哲保身,让开缺口,让察合台在黄河下游处再次渡河北返,一下子捣到了山东腹心之地,前段时间战功赫赫的高俊猝不及防,后路洞开。

    “河北将帅自相攻伐不是一日两日了,但是蒙古纲此番作简直是不合情理!”李献能怎么也想不明白,眼下的情形对于金军来说是天赐良机,甚至可以一举全歼黑达一路,错失这般良机,甚至让山东陷入更危险的境地,蒙古纲也是百战名将了,怎么会这么做?

    “此事恐怕也不是蒙古纲有意与高俊为难,山东来的消息也不少,高俊那厮做了多少出格的事情,你们也并非不知!”王若虚语出惊人,顿时让众多刚才还在激烈争辩的士子安静了下来。

    这话说的不错,高俊在山东解散猛安谋克,这是把朝廷根本都连根挖了,其他各类新奇之事也不少,此人固然战功赫赫,但是常胜边将就容易产生骄横之心,乃至有不臣之意。前朝的安禄山殷鉴不远。

    “这么说来,这是……”大家一下子陷入迷惘之中,如果王若虚所说不错,那蒙古人与高俊两败俱伤才是朝廷最乐于看到的情况,虽然于情于理是这样,但大家就是无法接受。

    这次散会之后,白华和王若虚并排而走,前者满腹心事:“王先生今天所说的话,我是实难赞同,高俊百战名将,堪为郭李,朝廷如此猜忌,大失体统!”

    “这番高俊也未必送了性命,又何必如此焦心呢。”王若虚风轻云淡。

    白华突然目光一转:“朝廷南渡,失却河北士民之心,此番纵然天数更易,也是情理之中,我倒是愿意去高俊麾下,为一马前卒尔。”

    王若虚吃了一惊,但随即叹了口气:“朝廷内政仍有可取之处,河南民心仍在,高峻此辈无可为。你我读书士子,须臾不可忘却忠义。”

第十章 地裂莒州(下)

    “在山里面走了这么多天,有些情况也该想明白了,咱们为何会遭遇到蒙军大部队的袭击?毫无疑问,铁木真没有跟随速不台他们继续向老根据地突破,而是转头向北,决定跟在拖雷后面。他们应该是要绕过泰山,攻打登州等地,直接捣毁我们的后方。”

    潘正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毫无疑问,在山口的那场遭遇战属于瞎猫碰上死耗子,高俊想要偷偷摸摸的从侧面捅蒙古人一下,而蒙古人刚好也想偷偷摸摸的从中线转移到北线。

    高峻哑着嗓子,告诉大家还有更可怕的事情,他把何志也的那封信掏了出来,并交给了潘正,让他先读一读。

    潘正惊愕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察合台又渡河北上了,这不可能,蒙古纲他们应该拦得住此人才对!”

    高俊摇了摇头,他也知道,现在山东太平军的离经叛道已经让金朝上下感到忌惮,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坑害来的如此直白而无耻。

    “现在的事情非常难办了,咱们已经被击溃于此,没法再贴住中线,老根据地固守的那些寨子压力一定很大。而铁木真又率领主力骑兵跟随北线东进,登州已经很危险了,现如今偏偏察合台又起死回生,海州莒州也不安稳。”赵昉紧锁眉头,似乎是想要寻找一条破敌妙计。

    在场的军将们都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是多么危急,他们还在泰山上,就像是被洪水淹没的大陆中露出的一座小小的孤岛,在他们脚下是可怕的洪流,蒙古人的洪水已经淹没了整片土地,仅仅留下他们在荒芜的泰山上等待死亡。

    “南面还有廖法起率领的湖南飞虎军,这些人一直在临沂一带休整,接受改编,他们还能顶一阵时候,毕竟察合台已经遭受重创,希望那边能够多顶一阵,咱们先解决中路和北路好了。”潘正的意见如此,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提出这个意见,毕竟白卉和医院的大部分人此刻就在莒州。

    “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察合台虽然出其不意,但是毕竟他人马折损已经很多,而中路军困于粮草,此刻估计还要围攻梁山,相比而言,北路的铁木真是最自由的。”僧虔在地图上用手比划着铁木真有可能的进军路线,毫无疑问,铁木真在胶东可以大有斩获。

    “虽然从这方面来看,咱们确实应该优先对付铁木真,但是北路拖雷手下的蒙古军马就有三四千,再加上铁木真不下万人的兵力,咱们现在仅存七千多人,怎么可能对付的过?”陈秉彝提出疑问。

    现实的情况确实如此,高俊还剩下七千多久经考验的步军,绝非一支可以忽视的力量,然而相比于三路蒙军来说,高俊最多也只能迟滞其中一路。

    “最要紧的是我们没有粮草,行军不快!”柳充国也提出意见:“铁木真烧毁山中村落,显然就是不想让我军得了粮草,我军还要慢慢收集粮秣,无论开往北路或者中路,都得花更多的时间去准备。”

    这确实是件要命的事,一听柳充国提出来,大家都默默颔首。

    “天胜寨也是一处结寨自守的地方,这里面没有粮食吗?”许国发问。

    “天胜寨有上万百姓,而存粮只能用到明年春天,百姓们还指望着解围之后在明年开春抢种一轮,要不然的话就只能靠赈济了。”潘正无奈的回答。

    “那我们就只能忍痛放弃北路和南路,主力现在立刻出击,总是能赶到老根据地的!”冯达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梁山上都是咱们的老家底儿,只要能保住这里,其他的都好说。至于粮食不够,眼下顾不得许多,只能让天胜寨出粮,只要这一仗打赢了,咱们重重地酬谢百姓就是!”

    “可是何先生还在莒州,咱们应该首先保住那里,不少军兵的家属都在那里,咱们现在要是放弃莒州不管,军兵半路走散了怎么办!”张惠立刻提出反对意见。

    听着军官们的争吵之声,高俊耳朵有点麻麻的,此时的他确实显得非常无助。

    “咱们还是请郎君做决断吧!”军将的声音小了一些,恭听高俊的裁决。

    “南路有廖法起,飞虎军曾经是一路强军,未必就输给察合台,只要能保住莒州城,保住军兵家属,坚守上十天半月,情况自有大变。”大家点点头。

    “现在的重点是中路和北路,铁木真难对付至极,以咱们现在的兵力,根本不可能击溃北路,所以,我认为应该打击中路军。”

    这算是下了最后的决断,诸位将领的脸色让人琢磨不透。

    “但是也不能放纵铁木真从容的在北路突破,所以,我需要一支精兵,大家看,沿着山路疾行,直达宝胜寨,抢占这里的山头!”

    之前就有好几名军将注意过这里,宝胜寨位于泰山的东北余脉,面朝渤海,控扼着从北清河下游地区通往胶东半岛的交通路口。

    如果对手是一支汉军部队的话,控制这里无异于掐断了对手的后路,让对方如鲠在喉,但是对于来去如风的蒙古人,这里真的有用吗?

    “现在三路蒙古军我想也并不好受,咱们实施坚壁清野结寨自守,蒙古军难以就地获得补给,也不得不从后方运送粮草,只要能够控制此处,就等于给铁木真下了一道催命符,要他要么在十几天之内扫荡整个登州,要么就让蒙古人饿肚子。这样的话,铁木真也没有时间去援助中路军或者南路军了,他必须首先为自己手下的一万骑兵找吃的。”

    人群中一阵骚动,潘正首先表示赞同,但随即又提出问题:“我们能派出多少人?现在咱们只剩下七千人了,还要优先对付中路敌军。想要防守这样的寨子,怎么着也要两三千人。”

    “我们先派三百人,抢先控制这里。”高俊语出惊人:“粮食不足只能如此,随后我带领一千援军赶到,共同防守此处。”

    “这么着急吗?”徐规问了一句,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了,此寨位置既然如此重要,蒙古人肯定也能意识得到,估计会分上一路骑兵,抢先捣毁这个寨子。

    太平军又要和蒙古人进行竞速赛了,这次太平军要走的是直线距离短,但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而蒙古骑兵则是从沿海平原地带绕了一个圈子。

    “以少量部队坚守宝胜寨,尽可能的牵制住北路铁木真,而大队人马则南下,将中路军彻底击溃。”高俊完整的说出了自己的布局构想:“现在中路的确应该还没能打破几个寨子,依旧处于缺衣少粮的状态,如果能够一举击溃之,他们就会立刻陷入补给全断的可怕经历,全歼也不为难。”

    所有的军官立刻挺立起来,他们知道要分配任务了。

第十一章 竞速宝胜(上)

    “龚成,你首先带领十几名走得快的骑兵,率先赶往莒州,了解莒州战况,并随时通报于我!”

    龚成站起来,抱拳得令。

    “潘正,你带领主力人马,南下对付窝阔台和速不台,我与窝阔台交过手,这个醉鬼得计很晚,但速不台乃是百战名将,老谋深算,你要千万小心。如果不能全歼的话,就务必将他们死死按在梁山周围。

    “郎君,还是由您来全歼窝阔台,我去坚守宝胜寨好了。”

    “彦真,临阵指挥无人能出你左右,不要推辞。”高俊随即点出一大串的名字:“冯达、张大春、孙邦佐、柳充国、许国、罗大定、黄日纲、林一舟、汤贵、胡光祖,你们各带本部人马,听从潘正指挥!”

    这些将领一并站了起来。

    “裴真!”

    这名忠勇的陕西汉子即刻起立,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任务。

    “你速速率领本部人马,不足三百的军额去找楼升补齐,最迟今天下午就要出发,向宝胜寨方向去,要是蒙古人已经夺了寨子,你拿嘴啃也要啃下来。千万不要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蒙古人未必想到高俊会如此反击,就算占领了宝胜寨,派出的人马也应该不会很多,这也是高俊发布这道命令的原因。

    “讹留山律、郭延嗣、韩武平,你们跟我走!”

    这两个人也即刻领命。

    高俊的目光有转到僧虔身上:“僧虔,现在所有的骑兵归你统帅,你跟着潘统制,好好跟窝阔台掰腕子,让他们看看谁的骑兵厉害。”

    楼升暂时留守,受伤的孙庭也在此处。

    分配完任务,高俊用一种悲壮的眼神看着大家:“此战无所谓成败,大家尽心尽力就好。”

    裴真没有立刻迟疑,立即去点选军队,不足三百人的部分全部补齐,当天下午就要出发。

    “什么?我们今天下午要出发去宝胜寨?”几名军兵大吃一惊:“我们是孙指挥的人,怎么要跟着裴指挥走?”

