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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反对单纯防御,实施积极防御(上)

    当天晚上,史天泽一身白衣来找刘伯林,入帐之后便长拜不起。

    “贤侄切莫如此。”史天泽与刘黑马年纪相仿,也相当于是刘伯林的孙辈,此次他如此过来,刘伯林已知他的心意。刘家与史家同朝为官,刘家战河东,史家战河北,一向互相无害,所以关系不差。

    “小侄家中为贼人所害,遭此大难,请求老世伯看在你我两家同为成吉思皇帝效力的份上,援小侄一次。”

    “贤侄切莫伤心,回去养好精神,此番扫平了高俊,回去圣主不下令,我也要上书请求,点齐我河东兵马,好平武仙那个逆贼,依旧将真定府原璧归赵,以复史家基业。”

    “多谢世伯,不过今天小侄还有一个请求,请求世伯能将贵军中的白布全部暂借于小侄。”

    刘伯林明白了,但还是故意问了一句:“贤侄要白布何用?”

    “明日我史家上下要墨缞临阵,请求世伯相助。”史天泽打算让真定军马全都白衣白甲出阵,以示复仇。

    “这点好说。”刘伯林一口答应。

    如果让高俊知道这件事,未免会觉得好笑:武仙杀你全家,与我高俊有什么关系?你白衣白甲去找武仙报仇倒也情有可原,明天白衣白甲来对我,那可就真的失了智。

    不过已然做了蒙古人的狗,自然是见到所有的蒙古人都驯良,见到所有的蒙古敌人就都一阵狂吠,如此看来,白衣白甲对武仙、对高俊乃至于对完颜珣,倒也可以理解。

    凌晨时分,出现了常见的冬季雾气,已经有安排早起床的太平军就地加固营寨,搭建各类临时工事。但是望楼上的军兵即使是睁大眼睛,也看不到敌军的位置,到这个时候,就连高俊也不由得怀念起温撒文殊奴的那双眼睛来。然而,文殊奴现在还一起消沉的在斥候队里干着闲差,尚未从巨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今天值日的军兵已经开始安排早饭,每逢临战前还是老规矩,要吃好一些。高俊一宿没睡,早早的来巡视阵地,在冬季稀薄的雾气间,太平军营地里人影攒动,各位置的人都紧守阵地,就算蒙古人突然进攻,一时间也都能应付的住。

    “高郎君早!”新兵们看着有人骑马过来,纷纷打招呼。

    等到大部分军兵都起床的时候,雾气已经散去了不少,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蒙古人已经无声无息的到达了对面的山头上,那里到处都是蒙古人的蓝黑色旗帜。

    同样,河北士豪们也修筑了大量的营寨,挖掘壕沟,虽然不如太平军的科学、精细,但同样可以作为守御的资本,而蒙古骑兵们一早开始遛马,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活动。

    十几名贴军挑着担子过来——上万名军兵每天早上刷牙用的柳树枝都要用四五担子之多,再加上其他各类解决早上勤务的问题,兵上一万,各项物资的消耗都是惊人的。

    解决了个人问题,军兵们开始挨个排队打早饭,而这个时候,龚成骑着马赶到高俊身边,对高俊低声耳语了几句,高俊点点头,表示同意。

    片刻之后,两名骁将骑着骏马,从太平军的营地里冲了出来,正在阵地上吃饭的太平军们顿时一惊,还以为战斗要提前打响了,有性急的士兵就要把饭碗就地一扣,然后站起来开打。

    “别紧张,大家接着坐下吃饭,各都还留在各都的区域内,允许站起来看,但不能随意走动。”军官们立刻让军兵们稍安勿躁,大家伙疑惑的望着这两个人,一个穿着太平军什将们常用的黑色全装甲,看不出来是谁,而另一个人白马银枪,左肩白花,一看就知道是训练参军杨妙真。

    对面的蒙古人也没想到突然有两骑过来,不知是派来送信的使者还是过来投降之人,一声呼哨响,几名蒙古骑兵跃身上马,就要拦住这些人。

    “我等是高郎君的使者!”那名黑衣骑兵大叫起来。

    “我等来传递给铁木真的口信:成吉思汗铁木真钧鉴:请贵军于今日午时全体人马卸除盔甲和武器,按照50×50的方阵排列,站立于两军营寨之间的山谷空地上,向我军投降并接受改编。此时间与我军时钟为准,如果贵军担心有所延误的话,请立即派人到我方这里来校正时间。”

    几名蒙古骑兵还不大明白,后面的世侯军们已经叫了起来,用他们贫乏的想象力想出最难听的词汇来辱骂高俊,虽然不知道双方喊着什么,但显然对方传来的不是什么好话,几个蒙古人拔出刀来就冲了上去。

    士兵们伸着脖子看着,黑白二人长枪齐出,不过片刻就将这几个蒙古骑兵全部杀翻马下,顿时欢笑起来。

    蒙古人派出数十骑兵前来追击,两人纵马回撤,倒是有个蒙古骑兵马快,赶到黑衣身后举刀欲砍,却不防凭空飞出条铁链,一下子正中脸上,惨叫一声跌落马下。大家一下子都知道了此人是谁,不由得欢笑起来。

    剩余骑兵吃了一惊,此时高俊这边已经有弓箭手准备完毕,郭延嗣眯着眼睛,看哪个不长眼的过来。这群蒙古骑兵意识到不好,只能暂时回撤。

    太平军这边已经想起了木拓生,催促军兵们不要光顾着看戏,赶快吃完早饭。

    士兵们都轻松了不少,对之后的战斗又有了信心,夏伯阳喷着饭粒儿,大嗓门儿半个营地都能听见:“打仗没什么可怕的,你们一个挨着一个,仔细看着什将手里的旗帜,该前进的时候就前进,该后退的时候就后退,不要左右看,不要往后看,旗帜左右挥舞起来就往前冲,然后就能胜利了……喂!你小子听见没有!”夏伯阳用盛粥的勺子拍了一下坐在他后面的那个年轻军兵的后脑勺,那人正全神贯注的喝粥,吓得差点把碗掉到地上:“听,听见了,旗帜左右摇就往前冲。”

    “你个笨蛋,今天非把命送了不可!”夏伯阳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责骂这个叫宗元的军兵,这小子才十六岁,是在宝胜寨入伍的,还有些畏手畏脚,夏伯阳真想把他送进贴军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蒙古那边传来了一阵悠长的号角声,远远的可以望见蒙古人开始穿戴盔甲,随后纷纷上马,骑兵队开始形成巨大的黑色的蚁流,正在缓缓汇聚转圈。

    太平军士兵们两三口吃完早饭,把碗筷就地一放,也开始穿戴盔甲,他们知道,最大的决战马上就要来临了。

第二十章 反对单纯防御,实施积极防御(下)

    由于山势的阻挡,太平军的阵地分为左中右三个部分,而蒙古人事先就安排好了三路进攻的策略,刚好也是左中右三部分。

    太平军左翼潘正、张惠对阵蒙军右翼察合台、博尔术,太平军右翼孙庭、冯达对阵蒙军左翼窝阔台、速不台。

    高俊居于中军,对阵铁木真、拖雷、忽必来。

    三个人在高处树立旗帜,事先约好了各自阵地上几个重要关节的信号,通过旗帜来传递消息,表明本军目前还剩下多少阵地,由高俊居中统一调节,决定三方面是进攻还是后退。

    察合台一马当先,率先发动进攻,他在对面的山上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旗帜,不由得怒火中烧,立刻指挥麾下军马,向对面山头发动猛攻。

    太平军在山坡上挖掘了阻止敌军骑兵冲锋的沟濠,这一点蒙古人当然也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他们并不惧怕,察合台指挥着英勇的蒙古骑兵从各个方向绕过这些沟濠,继续向山顶冲击。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里面居然已经预藏了大量的步兵,这在以往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在过去一段时间内,潘正一直在考虑反制蒙古骑兵的问题,提到的一个重要方式就是贴近战术,千万不要为蒙古骑兵预留冲击空间。

    看到沟壕里面的一队队敌军步兵,察合台顿时意识到情形也许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美好,但是连战连胜的过往还是让他头脑发昏,下令骑兵们一鼓作气向前冲击。

    能够被预选留在壕沟这里的军兵,都是太平军当中的精锐,一声令下,立刻从壕沟鱼贯而出,与敌军激战起来,他们的第一波攻势使蒙军的骑兵冲锋为之一滞,趁着这个机会,山头上的太平军立刻全线转入反攻,兵分四路而下。

    这是潘正事前就准备好的筹划,要实行积极的主动防御,频繁出击,并且主动抢占有利山头,迫使敌军骑兵在不利的地形上与己方交战,从而最大程度上的削弱对手。

    察合台越打就觉得这仗越束手束脚,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所向无敌的蒙古骑兵似乎在这次战斗中失去了应有的神勇,而且不知为什么,每次与敌军的交战都是在各种沟沟坎坎之间,凡是有利于蒙古骑兵驰骋的地方,都不会发生紧要作战,而敌军每次的反击都恰好选择了察合台不得不救,但是偏偏难以作战的地形上。

    当天下午的时候,潘正的旗帜已经增加了三面,说明左翼军的反击态势良好,敌军连战连退。

    这个时候,察合台原本激昂的勇气已经变成了如何推卸责任的懦弱,他下令河北世侯军们赶快在剩余的山头上修起营寨,提出的目标极高,每座山头的营寨都必须修得十分坚固,而且设备完善。

    与察合台搭配进攻的刘伯林表示这样的任务根本无法完成,缺乏工具,也缺乏人力,尤其是在激烈攻防的战场上也不可能抽调更多的人去回头修建营寨了。

    “我们这一役的失利,主要要归咎于河北世侯军的愚蠢无能!对面的山东人可以在几个时辰之内修建出高大的营寨,挖掘出可以容数百人藏身的沟濠,而河北是侯军们在这段时间内连自己吃饭的筷子都还没找到。”察合台可算找到了机会,大声斥责刘伯林迁延战机。

    刘伯林当然清楚这是察合台在推卸责任,但是也只能把黑锅牢牢背好,还好铁木真也并非偏听偏信的人,对于这一点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此时的潘正意气风发,指挥步兵沿着山路继续进攻,而蒙古骑兵则一反前几日高歌猛进的状态,感觉这一仗打得无比别扭,连连败退。

    在战前分配中,潘正这里也分到了喷火枪等武器,但是他却一点也没有使用,只是运用传统的步兵战术就将察合台打得丢盔弃甲。

    激战正酣,潘正的军乐队突然爆发出高昂的唢呐齐奏《太平军军歌》和《沂州讨伐歌》,激情的旋律助长了士气,而蒙古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信号,惊慌之下彻底失控。

    王则和他的部下们作为最强大的破甲力量,潘正认为应当用于敌军集结的主要方面,因而在之前的战斗中,王则及其部下不断的转移位置,但始终没有参与进攻,直到快到傍晚的时候,察合台败象已定,数百名骑兵被压制在山间的小小空地上,潘正才下令他们参与作战。

    这一小片空地根本不足以让蒙古骑兵完成一次冲锋,他们绝望的挤在狭小的空间内,看着敌军居高临下发动攻势,战马被长枪手戳倒,而摔下来的骑手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头上就挨了几下重击。

    察合台不得不率领剩下的人马撤退了,而潘正随即对河北世侯军修筑的营寨发动进攻,刘伯林无法抵挡潘,只好放弃了五座营盘中的两座,集中兵力守卫最后的三座营地。

    潘正在第一天的战斗中表现极为出色,但是过于延展的进攻线也暴露了正面和侧翼的不少缺点,所以当夜幕到来之时,太平军秘密的撤回到出发阵地上。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察合台就率军发动了突袭,当蒙古骑兵呐喊着冲上空空如也的山头时,原本对撤退还不太服气的诸位太平军军将校尉也都对潘政叹服了。

    相比潘正,中线和右翼的情况就远没有那么乐观了,尤其是孙庭负责的右翼遭遇到了窝阔台强有力的重击。事实证明,窝阔台一方面确实是个酒鬼,但另一方面也是个听得进去劝的人,在拖雷提出新的反制敌军喷火枪的战法之后,窝阔台立刻实行。

