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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人南渡(下)

    燕京城满城风雨的时候,高俊却并不知晓这些事情,得知河北目前情况混乱,蒙军已经基本上不可能杀个回马枪,再来找山东的麻烦之后,高俊知道,解决六州的窗口期已经逐步接近,是时候鼓舞一下全军的士气了。

    在最近的军报上,高俊新使用了一个词,很快就叫响了全军,大家都开始用一个全新的称呼来表明刘黑马,史秉直,严实的部下:伪军。

    在这篇针对蒙古人残暴统治的口号宣传里面,高俊倒是想到了历史上的各类口号,创造出了不少概括性的称呼。

    所谓的大蒙古国自然变成了铁木真匪帮,而投靠铁木真的各路汉军世侯也自然变成了匪帮走狗,而他们的军队也就成了伪军,根据领导人的不同,还可以分为刘伪军、张伪军、严伪军等等。

    伪军这个词汇一下子就抓住了大家的心,立刻叫响开来。紧接着,军报上对伪军以及铁木真的批判如同雨后春笋,就连元好问也发了本报社评。

    高俊一一都看了,心下不免有些失望,绝大部分人依旧从传统的忠君报国出发,认为铁木真曾经受章宗之封,担任部族节度使,却起兵反叛朝廷,是为大逆,不得正统。而这些伪军首脑们忘却君恩,反叛朝廷,也都是大逆之贼。

    这种传统的封建效忠的一套让高俊有些不舒服,转而给元好问写了个批示,希望他能够重新挑选合适的文章。

    “邸报所采用的理论陈旧,对于面向的大众没有说服力,从这一点来说,只能算第二流的报纸。”高俊毫不客气的批评元好问:“本朝也曾是辽之臣属,宋朝太祖乃是后周点检,以此攻讦,自取其辱。”

    第二天,元好问赌气似的在报纸上刊登了新的文章,确实在理论上有了极大的进步。

    没有再从传统的君臣忠义方面去理解,反而充满了民本思想,重点在于说蒙古人南下以来烧杀掳掠,而伪军为虎作伥,残害民众,实为大不义。

    但是作者后面又列举了一大群历史上为虎作伥的人,点到即止,没把张邦昌和刘豫都算进去,倒是把高俊看的心惊胆战芒刺在背,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邸报上刊登一篇理论水平高一点的文章,高俊自己先看了个汗流涔涔。

    “这要是让大家想通顺了,我这‘大金忠臣’也算是做不下去了。”高俊忍不住自我嘲讽一句。

    作者名字叫傅起,高俊想了半天,也不记得根据地里有这号人物,一瞬间他还以为这是何志也新起的笔名,于是去信询问,然而何志也非常纳闷的表示他还以为这篇文章是高俊写的。

    这下子高俊坐不住了,赶紧派人去询问元好问,而得到的回复令他大吃一惊,这个傅起甚至并非根据地的人,此时还在开封。这篇文章是去年冬季前就写好寄来的,因为言辞激烈,而且涉及了朝廷根本,属于高度政治敏感,所以元好问一直压着没有发表。

    这倒是让高俊不能不啧啧称奇了,一个土生土长的金朝人,能提出如此民本的理论,让他深为惊讶。元好问在信中详细介绍了这位傅起先生的情况,他是在卫绍王时期中举的,因成绩优异被选拔为尚书省令史,这在金朝是一个相当有前途的职位,做了两年之后就可以去美县做县令,着实是一颗政治新星。

    元好问的小友雷渊与此人有所结交,借着这层关系,元好问寄给雷渊的那些有关山东根据地的文章,也被此人看到了,他倒是兴趣浓厚,直接给元好问来信,询问有关山东的部分情况,随后又寄来些许文章在邸报上发表。

    这倒是把高俊吓出一身冷汗,他还是忽略了本时代人与他那时的思维差异,在他看来,根据地自成一体。而在元好问等人看来,根据地还是金朝下的一个自治程度比较高的地方,难免出现了这等模糊边界的事情。

    不过事已至此,高俊当时起了别的心思,这位傅起虽然已经官居尚书省令史,但是看上去对根据地很感兴趣,估计是个挖得动的墙角。而他的理论造诣也不能说不高,如果能把他请到根据地来,说不定又能得一员人才。高俊立刻派人去开封送信,随信赠送礼物,盛情邀请来根据地一游。

    此时,被高俊心心念念的这个人结束了在尚书省一上午的工作,正准备回自己在开封城角落的小居。出了南省,正好遇上了从翰林院那边出来的王若虚,傅起连忙向王内翰行礼,然而后者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急匆匆的离开了,让傅起好生纳闷。

    当天下午,在开封士子常见的聚会中,王若虚对大家说:“归德那边来了消息,蒙古纲再次渡河北上,要去打曹州,被高俊的人击退了。”

    大家顿时议论纷纷:“中都蒙难尚未得解,现在将领之间还要自相攻伐,官家应该降旨严惩蒙古纲!”