    并不是不愿意行军,实在是魏小乙在山林中由于蚊虫叮咬,又出现了发热的症侯,好不容易赶到天胜寨休息一下,眼下又要跋山涉水的急行军去宝胜寨,魏小乙的身体真的支撑不住。

    “如果你们有实际困难的话,我去回报总判换一支军马好了,我看你们的军佐病成这样,恐怕也很难赶路吧。”来传话的公使倒是客气,他告诉军兵们,这是一场竞速战,裴指挥十万火急的赶往宝胜寨,片刻都耽误不得。

    眼看着那名公使走了,一直跟着这群军兵的张导摇摇头:“现在寨子里几千人这么乱,我也找不着自己的都,倒不如跟着裴指挥走,我们都是关西人,靠得住。”

    “怎么了?山东人河北人就靠不住吗?”

    “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你看,要抢速度的时候还是得我们关西人。”张导大大咧咧的把包袱一卷:“我把盔甲卸下那么大一部分,这不是正好吗?我可以轻轻松松的赶路了,不过我得把项顿带上,免得被黑鞑爆了头。”

    几名军兵有点愤恨的看着他:“这混球,早知道就不该理他。”

    “兄弟们,咱们一块去!”魏小乙喘着粗气,他的脸色发红,而且咳嗽不停:“既然轮到咱们了,任务在这里,那咱们就别推辞。”

    几名军兵面面相觑,一起握紧了拳头:“不争馒头争口气,赶到宝胜寨,打个大胜仗,让他们瞧瞧咱们的厉害!”

    魏小乙靠长枪支撑着立住身体,有军兵担心的问:“军佐,你这样能行吗?”

    “放心吧,肯定没问题!”魏小乙摆了个挺枪搏击的姿势,展示自己,让大家宽宽心。

    要出发的队伍一队一队的开出天胜寨,大家惊讶的发现,高郎君居然在门口送大家出征,全体军兵都又惊又喜,高郎君一面跟他们打招呼,一面宣读着立功奖励,分发了数十勋绶。

    “我马上就去宝胜寨,剩下的我到那里给你们补齐!”眼看着队伍已经开拔走,没办法追上去的高俊干脆喊了一声,引来了军兵们激动的欢呼,原来高郎君要和他们一样去坚守宝胜,这让军兵们斗志昂扬。

    与此同时,潘正也在营地里进行表彰仪式,各等级的勋绶一层层的加到大家的腰上,这次回去,还会有泰山战役纪念绶。

    高俊遥望着蜿蜒前行的队伍,收拾心情,回去整顿军马,他要面临的是一场极为艰难的苦战。

    此时,营典史赵永求见高俊,他原本是蒲察勇都的军典,现在一路提拔到营典史,高俊有计划让他出任孙庭营的长史来着。

    “郎君,您的布置里没有提到,现在北清河一带,眼下此处已经成了一片真空,而我恰好曾经在那里有些朋友。郎君可不可以赐我一面旗帜,我想办法从那里给您带出一支兵来,无论如何也能牵制敌军!”

    高俊在考虑之后答应了这个请求,赵永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带上盔甲武器以及几份干粮,拿了高俊草就的几道空头任命书——两个旗指挥和八个军使,就打马西去了。

    军兵沿着山脊行进,越过冰冷,苦涩,尖锐的石头,粗粝的岩石划破了衣服,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大家都以近乎奔跑的速度向前飞驰。

    行进到山谷中的时候,路微微平坦了一些,一辆马车从后面赶上,两名押官在上面喊着,让一半的士兵把盔甲脱下来装上去,尽可能的分担重量,提高速度。

    “呼,呼。”队正暂停下来,隔一个拍一个人的肩膀:“被我拍到肩膀的人,赶紧把盔甲脱下来装上车。”

    不少军兵脱了力,几乎是走也走不动,尽管休息了两次,但怎么也不够。直到当天傍晚,腰酸背痛的军兵们才终于停了下来,晚餐极为丰盛,甚至有新鲜的羊肉,饿了一天的军兵们立刻张口大嚼。

    “这一盘是豆腐吗?”有人好奇的夹了一筷子,虽然白白的,但是要比豆腐散多了,他尝了一口,惊呼出声:“这是大块的肥肉啊!”

    实在是克不动这么油腻的东西,几乎所有的桌子上,这盘肥肉都没有动超过三分之一。

    魏小乙跑了一半,就开始眼前发黑,不得不由两名军兵架着跑,但他也尽可能的跑完全程,躺在地上的时候,他竟然觉得身体还稍微恢复了一点。

    “小,小病跑个几里就好。”他勉强挤出点笑容来。

    在远方的山道上,一个人还在骑马奔驰,他也一天水米未打牙,但却心急如火,什么也吃不进。

    此人是董敬,在高俊手下的董敬当中,也算是仅次于龚成的人物,本来已经被安排到骑兵部队里,但是眼下赶往宝胜寨的情况紧急,作为关西人中武艺最高强的,他也临时被调派成裴真的侦查觇骑,迅速赶往宝胜寨探明情况,确定路途,以便后备部队安插路标。

    从天胜寨赶往宝盛寨起码要两天半的时间,他打算不吃不喝,用两天的时间完成侦查。

第十二章 竞速宝胜(下)

    宝胜寨外火光点点,这也是一处民众结寨自守的地方,此处已经离开了泰安州,并不属于高俊的辖区,结寨自守也缺乏指点,只有周围几个村的八九百名百姓。

    虽然宝胜寨规模不大,但是地势却很险要,它位于一座小山包上面,只有一条相对平坦的路通往山下,而这条路偏偏在山尾处甩了个螺旋,形成了一条弯折的道路,而在这弯折的道路侧旁上方则是宝胜寨的小寨。

    一大一小两个寨子都是用石头垒成的,山上也多是碎石,战马行动不得。但是目前小寨根本没有人防守,大寨也只有惴惴不安的百姓,没有预制防箭的搭板和草束,没有火油灰瓶等等守城措施,也缺少真正的敢战之士。

    当董敬赶到这里的时候,远远的就望见山脚下也有四名蒙古骑士,看样子他们也是来侦察的,董敬在石头后面拴好自己的马,趴在地上埋伏起来,观察着对方的动作。

    蒙古人的骏马轻快的摇动着四蹄,这些骑手们似乎对这里的山势感到吃惊,长生天的鬼斧神工不仅仅造就了蓝色蒙古一望无际的草原,也有这般如同猛兽獠牙一般的地势,和草原上低矮的小丘相比,这座山称得上是造型谲诡。

    他们沿着那条弯折的路绕过一个圈,紧张的望向小寨,但凡那里有三个太平军射手,这四个人就一个也别想回去。

    但是什么人都没有遇上,蒙古人略微放了心,一直冲到大寨前面,终于遇到了抵抗,百姓们呐喊着往下扔石头,这一声声呐喊,与其说是要表达什么意愿,倒不如说是心虚时为自己壮胆。盔甲护身的蒙古骑兵并没有受什么伤,抖了抖沾染上的灰尘,却哈哈大笑起来,转头扬鞭而去。

    蒙古人对这次侦察非常满意,很显然,寨子里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抵抗力量,至多不过是些结寨自守的百姓,对付这些人并不费力。

    董敬将这一切情况都看在眼里,对山寨的情况也了然于心,立刻打马而归,将情况通报裴真,而此时,三百多名勇士还在山路上紧急行军。

    一名承局腰酸背痛的举着旗帜,旗杆上连缀着五面三角形的小红旗,这标志着全军的行军速度已经达到了每个时辰五十里。

    如果考虑到营养水平、训练水平、以及他们辎重装备的数量的话,这个速度令人恐惧,完全是不顾性命的把这三百人往前驱赶。

    张导跑得连舌头都吐了出来,这太吓人了,自从从军以来就没经历过这么剧烈的运动,要不是平时打的底子好,根本就坚持不下来。

    吃饭休息的时间全都被省略了,押官站在路旁分发食品和水,军兵们一边奔跑,一边要眼疾手快的从押官手里接过吃食,同时还要一边运动一边进食,有好几个人一下子噎着了,不得不临时停下来,接受紧急救护。

    董敬往回跑了不远的路程,就遇上了前来交接命令的旗手,他将自己所见到的情况交代之后,就再次返回前线,此次他要探查一下蒙古大军行动到了哪里。

    大约过了整整一天,他已经离开宝胜寨很久,才看到了向宝胜寨这边开赴的蒙古骑兵。

    敌军是货真价实的蒙古人,铁木真也敏感地注意到了宝胜寨的位置,因而派出了整整一千名蒙古骑兵来扫荡这一带的山寨,尽可能的控制住从北清河下游向胶东运粮的通道,毕竟眼下坚壁清野的山东很难为蒙古大军提供足够的粮草,就算是平素因敌于粮的蒙古人也必须从后方运来粮食,更不要说随同作战的汉军。

    董敬思考了一下,大约琢磨了一下敌我两军前行的速度,觉得自己有必要拖延一下蒙古人的行动,躲在山后,提前瞧好逃生的路径,他张弓搭箭,瞄着千户心窝处亲切,猛的一放。

    很不幸,略微偏了一些,但恰好射中了蒙古千户旁边的旗杆,整个蒙古军顿时一片哗然,四处张望,寻找放箭之人,董敬也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居然比直接射死这名千户的效果还要好一些,但来不及欣喜了,蒙古人已经看到了旁边山上一个人影正在乱石中穿梭,密集的箭雨追着董敬,他解开坐骑飞驰而去。

    董敬尽可能的拖延蒙古人的时间,不断的骚扰他们,直到马疲累不得不赶紧离开为止,即便是从最谦虚的角度来考虑,他也拖延了蒙古人至少一个时辰。

    裴真所指挥的兵马在山谷间已经累到不成样子,终于得到了休息的命令,当牛车赶过来的时候,军兵们都忍不住小声的欢呼起来。

    负责押送这些车辆的蒲察阿虎见到裴真时十分惊讶,军兵沿着山间小路行进,图近图快,而牛车则顺着山谷间的大路前行。主计运输都万万没有想到步兵们居然走的那么快,居然把他们空载的牛车远远的甩在后面。