    孙庭的喷火枪未能发挥作用,而在两军对阵之际,孙庭所使用的小步兵战团,也遭遇了大群蒙古骑兵锐阵的有力冲击。

    中线的战斗也让人乐观不起来,同样是采用了新的战法,蒙古骑兵与弓箭手们共同发动进攻,并且在中等距离上完全压制了高俊的喷火枪手。

    在这种情况下,高俊不得不在细碎地形上实行大兵力反击,也打算向潘正那样贴近作战,但是铁木真又岂是易与之辈,几个回合下来,高俊的反攻打得头破血流,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回出发阵地,但是由于营寨坚固,蒙古人的反击也不成功。

    在中线战场上大放异彩的是各路什将,他们在不同的方向上与敌军缠斗,甚至一个人占住一个山头,从不同的方向拉扯蒙古军队,如果没有他们卖力的表现,今天高俊的损失还会更多一点。

    营寨里点起了火把,呐喊声渐渐低沉,大家都回到各自的预定阵地之中,广泛布置兵力防止敌军的偷袭,所有人都在等待第二天的战斗。

第二十一章 战斗到底(上)

    第二天,一直在战场上观战的耶律齐起得格外早,当她离开帐篷,向远处眺望朝霞的时候,看到的是滚滚的浓烟和纷飞的箭矢。

    第二天上午的战斗是第一天的翻版,只不过孙庭略微控制了形势,小步兵团在细碎分割的地形上逐步打出了自己的状态,让窝阔台的进攻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

    但形势对太平军来说完全没有好转,之前一段时间的战斗中,高俊已经领略了蒙古骑兵的威力:也许他们会在进攻战争中不断遭到损耗,但一旦对手出现纰漏,蒙古人凭借着强大的持续作战的能力,以及骑兵无与伦比的侵彻力,可以短时间就将对方的疏忽放大无数倍,打一场决定胜利的战斗。

    你的5000名士兵表现优秀,状态良好,当对方的3000名骑兵向你进攻时,你优秀的士兵不断的以划算的交换比对对方造成损耗,当你阵亡1000人时,对方已经阵亡了2000人。

    但是假如你犯了一个错误,对方剩下的1000人则会很咬住不放,然后短时间内将你剩下的4000人消灭的干干净净。

    所以,面对蒙古人的时候,战场的容错率会变得非常之低,更糟糕的是,如果你去指挥成千上万的人与敌军进行错综复杂的战斗,这个庞大系统出错的概率几乎是100%,尽管高俊已经建立了一套参谋系统,但是也只是略微延长了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而已。

    正当高俊还在考虑如何改变目前的战场态势,以防止这种悲剧发生之时,可怕的厄运已经降临了,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失误的人是潘正。

    事情非常简单,潘正过度执着于他正前方偏西的几座山头的争夺,调动了部分守卫侧翼的兵力,使得中间的两个方阵失去了侧翼保护,而蒙古人几乎是凭借着直觉就发现了这一弱点,然后立刻抄了上去。

    当潘正发现大事不妙之际,又惊慌失措的命令原本的攻击线兵马回撤固守,结果造成了更大的混乱,蒙古骑兵立刻张开爪牙咬了上来,太平军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内就发生了崩溃,大家又想起了之前与蒙古交战连战连败的事情,恐慌一下子占据了大家的心头。

    尽管之前的指挥十分精妙,但是一旦军队开始崩溃,那么事情就不可挽回,察合台立刻大力出奇迹,仅带领着少量骑兵向前猛打猛冲,阻止太平军重新恢复阵脚,不但夺回了上午失去的所有阵地,而且一路闯入太平军营寨之内。

    在大多数情况下,潘正已经彻底失败,但是在关键时刻,一直储备着没有使用的喷火枪立下神功。十几名勇敢的军兵在敌人冲上来的时刻没有后退,而是举起喷火枪来阻挡,被得意冲昏头脑的察合台又忘记了防备喷火枪的事,差点连胡须都烧焦了,急忙打马回撤,趁着这个机会,潘正抓紧时间树立旗帜,略微稳了一下阵脚。

    看着远处潘正的信号旗呼啦啦倒下一堆,高俊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血压是保不住了,他立刻命令预备队向东行进,援助潘正。

    与此同时,为了缓解潘正的压力,高俊和孙庭冒着不利态势向敌军发动了一轮反攻,牢牢牵制着铁木真和窝阔台两人。

    预备队来后,潘正立刻抓紧时间重新巩固营寨,然而已经崩溃的军心士气很难恢复,溃散的军马也难以收拢。

    潘正这一翼几乎失去了进攻的能力,只得以最保守的战略全面固守各处隘口营寨,而察合台也不再急于进攻了,而是大派觇骑寻找新的进军路线,攻破潘正也只是时间问题,甚至可能直接抄后路。

    如果察合台全力进攻,潘正大概还能支撑两天,如果他选择寻找新的道路,大约也就是在两三天内能够找到。在此之前,高俊必须作出决定,是能够寻找到战胜敌人的方法并付诸实施,彻底战胜面前的蒙古人,还是在敌军又一次合围之前,将这支士气丧尽的队伍带出去再次逃亡。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在傍晚的时候,山谷里的风转了方向,硝烟一下子吹到了孙庭的阵中,军兵们迷得睁不开眼睛,窝阔台趁势发动猛攻,孙庭也溃败了。

    现在没有预备队可以支援了,高俊整理了一下盔甲,下令拿出所有的火器库存在正面抵挡铁木真,而他要亲自率领部分兵力去支援孙庭。

    “高郎君,这件事还是让我去吧。”郭延嗣连忙抱拳请命,但是高俊推开了他的手:“军兵丧胆,主将不去不足以固气。”

    想要支援孙庭要越过一道山岭,军兵们早就开辟好了交通道路,排成一路纵队快速向前,爬到山顶的时候,高峻鸟瞰右翼战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蒙古骑兵已经深深的嵌入了孙庭的迎营寨,残余的军兵凭借着各处寨楼形成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集团,还在拼命抵挡。最中间的营寨是兵器库,孙庭本人的营旗就立在这里,在高高的望楼上,旗手不畏锋矢,还正在拼命的摇动大旗协调各个兵马,互相策应。

    高俊没有一丝犹豫,即刻命令军兵冲下去支援孙庭,援军到来使得形势往好变化了一些,但是蒙古人还是源源不断的涌入营帐之内。

    冬季的白天很短,也就是爬过这道山岭的功夫,天就完全黑了下来,但蒙古人丝毫没有撤退的意思,他们纵火焚烧营帐来照明。在冬季的深夜,一队队鬼魅一样的骑兵往来纵横,而太平军步兵们在暗夜中前行,他们伏低姿态,随时准备给敌军的骑兵以关键一击。在初黑的夜里,太平军的哨子和木柝声此起彼伏,在夜战中十分坚韧,让蒙古人都为之胆寒。

    刘德感觉自己的肺都快炸了,肚子垮的似乎是提不起气来,但还是和军乐队的同仁们疯狂的吹奏太平军的各种军歌。

    已经是子时时分,耶律齐在自己的小帐中反复睡不着觉,远处的杀喊之声让她难以入眠。

    她向留守营地的郭延嗣提出申请,想去山里上看看现在下面的阵地是何模样,法机和耶律齐两个人登上高岭,眼前的情景对她造成了深深的震撼。

    在依山而建的营地附近,山麓间的积雪反射着战场的兵火,散射微微幽蓝的荧光,映照出灿烈的死亡气氛。而在山脚下,大片橘黄色的火把上下飞舞,勾勒出整个营地的轮廓,在忽明忽灭的巨大火团之中,可以看到一队队正在奔跑的军兵,士兵们已经放弃了盔甲,不知疲倦的继续搏斗。

    蒙古人仗着拥有战马,还在营地里四处奔驰,企图多路筛网,将抵抗者屠杀殆尽,但是潜伏在各处的太平军兵们不时从黑暗中涌出,将敌军的网一次又一次的扯碎,在巨大的火光中,映射着一张张汗水晶莹的年轻脸庞,他们义无反顾的投入战斗之中。

    “他们是真正的勇士。”耶律齐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情景。

第二十二章 战斗到底(下)

    铁木真和高俊各自犯了一个错误,铁木真的错误在于,他总认为再投入一个百户,就能将敌人彻底驱除出去了,而高俊的错误在于,他总认为再投入一个都,就能将敌人彻底挡在外面了。

    夜战变成了添油战术,双方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清晨,直到阳光普照,大家才看清整个战场的真面目,在昨夜的尸山血海当中,双方各自有上千人丧命。

    而且目前里营地的士兵依旧很多,已经付出了如此高昂的成本,此时撤退就等于血本无归。双方不断的在战场上继续增加筹码,以求彻底击溃敌人。

    直到上午的时候,高俊才将军马撤走,回到山顶之上,铁木真又占据了大约数百米的土地,但是却毫无作用,孙庭的军马被打垮了,窝阔台同样重创,在这条战线上双方也不可能有任何作为了。

    事后清点,在这个战场上,太平军阵亡2200余人,蒙古军阵亡1400余人。

    现在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了高俊的中线上。

    拖雷一声令下,数千名蒙古骑兵发动了强悍的冲锋,而太平军步兵依靠地势拼死阻挡,前线杀声震天动地。

    宗元看的腿肚子一阵发软,蒙古人真是群吃人不眨眼的东西,和他们打能赢吗?待会儿上了阵,怕不是也要直接送命啊。

    “想什么呢?”队副也狠狠的给了宗元后脑勺一下:“站在阵中的时候不准往后看,你听好了,一会儿承局就位,谁要是往后看,他就给谁的后背画个痕迹。等打完这一仗检查的时候,有一个痕迹,领三十个小军法去,有两个痕迹就等着逐出队伍,有三个痕迹,知道大军法吗?”

    这可把宗元吓得不轻,事实上,高俊确实对阵前回头这件事控制得极为严厉,谁要是不跟着旗帜走,就等于是坑害了所有队友。

    宗元牙齿战战,心里默念着战前夏伯阳说的话,努力回忆着训练时教过的口诀,然而此时一个都对不上了。

    太平军尽管作战英勇,但是整个阵型却在缓缓后移,片刻之后,蒙古军又汇集了左右翼的残余军马,发动了第二波强势冲锋,太平军士气大损。

    这一轮厮杀震天动地,最后,高俊也都快放弃希望了。

    蒙古人暂时退下来,准备第三波冲击,而太平军面对敌人已经开始慢慢后退。

    “敌军的士气已经动摇了,此时正应当化鲲为鹏,大举掩杀过去!”世侯王玉大喜过望,对拖雷如此说。

    尽管从来没有读过庄子,但是拖雷倒是很快理解了什么叫化鲲为鹏,就是一只鱼变成了一只鸟。放在战场上,应该指的就是骑兵冲击的锐阵逐步张开两翼,变成大横阵。

    托雷此时正有此意,骑兵们开始缓缓向两翼张开,这样的阵型虽然持久作战能力比较弱,但是能在短暂的时间内给予敌军巨大的压力,看着太平军缓缓后退的样子,毫无疑问他们的士气已经不行了。

    “我X嘞!”夏伯阳也知道情况不妙,但此时除了这几个贫乏的词之外无法表达心情。宗元已经吓得彻底失神了,他确信这是自己必死无疑,在极端巨大的压力下,精神都变得麻木起来。

    蒙古人已经展开了队形,开始缓缓的前进,做好加速的准备,而太平军在战斗中已经丧胆,还在后退。

    “准备放箭,摧垮他们!”拖雷看出来他们的对手已经山穷水尽,心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半年来的战斗是蒙军历史上最惨烈的战斗,没有之一。

    不过,尽管那颜和将领们都议论纷纷,拖雷的意见却和他父亲相当一致:这么富有潜力的可怕对手,最好还是在它萌芽阶段就彻底铲除,现在看来这个决策非常正确,打半个山东就要花费如此力气,若是让此人全据山东,甚至占据了河南,蒙古灭金的复仇大战恐怕就要再起波折。

    一轮箭雨呼啸着飞了过去,此时心惊胆战的太平军军兵中甚至有人忘记了举起盾牌,不少人受伤,夏伯阳的什将也肩头中了一箭,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手中的旗帜摇晃着,差点倒下。

    “旗帜左右摇,就往前冲。”这句话不知为什么突然蹦出在宗元的心头,尽管面前是成千上万的敌军,可训练下形成的条件反射起了作用,宗元不知为什么迈开了僵硬的双腿,居然直直的向前跑了过去。