    但是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高俊也不过是赞州太平军节度使而已,曹州单州濮州本非其所管辖地,权且领之,朝廷派军马进驻又有何不可?岂能拒之门外?”

    “官家不是已经拟旨,准备让高峻与其他河北义军一起各建衙署,封建河北了吗!”麻革急问,确实,完颜珣已经降下了旨意,但是由于去年冬季蒙古人的突然进攻,未能传达到高俊这里,半途又折了回来,但是蒙古纲是确确实实知道的。

    “那是现在才发的旨意,不能冲改以前的事情,这三州不应该在河北封建之列。”段克己如是说,大家都明白,某种程度上,这才是蒙古纲不惜与高俊撕破脸,也要赶紧拿下三州的原因。

    “我看这三州还是应该给高俊!”在人群中说话的是白华,立刻引起一阵低低的笑声,在开封聚会当中,有关高俊的话题也日益增多,而白华毫无疑问是很支持高俊的,经常出言为其辩解。

    “高俊仅以山东一地数次力挫蒙军,堪称郭李,此三州在他人之手,不过黑鞑案上鱼肉,高俊之手,黑鞑背上芒刺。”

    这倒也是个理由,立刻就有人出声表示支持。

    在人们的喧哗声中,王若虚越来越头疼,他有一种感觉,高俊此人在山东的所作所为绝不仅仅是为了攻击蒙古,这让他感到有些恐惧乃至愤怒,作为金朝士子,忠孝仁义早就已经烙进了骨子里,他还是不能容忍叛逆。

第十一章 斗百草(上)

    军事委员会的权力职能加强了,高俊也俨然以委员长自居,但是六曹主事还没有被任命。具体事务依旧由高俊亲自负责。

    最新的举动是改善太平军的后勤状况,传统上,太平军后勤由楼升负责,但职责仅仅是进行内部物资的统筹分配,而对于太平军资金粮饷的来源,则从来是高俊何志也商量着办。

    各州县既要承担常规的税负,战时又要紧急输资帮助太平军,负担很重,怨言也很多,这方面需要高俊想办法去解决。

    将领们当然希望后勤怎么方便怎么来,最好是州县直接对着军队输出。但是在这方面,高俊却不可能再满足大家了,按照后勤的统一规划,军政分离,军商分离,除去荣军农场和牧马场之外,军队不向农民们收取一粒粮食。完全依靠政府调拨的物资过活。

    除去已经安排好的十几个营寨之外,军队也不占有地方的土地,不经营不动产、商铺以及其他各项投资,郑迎所代表的各作坊工场完全民事化,工作人员脱离军籍,仅仅由军事委员会联勤曹派出几名代表协调。

    尽管高俊经常奇思妙想,但这次反对的阻力尤其大,包括潘正等人都认为此方案不可取,现如今这个混乱世道,军兵才是头等大事。军官直接掌管州城,收取物资赡养军兵才是最常规的做法。像高俊这样完全的文武分离,由中央政府统一安排军队后勤,简直就是故意拖低效率,这又不是太平年景,何须如此托大!

    这声音如此之大,就连何志也也感觉压力倍增,但是他也非常清楚高俊这项安排的苦心,三人团第一次出现争执,高俊和何志也2:1压倒了潘正。

    当然,两个人也不是故意和军队为难,尽管理论上所有的后勤物资都走中央政府,但实际上只是过一道审批程序,只要中央发下回执,各州的粮食一就近拉到军营里去。

    而太平军的装备后勤供应也转变为采购制,武器生产还依赖于直接的官府机构,而并非武器、但属于相对敏感物资的由郑迎所领导的各类官营企业,至于剩下的物资,则转而用民用采购。

    高俊对商业、商人的感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非常清楚,只有促使商业充分繁荣,才能使经济发展,科技进步;但另一方面,眼下的战争局面促使太平军将一切都抓在手里,万一前线打仗打得正紧,供应商在背后玩一个囤货居奇,那可就全毁了。

    但是想要发展就必须付出代价,想要进步就必须冒点风险,为了鼓励商业发展,为了减轻军队负担,为了新社会早日到来,高俊也必须冒着这种风险,但他也采取了充分措施,尤其是督促翟呈信尽快完成跟商业有关的法律并颁布实施,尽可能的稳定山东根据地内的商业环境,对恶劣商人进行打击。

    这项改革其实上层构件改变不少,但是普通的军兵和作坊工人们都是毫无感觉,只是听说头头脑脑们开了几个会,有几个送货的地址修改了一下,亦或者是卖某项商品前要多添个单,除此之外没什么变化。

    但是根据地的将领、官营工业负责人和大商人们则感到了巨大的变化,在这方面,郑迎认识得尤为明显,自从代表高峻管理官府工厂来,郑莹的眼界开阔了不少,对商业模式的认识也有了长足进步。

    所以在开完会后,他主动找到高俊,把自己这段时间所想的一些事情对高俊说了,让他没想到的是,本来以为只是自己这个小厨子的管窥之见,却让高俊激动得难以抑制,让他一定要把这些赶紧写出来,发表在坻报上,高俊还专门安排了一名书手来给他润色文章。