    当天晚上军兵们都睡得很死,不过是在车上,除去丰盛的晚餐之外,每个人还发了一水壶淡啤酒——胶东这边的百姓叫他麦酒,是寿张县等老根据地工人们最钟爱的消遣品,据说高郎君也喜欢来一点。

    这一小杯麻醉剂缓解了肌肉的极度酸痛,躺在车上,军兵们又酸又痛又轻松得简直要叫出声来,每辆牛车上有六名士兵和两名主计运输的车夫——一名车夫负责赶路,另一名则要看着酣睡的军兵,防止他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从车上掉下来。

    原本预计要走两天半的路,仅仅一天半的时间,裴真就远远的望见了山口。

    然而此时蒙古人距离宝胜寨也只有一射之地了,这些蒙古骑兵同样对山口的造型感到惊讶,倒是千户官阿剌黑立刻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这座寨子位于山顶,背后靠着另一座高山,还有一条溪流,只有正面那条弯弯的道路。想要进攻这样的山寨极为不易,必须要沿着那条弯弯曲曲的通道攻打寨门,忍受小寨的袭扰。反倒是守军想要出击的话,一下子就能冲到开阔平原处。这是一道易守难攻的寨子,在里面屯上两三千兵,必要的时刻就能起到大作用。

    无怪乎大汗对这座小小的寨子如此上心,阿剌黑虽然不太懂看地图,但是对周围的地理地貌已经有所了解,也正因为如此,此时他无比佩服铁木真的英明卓见。

    正当蒙古人准备进攻的时候,裴真也行进到了这段旅程最后的一段,距离宝胜寨只剩下不到二十里的距离了。

    然而远处的骑兵纷纷报道,蒙古人近在咫尺,他们有马,有马刀和弓箭,已经准备向村寨发起进攻。

    裴真估计了一下距离,下令让所有的军兵立刻从牛车上下来,不必披戴盔甲,拿着武器立刻离开大道,从山头翻过。

第十三章 血染石墙(上)

    魏小乙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天空忽明忽暗,不时有一团阴云一样的东西飘到自己眼前。他甚至都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是不是在奔跑了,如果不是军佐的自尊以及军兵的协助的话,他是决然不可能坚持到这里的。

    大部分军兵按照裴真的只是翻越山头,企图抄近道,然而他们几乎失去了爬山的力气,走的并不快,还有少部分军兵已经听不清命令了,他们只是凭着本能依旧按照原本的道路在走。

    由于宝胜寨延伸出的山道那奇怪的螺旋,这群人走到最后是一定会和蒙古人在寨子下面正面撞上的。魏小乙他们就挺不幸的走了这一条道。

    斥候们骑着马已经抢先出发,他们在不远处的山丘上使劲的挥舞旗子,不断的通报现在的情况,要求军兵们快一点,再快一点。

    承局在前面呼哧呼哧的跑着,他现在举的旗杆上足足挂了七面小红旗。

    已经没有军官喊口令了,大家都感觉肺像炸了一样。在那么一瞬间,大家都觉得世界安安静静的,甚至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肿胀的双眼模模糊糊看见黑白的世界里有无数的身影在晃动。

    蒙古人已经来到了山脚下,他们望着山顶的石墙,正在筹划布置的时候,就听到了远处的口令声,还没等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远处的另一道山口突然冲出一群身穿黑衣的人,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山脚,从他们眼前的山道上重新上山,向宝胜寨方向奔去。

    战争中难以置信的一幕就出现在大家面前,太平军与蒙古人的距离不足50米,他们从山口出来,绕过山脚,又冲上了山道,没有一名太平军兵在考虑战斗的事,他们的盔甲早已只剩下躯干的一部分,甚至不少人头盔都没带,捏着长枪和弓箭,一个劲儿的往山顶上跑。

    此时此刻,蒙古人惊讶的发觉,更多的轻装步兵甚至根本没有从山路前进,而是直接翻过山头,此时他们站在宝胜寨背后的山上,已经没有了丝毫力气,咬着牙保持着平衡,跌跌撞撞的往下走。

    裴真带领的这群军兵站在山上,眼看着下面的宝胜寨,里面的村民紧张的望着背后山上的太平军,又看着前面山脚下的蒙古骑兵,恐慌正在蔓延。

    “快冲下去抢占寨子!”为了挤出这句话,裴真差不多榨干了整个肺最后一丝气息。

    在最初的惊慌之后,蒙古人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拔刀冲上去与走山谷大路太平军交战起来。

    蒙古人人数众多,装备精良,他们切断太平军的队列就像是用烧红的烙铁去切蜡烛,正在行飞驰的队列一下子分为前后两段,大约三十人已经踏上了通向山寨的山道,而还有三十多人还没有出山口。

    “啊!”一名军兵被蒙古骑兵撞倒,还没等他爬起来,随即跟上的另一名蒙古骑兵用马枪直接刺倒了他。蒙古人在片刻迟疑之后,选择跟着通向山寨的那一路,从背后吃掉它们,而还没来得及出山的后面那三十人,则被截断,根本冲不过去。

    主计运输的牛车更是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魏小乙头昏脑胀的往前跑着,突然感觉眼前一黑,躯干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用长枪站稳,不过这一撞也让他顿时清醒了一点——蒙古骑兵截断了他们的道路,这时他们才发觉自己走错了路,大部分军兵已经翻过了山头,直线靠近了山寨,而他们则阴差阳错多跑了一段,跟蒙古人抢到了一条道上。

    蒙古骑兵并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失误而跑到这里来的,还以为这是敌军派出来的尖兵,专门负责迟滞自己,以便于太平军的大队伍翻过山头抵达山寨的。所以他们十分焦急的大砍大杀,叫着让这群黑崽子赶紧让出条道来。

    也就是这么片刻之间,已经上了山道的太平军们也迅速判断了形势,他们抓紧刀枪转过身来,对准了想要抢占道路的蒙古人。

    山道狭窄,最多容许8名步兵或者4名骑兵并排通过,三十多名太平军军兵摆成了一个厚度并不薄的枪阵,一下子就堵住了蒙古人前进的道路。

    “快放箭!“阿剌黑高喊,蒙古骑兵纷纷停下马来,伸手去摸箭囊,不知是听到谁的口令,太平军们一声呐喊,齐齐的向前冲来,把蒙古人倒是逼退了几步。

    然而随即就是一阵箭雨,尽管还有部分人带着盾牌,尽管太平军急速的向后逃离,但依旧一下子就被射倒了十二三人。

    山道毕竟太过狭窄,蒙古千人队也一次只能派出二三十名骑兵,大部分人堵在后面无计可施;而被截断的另一面,那三十名太平军兵也即刻发起了凶狠的进攻,仿佛他们才是人多的一方。

    也就是在放贱这个短暂的瞬间,山头上的太平军仿佛加快了速度,他们距离宝盛站越来越近了,蒙古人意识到大事不妙,再放一轮箭,说不定敌军的大队人马已经进了寨子,所有的人都即刻掏出马刀和铁鞭,策动战马向前奔驰。

    仅剩的二十名步兵根本无法再组成有效的枪阵,很快就被彪悍的战马挤到路旁,乃至于踩在脚下。

    仅剩三四个人还背靠着山寨缓缓后退着,用长枪拼命吓唬着敌人的战马,蒙古人吆喝着催动战马继续前进。稍微靠后一些的蒙古骑兵直接张弓搭箭,射杀这仅有的抵抗者。

    而从山口冲出来的后三十名太平军也遭到了敌军骑兵的围杀,魏小乙大声怒骂着,一道又一道的下着命令,让军兵们不要紧张,沉着对敌。

    如果让他们充分休息的话,也许此时此刻会有人想到投降,但是极高强度的行军让他们早已忘却了一切,只凭着平时训练的本能继续作战,挥舞长枪,杀人,然后被杀。

    在他们迟滞敌军这关键的几刻钟内,山头上几名性急的太平军干脆就地一扑,滚下山坡,他们像是原木一样,直接砸翻了寨子里面的马厩,一头茅草的站起身来,大喊着让村民们赶紧加固寨门,并且急匆匆的跑到前面,准备接应在山道上的友军。

    此时在山道上还在迟滞敌军的人只剩下两个了,年纪稍大一些的军兵从怀中取下一片布帛,塞给那个小的,然后狠狠踹了他一脚,独自一人留守于此处,蒙古人轻松的突破了他长枪的刺杀,并且用铁鞭砸碎了他的脑袋,最靠前的蒙古骑手昂扬起来,终于打翻了所有的敌人,他们轻巧的转过弯道,迎接他们的是太平军如林的刀枪。

    裴真努力去除眼中的黑雾,带领军兵大喊着向前杀去。

第十四章 血染石墙(下)

    “双纵队,喊一二变圆阵,对标!”