    “为你干什么!”对付大吃一惊,想上去拽住松原,不由自主的也跟着跑了起来,而同一行的几名队友不知道什么情况,也都想过去一看究竟。

    框子兵们要跟随整个方阵行动,突然有一排人向前跑,顿时整个方阵向后的趋势一下子停止了,也反向前进起来。

    宗元牙齿直打颤,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想停,可是感觉双腿不听使唤。

    其他各方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是他们发觉夏伯阳这边已经向敌人发动了勇敢的突击,出于下意识的协同,各队人马也突然停止了后退,也反向冲锋起来。

    已经大队展开的蒙古人猝不及防,直接被太平军步兵反攻到了阵中。顿时手忙脚乱,此时蒙古人的进攻队形已经完全展开,队形非常之薄,被太平军方阵轻松锤破成几段,太平军的下意识反击突然变成了制胜的绝猛一拳,在正面直接拍碎了蒙古人的骑兵队。

    “这……”拖雷瞠目结舌,王玉也大吃一惊:“鲲化为鹏,操之过急,若仍以鲲阵冲击……”

    “别说你的鲲了,你打仗像鲲!”拖雷焦躁,连忙收拢部队,想要重新夺取优势,但是绝处逢生的高俊根本不会再给拖雷机会了。各级将领勇猛向前,全军突如其来的反攻一下变成了歇斯里底的对胜利的迷信,士兵们义无反顾的向前猛冲,而已经志得意满认为胜券在握的蒙军在当头棒喝之后不知所措,人马挤成一团,损失惨重,尸横遍野。

    太平军的反击势头很猛,最后铁木真不得不出动自己的怯薛为之救场,在丢失了若干山头之后,终于再次稳住了剩下的营盘。

    耶律齐想去拜访高俊,但是在大帐前被拦下了,主将们还在谈论事情。

    “虽然反攻赢得了胜利,但是现在敌军恰好处于有利的进攻位置,咱们只能坚守这里,而不能选择撤出刚占领的几个山头。”高俊和潘正等人的声音从大帐里传了出来:“太好了,明天蒙古人从任意一个方向进攻,我们都不可能集中兵力去反击,看样子这次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耶律齐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说自己想去见识见识高郎君的金刀,高俊之前颁布过命令,耶律齐公主是客人,可以任意走动。

    片刻之后,法机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耶律齐狞笑着用脚踩着他的脸:“真是个蠢人。”

    最年轻的契丹骑手耶律质林脸色铁青,带着有些怨恨的眼神看着耶律齐,而后者只是轻轻一笑:“好吧,你不愿意走的话可以留在这里看看,他们会怎么处置你。”

    说罢,她把带着血的高俊金刀藏在怀里,和另外两名契丹骑手出了营帐,外面的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三个人突然夺马而逃,向蒙军那边奔去。

第二十三章 鲁南根据地的最后一战(上)

    此时高俊还在营帐中大声争辩,程辟慌张的出来报告这一情况时,高俊也是十分惊讶的。他急匆匆的赶到案发现场,法机已经被抬走了,还在抢救。

    但是这是小问题,巨大危险马上就显露了出来。

    太平军这边的骚动当然引起了蒙古人的注意,看到两男一女策马向这里飞奔的时候,蒙古人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派出骑兵出去接应。三个契丹人被团团围住,为首之人用汉语和蒙古语轮流问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片刻之后,也古得知了这件事情,立刻攀上马鞍前来相认,一看到耶律齐,不由得大喜过望:“身份高贵,举止符合礼仪的人果然都有特别的福气,真是没有想到您居然能够如此单枪匹马的逃了出来,看你身上一点伤都没收。”

    “我在高俊那里可没有吃什么苦,相反,他却把我当作贵客看待,然而这不是因为投降,您知道吗?他想让我去招抚辽东的契丹人。”耶律齐微微笑了起来:“但是您知道,我的兄长以及全体辽东契丹人都在成吉思汗麾下,我当然要为他们负责,并且选择这世上最有权势的君主。”

    这个消息也迅速的被通报给铁木真,后者即刻招来契丹郡主,向她询问高俊营中的状况,而后者早就已经知道铁木真要问这些事情,已经事先准备好了问答。

    “这么说的话,他的的人马已经集中到这个谷口了?”铁木真看着眼前的沙盘,没有想到高俊会如此孤注一掷,从整体上来看,这个谷口确实是蒙军最佳的进攻路线,但是此处地形过于崎岖,与外界沟通不便,只有两条小道与其他各山头相连。

    换句话说,一旦蒙古人并不是从这个谷口进攻,而是从其他地方发动进攻的话,就会给太平军带来灭顶之灾,因为这些狭小的通道不足以让太平军快速转移。

    已经跟高俊交手过几次的铁木真简直不敢相信,他知道,高俊是参与过野狐岭之战的,应该对那场战争中金军因为固守山头导致被分割包围,直接惨遭推塔的情况记忆犹新。可现如今他却把自己的人马全都扔进了一个死地里去,这违反了哪怕最基本的军事常识,几乎不可能是这个能和自己苦斗半年之久的山东名将能做出来的事。

    “也许这个高俊已经自暴自弃了,明天他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安排一个面面俱到的防御路线,又能如何呢?照样是被我军击破,倒不如赌一把,看我军主力是否能从谷口发动进攻。”拖雷等人立刻开始分析:“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计划倒也真算是合情合理。”

    铁木真点点头,在他的最初预想里,谷口确实是主攻方向之一,如果明天真的按照原计划去进攻的话,应该能够打赢,但是确实也要折损部分人马。

    但是现在看到高俊的如此布置,铁木真已经有了大胆的设想,既然对方将自己的人马全都陷入了死地,那就别怪铁木真手下不留情了。

    刚才耶律齐盼归的事情很多人都已经看到了,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甚至有人说,高俊想要强行霸占契丹公主,已经被契丹人咬掉了鼻子(就是那个鼻子),估计现在已经命不久矣。蒙古人士气倍增,趁夜突袭。

    确实,就像是耶律齐所说的那样,从其他各个方向出发,敌军的力量并不强大,也古远远望着山谷中的小塬,那里处于谷口之后,果然有无数的火把,看样子敌军确实都聚集在这里,准备明天最后和蒙古人玩一把命。

    “你们完蛋了!”也古想起了自己的那可儿朵豁歹,想起来者勒蔑千户,现在就要切切实实的为他们报仇了,一瞬间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想到高俊马上就要覆灭,心里突然又有些空虚。

    突然间,火把开始移动,黑暗中听见了熟悉的太平军哨声,在周围的雪地上,一团团的黑影正在快速移动。

    晚上月色不佳,白色雪地上的黑影显得像是一团浓雾,快速笼罩过来——敌军在冲锋,他们没有喊冲啊杀啊,只有单调的木柝声和尖利的哨子声,然而传递的却是最恐怖的信息!

    杀喊声非常剧烈,以至于铁木真在营地里都能听得见。

    里面传来杀喊之声,看样子进攻已经开始了,但铁木真隐隐感觉到事情远超乎自己的想象,因为这呐喊声实在是太大了。

    也就在片刻之后,他意识到情况出现了巨大变化,急忙下令全军进攻,救援被围困的兄弟们。

    然而蒙军已经陷入了最大的绝望,到处都是太平军兵,今夜的突袭没有任何准备,完全是建立在耶律齐的情报之上的,然而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高俊这么早就完成了针对性的布置吗?从耶律齐叛逃到现在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而已。

    高俊站在山上,看着山脚下战斗的最后景象,蒙军的突袭队伍被迅速的分割包围,喷火枪和修罗火不断的照射着惨蓝色的荧光。

    一名傔从跑了过来,告诉他说法机已无大碍,高俊当然知道这一点,他的手中死死攥着一块绢布。当他进入耶律齐抢走金刀的地方,就明白事情有蹊跷。山脚下蒙古骑兵的哀唤之声,就是一首忠诚的赞歌。

    关键时刻,也古和拖雷表现出色,他们迅速集结少部分还有组织的兵马发动猛攻,想办法迫使太平军让出了部分通道,成功的带回来两千失魂落魄的残余兵马。而察合台从一开始就丧了胆,几乎是被他的那刻儿们牵出来的,整场战斗中蒙古人损失了两千多名骑兵和超过三千名世侯步兵。

    等到天亮的时候,太平军跃出战线,开始继续进攻,那被拯救出来的2000名蒙古骑兵已经失去了武器和战马,更失去了胆量,他们连战连退。

    “让巴鲁军发动进攻吧。”铁木真已经做出了决定。

    巴鲁军是由犯了罪的蒙古壮丁们组成,他们在作战中经常居于前锋,或者是在逆境时刻冲出来。由于立功之后就可以免除死刑,所以八路将士们向来是置生死于度外,也曾多次为成吉思汗逆转战场上的局势。

    此时,除去巴鲁军之外,铁木真也没有任何牌可以出了,希望这支英勇绝伦的军队能再次逆转胜负,为这持续半年的梦寐画一个句号。

    持续作战了一天一夜的太平军同样也都支撑不住了,看着士气正旺的巴鲁军,高俊不得不摇头苦笑,铁木真的牌比他多,点数也比他大,眼下也只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了。

    在这面的山顶上,一面三角形的旗帜迎风飘扬,李铭、僧虔和全体骑兵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第二十四章 鲁南根据地的最后一战(下)

    “敌人就在那,所有人都跟着我,准备干掉他们!”李铭大声的下达命令,率先掏出了自己的弓箭,全体骑兵们呼啸着向前冲了过去。

    早在昨天,李铭就意识到太平军骑兵必将是最后的底牌,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他率领全体骑兵沐浴,更衣,斋戒,并且写好了遗嘱。

    大家都知道明天会有很多人死,但是谁也不畏惧。

    对于蒙古人来说,这最后一击没什么悬念了,巴鲁军骑兵有近两千人,而他们的对手不过是区区五百太平军骑兵而已。蒙古人的人数是太平军的四倍之多,每一个太平军骑兵要面对四把马枪,根本就不可能逃避的过。

    但是非常有意思的是,太平军骑兵并没有选择马枪对冲,而是在靠近敌军骑兵的时候,突然集体掏出了弓箭,蒙古人没有预料到这一手,当即被射了个满脸开花。

    “瞧吧,汉人们也会骑射。”高俊如果能听到也古的这句抱怨,一定会轻蔑的笑一笑:“论骑射来,汉人是你们的祖宗!也就是大宋武德费拉了一点,加上宋、金两朝养马不足,不然的话,让你们看看真正的骑射之王是怎么打仗的。”

    和西欧人因为贵族战争的特点,所以强调轻骑兵与重骑兵的区分不一样,东亚世界更热衷全能骑兵,只是在战场上承担不同的任务,中国骑兵往往既弓马娴熟,也能把马枪玩的很利索。

    太平军的精锐骑兵经过训练,精通有关骑兵的一切技能,从骑马**到马枪冲锋,再到使用战刀进行肉搏,乃至于其他技术,都一一都操练得十分清楚,他们忽然像蒙古弓骑兵那样散开抛射,突然又聚拢来,从左右两边发动骑枪冲锋。

    没有想到敌军骑兵的技能如此娴熟,蒙古人在一开始就犯了自大的错误,当敌军的骑兵发动冲锋的时候,蒙古人却显得队形散乱。

    太平军骑兵都穿着厚厚的盔甲,带着标准的全盔,浑身上下只露一双眼睛,他们全都是用长长的铁线枪,在马力的作用下,轻松的在对方的盔甲上铲下一大片甲片来。

    铁线枪铲在肉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吉文胜对此没有研究,也从来不想经历,但是铲形的枪头毫无疑问能够创造出一个巨大的创口,。铲形枪头的巨大停止作用以及造成的严重失血,让挨他一枪的蒙古人即便没有立刻死去,也会立刻失去任何反抗的能力,反杀也是不存在的。

    两千名蒙古骑兵和五百名太平军骑兵凶狠的战作一团,李铭从中驰骋呼啸,此时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他身上。

    “力量啊,无穷无尽的力量啊!”

    正在观战的蒙古人有些发慌了,他们惊讶的发现,巴鲁军不但没有一举冲开敌军的骑兵,反而和敌军深深的搅作一团,双方正在进行可怕的血战,太平军骑兵一反常态,冲杀的极度凶猛。

    然而剩下的蒙古人也很难再冲上去支援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巴鲁军和太平军在血海中挣扎,过了片刻,太平军骑兵突然齐齐的离开,回到后面重新聚集,又发动了一波冲刺。

    太平军装备更好,训练程度也更高,最重要的是他们作战意志也远较敌军来得猛烈。

    在激战正酣之际,李铭大吼一声,带领还在他身边的骑兵发动了决死冲击,第一骑兵旗的将士们深受鼓动,齐齐发动冲锋,蒙古人全力招架,却毫无抵抗之力,此时他们也顾及不得军法了,毫无疑问,面前的杀神才是最恐怖的。

    第一骑兵旗发动包抄迂回,成片成片的击溃蒙古骑兵,僧虔的第二骑兵旗也趁势发动了冲击。

    “所谓的巴鲁军,是触犯刑法应当受死之后,想要逃脱死刑的一群可怜人而已,这种恐惧和逃避怎么能让他们成为真正勇敢的战士呢?”高俊神情激动,抽出剑来。

    在正面上,巴鲁军彻底崩溃了,李铭只用了五百骑兵,就击溃了四倍于己的蒙古精锐,此战大获全胜。

    在不远处观战的蒙古军将们个个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幕。

    就算是蒙古人劳师远征,就算是蒙古人的装备和训练比不上敌人,但他们足足有四倍的优势兵力,但是却无可争议的被太平军骑兵正面击败了,蒙古骑兵不是天下无敌的,他们可以被远少于己方的敌军所破。

    从这一刻开始,蒙军天下无敌的神话彻底破灭。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太平军骑兵终于在战场上证实了自己的作战能力,成为独立于太平军步兵之外的另一股强大的战斗力量。未来,他们还将继承这些光辉传统,在河北,在大漠,在西域和江南,在祖国广袤的疆土上继续驰骋。

    当太平军骑兵奔驰到山脚下,即将对蒙古主力军马发动打击的时候,远处突然树立起让蒙古人感到不安的旗帜,纥石烈志听说密州这边正在作战之后,星夜兼程,终于及时赶到了战场。

    “每次都能摘到温敦郎君的桃子,我真是有福气啊!”一看战场上的情况,纥石烈志大喜,立刻指挥儿郎们发动猛攻,河北世侯军也仓皇崩溃了。

    “大汗,此时必须要后撤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拖雷急忙劝告父亲,但是铁木真还在犹豫不决。

    不是不知道应该撤退了,实在是不忍心放弃现在的机会,高俊这个人所拥有的潜力让人胆颤,铁木真不敢想象,一旦这个人掌控了中原,那么日后蒙古的战争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飞来一发流矢,正中忽必来,后者惊叫一声,从马上栽倒在地,看样子身负重伤。

    铁木真咬着牙下达了后撤的命令,蒙古人迅速离开了旧营盘。而太平军欢呼着冲了上去。

    高俊抵达山头的时候,太平军骑兵已经将蒙古人彻底驱逐,满身血污的李铭带着十几个喘着粗气,浑身斑驳的骑兵,将缴获的十几面蒙古军旗直接献上。

    高俊直接拉住李铭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一骑兵旗在密州之战立下殊勋,得到了“太阳旗”的美誉,他们的旗旗上,有了一轮光辉明亮的旭日。

    远处,铁木真死死地盯着撤离的山头,高俊已经换上了一匹新的战马,正在指挥军兵下山发动攻击,这个人离他如此之近,但是却又如此之远。

    铁木真将会记住这个时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密州,我们第一次战败。

第一章 定风波(上)

    樊浩古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里外全新,对着镜子整理了半天,算是把衣服弄得好好的,准备去参加毕业典礼。

    第一批中学生要毕业了,高俊很重视这件事,尽管北线战场上还不容乐观,但却专门抽空回来参加中学生的毕业典礼。

    与中学的毕业典礼同时期,少年军第一批成员也要结束少年军生涯,正式从少年军转化为贴军。在军队中不光要干那些打杂的活计,从此以后也要开始参与作战了。

    寿张县的礼堂好好布置了一番,显得热热闹闹的,不过举办完这场毕业典礼之后,这个学堂就要让给当地县公廨了,中学要搬到鲁州里面去,根据小道消息传言,樊浩古的中学以后要办成高级中学,而被他们让出来的地盘则建立当地的初级中学,高郎君曾经说过,要争取每个县都办一个初中,而每个州都建立一所高中。

    还要规定学制,小学两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樊浩古这下子等于说是跳过了初中,白白赚了一个大便宜。

    但是现在距离这个目标实现还很远,小学确实已经见了不少,但中学只有一座。这也是为什么高俊不辞辛苦从北边前线赶回来,一定要参加这场毕业典礼的原因。

    中学生们昂首挺胸,接受了高俊的检阅,高俊向他们简单的做了一个演说,鼓励中学生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干出成绩来。还提到,以后要建立带有研究功能的大学,能够进入这样的学府的,必须是慧心通透,学力高深的孩子,他们不仅要在那里继续学业,还要参与研究问题,不光是学习学问,还要能创造学问。

    不过眼下这还是水月镜花的事情,中学生们没有继续进学,而是全部被分配到了各级机关当中。高俊还要继续在北边的战事,解放北清河流域的各州县,到时候干部缺口会很大,这些学生的未来前途无量。

    高俊也提到了在机关岗位工作的事情,用各种古人先贤的事迹勉励了一番,等到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还没毕业的学生们围住高俊,想要缩短学制,早点毕业。

    “太着急可不行,你们要学的东西多的很呢,中学没毕业,怎么谈治国理政?”高俊笑呵呵的,挨个勉励了一番,随后骑马赶往滕州,在那里少年军们也要完成结业仪式了。

    但是在临出发前,一名公使急匆匆的从西南方向而来,带来了一份加急的报告。

    这封信是驻守在济州的太平军指挥徐规发出来的,原来蒙古人撤出根据地之后,蒙古纲也感觉情况有变,立刻率军渡河北上,占领了曹州和单州。

    当太平军先头部队抵达单州的时候,上面已经全挂的是金军的旗帜了,于是乎这些人急忙叫赶紧开门,他们要来接收城池。

    而城头上的金军则哈哈大笑:“告诉山东的讨饭鬼们,滚回赞州去。”

    “这城池原本被红袄军占着,是俺们家高天王带兵征讨来的,官家命他好生镇守着,此番蒙古人一来一归,怎么就变成你们的了?”

    “怎么着?不服气吗?现在城池就被我们占着,你们有本事上来。”

    “混蛋,你们仗势欺人,厮杀不见你等立功,内讧的本事倒是有。”

    城头上的金军闻言大怒:“恶性不改的反贼,我治不了蒙古人还治不了你,兄弟们,给我放箭!”

    而奉命过来收复这一地区的徐规当然不客气,两军就此爆发了摩擦。

    所谓的摩擦,可并不是挤一挤蹭一蹭,在单州城外,双方直接拔刀相见,太平军的百战之师岂会把这帮弱鸡放在眼里,砍死砍伤对手三十多人。金军赶紧退回城内,而徐归下令攻城,只不过半天的功夫,伤亡了十几人,就把金军一窝蜂的全都赶了出去。

    看到一地狼藉的尸体,徐规也感觉到事情不是自己处理的范围内了,这才想着给高俊奏报,在这里,他主张继续趁胜追击,把曹州也给打下来。

    “暂时先按兵不动,看看蒙古纲的动静。”高俊有些心烦,没想到这厮不光不能帮忙,还是来添乱,如果执意跟金军搞摩擦,那北方前线还要不要了?

    但是不跟这帮人打一阵,蒙古纲蹬鼻子上脸,再多抢占地盘,太平军辛辛苦苦保卫的地方却变成了他蒙古纲的,岂不更是坏事。

    急匆匆的在滕州举办完仪式之后,高俊即刻返回前线,找来何志也和潘正,三人团先就这件事定下调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何志也说:“短时间内没有必要和金廷撕破脸,那样的话我们就四面受敌,更加艰难。我看,倒不如将这件事写成奏表上呈开封,请完颜珣定夺,这样倒是显得咱们尊重朝廷,完颜珣会对咱们放心一些。”

    “至于前线,我会起草命令,让徐规暂时按兵不动,如果蒙古刚不继续来犯,就不要主动招惹他,也不须以此事羞辱对方。”潘正的意见也是如此。

    三人团的调子非常统一,那就是眼下还不能急着与金廷翻脸,目前仍集中精力在北方前线上。

    随后,高俊便召集诸将,商谈与金军其他各部的相处原则。告诫大家与友军之间,不要轻易的起摩擦,但是务必有礼有节,不能让己方轻易吃亏。

    “你以为你做的是个顺水人情,人家心里更瞧不起你,觉得你软弱可惜,抢你的军功地盘更不收手。太平军的军兵招募来是抗蒙作战的,不是指天日地的,但更不是砂锅受气的。”高俊这么告诉手下的诸位将领:“咱们现在要集中兵力,致力于北方六州,彻底解放整个山东!”

    所谓北方六州,指的是蒙古人从南线退军之后,依旧留守的河北世侯镇守的山东北清河流域,包括德州、棣州、滨州、济南府、博州、淄州等地。此外,益都府虽然还没有被蒙军攻克,但是依旧处于包围之中。其中博州是严实的老巢,近来被经营的铁桶也似,最为难打,济南府乃是山东首善之地,虽然曾经被义军一度反扑过,但如今屯兵众多,也难以骤然攻克。

    严实本部兵马上万,又下令让部将分摄州县,赵天赐居德州、朱辑居棣州、朱泉居滨州、晁海居济南府、李信居淄州,各自管州县,收军马,各自也有数千上万的兵马。

    “济南就是比鲁南富裕哈,被抢了这么久,还能拉起上万的人马。”高俊撇撇嘴,根据地主体位于鲁南,又屡遭动乱,只有41万户人,此次蒙古入侵之后,骤降到36万户,而北清河六州地盘不大,战前足足有86万户,保守估计此时也应该有四十万户以上:“这些兵马留给严实可惜了,我军应急夺六州!”

第二章 定风波(下)

    开会的时候,除去对蒙古纲的金军有斗争策略外,对于纥石烈志和完颜合达也各有政策,。俊知道,完颜合达此人简在帝心,深受完颜珣的器重,肯定不会屈居一个益都府,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提拔,肯定是拉拢不过来的,但是纥石烈志则不一定。

    纥石烈志忠于金朝,忠于女真,而且从心里并不觉得汉人赶得上女真人,这固然是他和高俊的立场之间有一条长长的鸿沟;但是他爱惜士卒,赏罚必信,又勇猛善战,对于高俊也是推心置腹——在他认为高俊也忠于金朝的前提下——倒显得他这些粗鲁气质有些可爱。

    在高俊看来,纥石烈志还是有改造的可能性的,他也很想让这员猛将到自己的麾下来。所以,对完颜合达的金军要客客气气的,但是不必交心,而对纥石烈志,则要多做工作。

    之后又探讨北线战事,潘正极力主张一鼓作气,即刻收复北部六州,驳斥了所谓休养生息的说法,得到了高俊的支持,全军很快就统一了思想。

    但是在开完会后,何志也却突然把高俊留了下来,笑嘻嘻的也不说是什么事,过了好半天,才附耳对高俊说了几句话。

    高俊的表情仿佛是何志也对着他的耳朵吹了一根毒针,几乎是跳起来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骗你干什么,人已经送到东平府那里了,估计现在正和殷姑娘喝茶呢。”

    “她,她带了多少人?”高俊居然有些发抖了。

    “一个人也没带,她是偷偷跑出来的,算运气好,一般来说,一个弱女子这么乱跑,想来已经失踪了。”

    “倒也是她福大命大,也是机智勇敢,是个好姑娘。”高俊沉吟起来。

    “我说,你不会开始想要齐人之福了吧?”何志也给高俊倒了一杯热水:“先喝点热水。”

    “齐人之福当然不敢想,不过人家现住大老远的来了,总还是要热情招待一番的,我手下的精兵良将也不少,不少人还没成亲呢。”高俊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头发:“但是这件事我怎么向开封解释?难不成告诉完颜珣说,县主自己跑过来了,而我又不打算成亲。”

    略微沉默了一下,何志也说:“还是抓紧时间巩固根据地吧,今年的话也许我们能彻底挡住蒙古人的攻势,并且进行战后重建,那么明年也许我们就能在河北平原上与蒙古人发生战斗,后年或者大后年就可以发动北伐战役了。”