    裴真带领太平军主力像链球一样从山道上猛的冲了下来,与蒙古骑兵战成一团,山道崎岖,蒙古军连连败退。

    而此时,阿虎的运输都也从山谷大道里冲了出来,牛群吼叫着冲散了敌军,魏小乙等人点齐残兵,仅仅跟着。数千人在山道间嘶吼厮杀着。

    太平军剩余兵马撤回寨墙之内,而蒙古骑兵则留在山外,为他们错失一步而后悔不已。

    山道上的三十名太平军唯一幸存下来的人保留了他们都的都旗和认旗,这也是减员最严重的一个都。但其他各支人马也好不到哪里去,魏小乙身上又受了几处伤,发热症状又上来了,他们都只剩下了十九名军兵。

    撤回宝胜寨之后,裴真松了一口气,赶紧清点军兵的人数,加上主计运输都,总共还剩313人,而在此避难的村民没有什么损失。

    裴真眉头紧锁,他自己本来拥有4个都,而为了补齐三百人又分别调来了三个都,但这七个都目前平均人数都只剩下30人左右,主计运输都的人稍微多一些,但是这群人的战斗力值得怀疑。

    寨子里面不缺少粮食,但没有水井和小湖,水缸里和水槽都蓄满了水,裴真估算了一下,甚至未必够百姓使用,更不要说即将到来的一千军兵。更何况这水槽根本就没有防护,用不了几天就会发臭的。

    寨子修建的时候一定是有懂行的人指点,预留了不少机关的出口,寨子里面也储存着各式木料和绳子,也有斧、锛、锯等工具,军兵们脱下盔甲,休息一阵之后就卖力的干了起来,准备修建一些防御设施。

    十几名军兵沿着山上的小道趴着向小寨那边去,小寨可以俯瞰整个弯曲的山道,只有大寨所在山头分出的一条小路可以过去,而其他各方面都是悬崖峭壁,位置绝佳,但是这条小道没有防护,几名向前爬行的人谁要是头稍微抬得高一点,下面的蒙古人就不会放过机会。

    小寨里面空空如也,但是却发现了不少捆好的草束,已经放了有些年头,基本上朽烂了,此外还有些已经生潮的石灰,也都是用来防御的设施。

    军兵们没奈何,还是想方设法把这些快要朽烂的草垛堆在小道两边——不能让宝胜寨和小寨之间的通道太过危险,要不然的话,遇到紧急情况无法抓紧时间支援,军兵们趴着把捆好的草树一垛一垛的堆在小路旁边,蒙古人发现他们的举动之后,果然立刻以强弓回应,虽然蒙古人箭头强硬,但是自下往上,又距离较高,整个羽箭无法贯穿草垛。

    很快,蒙古人就发觉这种行动是在为对方送箭,只能骂骂咧咧的停止了,军兵们就这样趴在地上,以一种难看而滑稽的姿势一点点为整个道路都树立防护。

    当天下午,蒙古人再次尝试发动了进攻,主机运输都只将牛牵进了寨子内,而大车都留在山道上作为障碍,蒙古骑兵无计可施,而小寨上又连发箭矢,他们不得不再一次的败退。

    趁着这个机会,裴真派十几名军兵到后山的小溪上去打水,但是他们遭遇了蒙古人的堵截。营寨里面所有的军兵都登上高处发弓矢即为这些军兵打掩护,最后他们带回来两桶水,但也牺牲了两个人。

    由于这个举动,蒙古人意识到了营寨内也许缺水,立刻如获至宝,蒙古骑兵们封锁了整条小溪,并且还在向后山上攀岩,想要从后山山顶上居高临下攻打营寨。

    但是山斜面却过于陡峭,之前裴真他们从这里下去迎着都磕磕绊绊,甚至连稳稳的放箭都很难做到,蒙古人不得已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当天深夜,裴真再次派出了30名军兵偷偷离开寨子,越过了整道山岭,到了对面山头上打水回来,每个人都拎着两桶水。

    第二天早上,蒙古骑兵发现了草地上踏动的痕迹,并且顺着这道痕迹一直到了山对面,他们不由得勃然大怒。就在当天,宝胜寨经历了血与火的残酷考验。

    阿剌黑率先把目标对准了山上的小寨,不去除这里的话,在山道上进攻就会遭遇箭雨的袭击,尽管小寨外面垒的是石墙,但里面却是木头和茅草,蒙古人采用了火攻。

    蒙古人点火的技术不高明,也缺少火油和硫磺,但是两三百根带着火的箭矢依旧让整个小寨上浓烟滚滚,军兵们呛得直咳嗽,射手们尽力的回击,但他们在之前几天的行军当中几乎耗尽的体力,连弓都快拉不开了。

    针对小寨的火攻持续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的时候,大火终于烧了起来,裴真只好放弃小寨,眼睁睁的看着里面的架构烧成灰烬。

    大家也在尽力自我安慰,尽管木质结构被烧掉了,但外面那一圈石墙依旧可以护佑着士兵,让他们继续放箭,撤回来的太平军守军们略微吃了点东西,坐在大寨中央闭目养神,等火烧完后就回去继续坚守。

    蒙古人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趁着小寨熊熊燃烧的当口,他们踏过崎岖的山道,连夜发动强攻。

    大概设置了许多防箭的挡牌,难以火攻,蒙古人开始近战。

    蒙古人浑身是铁,手上拿的是超长的木枪,可以轻松的将寨墙上的军兵捅下去。他们之前没有怎么耗费力气,现在劲头正足,一波又一波的呐喊着冲上来。而守卫者们只能用弓箭和盾牌加以抵挡,在行军路上裴真丢掉了大部分盔甲,以至于现在军兵战斗能力严重不足。

    崎岖的山道上没有办法使用冲车,就算是可以,蒙古人也不会造这个,在长枪兵的掩护下,少部分蒙古勇士冲到了寨门附近,而他们的策略居然是踢门。在寨门附近等待最后血战的太平军刀盾手们几乎感觉受到了侮辱,顺着门缝,他们用长刀向这几名蒙古人解释了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蒙古人没有火药来炸开门,也缺少撞车,只能用徒手的力量想办法打开寨门,而敢于靠近的人都会在门缝处被守卫的刀盾手们用刀所伤。

    然而等到快凌晨的时候,凭借着远处拂晓的光,裴真意外的发现,蒙古人居然用长枪扎了十几枚软梯子,想办法送几十名士兵登上了峭壁,占据了小寨外围,此时小寨的火快要熄灭了。

    弓箭手们立刻调转方向,这群人发现他们暴露了,也立刻呐喊着向太平军这边冲了过来。

第十五章 控扼胶东(上)

    “顶住,他们没有办法了!”裴真大喊着让军兵们赶紧调换位置,然而情形十分糟糕,由于万万没有想到蒙古人能像猴子一样攀上了悬崖,在此之前,太平军守军从小寨那边撤回来之后,大寨通往小寨的那道门一直没有关,现在也只是虚掩着。

    大约有七八名太平军兵及时的调换了位置,他们用长枪刺倒了最靠前的两名蒙古勇士,但第三个人用手中的铁刀拨开枪头,并且一脚踹开了寨门。

    在那一瞬间,目睹这一幕的军兵几乎全都惊叫大吼出声。差不多就像百十只老虎或者狮子一起吼起来那样。蒙古人惊喜的发现这里的门居然是虚掩着的,立刻精神倍增,冲进来与太平军兵厮杀。

    蒙古人非常敏锐的抓住了太平军的一个失误,一瞬间攻破了整个寨子,呐喊着的蒙古军兵与门口附近的太平军战成一团,而缺少盔甲的太平军完全不是对手。

    最边缘的几名太平军军兵坚守岗位,又刺倒了两个跟着要冲进门来的蒙古士兵,但他们随即就被已经冲进来的蒙古人砍倒在地。

    顾不得正门了,裴真亲自带领二三十名预留的军兵向这群敌军发起反击,如果这一波反击再不成,只能让主计运输的军兵顶上来,尽可能迟滞对方,如果迟滞都迟滞不了对方,让蒙古人进一步突破,宝胜寨就失陷了。

    魏小乙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叫着让军兵们转变方向,去攻击已经冲进来的那伙蒙古人,但真正跟着他的只有五六个人。

    他们暂时放下了长枪,转而抽出横刀,魏小乙已经当了几年的兵,仅仅是凭着本能就避开了对手的刀锋横扫,转而低身用全身的力气于刀尖,一下子顺着盔甲的缝隙捅中了对方的大腿,这一下的力气很重,对方一声不吭的倒在地上,仿佛是受了致命伤一样。

    后面两名蒙古士兵没有犹豫,立刻也冲了上来,他们一个拿着短骨朵,而另一个拿着长直刀,魏小乙的眼前不断的发黑变形,但他还是横着架好长刀,轻轻向右边躲了一步,便绕开了那个短骨朵的蒙古人的攻击范围。

    被两个人围攻,一定要不断的转换位置,尽可能保持正身只对一人,那名拿短骨朵的蒙古人还没有及时的补上位置,魏小乙已经架开了另一名蒙古士兵的长刀,并且斜着劈到他的脸上,那个蒙古人惨叫一声,丢下长刀捂住自己的脸,而魏小乙丝毫不给机会,冲上去就又是一刀。

    这一刀捅进了那个蒙古人的脖子,但与此同时,短骨朵的结结实实的砸在魏小乙的左肩上。

    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左肩传来剧烈疼痛,整个左手无力的耷拉下来。

    之后的战斗他有些记不清了,很多军兵战死沙场,甚至于尸骨无存,到最后时刻,竟然有受伤的人死死抱着蒙古军兵从小寨上跳了下去。

    裴真发疯一样的将几十枚软梯全部毁掉,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脚下都已经有些发软了。

    然而正门那边的攻防战还没有结束,甚至于更激烈了。太平军弓箭手们结束了休息,回到小寨开始放箭,蒙古人也发了狠,顶着巨大的伤亡,自下而上射箭反击。

    阿剌黑知道,眼下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如果时间拖延得更长一些,情形会比现在还糟。

    整个一个上午就在厮杀中度过,正门口尸体累累,蒙古人伤亡不下百人,在整个攻防战中已有近三成的蒙古人伤亡,而太平军也付出了惨重损失。

    一名军兵从他的岗位上被叫下来。

    “章权是吧?”

    “对,我是立早章……”

    军官打断了他的话:“你现在可以从位置上下来了,到后面去休息。”

    “凭什么,你又不是老子的军使。”

    “你们的军使已经阵亡了。”

    “那还有别的军官呢?”

    “军佐和军判也都阵亡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章权问:“那要我去干什么?”

    “你现在负责执掌你们都的都旗和认旗。”

    “那不是我们什将的事吗?”

    “他刚刚受了重伤,军医说挺不到今天晚上。”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现在我们都还有谁?”