    高俊点点头,实力才是根本,高俊之所以不断的和光同尘,与朝廷虚以委蛇,还是希望抓紧时间巩固自己的力量,不把它们浪费在不必要的地方。

    南线的蒙古军撤退之后,完颜合达等人也在北线发起了收复行动,但是解围益都府失利,只能在外围继续观望,而完颜合达亲自赶过来与高俊会合,共同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和完颜合达一起来见面的还有纥石烈志,一见到高俊,他就急忙说:“温敦郎君,我听说在曹州和单州的事情了,蒙古监军所为确实有所不当,但郎君也不该与友军兵刃相见。”看着高俊脸色不好,纥石烈志叹了口气,低下头慢慢说:“我也知郎君对国忠诚,多为国效力,但是郎君行事也应该谨慎些,避免惹起物议,郎君在山东改革官制,解散猛安谋克,说实话,我心里并不反感。毕竟眼下蒙古强大,事急从权解散猛安谋克,事后再恢复也就罢了。但是这等作为必敬畏和国家之体,因而,朝廷上下对郎君也多有微词,郎君以后应该小心行事,切莫再做如此争议多番的事情了。”

    完颜合达也点点头,对高俊说:“纥石烈节帅所言确实是为了宣帅着想,宣帅应该多思量此等良言,此番切莫与蒙古监军起冲突。”

    高俊仔细想一想,按住脾气,点点头说:“也好,他只要不再来夺我的城池,杀我兵马,那我就不与他计较,只于官家报与此事便好,现在咱们还是谈谈北方前线的事情吧。”

    “如此甚好。”纥石烈志大喜过望,摊开地图,为高俊一一指画起来。

    密州之战高俊获得全胜之后,蒙古人不得不选择退缩,转而回头去镇压河北各处民变,并准备讨伐武仙,山东的蒙古势力大为萎缩,高俊在南面接连收复,已经基本恢复了战前的原貌。

    但是河北六州,依旧被蒙古手下的世侯严实牢牢占据着。

    从现在的形势上来看,严实并不老实,还在全力进攻益都府,大有将这座三齐枢纽彻底纳入怀中的趋势,现如今,此人已占据了整个山东最为肥沃富饶的六州,如果再拿下益都府,那对于高俊来说就是泰山压顶之势,会让整个鲁南根据地喘不过气来。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高俊已经收复了东平府,顺北清河而下,即可攻打济南各处,现在太平军势头正猛,这正是一举收复山东北部六州的大好时机。

    “此番作战仍应以温敦郎君为主帅,我等听命便是。”纥石烈志突然冒出这句话,让高俊又是惊诧又是感动,甚至不明白纥石烈志是真的天真,还是装作天真。

    事实上三个人站在这里是非常尴尬的,完颜合达曾经是皇帝的护卫,这可是非常有前途的职位。中都陷落的时候他也陷于蒙古,但随即就想办法逃回开封,立刻受到完颜珣的褒奖,还授予了益都总管这样的职位,可以说是前途无量,未来必然是封疆大吏一方阃帅。他眼下的官职是益都总管,也就是整个山东东路的兵马总帅。

    纥石烈志低位略微差一些,但也并不低,当年他跟随驸马安贞讨平红袄军多有战功,随即南征北战,屡有捷报,一直颇受器重。此人也是金末女真人当中极少数的将才,眼下的官职是元帅左都监,徐州武宁军节度使,山东西路兵马副总管。

    而高俊现在虽然地盘广大,兵马众多,战功卓著,声名显赫,但是事实上他的职位则不高于另外两人,山东西路宣抚副使,坚赞州太平军节度使。

    在这种情况下,三支军马联合作战的话,完全可以谁都不买谁的帐,完颜合达如果说他要指挥的话,高俊也实在没什么理由可以反驳。但是现在纥石烈志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们除了他谁也不认”,可以说是大大的帮了高俊的忙,果不其然,完颜合达也只能随之抱拳:“这次就仰仗宣帅多多提携了。”

    既然计议已定,高俊也不客气:“请完颜总管帅军继续咬住益都府的这一坨子敌人,而我和纥石烈郎君则分兵推进,拿下济南府!”

第三章 春晓曲(上)

    前方是战场,而后方更是战场,在高俊准备收复北方六州的时候,何志也正在主持根据地一轮又一轮新的改革。

    鲍员外大概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也能当上县令。眼下根据地干部不足,社正们去当管正,管正们去当县丞,县丞们去当县令。

    虽然说职位又提高了一级,但是待遇却没有跟上,鲍员外骑着自家的驴,跟着两个仆人,来到了密州安丘县。

    刚刚经过战火,县里穷的要命。县城没有城墙,只剩下六十多户人家,一家商铺里也没有,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冻得乌青的孩子站在街角,呆呆的看着新任的太爷上任。

    第一项工作是建立组织架构,重新在当地挑选合适的人组成县公廨,在当地仅存的几名读书人都被鲍员外拉拢进来,暂时充任大小官吏。而跟着鲍员外一起进驻的是一个民兵都,也在当地募集了十几个壮丁,总算是建立了当地的治安力量。

    这项工作花了十天左右,而这个时候,县城里已经开始出现因饥饿而浮肿的人,孩子们整天呆呆的坐在民兵的营房外面,看着粮米源源不断的往里面送。

    很快,相应的道路也修缮完成,从老根据地开始,源源不断的向各地方送米,鲍员外开设粥厂,赈济灾民,在这个饥荒的时代,有粮食就掌握了几乎绝对的权力,从南宋抢的大米,如今成了高俊稳定山东的磐石。

    随后则是招纳周边的流民,在战争阶段,不少人逃入了山中,现如今是把他们重新找回来的时候了,大部分人听说太平之后都欢天喜地的带着剩余的家产赶紧回家,但也有少部分人出于对战争的担心,或者是不想再继续交税了,想要在山里偷偷种田养活自己。

    对于这种情况,鲍县令可绝不姑息,恰好发生了这样一件事:一名在山里偷偷种田的村民大概是觉得伙食太寡淡,下山偷了村里一只鸡,鲍员外正式宣布,继续躲在山里就形同盗匪,要求他们立刻出山,继续完粮纳税。

    在民兵的威胁下,大部分人也都乖乖的出了来,他们并没有被为难,但极少数死硬分子仿佛被指点出一条光明大道一样,真的跑到了山上去当匪徒了。

    在当地村民的带路下,民兵包围了这些人藏匿的山头,并且开始搜检,很快就将这等人一一找出。

    这些人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叫饶命,说实话,大部分人也都是村里的乡里乡亲,以至于当地百姓都有些于心不忍,加上这群人也没干什么坏事,大家都看着鲍员外。

    然而此时磕头也没有用了,民兵们轻松的问出了为首之人,直接呈报根据地机关,准备判处死刑,而剩下的协同之徒,则按照根据地最新发文件的指示精神,斥责之后予以释放。

    太平军这会儿办事效率相当之快,卷宗被送到老根据地,也就是审核了四天的功夫就直接被发放回来,前前后后还不到半个月,为首之人就脑袋落地了。

    随后开始丈量土地和清查账目,一颗人头刚落地,谁也不敢对新任县令虚以委蛇。最重要的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刚刚毕业的中学生也来到了这里,成为了鲍员外的副手,很明显,中学教育对他处理政务有很重要的作用。

    原本难以处理的旧帐烂帐,如今都被简单分割,还活着的人自然还能领到原有的土地,而已经死去的人土地则按照基本的继承原则分配,尽管鲍员外本人都不是特别理解,但还是遵循了根据地发出的指示,那就是女性亲属有同样的分配权。

    这样激进的继承政策原本还让何志也比较得意,但是没过多久,“带田寡妇”的出现就让军兵当中出现了情绪浮动,地方上也议论纷纷。

    军兵们家里的土地都不算少,按照最新的继承法,妻子是优先继承人,往往能分到十几亩土地。在诸城县出了这么一件事,一名阵亡军兵的妻子分到土地之后,立刻选择将孩子扔给公婆照顾,而本人则带着这十几亩地改嫁了当地一个有名的浮浪子弟。据传,她丈夫服役期间,她就和这个男人有染了。

    这是个别现象,但却引起轩然大波,以至于带田寡妇成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名词。

    各地方官吏也都对这一政策非常不满,反对的呈报像雪片般飞过来,何志也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巨大错误,与中国古代的封建婚姻关系,让财产优先在夫妻之间分割是要犯大错误的。

    没有办法,何志也立即派人去诸城,查明实情后将二人收监。之后,将继承顺序调整为子女为第一继承人,夫妻、父母这些人是第二继承人,兄弟姐妹为第三,而剩下的旁支亲戚为第四继承人,暂时遏制军兵的不满情绪。而继承法也相对顺利的进行下去了。

    鲍员外正式将土地重新分配,没有第一和第二继承人的话,第三继承人只能收到一半的土地,而剩下的收为官有,第四继承人则只能收三分之一。

    在任何一个和平年代,新继承法都能造成轩然大波,激起无数的抵抗,但是现在,太平军掌握了绝对的武力和粮食供应,再加上根据地刚刚遭遇战乱,人地关系相对缓和,在怨恨的声音当中,新继承法成功的推行了。

    这件事搞的何志也心力憔悴,而且他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根据地推行的第一个遭遇普遍反对的政策。绝大部分百姓绝对不会认为新继承法有什么好处,反而会视为根据地敛财的恶政。

    但是旧有的家族体系必须被打破,何志也要的就是原子化的小家庭,女性也必须拥有财产的所有权和继承权。只有这样,原本乡村自组织的消耗才能够得到缓解,政府才能直接面向根据地的每一个家庭,能够调动的资源将会大大增加。

    鲍县令干完这几样工作的时候,春节也过去了,该准备开春的农事了。然而当他派人去老根据地,想要收购一批铁制农具回来售卖分发,增加农业的工作效率时,却得知老根据地目前正在遭遇一场金属饥荒。

    根据地有很多铁匠铺子,也在滕州一带开采铁矿,冬季之后铁制农具也缺口巨大,但令人奇怪的是,盒何志也亲自手批的命令却没有在农具打制方面调过铜铁原料,恰恰相反,炼好的铁锭铜锭都被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是供给给军队了吗?”听到公使的回报,鲍员外有些意外。

    “我也碰上军队来的人,他们说也缺少铁料,真不知道这些铁送到哪里去了。”

    金属荒一直持续到开春,市场上的铁制农具才重新丰富起来,还好并没有耽误今年的农事太多。

第四章 春晓曲(下)

    寿张县内的一座新式礼堂里面,白卉宣读了分家名单,根据行政命令,根据地医院将被拆分,陈郎中将要率领一半的人筹备建立第二医院,初步把地址定在了益都府。

    今年春季,何志也向医疗方面追加了投资,除去两所医院的设立之外,还要修建医疗学校和研究所,与此同时,对乡村郎中进行统一培训。

    被念到名字的人都有些依依不舍,但是同样对未来充满憧憬,大家把医疗器械重新理顺,写好了交接单,做好重新分配的准备。

    陈郎中原本想把自己的女儿泉子也带到益都去,没有想到泉子听说之后,连夜说情把自己调到了绣工学校去当教师,把陈郎中气的够呛,也成了医院的笑谈。

    整个医院的人都对未来的命运充满了向往,根据何先生所说,根据地的医疗投入以后还会追加,整个山东可能要设立三所综合医院,各州都要设立医疗点,这些医疗点可以接纳病人,还要能够对赤脚郎中们进行培训。新的诊金制度和医疗分科制度也正在筹备当中,医护分离,医药分离的趋势也越发明显。

    此时,何志也案头上的白纸还没有落下点墨,他知道,之后的举动会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中国的医疗体系。

    现代中国的医疗体系对医生和护士们压榨太多,而且对财政负担太大,但确实让何志也无比怀念它的高效便捷;新中国初期的医疗体系也算得上惠及全民,但是必须要有相应的制度配套才能发挥出来,而高何还没疯到在13世纪大搞共产主义。

    美国的行会制医疗培训体系虽然已经被国内人民吐槽很久了,考取医师执照之难,收费之昂贵,排队之繁琐,体系之复杂,古今中外绝无可见。但是在一定程度上,美国的医疗制度确实对社会各阶层的人都分头覆盖了一些,并且还有持续活跃的能力。

    相比而言,何志也也对根据地的中国古代医疗力量进行了一番考察,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大失所望。

    宋代开始读书风气大盛,但是科举的道路敞开的也不那么宽阔,大量读书不成的人转而“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纷纷挂起了济世仁人的招牌。

    这类儒医大多没有专业的医疗水平,无法进行外科手术,对慢性病和传染病也基本上没有认识,只是凭借着搜集来的几本医书,加上自己的臆想理解,主要以汤药的方式加以治病。医学研究也因而中断,解剖被视为是丧尽人伦的手段,而在此之前的那些医书则变成了不可动摇的经典,而且越古老越珍贵。

    宋元时代的儒医合流是中国医学史上的一次重要变化,黑乎乎苦兮兮的中药汤液也逐步变成了中医的唯一印象。清代医生王士雄在其著作《归砚录》中曾经说,远古医学,无分内外,刀、针、砭、刺、蒸、灸、熨、洗诸法并用,不专主于汤液一端,但是近代以来的医家只会使用汤液。

    这就是大量科举不第的读书人涌进医学的后果。

    当然,仅仅指责穷措大倒也是不对的,政府同样对行医缺少监管。在这个时代,无论中外,对医疗的唯一监管就是召集那些好的医生进入宫廷服务。即便到了社会高度发展的明清时期,除了太医院之外,社会上的医疗资源也基本上处于放养状态。明朝初年,洪武大帝设立医正、医户,但是到隆庆时期就已经基本解体。从此以后,没有秩序监管的医疗力量就在中华大地上野蛮生长。

    用敲破的鼓皮治胀气病,或者是非要找原配的蛐蛐蝈蝈,再或者是觉得穿山甲能打洞就能通乳,大抵都是这等人胡思乱想出来的。

    根据何志也的考察,乡村郎中不但业务平平,而且和宗教力量都有所不清不楚,释老二教在中医乱象当中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尤其是把中医和阴阳学说结合起来,搞出了一套玄幻无比的理论体系。管你是感冒、禽流感、非典型肺炎还是埃博拉,到了这里都属于“春温之症”。

    鼎鼎有名的金元四大家,就是这种医学与玄幻相结合,高举复古旗帜的代表人物。

    但是,何志也同样也清楚,张从正他们所秉持的那种医学逻辑固然有错,但也正是张从正的下泄法在鲁南战役中救了高俊一命。

    归根到底,传承了几千年的中华医学还是一个丰富的宝库,尽管由于理论指导走偏了,以至于发展缓慢,但是他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积累了无数可贵的经验,在此基础上,完全可以诞生强大的现代医学。

    这也是何志也对未来医疗体系的基本设想:政府的主要目标是促进医学自我发展,并不直接控制主要医疗资源,仅仅是建立医疗学校和研究院、帮助发行医学杂志、对现有的郎中进行强制并廉价的培训、在社会上提高医生地位、并且设立与官府合作和谐的医师协会。

    而医生们依旧可以开课授徒,建立各自的医师学校,所有的学生都必须经过政府统一安排的考试之后才能持证行医,否则的话,都会被遇到的第一个治安队员抓到监狱里去。医师协会在官府与普通医生之间承担协调作用,也调节医生与患者之间的纠纷。并且在条件成熟的时候接手医学院和医学杂志。

    与此同时,由于该协会权力重大,所以何志也还特意强调了对其的监督架构,以免造就封建行业公会的垄断悲剧。

    毫无疑问,在这种体系下医疗教育不会便宜,何志也已经准备好了助学金,毕业生也可以选择在太平军中当几年军医来偿还就读医学院的贷款。

    整体来说,这个医疗体系的设立,优点在于不花钱(相比于共和国医疗而言),并且相比于现存的体系已经尽可能的提高医生的服务质量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何志也才注意到元好问在战争期间发行的那本黑色封面的《消化系统》,据说在登州城内的销量还真的不错。何志也打算利用这套黑色封面,再多写几篇科普类的生理常识,帮助建立公共卫生体系。

    也就是在何志也草拟这些命令的时候,陈琰和符宝镜依依不舍的告别了,陈琰还要继续跟着白院长,而傅宝珠则跟着陈郎中去义乌。

    “要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面了。”陈琰假言欢笑,但却忍不住淌眼抹泪的:“以前我太坏脾气了,对不起。”

    “陈队正,你是个好人。”符宝镜有些不知所措,但是看到陈琰痛哭的样子,眼眶也有些发红。

    “我过的太失败了,当初想当个女侠,但是丢人现眼;后来又想去当骑兵,可一直没能坚持下来;本来应该好好跟冰鉴学越语占语的,但是我又嫌累。”

第五章 行路难(上)

    后方进行一系列改革的时候,前线的军队也在重新整肃,尽管经历了残酷的战争,但是高俊还是不肯放松对部队的纪律约束,越是这种大战结束之后,越有可能深刻的改变部队的精神面貌,此时必须要抓紧。

    首先是物质奖励和精神激励,在四五天之内,高俊亲笔签发作为奖励的物资就包括粟米六十石,稻米二十石,茶叶三十銙,肉类一千二百斤,酒十五斗,绢五百匹,绫四十匹,缎四十匹。

    各类各样的庆功仪式也是层出不穷,有高俊亲自主持的,由各营自己主办的,军事长官们亲自为立功授奖的军兵们颁发勋绶,军报里面屡屡报道普通士兵的先进事迹。

    大众媒体的创办,将会极大的改变人们的精神面貌,并使人们对公众事业有更高的参与度,并且深刻的为集体感到荣耀。

    在20世纪刚刚到来的时候,法国心理学家勒庞写过一本著名的作品《乌合之众》,这部作品深受国内出版社的爱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出翻版(主要是因为版权过期了,所以不用支付稿费)。因而人们也常常对其中的观点深信不疑,对群体无意识这一说法推崇备至。

    但是社会心理学家们事实上已经不再推崇勒庞的观点,事实上,勒庞的观点除了塑造鄙视链,营造出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快感之外,目前来看,很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与之恰恰相反,同时期的塔尔德把大众媒体时代的公众视作是新道德出现的重要推动力。升斗小民从来不应该与愚蠢和道德完全等同,恰恰相反,他们对公众事物笨拙的参与是新社会公众秩序的重要组成部分。

    至少在高俊的军队里,集体荣誉感已经成为了维系军队战斗力的重要因素,作为太平军的军兵,自然会感到骄傲,同时士兵们也为本旗和本都感到自豪。在足球比赛上,获得胜利不但会让队员们受到奖励,而全体军兵们也都与有荣焉,即便他们事前没有冒着领小军法的风险偷偷押注。

    所以,当军兵们看到军报上报导的本军本单位的英雄事迹时,无不为之骄傲自豪。

    除此之外,则是由军典主持的各类教育,还邀请了在沦陷区的百姓作宣讲,让军兵们更深刻的了解在过去几次讨伐当中根据地所遭遇的苦难。

    在物质奖励和精神激励之外,还要进行的就是对军事技能的重新训练,从太平军总部机关到各营各旗各都,都要自行举办会议,商讨作战得失。

    高俊提出了一个全新的会议要求:环坐会议。也就是所有的参与者坐成一环,没有明确的上下级之分,每个人均可以自由发言。

    事实上,早期的女真人就是采用环坐来商讨军事方略的,某种程度上,没有明显的阵营之别和上下尊卑之别的会议环境,更容易让下位的参与者们积极活跃的提出意见。

    要总结军事经验,就必须从基层军兵下手,所以采用这种开会形式更加有利。在各队各都的会议上,军兵们果然提出了相当数量的建议。

    而汇总在高俊这里,主要是四条。

    第一,扩大贴军和牛马数量,以减轻军兵的作战负担,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军兵连续作战极度疲劳,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缺少牛马和贴军帮助分担,太平军正贴比高达2:1,在目前的各路军队中都是极为罕见的高正军比例,以后要适度的增加贴军和民夫,帮助正军分担。

    第二,增加远程投射武器,太平军没有弓箭手,这一直是高俊的心病,现如今随着南北各路人马来降,已经初步具备了组建弓箭人马的能力,尤其是投降的南宋军马中善射之人着实不少,那个来自广东的黄日纲,身量不高,拉得一手好弓箭,郭延嗣等人都喝彩,而且此人对于阵中如何放箭也很有心得。

    再加上那个了解弩机的林一舟,太平军已经初步具备组建远程投射部队的能力了。

    第三,强调在战场上的非进攻跑动拉扯敌军防线,尤其是善于在正面扩大压力范围,促使敌军崩溃。

    传统上来讲,太平军一直处于数倍于己的敌军包夹状态,比较珍惜自己的力量,极少选择与敌军硬拼,寄希望于通过巧劲压制对手。

    但是就目前来看,太平军已经成为了天下仅有的几支大军之一,应该重新权衡进攻与牺牲之间的取舍,在一定的时候,要勇敢的把大部队以横面形式压上去,尽早瓦解面前的敌军,以夺取整场战斗的胜利。

    关于这一点,军官们反而比士兵更加抵触,习惯了传统打法的他们对于这种简单粗暴的横面摔脸十分不感兴趣,就连那个平时喊打喊杀的夏伯阳,也更喜欢用尖角锐阵尽快突破。

    幸好太平军已经有了完善的参军班子,因而迅速制定了一个演习计划,正月三十日,太平军举办了第三次冬季演习,其中就包括一场尖角锐阵突破的对抗性演习。

    尽管将领们心中还有芥蒂,但是演习结果是不会骗人的,看见锐阵被劣势敌军牢牢拖住,大家也都没了脾气。

    第四条,强调个人英雄在战场上的作用。

    个人英雄主义要不得,但是英雄是要得的,军事主官如果在战场上不能亲冒锋矢,对于军队的士气将是一种很大的打击。战场上需要勇猛绝伦的将领,敢于亲自上前与敌军搏斗,带领全队军兵进行突击。

    在这一点上,骑兵就做得非常好,和步兵们的军官体系不同,骑兵往往是以最勇敢的人作为军官,哪怕是指挥能力稍弱,只需要让所有的人跟着他的动作一样走就可以。

    讨论的时候,李铭曾经对高俊说过:骑兵的战术就是冲,快冲,跟着前面的人猛力冲,永远不要停下来。

    作战方式的不同决定了步兵指挥官不能像骑兵指挥官那样永远冲锋在前,但也必须拿出可以作为全都表率的英雄气概来,按照新的要求,军官在战场上应该神态庄重,盔甲整齐,胸要挺背要直,腰带要系到胸口上。要有一种觉得对方都太年轻太幼稚的睥睨姿态,又要有谈笑风生的泰然自若,还要有曾经对付过比这不知道高到哪里去的敌人的胸有成竹。

    一支军队不可以没有英雄,而且要货真价实的英雄人物。

第六章 行路难(下)

    本次冬季演习不仅仅是为了说服军官们采用新的进攻战术,更主要的目标是检验太平军在冬季作战之后,实力恢复的程度以及对攻打城市的战力保持。

    在模拟演练当中,太平军呐喊攻城的景象非常壮观,而且军兵们表现出色,看得出来,尽管过去几个月,他们遭遇的都是野战和防守,但也没有忘记如何攻打城池,这将为六州之战带来更大的胜算。

    “屏波,你们干的不错。”看着演习井然有序的样子,高俊忍不住夸奖温逢海,现在他已经不直呼其名了,而是尊称其字。

    此时温逢海和其它参军围在一张大桌前面,还在埋头收发汇理文件,听见高俊的夸奖,抬起头来欲言又止,又低下头去整理文件了。

    “屏波,我看你是有话要说。”高俊略微想了一下:“好,你不说,我来替你说,你们这帮人是不是都想着下去带兵了?”

    高俊把话挑明了,温逢海也就藏不住了:“高郎君,你以前曾经说过,要让参谋职位和领兵职位经常互相调换,之前咱们一直打仗,只进行过一轮,现如今是不是也该将我们放到基层都队里去了?”