    “还剩下你一个。”

    前面的兵器碰撞声依旧激烈,而章权只能摘下自己的头盔,仰躺在寨子中间的马厩里面,这里面没有马,但是还有很软的干草,现在横七竖八的卧着几具浑身是血的人,他算是这里面最完整的,对面那个人耷拉着左胳膊,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人面色苍白,似乎还在发烧,看袖巾,是个军佐。

    往侧边一看,旁边的几栋屋子木板的缝隙里却有好奇的眼神在张望,出于防御考虑,所有的村民都被赶进了有限的几栋房屋,绝对不允许出来。

    “喂,你们要不要加入太平军?”章权好像突然想到点什么:“我们都现在要招兵,我就可以做主。你看,我们都的认旗是一只脚踏祥云的鸟,可是个有好兆头的都呢。”

    前方的战斗已经接近于白热化,到了中午的时候,太平军减员过半,兵力捉襟见肘,小寨的弓箭手们射光了箭,少部分侥幸没有被对手所射杀的军兵跑回了大寨,用肿胀的手挥舞战刀协助防御。

    蒙古人也意识到了他们对手已经逐渐变得无力,开始酝酿一次强大的攻势。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那可儿指点阿剌黑,远处出现了一排排的黑点,那是太平军的人。

    蒙古人吃惊非常,由于一直在山道里面攻防,其实太平军的援军已经走得非常近了,他们才发现。

    “该死,觇骑呢?他们是不中用的老狗吗?”敌人的援军来得如此突然,阿剌黑忍不住破口大骂,然而他所骂的那些人此刻分别横尸在各处,这也是董敬的功劳。

    高俊率领的1000人比裴真晚了一天出发,晚了两天半到达。他们的行军没有那么紧张,此刻还精神尚好,看到远处的硝烟之后,高俊下令吹响唢呐,率领太平军从不同方向的山路上一同出山,围堵宝胜寨的山口。

    蒙古人突然意识到他们有被合围在山道上的危险,立刻从山道正面撤出。在这个时候,裴真意识到机会来了。

    “弟兄们,黏住他们!”一声令下,太平军军兵们打开寨门,一股脑的冲了出来,几乎是要死死地,拖住他们的对手,不能后退。

    高俊这边的军兵也加快了速度,就沿着魏小乙他们当初出山的大道,这群人整齐的列队冲了出来,并随即为堵住山道的入口。

    剩余的七百多名蒙古军兵被包围在中间,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很快就在一片惨叫当中全军覆灭,阿剌黑一名长枪手刺中,当场气绝身亡。

第十六章 控扼胶东(下)

    当铁木真看到哭泣的信使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稍后,他才知道那个令人悲痛的消息:他那位忠诚憨厚正直的中军万户纳牙阿的儿子,阿剌黑千户在宝胜寨与那个恶魔高俊的战斗中,为大蒙古国献出了生命。

    悲伤愤怒的情绪席卷了整个营地,又是整整一千名蒙古勇士牺牲了性命,这个与恶魔达成交易的高俊借助邪力残害的大蒙古国军队,其手段之残酷令人战栗。

    必须立刻制止这个恶魔,蒙古军上下群情激奋,要求立刻回军,全力击破宝胜寨。

    铁木真何尝不想这么做,以告慰他那些手下。但是蒙古军必须首先保证粮食的问题,胶东地区的寨子比起高俊的老根据地来说还是薄弱一些,蒙古人已经轻松的攻破了几个寨子,缴获了一批粮食,总算是让情形窘迫的军马重新吃上了饱饭,眼下,铁木真还要把军马派向登州其他各处,准备劫掠打粮。

    把剩余的上万军马一起送到宝胜寨与高俊决斗容易,但是谁来保证蒙古军队的饮食呢?

    铁木真也不得不感叹高俊抓住战机的能力也并不弱,他及时赶到了宝胜寨,等于从背后狠狠拽了铁木真一把,让他无法从容的攻打登州,而粮食问题又始终束缚着蒙古人的手脚,逼迫着他们无法全力对敌,而不得不随时放出大量轻骑兵到各地去打粮。

    此时此刻,铁木真必须重新决断。

    “让纳牙阿率领三千人围住宝胜寨,不要让高俊有机可乘,保证我们后方的粮食通道,而我和我的幼子拖雷还要继续前进,打击正面的敌军,并且在胶东获取粮食。”铁木真不得不下达这个决定:

    ”我的纳牙阿万户,我理解你心中的悲伤与痛苦,但是在宝胜寨,你要尽可能的避免与高俊战斗,只要不让他出来,就算是立下战功,至于复仇的机会,那总归是会有的。”

    先是1000人,再是3000人,有的时候铁木真也害怕这3000人也会被那个高俊轻而易举的所消灭,大蒙古国经受不住这样的损失。

    击败克烈部,基本统一蒙古族群的时候,蒙古国有95个千户,而消灭乃蛮,降服高昌,又获取了汪古部落的效忠之后,蒙古的总千户数已经膨胀至一百二十多个。尽管如此,相对于它南面和西面所面临的仇敌与威胁而言,力量依旧是过于弱小的。

    因而,铁木真必须精打细算的利用每一个蒙古人的力量,防御西边的花剌子模,打击南方的仇敌金朝,尽可能的保持对西夏,东辽这些属国的震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现如今一下子损失了一个千户,让他心里出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尽管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这么做了,但他还是闭上眼睛,向苍天祈祷。

    高俊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英明神武,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本领也并不高强,但是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之中,他在不断的学习,此时整个宝胜寨周边地区一片繁忙,趁着蒙古人没有来的功夫,高俊让新增援的上千军兵们撸起袖子,建设新的营寨,与宝胜寨遥相呼应。

    按照他的规划,东西的山头上要营建山寨,而宝胜寨背后的山上自然也要横列木栅。还要设立起落式的寨门,以及各处兵洞,就算是把百姓们全部征发,总工程量至少要干十几天。军兵们正在伐木,筹备原材料,而高俊已经开始考虑设立专业工兵的事情了。

    到了夜晚,除了必要的岗哨之外,剩下的人眼睛一闭就陷入梦乡,尽可能的舒缓一天的疲惫。

    顾留镇之战后,高俊也没怎么休息过,此时也全靠一股气撑着,出来看一看。

    夜深人静,只有值班的岗哨看到高俊的时候会低头行礼,但是绕过两排木屋,高俊却发现一名旗典史同样未眠,而是在检查军兵的情况,甚至动手替军兵掖好被褥。

    “沐典史,没想到你还没有睡。”高俊认得出来这是沐白,算是全军当中最有前途的一位。这年头可没有人民军队,能与士兵同食同宿已经是古之良将,大半夜不睡觉,去检查军兵的状况,沐白确实比高俊想的还要好些。

    “高郎君。”沐白低声回答:“我们旗的状况良好,但是减员太严重了,今年夏季入伍的新兵基本上全军覆没,老兵也折损了三分之一。”

    “咱们这边紧张一点,彦真那里的情况就会好很多,说起来,你是否相信潘统制能将窝阔台全军歼灭?”

    沐白点了点头:“现在的情况完全有利于我军,只要咱们能够牵制住贼酋铁木真,那么全歼窝阔台的希望就很大了。”

    “现在我军还没有一位军典出身的营旗长官,这可不好,军典身负文教和军纪重任,怎么连一位军事首长都推不出来呢?沐白,你可要再加勉励啊。”两个人脚步已经挪到了活动区,这里是要加班的军营驻地,士兵们都还没休息,远远的都能听到里面的一个大嗓门儿。

    “新兵蛋子们,我就是你们新任的军使,现在,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告诉我,军使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那个大嗓门儿自说自话:“意思就是说,我是你们最最敬爱的父亲!”

    高俊忍俊不禁,旁边的沐白也不禁莞尔:“这声音应该是夏潜山的那个堂弟,今天您批下命令,让他当上军使了。”

    “我对这个人早就很有些印象,我记得他字伯阳,而且以字行世。”

    “是啊,都叫他夏伯阳,他很勇敢,砍敌人就像用镰刀割麦子一样,但平时就是这么粗暴,您提拔他当军使,我……”

    “真金不怕火炼,我们现在军官不够,只能让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慢慢学习了。你去给他安排一个好军典吧,但愿他能重建这个都。”

    夏伯阳所来到的这个都几乎全部由新兵组成,共有66人,他们都是在宝胜寨避难的老百姓。

    章权得知仅剩自己一人后,为了重回战场,突发奇想从他们当中募兵,这些人听说过太平军的威名,决心参加太平军。

    理论上来说,所有的太平军军兵都是由根据地军政部门统一招募并且给予军籍的,各部队没有自行招兵的权力,但是高俊却慷慨的批准了章权的行动:他已经有所计划,提高根据地各部队自我升值的能力,以便于他们之后在各处作战。

    夏伯阳成了新任军使,而章权则担任军佐,另外抽调了五六个老兵充当骨干,这个都就算是再次建立了起来,军兵们连装备都发不起,还要先进行几日的训练。

    高俊他们没命的干了三天,而敌人则在此时前来。

第十七章 地陷鲁南(上)

    尽管外面鼓号连天,军事操练,杀声连连,但是元好问安然的坐在自己的书案前,仿佛外界只是风雨之声,吹不进这一方书桌一般。

    但是在这几案上其实全都是风雨,摆满的是各地来的新闻稿件,自从报纸创办以来,高俊也确立了新闻供稿制度,各地方的机关学校会将本地新闻送于邸报处,而部分文字写的好的中学毕业生也被报社所招聘担任采事员,到各地采风。

    元好问从中熟练的排版编辑,寻找合适的文章,并且还每天要写长篇的社评,何先生又写了一篇长文,应该放在明日的头版上,这个位置已经确定好了。他倒是在另一篇文章上犯了难,这是高俊以前口述的作品,要放在邸报的科技栏里。

    文章的题目叫做《消化系统》,从高俊的角度来看,是普普通通的科普文章,讲述食物到人的嘴里是如何被吸收养分的,又如何将剩余的排泄物排除,从唾液腺到直肠,消化系统又分为哪些器官,又有哪些常见疾病。

    整个描述基本上没有超越初中生物必修3的内容,但是却让元好问看得心惊肉跳,真不知道高郎君掏了多少个活腔子,才把人的体内构造写的这样清楚。

    放在邸报上会吓坏小朋友的,但是,如此有实际意义的文章也不应该埋没,更何况这还是高俊写的。元好问已经有了打算,要印刷所加班加点印一道黑色蒙皮的露布,将这篇文章刊登出来,愿者购买。

    他自己也不会想到,黑色露布上的医学类文章会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人类第一本也是最重要的一本医学类杂志。

    正当他提笔编辑的时候,副手邓博勉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元先生,明天安排的头版是不是何先生的文章?”

    “这是当然,难道还不够吗?”

    “来了消息,要把这篇文章撤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元好问吃惊不小,还没有人敢把高郎君和何先生的文章撤下来。

    “莒州那边遭受了进攻,文章上所作的保证失效了,这种文章不能刊登!”

    “什么?”

    尽管说的是报社排版的问题,但元好问吃惊的却是实质的内容,莒州居然也遭到了进攻!