    对于这种变动,参谋们的意愿向来比领兵主官们更加强烈,运筹帷幄固然不冒什么风险,但是在前线指挥军马才有军功可立,温逢海作为高俊手下最优秀的参军,地位也未必比得上在前线英勇作战的军使。

    更何况,天天跟着高俊处理军务,眼看着高级将官运筹帷幄,这好比是往他们的血液里面点了一把火,让他们个个都充满了建功立业的狂热向往。

    高俊确实有这方面的打算,趁着和平,是重建根据地军队体系的时候了。

    战前,高俊计划建立八个营、六十个旗的军马,但是这支军马还没有建立真正意义上的总部,一直是由高俊这个第一营统制的营部来兼任,这显然降低了效率。

    这段时间以来,太平军连遇恶仗,虽然遭到了损失,但也锻炼了队伍,新锐军官层出不穷,立功受奖的人排着长队,都需要一个职位来安排,等攻克山东北部六州之后,又会有大量新兵涌入,水涨船高,老兄弟也应该都安排到军官的职位上。

    再加上潘正马上就要率军离开,这几套下来,根据地迎来了一次提升军官的大窗口期。

    高俊已经有了基本谋划,在营的基础上设立阵编制。

    太平军(山东)为一阵,下辖五营。

    阵将军:高俊

    阵副将军:孙庭、冯达

    阵长史:王浍,阵佐史:韩武平

    阵总判:张大春,阵助判:胡光祖

    一营统制冯达(兼任),副统制汤贵

    二营统制张惠,副统制袁镜

    三营统制楼升,副统制赵永(暂时不能述职)

    四营统制陈秉彝,副统制齐昭

    五营统制郭延嗣,副统制温逢海

    第一骑兵旗指挥李铭

    第一轻骑兵旗指挥讹留山律

    第二轻骑兵旗指挥裴真

    主计运输旗指挥蒲察阿虎

    工兵旗指挥任福

    少年军校军使蔡宁

    太平军(陕西)为一阵,下辖三营。

    阵将军:潘正

    阵副将军:裴真,郝思文

    阵长史:赵昉,阵佐史:沐白

    阵总判:孙邦佐,阵佐判讹留山律

    一营统制裴真(兼任),副统制罗大定

    二营统制郝思文(兼任),副统制许国

    三营统制廖法起,副统制蒋尽忠

    第二骑兵旗指挥温迪罕僧虔

    这次调整有三大原则:

    第一,“好人好马上陕西”,高俊给了潘正一个上好的组合班子,老副手郝思文自然要跟随,裴真这个老陕西儿也过来搭班子,更不要说赵昉和孙邦佐这些老资格。

    许国等人都是一时名将;廖法起手下的湖南兵更是不愧“飞虎”之名,都是横勇的好汉;会造火器的凌振也被带到了陕西继续发光发热。高俊还把程辟、纳坦章这两个身边人给了潘正,以示信任。

    第二,“主军”“参谋”大对换,在高俊留下的队伍里,原本是政工军法口的陈秉彝下去当了步兵统制(把他自己吓得够呛),后勤口的楼升和蒋尽忠也都重新进入部队之中。反倒是张大春、韩武平、胡光祖这几个历来带兵的人反过来进入指挥部。

    石莞、施信、赖隆等参军们几乎全都补了副指挥和军使,都下去带部队去了,而贺万岁、唐太平、苏日月、熊开国、刘俊海、徐规、季宗若、陈辞等人则目瞪口呆的被解除了指挥权,进入了阵部。

    高俊的身边人也进行了一轮调换,争取了程辟的同意之后,高俊署理了一份文件,让他去担任旗长史去了。高俊手下的书手和傔从们基本上都出职军典军判了。

    只有斡脱这个混账玩意儿,被高俊骂了好几次,还坚持不懈的一定要跟着高俊,哪都不去。

    部队好生混乱了一阵,但还是很快恢复了正轨。

    但也并非所有单位的一把手都进行了调换,骑兵部队,轻骑兵部队,工兵部队等主将一手组建,而且还在高速发展中的队伍,为了防止发展中的波折,依旧由原有指挥员继续指挥。

    第三,在这次调整中,以都级编制为单位,高俊特意打混了几支地域特色鲜明的队伍,湖南飞虎军、扬州强勇军、以及山东旧部都不复存在了。

    考虑到都队是军官直接用口令指挥的,因此按照方言因素,依旧没有将队伍完全打散,同一个都内的军兵往往还是老乡的,但是营旗基本上都进行了小规模的互换,以保证没有完全地域特色的队伍。

    各位营统制手下的队伍,来源都相对复杂,既有他们用的得心应手的老部队,也有添加了几支新部队。

    廖法起麾下十三个都,八个是湖南老部下,一个是原本陕西来的,一个是山东人马,三个是去年八月后组建的新部队。(鉴于好人好马上陕西的原则,这是一支战斗力保存较好的队伍。)

    关于这一点,高俊也明里暗里的提示他们,如何对待新部队也是高俊考察他们的重要指标,指望着自己的老部下打天下,这辈子都没出息。

    看着这些人的脸色,高俊叹了口气,他知道很多人不会把这条命令当回事,这些人在战斗中屡立殊勋,坚信不论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打赢胜仗就是硬道理。

    但是时代变了,高俊要组建的是一支近代化的军马。在这种改革之后,太平军战斗力在短时间内也会略有下降,但是进行这样的整编,传统的补给模式和指挥模式被打破,能够迅速的接纳大量的新人手,也能带来充盈的军官储备,也能够实行更加复杂多变的战术,适应更加复杂的状况。

    至于不接纳这种参谋部新制度的人,高俊也是一个意见:不换思想就换人。

第七章 留客住(上)

    军队正规化的工作还在继续,严查贪污腐败,整肃军容军纪,太平军一口气又颁发了几个新条例。并且已经着手安排军衔制度,新的参谋团队很快就上了正轨,在一次又一次的激烈的争吵中找到了自己工作的节奏,在这一批人中,高俊特别看好两人。

    丘真,赞州寿张县人,最早的第一都成员,参与过反击时全、中都事件、鲁南战役、芦苇荡反击战,负伤后退出现役,转为莒州沂南县县尉,去年冬季战役期间,率领沂南县民兵随同主力队伍转战,全军被转入现役正军,重新就任军使,本次对调后进入阵部,担任营寨参军。

    左铁郎,沙州敦煌县人,跟随李朱罗从西夏进入金境,参与过南征战役,在胥浦桥之战立功,被授予军佐之职,在去年冬季战役,柳充国阵亡之际,率领残部坚决突围,因而就任军使,本次对调后进入阵部,担任保卫典史。

    两个人有着不同的性格,修真相对憨厚,做事情非常上心,在别人吃肉的时候,他也愿意去啃骨头,相比而言,左铁郎心思多一些,善于揣摩别人的意图,但关键时刻也能下定决断。

    这两个人在目前的参谋系统中属于佼佼者,在他们俩的突出贡献之下,高俊就军队正规化,又做了许多工作,其中最重要的还是军衔系统。

    中国自魏晋以来就有5成的关节系统,从正一品到从9品一共18个等级,一靠年资和功劳逐级上升,到宋代时,升迁已经有了一定之规,门槛要求已经十分完备,高俊当然要伸手拿来,在这个关节系统上,往下延伸已定成绩纳入整个军兵系统。

    根据该系统,太平军的指挥层级很快确定为

    正三品太平军总指挥(高俊目前是节度使,刚好是正三品);

    从三品军事委员会委员

    正四品阵将军

    从四品

    正五品营统制、阵副将军、军事委员会各曹主事

    从五品阵长史、阵总判、军事纪律委员会委员

    正六品旗指挥、营副统制、军事委员会各司科长

    从六品营长史、营总判、阵佐史、阵助判、阵医院院长、阵军乐队(文工团)队正

    正七品都军使、旗副指挥、阵参军、阵典史、阵判官

    从七品营佐史、营助判、阵直属队队正

    正八品都军佐、旗典史、旗判官、阵直属队队副、营医院院长、营军乐队(文工团)队正

    从八品营参军、营典史、营判官、

    正九品都军典、都军判、营直属队队正、阵将军司吏、阵将军禆将

    从九品营直属队队副、阵副将军司吏、阵副将军禆将、营统制司吏、营统制禆将

    特级军士阵什将、阵将军傔从、阵将军书手

    一等军士营什将、阵副将军傔从、阵副将军书手、营统制傔从、营统制书手、阵公使、阵承局、阵押官

    二等军士营副统制傔从、旗什将、营公使、营承局、营押官

    三等军士虞侯、旗公使、旗承局、旗押官

    四等军士队正、优秀资深军兵、都什将、都承局、都押官、骑兵贴军草头、厩头、净头、主计运输护头、匠头、库头

    五等军士队副、资深军兵、骑兵、技术工兵、主计运输车头

    六等军士军兵、绣工、主计运输车副

    一等卒贴军书记、贴军支应、

    二等卒贴军差人、贴军

    高级学员五至九年级少年军成员

    初级学员一至四年级少年军成员

    普通士兵分为十一级,而军官全部被纳入了官员体系,与此同时,按照规定,骑兵军官的军衔会比步兵军官高半级,而贴军军官则比步兵军官低半级。

    在制定这项制度的时候,丘真和左铁郎花费了大力气,用算盘噼里啪啦打出了各级军官的人数和未来升迁路线可能遭遇的障碍,一点点微调着军官等级,终于达到了相对平衡。

    在高俊的要求下,各阵、各营的军医、军乐、教员、斥候、力畜、材官、军法、军旗八个直属队(更准确的说,医队变成医院,军乐队变成文工团之后,变成了一院一团六个直属队)的成员没有固定级别,而是根据自身技能不断考级,他们的级别被称为专业级别,而不是指挥级别。

    营医院一名参加过鲁南战役的老军医可能直接考中一级军医,享受正七品待遇,而营医院院长也才从八品,但是在军事作战中,军医依旧要听从院长的指挥。

    从军兵到军官的跳跃将变得困难不少,虽然说英雄不问出处,但是从军兵到军官,从初级军官到中级军官,从中级军官到将军,高俊还是牢牢的卡住这三个坎,绝不能仅靠混资历就混上去。一半以上军兵大概会熬到五级军士左右就退伍,优秀的成为四级军士乃至三级,只有极少部分人会继续提高。

    想成为军官,只剩下几条途径:

    一、优秀军校学员

    烈士遗孤可以直接进入少年军校,与此同时,少年军校也分配部分名额面向社会招生,考入之后即编入少年军,授予学员军衔。在学员中表现出色的成为少年军军官,达到合格年龄之后,少年军会转化为贴军,而在贴军服役一到二年之后,又会转化为正军。而这些少年军官自然也依次转化为正军军官,李骁奇目前走的就是这个路线。

    二、文资转授和归顺军转授

    经由军事委员会委员批准之后,可以将文资官员(比如民兵部队的首领)转为太平军军官,而向太平军投诚归顺的各路势力军官也依照此办法进行转授。

    三、荫补抚恤军官

    荫补自古有之,同样,太平军军官也可以按照其官职来荫补一名家族子弟进入军队,如果军官牺牲,其子弟如果提出要求,也可以录入军中。但是这一类军官提升很慢,而且往往遭受非议。

    四、技术路线

    八大特殊兵种的成员如果专业级别已经达到了军官级,在主官空缺的情况下即可充任直属队的队正,这样也可以进入军官级别。八大技术兵种本身就比较容易进入,从这条路线进入军官也不算难。

    五、立功受奖

    军兵在战场上如果有极重大立功表现,经由营统制的举荐之后上报给军事委员会,也可以破格注授军官。但这要求军兵表现极为英勇,而且作战后依旧具备成为军官的能力(没死也没残废),可以说是非常困难的路线,但是这也是一条黄金之路,之后的升迁是不可限量的。

    六、傔从路线

    军兵们如果表现良好,爬到三级军士以上,就有机会成为首长们的护卫,一般而言,以一级军士或者特级军士的军衔护卫首长达到规定期限之后,重新外放时就会升一级为军官。高俊这么做,也等于是默许了手下营级以上的军官们搞搞自己的小关系。

    七、武举

    朝廷有武举,高俊也已经开始筹备在根据地境内的开科取士,军兵乃至军官都可以参加武举,一旦金榜题名就将授予官资,之后可以选择成为地方治安官(如县尉)路线或者是军官路线。选择军官路线的话就要进入军官进修班,毕业之后则安排职务。

第八章 留客住(下)

    除去担任高俊的副职之外,孙庭现在什么也不负责了,就连以往的练兵工作都交给旁人。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养好身体,并且在太平军中寻找可以带到辽东去作战的部下。在天胜寨养伤期间,孙庭天天听那个辽东过来的难民王礼讲述辽阳周边的地形和当前敌军形势,已经对自己冬季要执行的任务有所了解。