    元好问没有想到,确切的说,在登州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是根据地所遭遇到的最凶狠的侧勾拳。个中滋味,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清楚。

    廖法起就是千千万万不幸遭遇这场灾难的人之一,飞虎军原本在临沂一带休整,但是得知察合台再次渡河之后,不得不紧急参加防御。

    飞虎军原本是有骑兵的,但是投降高俊之后,战马统一管理重新调配,此时还没有发到,更让人感到可惜的是,海州牧场的一千多匹战马已经被蒙古人缴获了。

    无奈之下,根据地还是想办法凑出来三百多匹战马,仅仅凭着这一小股骑兵。飞虎军在利城镇前线给了察合台当头棒喝,让狂妄不可一世的察合台再次感受到了直拳冲脑的感觉。

    但是情况毕竟今非昔比,飞虎军实力不足,察合台稍微调整一下攻势之后,廖法起就不得不撤走,而这小小的挫折非但没有让察合台气馁,反而使他用千百倍的凶暴来回复根据地的人民。

    “又是一个村子,动作快一点!”察合台像狼一样嚎叫着,带领他手下的狼崽子们到处游荡,每个村庄都经历了血腥的屠杀。

    蒙古骑兵或五或十的在原野里寻找村庄,一旦发现之后,就利用牛角号相互联系,一般来说,进村的人不会超过30人,他们首先大摇大摆的要求村里面的元老人物前来会面,吆喝着让他们杀牛宰羊,犒劳大军。

    绝大部分人会选择忍气吞声,蒙古人在村子里一呆就是一天,饮酒取乐,大口嚼着鸡腿。等到牛羊杀好,皮子收起,锅里的肉煮熟时,一声令下,就掏出刀来开始砍杀。

    然而,有时候太过托大也并非好事,在赣榆县的某些村子里,村民们直接在酒里面下药,趁着蒙古人肚痛难忍的时候,用铡刀将他们全部铡成两截,然后藏进了草堆里——这个村子最后还是不幸的被屠杀了,直到人都被杀掉之后,蒙古人才从草堆里找到这些死去的蒙古兵,这对村民来说是好事,不然的话,他们恐怕就不能死得这么痛快了。

    残忍的酷刑处处可见,尤其是针对管社机关的人,当地的富豪大户们早就对他们不满了,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主动上来献出粮草,然后将高俊的农村干部们全部吊死在村口的树上。

    如果窝阔台或者拖雷占领这里的话,一定会与这些人合作,然而察合台只想发泄愤怒而已,他像一头生冷不忌的饕餮饿狼一样张开巨口,无论荤素生熟都一口吞吃下去。无论合作或者不合作都是要死的,区别在于管社干部们死得更加惨烈。

    蒙古人用铁丝穿过他们的脚踝,把它们倒着吊在树上,然后像是和尚撞钟一样用圆木去撞击,亦或者是在他们的下方摆上钉板或者是他们怀着孕的老婆的肚子,然后松开绳子。

    最悲惨的事情发生在日照县,蒙古军轮奸了六名妇女干部,然后用大锅将她们活活煮死。

    莒州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由于察合台的渡河实在是太过突然,当地根本没有进行足够的战备,各村村民没有进入村寨,而好不容易从老根据地搬来的器械物资还有不少也在莒州城外。

    而疏散到这里的人员、学生、少年军、伤员、医院以及军兵家属更是散处于各乡村之间,一时之间无法赶回莒州。

    等待他们的将是残酷的浩劫,而此时此刻,唯一自我挽救的方式,就是将军兵投入到第一线与察合台硬顶消耗,用鲜血来迟滞时间,争取让所有的人入城。

    飞虎军就接受了这个任务,在莒州城南,磨旗山下,进城的必经之路上,飞虎军步兵用血肉之躯一寸又一寸的保卫着入城通道,与察合台殊死搏斗,他们的战斗力让这位蒙古王子印象深刻。

    这些高大健壮,眼神活泼的湖南军兵们用红色丝带束着头发,他们的旗帜和盔甲也多用红色绳子来绑缚,尽管身处异乡作战,但是这是辛制使的家乡山东,在这里战斗的是和辛制使当年一样,为了故乡的安宁而与外寇浴血奋战的人。

    察合台犯了很大的错误,他实在是太容易被激怒了,以至于当敌军选择硬扛的时候,他也选择了硬冲,飞虎军达到了他们的目的,死死地顶住察合台,掩护了大多数军兵家属入城。

    足足抵抗了两天之后,飞虎军在伤亡过半的情况下巧妙撤离,也进入莒州城内。

第十八章 地陷鲁南(下)

    尽管被阻击了两天,尽管大部分军兵家属已经进城,尽管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尽量的做了准备,但是在莒州城外依旧有大量未能及时进城的军兵干部以及伤员群众,甚至就连李铭也没能及时进城,之前他被姜家母女照顾着,一直安排在城外的村庄内,过来通知的人晚了一些,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他的伤还没好。

    察合台团团包围了莒州,并且派兵向沂州滕州方向前进,到处都是烧杀抢掠的蒙古人,直到两天之后,铁木真传来了口谕——此时铁木真的大军还在胶东地区作战,他不能抽出身来,但还是关心着鲁南战局。

    铁木真严厉的警告察合台禁止虐杀,要在当地寻找大蒙古国的合作伙伴。

    “我的安达,那个曾经无比强势的扎木合用60口大锅煮死了俘虏,现如今草原上没有车轮高的孩童,谁还听说过这个名字?”被铁木真痛骂恐吓一顿的察合台也略微收起尾巴,转而以搜查高俊的基层干部和伤兵为主,很多百姓因此逃过一劫。

    小队的蒙古骑兵到处寻找村庄,逼问是否收养了太平军伤病员,一旦搜查到人,连同收养全家都要被处死,整个鲁南人心惶惶。

    太阳是惨白色的,深秋的荒原上只有疏草,远处掀起一股小小的烟尘,十几个小黑点正在快速的靠近,姜白青看到这一切,赶紧冲回村子里,告诉妈妈赶紧把李军使转移出去。

    几个小孩子去村后已经放了水的稻田那里,但是远远的有十几名蒙古骑兵,他们都带着弓箭,战马缓缓踱步,像老鹰一样的眼睛打量着村里。

    已经没有办法转移,那就只能想办法蒙混过关。李铭已经勉强可以下地走动了,但他身上还有很明显的刀伤,蒙古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姜家母女含着眼泪,让李铭忍痛赶紧穿戴整齐。村子里还有另外四五名伤员也都赶紧穿好衣服,扮作是常人。

    猎犬狺吠,蒙古士兵们都身穿铁甲拿着刀枪,他们有四十多人,包围了村子,要求村民集中到村口。

    李铭只好强撑着身体,努力扮作一副普普通通的样子,向村口方向走去,跟在他身后的是另一名骑兵,名字叫做陈光谅,他住在村口张大娘家里。在之前的战斗中,他的左腿受了重伤,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忍住剜心的疼痛,装作像正常人一样若无其事的走向村口。

    “您这田地里,贼人可有来?”领头的蒙古人高声问话。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没有人敢于立刻回答。

    “贼寇莫不是有的?”那个蒙古头领提高了声调。

    “没有,我们村里没有贼寇。”张大娘赶紧说。

    蒙古人盯着这位四十多岁的老妇女,慢慢露出凶光:“做贼说谎,你不怕那什么?”

    张大娘的腿都有些软了,她想回头看一看大家好壮壮胆,但是又不敢回头,梗着脖子,还是说:“没有!”

    那个蒙古人一刀砍死了张大娘。

    “俺大蒙古国的百户曲多的是,这老婆娘做贼说谎的不法勾当尽行了,你等莫不是也要这般?”这个蒙古百户被溅得满脸是血,但还是一副凶恶的模样。

    李铭捏紧了藏在衣服里面的横刀,左右打量估摸着情况,敌人有三四十个,一旦动手,那肯定是要没命,而且村里的伤兵大多行动不便,未必能够配合自己,只要自己把刀抽出来,这个村的人就都完了。

    他略微侧转目光,在他身旁的陈光谅眼睛已经湿润了,也偷偷摸紧了手中的刀。

    就在此时,另一只手伸到李铭身下,把他握紧刀的手缓缓的抽出来,是姜白青。

    蒙古人吆喝着开始搜身检查,伤兵们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这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

    突然,李铭感觉腰上一松,白青居然偷偷的将自己的横刀抽了出来,藏在自己衣服的袖子里。

    李铭吃了一惊,但白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速闪开,双方只是接触了短短的一瞬,蒙古人没有起疑。白青故意站在了距离李铭很远的位置,防止他再过来。

    白青的母亲看到了这一切,他站在白青身旁,轻轻扯了扯白青的袖子,想要拿走那把刀。

    一个汉子拒绝搜身,斜着眼睛看蒙古人:“我就不脱,你想怎么办?”

    他不是养伤的伤兵,只是想用这个办法迷惑蒙古人,他成功了,蒙古人一刀砍倒了他,却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让他们气的哇哇叫。

    他的妻子和孩子哭了出来,跪倒在丈夫的尸首旁边,努力的想用衣角擦拭地上的血,蒙古人在怒气冲冲之下把她们也都砍倒了。

    一名蒙古兵面色忧愁的对百户低声耳语了几句,百户更加愤怒的喊:“你们贼寇交纳出来,若不然呵,全都那什么!”

    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妇女们眼睛红肿,齐声喊道:“没有!”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有蒙古兵眼疾,看到了姜家母女的拉扯,立刻厉声质问。

    “啊!”白青喊了一声,把正在拉扯的东西往母亲怀里一推,转身撞开两个蒙古兵,就往村里跑去。

    “快抓住他!”蒙古人叫喊着,但是白青跑得更快,村里面有一口井,她连最后一句话都没留,直接纵身跳了进去。

    “你贼寇的东西都有?”百户官目露凶光,逼近了母亲。

    这个胆小妇人紧紧抓着女儿给她的东西,依然声嘶力竭的喊:“没有!”

    蒙古人养的猎犬扑了上来,两个蒙古兵从背后死死抵着江家母亲的头,让她看白白的狗牙和红色的舌头。

    “你怀里的东西拿出来者!”曲多严厉的命令,但是母亲还是摇摇头,于是猎狗扑了上来,她没有挣扎,双脚抽搐了一下,就不动了。

    她的怀里那个布包是一对银簪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李铭刚才看的清清楚楚,横刀其实还在白青手里,她收了几个伤兵的刀,就这么跳到了井里。

    没有想到这两个妇人只是为了贪图这点小钱不被蒙古人发现,就甘愿受死。曲多心中对这群人很是鄙夷,另一名蒙古兵忧心的说:“王爷已经被大汗斥责了,如果没有发现太平军的话,不能再多杀人了。”

    曲多烦躁的很,他最后一次厉声怒吼:“贼寇不交纳者,全都那什么!”

    女人们噙着热泪,看着倒在地上的尸首,昂着头,挥舞着被血染红的双手。

    “没有!”

    声音响彻村庄的内外,一只白鹭仿佛受到了惊吓,放下双脚,从放干水的田野里飞走了,只剩下无边际的风,还在传播着母亲、妻子们的呐喊声:

    “没有!”

    “没有!”

第十九章 火漫山东(上)

    尽管察合台之前遭受了重创,看上去是三路蒙古军当中实力最弱的一路,但是他是唯一一个攻入没有进行战争准备地区的蒙古统帅,所以,眼下这一路蒙古军的给养是最充足的,他们也有余力拉壮丁去进攻莒州。

    这也是何志也他们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蒙古人开始到处捉壮丁,然后驱使他们攻打莒州城,在城墙之外,可以看到无数的人在辛苦劳作,但他们所做的事情是填埋护城河,以便于蒙古人快速攻打到城下。

    护城河在城头箭雨覆盖的范围之内,而蒙古人则躲在射程之外,远远的监督。

    “只要一放箭,那咱们在莒州一切的布置就算是全毁了,当地人会怎么看待咱们?谁会爱戴这样的高郎君和何先生?”张成武还有些不能下定决心,但是他旁边的民兵头领王僧奴大着嗓门儿,建议立刻放箭。

    “今天下面是乡亲,咱们不杀,明天下面是朋友,咱们不杀,后天下面又都是山东人,又不杀,如此一来,黑鞑到处抓人攻城,怎么还受得了?今日咱们狠狠放箭,打他一通,黑鞑自然知道厉害,晓得跟咱们耍这种心机无大用,以后自然也就不抓人了。”

    话说的全都在理,但是话说的在理和现在能不能劝动大家是两回事,守城的军兵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又忍心朝自己的同胞放箭呢?

    就在这个时候,何志也匆匆的赶上了城头,大家即刻行礼,向何志也通报了现在的情况,何志也站在城头上向外望去,询问大家:“我看敌军分的很分明嘛,前面是裹挟来的民众,而后面那排坐着的才是蒙古兵,咱们的弓箭手能不能越过民众,直接射杀后面的人?”

    “这不可能,太远了。”王僧奴曾经当过军兵,对于这点还是很了解的:“弓箭手也不怎么可靠,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肉搏。”

    “你呀,难怪高郎君当初把你赶出军队,实在是太莽撞了。”何志也微微笑着,招呼几名公使将十几个长条木箱搬了过来,城头上的人们看得好生奇怪。

    “不懂了吧,这玩意儿叫一窝蜂!”一个略带中都口音的中年男子非常自豪的拍了拍木箱:“我要赏城外的蒙古兵一顿烧烤吃。”

    打开了木板箱子,人们才发现,原来这里面装的都是箭矢,但奇特的是,这些箭的箭杆上都绑缚着一个小小的纸筒,上面还露出一段引线。已经有曾经见识过的人惊呼出来:“火箭!”

    “这是什么箭啊?”王僧奴还是一头雾水,身旁一个略带东北口音的军兵嘿嘿一笑:“这玩意儿叫火箭,南家的人用过,只要点上火,直接就能把箭射出去,飞的老远了。”

    “你当过兵?”那个略带中都口音的人一边指挥公使们布置火箭,一边询问那个东北汉子。

    “俺叫夹谷陀里满,是胡里改人。”他说着摘下头巾,和其他女真人的两条辫子不一样,他脑袋后面是标准的金钱鼠尾一条辫:“当年道陵皇帝在的时候,胡里改有人反叛,大军去征讨,俺家因此跟着大军回来了,从此以后就留在了山东。我确实当过阿里喜,当年跟着完颜江山将军打过枣阳。”

    “无怪乎如此。”何志也也被他们的对话吸引过来,看着众人询问的目光和那个中都中年人骄傲的小眼神儿,便主动介绍起来:“这位先生名叫凌振,字冠华,河北平州人,原本是军器监的一位主事。”

    凌振是高俊当初在中都进行最后的大扫荡时最大的成果。金朝军队虽然也喜欢使用火药,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军队自行制造然后使用,并没有官方的制作储存机构。凌振本来是军器监甲坊署的主事,机缘巧合之下对火药产生了兴趣,并且很方便的找到了些前朝的图谱。高俊在招人的时候,此公以盔甲匠人的身份入役,无意间透露了自己了解火药的事实,高俊得知之后大喜过望,立刻请他出山,为太平军制作火药武器。

    这个秘密武器“一窝蜂”足足开发了两年时间,做了多次实验,进行了三四次系统优化,才第一次进入实战。

    一窝蜂很快就布置完毕,并且调整好了角度,在此之前已经进行过多次秘密实验,公使们对这项武器毫不陌生,他们手脚麻利的点燃引线,所有的军兵都屏住了呼吸。

    “嗤!”引线燃烧到尽头之后,点燃了竹筒内的火药,整支箭在火药气体的推动下飞了出去,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掉到了蒙古人的盔甲上。

    正在休息的蒙古军毫无准备,顿时一片慌乱,火箭的劲道不小,射死射伤多人,王僧奴趁机对城下填沟的民夫们大喊:“不要帮着蒙古人杀自己人啦,大家快跑吧!以后再帮着蒙古人填沟不得好死!”

    人群一下子纷乱起来,民夫们拔脚就跑,蒙古军将禁制不得,在后方等待看好戏的察合台惊讶的站起来:“这个高俊又和恶魔做了不可告人的交易,这又是什么邪魔歪道的法术?”

    “王爷,这是火箭!”刘伯林也大吃一惊。

    “那是什么东西?算了,不管了,大蒙古国的军兵们不应该害怕恶魔的东西,蒙古勇士们不害怕火箭!勇士必胜!”察合台呐喊着冲了上去,蒙古军兵们也恢复了勇气,但是敌军的火箭开始调整射击角度,当蒙古人挤到护城河边上的时候,城头上的弓箭手也加入作战,如蝗的箭雨让蒙古人进退不得,伤亡惨重,最后勇士还是败下阵来,察合台本人也受了些皮外伤。

    “真是混蛋!”回到营寨的察合台越想越气,老成的博尔术来劝慰自己这个暴躁的侄子,胜败乃兵家常事,只会借助魔鬼力量的高俊是长久不得的。

    博尔术吩咐设宴,倒是稍微激起了察合台的兴趣,悠扬的马头琴让军将们都舒缓下来,满杯的香醇马奶酒也让这些人快活不已,铁木真早已有军令,一月之内只允许在军中三次饮酒,好不容易盼到了月初,大家都等不及要过瘾了。原本战败的气氛一下子恢复了不少。

    “汉人喝酒的时候都是有歌伎起舞助兴的,高昌人也有!”有军将如此说,察合台顿时来了兴趣:“我们既然已经征服了中都和高昌,那么不妨享受一下战利品,去找一找俘虏中有没有歌妓。”

    不一会儿,几个蒙古大兵推搡着十几个女人进来,为首的女子长得很漂亮,她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察合台,让这位蒙古王爷非常不快。

    “陆娘!”帐篷内的一位年轻军将惊呼出声。

第二十章 火漫山东(下)

    陆娘本来一直在帮助缝纫设计军服,并且改善纺织流程,然而高俊南征归来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其中就包括让归顺高俊的南宋军将尽快熟悉根据地的生活,为此刘德和他的军乐团又不得不拉去排演戏剧,人手很不充足。

    始终没有固定着落的陆娘又一次的被借调出去担任演员,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莒州城外,她以这样的身份被蒙古人俘虏,因而被推上军帐。

    “啊,这不是石抹明安将军的儿子,我的忽都华兄弟吗?你认识这个女人?”

    “如果我并不隐瞒自己羞辱的过去,坦诚的面对自己曾经经历的那一种每个正直忠诚的契丹人都不堪忍受的耻辱经历的话,那我就必须诚实的说,是的,我认识她。”忽都华坐在右边第二排的座位上,在蒙古军将当中地位不算很高。

    这几年来,明安日渐感觉自己身体衰老,因而致力于培养自己的子女们为大蒙古国多多立功。此番明安的长子咸得不还在镇守燕京,忽都华跟随出征,就在察合台的军中。

    “几年前,我跟随父亲和也古王爷南征之际,曾经被高俊俘虏过,那时我身上负伤,正是这个女人照料的我,她是高俊麾下军中的绣工,就是专门负责照顾伤病员的人。”

    “有趣的制度,但不值得效仿,我们可以直接就地征召当地的妇女来照顾我们的勇士,不是吗?我的博尔术叔叔。”察合台询问坐在自己下手的博尔术,后者举起酒杯点点头,同样表示对高俊政策的不解。

    “女人,你卑贱的双手曾经服侍过大蒙古国高贵的军将,既然如此的话,你在这里为我们跳一支舞,让我们高兴高兴,我会厚厚的赏赐你的。”察合台喷着酒气。

    陆娘冷冷的盯着察合台,此时她的衣服上还沾有血渍——蒙古人为了恐吓他们,杀死了剧团的一名演员。此时她的心中没有恐惧,但却有一丝后悔——剧团的生活很有意思,为了让自己的好朋友散散心,她让小冷请了假过来看自己演出,现如今却把小冷也害了,两个人一起被俘。

    “我不愿意。”陆娘清晰的吐出这4个字。

    整个营帐一下子安静下来,蒙古军将带着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陆娘,察合台重重地放下酒杯:“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陆娘心里面也有一丝害怕,但依旧是那句话:“不,我不愿意。”

    “她只是糊涂了,也许是害了什么病!”忽都华不知为什么特别想为陆娘辩护,也许是当初陆娘照顾自己留下的印象。

    “好吧,有尊贵的人为你辩护,所以我慷慨的给予你三次犯错的机会,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在此跳舞!”