    现在实际在帮助高俊处理工作,并且领导参谋部和第一营的是冯达。

    冯达也是太平军的老人了,想当年,高俊第一次上战场,在小鹰原和高俊一起冲锋的几个人当中就有他冯达一个。潘正卸任之后,一直是冯达担任第一都军使,他在战术上颇有可取,在战斗中又敢打敢冲,治军严格,始终没有堕了高家军的名头。

    高俊倒是一心想让冯达也再进步进步,王浍的两翼战略之下,也需要多个小规模进攻的一面,在河东和燕南地区可能还会派出太平军的战略力量,这就要看冯达他们能否争取了。

    倒是这次有关军官授衔的规定热烈讨论的时候,冯达提出来想要邀请一位地方官员加入军队,这让高俊有些惊讶。

    由于太平军中军官奇缺,尤其是负责军法政工的军官,再加上根据地士子们从军报国的决心强烈,经常有地方官要求进入军队的情况(然而其实这种病特别好治,一般而言,让一名军官带着他们在军营里转一圈,就足以打消他们一半儿的美好向往)。因此冯达提出这个要求倒也不是没有先例,不过即便如此,主动想要从地方系统挖人,这还是头一次。

    “我说,老弟你看上谁了?”高俊在脑中过了一遍根据地的地方干部,实在没想出来冯达会对谁特别感兴趣。

    “承县县令师安国,我与他有些相交,此人有一腔报国之志,很想进入军中效力,因而我想请他担任我营的佐史。”

    高俊的表情一下子变化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的一拍几案:“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师安国,河北清州人,曾任尚书省令史,在完颜承晖坚守中都期间跟随起处理政事,在中都城破之际,受完颜承晖之命,带给高俊那封让他印象深刻的无字信。

    之后,师安国表示不想回开封述职,因而高俊就把他安排在何志也那里,进入民政系统后,师安国也算是兢兢业业,已经做到了县令,但是其人一直想要加入太平军中,哪怕做帐前一文学参军,也一定要跟随大军早日北伐。

    “宁为十夫长,不做百里侯。”他是这么对冯达说的。

    冯达对高俊说这些事的时候,还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将领结交地方官员,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事。但是高俊显然没注意这些,师安国的请缨让他有些心情激动,立刻亲自草拟命令,要把师安国调进军队。

    文人士子加入军队,对于军队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情,但是如何进入军队,或者说,进入军队之后做什么,则一直是让他们望而却步的事情。

    事实上,直到北宋中前期,文人参军报国的热情依旧相当高涨,不少读书士子感叹国家边境不宁,自愿转授武资,在边疆与异族作战。

    但是,随着北宋政治生态的不断变化,重文轻舞已经成为一种风气,不少在文举上仕途不进的人为了做官,便去应武举。这些人中举之后进入三衙,却与军官们格格不入,自视清高,最可笑的是,当时的试世论还为其惋惜,认为他们本是清名士子,加入军队是误入歧途。

    所以等到北宋后期,已经很少有一腔热血报国的人选择武资了,而是直接以文资争取知一州一县,然后前往边疆,这样来得更有尊严一些。

    读书士子是社会精英,他们的价值取向反映了整个社会的态度,现如今蒙古肆虐,全天下的读书人都在苦苦思索救国救民之路,在这种情况下,屡屡战胜蒙古的高俊简直就是大家的希望,因而吸引了无数的人投奔山东。

    这些人甘愿抛弃人人羡慕的文士的身份,转而进入军队,宁愿当将领身边的文学侍从,其实付出的牺牲是相当大的。赵昉当初对高俊说的那句“宁为一文学参军”,其实想说的就是,文学参军对于文人士子来说,真的是太辱没了。

    但是高俊给他们的不是文学参军,他们并不是军官的幕僚,也不是文学参军这样一种近乎于文秘仆役的职位,而是实实在在的太平军长史、太平军典史。这是独立的一级军官,有自己的执掌,不依附于任何人。而且比起科举应试,然后一路坐到知州知府,成为一方长官之后再领军抗蒙,难度是要小的多了。

    很显然,根据地以外的人,乃至于根据地以内太平军以外的人,对于这一点都不算是很清楚,他们对于军典所执掌的事务还不算很了解,凭借长史这一职位的名字,总还觉得这是将领的附属。

    高俊要借用师安国这件事情,迅速改变大家的看法。

    想当初,赵昉不过是个太学生,高俊看中了他的坚定信念,他也属意于高俊的大将风度,因而一拍即合,赵昉直接被授予长史之职。现如今太平军的军衔制度即将发布,太平军军官也成了正式的朝廷官员,这样直接征辟白身读书人当军官就变得不合程序了,读书人进入军队也就变得有了些难度。在此之前,高俊要争取最后再捞一批士子进来。

    这些人加入军队,一方面可以坚定军队的抗蒙报国性质,让太平军代表社会精神文化的前进方向;另一方面,也是军队与社会取向永远保持一致,让太平军代表全国群众的根本利益;另外,这些士子们还掌握了不少技能,是这社会上最重要的智力资源,有利于太平军时刻代表这个社会先进技术的发展方向。

    几天后,坻报和军报都大规模报道了此事,并且着重介绍了太平军的文学政工制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果不其然,此人从军立刻掀起了根据地的一阵热潮,先是赵昉,后是师安国,读书士子进入军队,为抗蒙竭尽全力,一下子成了整个社会的风尚。

    这一举动立刻传扬开来,远在河南陕西的人们都知晓了此事,不少年纪轻轻的读书人抓起行囊,满怀信心的向山东走去。

第九章 人南渡(上)

    军事整编热热闹闹的搞了小一个月,总算是使整支军队恢复了正轨,各项训练计划正常开展,备战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

    在这期间,严实也没有闲着,一方面加紧进攻益都府,另一方面还在加固自己的老家博州。高俊看在眼里,但是太平军还需要战后休整,姑且让严实再多蹦达两天。

    现在更重要的是观察河北的情况,恰好,郑明从燕京已经传来消息了。

    郑明这小子在燕京干的不错,由于石抹咸得不在燕京大行虐民,色目商人放贷害人,导致燕京城内民怨沸腾,郑明趁机收拢了不少青年男女,在燕京建立了地下网络。

    表面上,他们对新官府相当顺从,还有不少机灵懂事的人混到了衙门里面,做些端茶递水的小厮,但事实上只是为了借着这个工作打探消息,剩下的也不少趁机帮闲,多多少少都有了探听情报的渠道。

    按照高俊的要求,郑明没有刻意的去刺探什么军国大计,反而留意于不少公开的消息,调查燕京城内粮食市场的价格,每天去数一数进城出城的人数马数,兵马每日采购的钱粮几何,每日进入各衙门的人口若干。

    这些都是可以利用公开手段得到的信息,事实上,现代情报学还没有诞生,整个蒙古的统治机关对于保密工作根本就没有任何概念,乃至于当郑明的手下趁着打扫衙门的时候歪头偷看燕京城内铁匠户的籍册,长官居然一点意见也没有。

    在封建社会,市场经济不够发达,这样的数据能反映出来的内容相对有限,但对高俊来说,已经非常有益于决策了。

    不过他也不知道,正当他在看这些郑明传递来的情报时,这群人却正在密谋干点大事。

    刘方刘体两个年轻人表情坚毅,他们的父亲因为欠了西域商人伊本沙剌的钱,被抄没家产罚为奴婢,两个人及早逃了出来,现在也只能东躲西藏,但他们在郑明的手下表现出色,已经完成了不少任务。

    这次大家前来,主要还是听取胜利的消息,从山东撤回来的败兵已经进入中都,有关高郎君的种种传言也散布在整个河北。

    太平军的胜利不仅仅是战术上的,更重要的是,第一次有一支军队、一块地方在铁木真的兵锋之下坚持住了。这打破了以往的神话,说明了铁木真内在的虚弱,说明了以往有关蒙古人的种种可怕的传言都是不切实际的。

    在饱受欺辱的河北百姓这里,这个胜利更是有特别的意义,河北人大多听说过高郎君此人,也晓得他当年运河转战千里的壮举,也知道他芦苇荡挫败者勒蔑的强悍。

    各式各样的传言像野火般蔓延,蒙古人说高俊是蒙古的死敌,是一个真正的恶魔,尤其是那些戴着十字架的蒙古人,他们声称高俊用自己的血供奉魔鬼,因而获得了魔鬼的力量。

    但是在河北百姓眼里,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田间地头,炕前灶下,在蒙古人涉足不到的隐秘的村庄,在那些官吏双眼看不见的芦苇荡里,还有另外一种传言与之对抗。他们说,高俊是多闻天王转世,这个佛教的护法之神要率领救苦救难的大军消灭位于北方的敌人,一直将蒙古人重新赶回燕然勒石的地方,在那里高俊才会回到西天,坐回他的莲花宝台。

    也有信奉道教的人说,在北方的天空上有一颗熠熠生辉的将军星,它落在了山东的泰山那里,因而多了一个救国的将军。岱宗天降伟人,将会解救河北百姓。

    在黯淡无光的岁月里,山东发生的事情是大家唯一的慰藉,人们相信,哪怕生活再艰难、敌人再横暴、前途再无望,那个人一定会从山东打回来,拯救这种苦难的。

    郑明他们在燕京已经听到了这样的传说,并且立刻意识到这是提高高俊声望的好机会,刘方兄弟俩提出,可以在夜晚偷偷的在墙上画一些太平军特有的标记,表明太平军没有忘记河北百姓。

    “会不会太张扬了?”郑明的副手万杰有些迟疑,这个孩子读过书,看上去要比其他人拘谨严肃一些。

    但是这种懦弱的言论立刻遭到其他人的批驳,连续几个夜晚,年轻人们都在院子里偷偷聚集,商量着行动方案。

    初春的北京依旧十分寒冷,没有人愿意在外面久留,蒙古人对宵禁控制的并不严,城内可以随意走动。

    并不是蒙古人已经使燕京百姓感恩戴德心服口服,不会再串联造反了,实在是长期的围城战之后,城里居民不多,就算允许出门,街上也几乎没有人。

    在这种情况下,街头巷尾却有些火泼男女,这些不公不法的人即使是半夜也敢肆无忌惮的在街上走,其中不少人已经被那些色目商人收编,充任这些色目人的仆役,平时帮忙上门讨债,好生凶神恶煞。

    现在街角就站着这么几个人,他们都身穿埃及式的红黄色条纹衬衫,路过的巡夜仆役都不敢轻易惹恼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赶紧远远走开。

    这些少年们正是打扮成了这些流氓的模样,假装是半夜在街头寻找刺激。队伍里的女孩子也咬着牙委屈自己,特意画了红红的妆,假装是饮酒狎妓。

    这些人往往四五个一组,有两个人分别把守在街道两侧,随时注意是否有衙役过来,而剩下的人则在中间的墙上赶紧作画。

    郑明自己也要来,他和刘体一组,而队里剩下两个人都是女孩子,一个叫孙小儿,这姑娘住在刘体家斜对门,没有被蒙古人欺辱,但是听说刘体在这里,还是想方设法找了过来。

    另一个叫邬玄清,据说她父亲当年是金朝礼部的高官,她这个名字还是玉阳神现王处一亲自取的道名。不过现如今国破家亡,她也加入了反抗者的队伍。这姑娘读过书也见过世面,必要的时候可以女扮男装行动。

    “好了,可算是完成了,赶紧去洗手。”邬玄清用手势比划出这些意思,几个人往巷子口看了一眼,穿过街口之后,大模大样的半程饮酒狎妓的样子,大呼小叫的穿过街道。

    第二天清晨,市民们惊讶的看着满街图画的痕迹。

    事实无比清楚的证明,所谓蒙古军已经开进益都府,是谎言;高俊是只有千百人马的土匪,是谎言;朝廷已经彻底放弃了河北,把他们割让给了蒙古,是谎言;山东的抵抗军已经彻底被消灭,现在战线由南宋雇佣的高丽人把守,那更是大大的谎言。

    事实就是,太平军的人就隐藏在这座燕京城里面,正在筹划对抗蒙古人的行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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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
是在一片古佛青灯中昏昏然的大理天开七年;
是陷入战争泥沼里的西辽天禧三十四年;
是四分五裂的吐蕃第四个绕迥的火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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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年最重要的是蒙古太祖六年!宿命啊,很快,那个人的皮鞭将会拷打整个世界,鲜血注定要浸透欧亚大陆。然而,不屈的怨灵将两个年轻人送来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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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改变天下的宿命,要么死在宿命的洪流前!”颠覆晚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颠覆晚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颠覆晚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