    门口的蒙古卫士已经把手按在刀柄上,陆娘崩溃的大哭出来:“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不愿意!”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突然仿佛有某种力量支撑着陆娘,让她停止了哭泣,也站得笔直了,这么多年来,陆娘第一次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是一个人。

    忽都华本来还想为她说几句好话,但是他为陆娘那神采飞扬的脸所惊诧。

    被押赴刑场的时候,陆娘的心里却意外的飘忽到若干年前的某个深夜,他在高俊的帐篷里,高俊告诉她要给予她说不的权力。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这种憧憬压在心底,一次次的忍受工作的不断变换,不知道那个权力何时到来,直到今天,直到现在,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个权力不是高俊能给予的,只有自己能够争取。

    “如果还能活下去的话,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所有的女人。”陆娘在心里默默想。

    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刽子手开始打量着她的脖子,远处的中军营帐响起了音乐声,想必其他舞女已经开始跳舞了。

    负责监斩的小军官懒洋洋的看了一下犯人的反应,挥了挥手,刽子手的刀重重地落了下来。

    宴会进行到很晚,忽都华喝了很多酒,他来到刑场,尸体已经被拉走,不知为什么,他去找监斩的头领,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把陆娘的尸体交给当地的汉人安葬。

    即便是杀了一个硬骨头的女人,也不能防止蒙古兵在火焰中翻滚,之后几天对莒州的进攻都宣告失败,周边地区经过劫掠之后也无法提供壮丁,幸存者都躲进了各处的村寨里。

    当南线的蒙古军陷入火海的时候,在北线同样上演着一起火攻,只不过攻防双方掉了个个,高俊在漫天呛人的烟雾里大声呼喊:“盯紧旗手的旗帜!看到火苗的喊声到!”

    纳牙阿尽管经历了丧子之痛,尽管高俊挑恤似的将他儿子的人头挂在了寨门上,但是他依旧坚守着铁木真给予的命令,没有主动对宝胜寨发动进攻。他以巨大的毅力战胜了敌军的挑衅。

    但是铁木真在东州的战事也不算顺利,完颜合达在死死抵抗着,王浍用征来的新兵加以补充,两支军队配合的仿佛是一支军队一样。

    纳牙阿也不得不采取行动,在铁木真主力归来之前就尽可能的弱化高俊,高俊已经建立了几道寨门,将附近的山口牢牢的把守起来,太平军散布在几座山头上遥相呼应,在山间道上布置了大量的路障和沟壕,步兵和骑兵穿梭其间。

    面对这样布置完善的体系,纳牙阿无法强攻,毕竟高俊手下也有自己一半的兵力,作为防守来看,力量并不薄弱。

    因此,纳牙阿选择了火攻,尽管周围的树林都已经砍光了,但是用烟熏一熏还是可以做到的,趁着山谷间的风向,蒙古骑兵们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上风口,堆了二三十个大火堆,滚滚浓烟向营寨方向扑来。

    高俊考虑到了很多问题,偏偏对烟熏这一招漏了思量,他后悔不已的将这些事记在行军笔记上,以便以后参考,参军们也都垂头丧气。

    一天后,大量军兵感觉到咽喉和眼睛的不适,大家都想喝水,高俊派遣敢死队员离开营寨,沿途做好标记,然后突袭了敌军的火堆,杀死了十几名蒙古兵之后撤了回来,虽然偷袭成功,但是并不能阻碍蒙古人添一把火。

    第三天的时候方向略微偏转了一些,营地的东北方向终于有了稍微清晰些的一角,高俊将不少部队不知道这里暂时休整,轮换着进入烟雾区站岗放哨,所幸烟雾虽大,但能见度依旧不低,士兵们睁着酸痛的眼睛,防止蒙古人偷袭。

    不知是有谁在叫嚷:“同袍们坚持住,老根据地那边打了大胜仗了,敌人的尾巴摇不了几天了!”

    高俊在宝胜寨这里坚守,为的就是让潘正腾出手来,后者正在进行的是赞州反击战。

第二十一章 反击赞州(上)

    太平军主力部队通过天胜寨的粮食重新恢复了士气,在潘正的带领下翻过山脉,再次抵达西面的山口,此时,辽阔的北清河平原就在他们面前,甚至于在山顶上极目远望,可以看到地平线远处的硝烟,蒙古人还在攻打各处城镇,洗劫城乡,杀戮平民,破坏根据地。

    根据便装斥候所得到的情报,窝阔台已经向滕州一带挺进,而郭宝玉和严实则合兵一处,依旧在进攻梁山大寨,速不台则在东平府一带,由于百姓们都躲入了各处城寨中坚持抵抗,蒙古人获得给养非常困难,只能依靠博州运来的粮食勉强为生,士气比较低落。

    但是中路蒙军依然是一支拥有超过3000蒙古人和将近2万名汉军步兵的军队,他们分成三个主要部分,分别处于滕州,东平府和梁山一带,遥为声援,互相接应,蒙古骑兵来去如风,自由驰骋,仅仅靠六千多名太平军步兵和两百多骑兵是难以将他们彻底吃下的。

    在出山之前,潘正找来冯达和僧虔,三个人在营帐中喝茶夜谈。

    “四哥,僧虔,咱们都是根据地太平军最老资格的人了,这次作战,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潘正和冯达是一起当过驱口的好朋友,此时他亲切的叫着冯达的行字:“四哥,你是怎么看的?”

    “敌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我军出其不意,还是可以占得先机。解梁山之围比较容易,但是想一举全歼所有黑鞑则很难,我军步军为主,而敌军骑兵为主,他们虽然粮草接济困难,但并不是马上就要断炊,余勇可用,借着最后一股子劲逃回河北易如反掌。如果我们强要贪功求全,恐怕反而还会遭殃。”冯达叹了口气:“这次如果能将汉军全歼,蒙古人歼灭两三成,则敌军不敢再犯,已然算是大功,能解梁山东平府以及北清河以西各州之围。

    僧虔点点头:“想要全歼蒙古人确实是太难了。”

    “是啊,比咱们来之前想象的更困难,但是这次高郎君下的命令就是全歼,他也相信咱们能办到,现如今高郎君仅仅带着一千兵马在胶东与铁木真苦战,却将富余的六千人全部交给咱们,如果咱们做不到全歼的话,对整个战局影响甚大。”潘正喝了口茶:“我的思路是,攻敌必救,充分调动敌军的骑兵,让他们在运动中露出破绽,然后全线推进,让他们无法集结。但是我军兵力不足,容易被敌军的反击击破战线。”

    潘正的手指在地图上画着,而僧虔则被这句话所吸引了,思忖片刻之后,他突然提出:“假如敌军面对强敌,要集结和反击的话,他们会选择哪里作为集结点?”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潘正和冯达都没有多做考虑,一瞬间都有些蒙,片刻之后冯达才指了指地图:“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选择在梁山南面集结。”

    “僧虔,你有所考虑了?”

    “潘统制指教的很对,如果我们能够充分调动敌军的运动力,乃至于提前破坏他们的运输线的话,是有机会将蒙古人按死在前线的。”僧虔仿佛被打开了思路,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长期担任治安官的经历使他非常擅长反向思考,对于蒙古人有可能的预备方案考虑的很充分。

    他开始一条一条的梳理进攻路线,探讨蒙古人有可能的反击或者是撤退,进而开始考虑如何将蒙古人,尽可能的驱赶到预定战场上加以消灭。语速很快,但也跟不上他的思路,而潘正和冯达甚至都跟不上他的语速,已经有些懵了。

    等到僧虔滔滔不绝的说完的时候,另外两人已经沉默了,良久,潘正才开口:

    “我认为,僧虔在进攻的能力上,已经超越了我们所有人。”

    潘正是公认的太平军第一能将,他这么一说,等于是全盘肯定了僧虔的方案。

    第二天拂晓,太平军开始行动了,这场战役要充分运用步兵和骑兵各自的优势,以慢击快之中却要有雷霆万钧之势。

    得知山口出现太平军步兵之后,速不台非常惊讶,据他所知,太平军主力军马已经在山口那边被大汗亲自率军彻底击溃,还派出三千人马进山围剿,按理来说,敌军就算残余部队能够集结,在缺少给养的状态下也不可能翻出山来。

    但是敌军不但出现了,还尝试着在速不台北面发动进攻,他们攻克了顾留镇一带,并且在那里与速不台的军马遭遇,短暂的交战中蒙古人吃了亏。逃回来的蒙古骑兵报告说,顾留镇一带的太平军起码有一两千人。

    “真的是一支敌军的残兵?”速不台好生疑惑,立刻派出数百名骑兵在顾留镇一带,窥伺敌军的动静,太平军重整了顾留镇的防御工事,随后开始向中宫镇进发。

    随后,太平军从各处发动进攻,速不台仅仅分到了1500蒙古军,很难抵抗太平军的推进,他也意识到这绝不是敌军的残兵,甚至有可能是太平军的主力,幸运的是他们进攻能力还不够强,不足以撼动速不台的营寨,速不台紧紧的贴住他们,开始向窝阔台和郭宝玉他们求援。

    “别逼得太紧了,逼的太紧速不台就该跑了,咱们就是要利用这个机会,趁着窝阔台动起来的时候,先把窝阔台打垮!”僧虔意见很明确:“冯指挥之前说的对,敌军的集结点应该在梁山南面,我们要先在这里打窝阔台!”

    正是因为如此,太平军按耐住性子,没有猛攻速不台的营寨。事实上窝阔台的行动相当缓慢,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按耐不住要报仇的太平军兵早就踏破敌军的营寨,让蒙古人光着屁股骑马逃走了,正是因为这种节奏的控制,速不台感到战斗有望,继续坚守,而窝阔台也终于慢腾腾的向这边赶来了。

    并不是窝阔台不重视这场战斗,实在是蒙古军马难以集结,在滕州一带蒙古人好不容易才打破了两三个寨子,勉强得了些粮食,但依然不够用,各军依旧散处乡间寻找粮草,仅仅是集结就花了好大的功夫。

    这一切都为太平军的进攻提供了机会,确实就类似僧虔的分析一样,原本看似牢固的敌军其实各有各的困难,而太平军则巧妙的利用时间差,把攻击的力道加到最大,此时,窝阔台猛虎离山,撤离营寨,集结起来沿着早就被僧虔摸透的路线向速不台方向靠拢,而他的命运也就此注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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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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