    文章写完之后直接交给了高俊,高俊审阅之后转交给报社,并要求原文发表。

    文章的题目叫《四规》,算是郑迎对这段时间自己工作的一种感悟。

    首先,郑迎阐述了商人们好利是一种本能,不好利的商人将会在竞争中被压垮。但正应同时又为商人们辩护,说明商业对于根据地还是有些好处的,不能把商人都是做事奸猾之徒。

    随后,郑迎用长篇大论叙述了目前的官营作坊在根据地中的定位:第四股力量。

    目前根据地已经有了三种官员:文官、武官和法官,文官们约束社会,武官们保卫秩序,法官们捍卫底线,在此之外,根据地的官营作坊们则作为第四种力量存在,引导整个社会在经济上的进步。

    在书手的润色中,取了唐人的种树郭橐驼传为例,官府粗暴的直接干预可能会适得其反,必须要有一种更加柔性的力量,春风化雨般的改变社会,而郑迎就将这些官营工场们定义为这股力量。

    文章发表之后,立刻就在根据地内外引起了广泛反响,这年头商人们想要行商,就得首先跟官员们打好关系。当年的殷家深通此道,根据地的商人们也对此心知肚明,因而他们对高俊的邸报十分关注,每天都按时收看。

    这篇文章肯定了商业在社会中的作用,确实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让商人们摩拳擦掌起来,与此同时,官营作坊的自我定位也说明了,官营作坊的动向代表了高俊对商业界的意向,这也让商人们第一次了解到了一个可靠的风向标。

    高俊随即也在邸报上发出训示,指出官营工场有三大目标,首先在于积累技术力量,提高技术水平,第二在于提供稳定作用,防止市场动荡,第三则是联络各类商人,共同开发市场。

    这样一来,高俊就在根据地的工商业人士当中搭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圈子,以郑迎等人为首的官营工场是核心层,而与这些工场贸易密切,与高俊关系融洽的商人为第二层,与高俊关系正常的商人,根据地的小商人为第三层。高俊只要牵动核心层走,第二层和第三层就会随之跟上。

    至于和高俊关系不佳,或者是在根据地内违法犯罪的商人,则被永远的踢出这个体系。

    也就是几天之后,有高何主导,建立了后勤统筹委员会,这也是根据地第一个跨界委员会,高俊亲自领衔,包括高何以及根据地工商业界的大批人士都在这个委员会当中。该委员会在行政委员会和军事委员会之下,主要对军事委员会负责。

    尽管谢家和殷家都没有来人,但是高俊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职位,他们算是第二层里的核心人物——如果这些人愿意的话,未来某一天,也可以交出家产,与高俊完全紧密结合到第一层里面去,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十二章 斗百草(下)

    寿张县快活楼酒家的老板王传庆,这位算是寿张县商人的领袖了,也较早的和高俊等人建立了关系,想当初第一期彩票发售的时候,他也是寿张县工商管理所的三个人之一。

    现如今王老板也要把自己的酒楼开到东平府去了——听说高俊给东平府起了个新名字叫鲁州,真没想到高郎君已经有这等本事,可以直接给州县改名了,想来一定还会大有前途。

    一想到这里,王老板不由得沾沾自喜,想当初他也是看高家军军令严明,觉得也许可以依靠,所以把自己在外面做印染生意的小舅子李百德也叫了回来。

    李百德算是个比较有追求的生意人,做事向来一丝不苟,从来都是凭本事吃饭,因而也一直深受根据地的信任,此番后勤统筹委员会刚刚成立,他们就接到一个大单子,但是内容却比较奇怪,需要大量印染的小块布匹。

    尽管感到奇怪,但既然是太平军下的单子就总没有错,根据地的商人们从纺布开始,一丝不苟的完成了所有的任务,绢麻丝线变成了成块儿的布匹,然后染成各种颜色,被分割成小片包边镶滚,又在上面印染刺绣了各类图案,整个根据地商人都在忙这个单子。

    这个单子确实是高俊所亲自下达的,现在他正满意的哼着小曲,在地上涂涂画画,干着穿越者最喜欢的一件事,设计军衔图案。

    按照大明一贯的尿性,要么搞一个极为华丽复杂的龙凤饕餮的图案,要么就直接大字写编制,高俊采取了一个折中方案,尽可能的在维持军队传统的情况下,设计一套好看的军衔标志。

    这套系统包括三部分。

    第一,识别色,步兵红色,骑兵黑色,工兵、辎重兵青色,水兵白色,治安、卫戍部队黄色。该颜色的标志在头盔顶上的簪缨,系在脖子上的披膊巾、军服的滚边线以及军旗颜色上体现。

    于此同时,军医、军乐手、教员、斥候、材官、旗手、力畜、军法八种技术兵则另有规定:军医蓝色、军乐手橘色、教员浅绿、斥候灰色、材官青兰色、旗手嫣红、力畜深灰、军法深黄。

    这些技术兵种如果服役在营以下,那么就按照本营的兵种类别,将兵种色放在外面,技术色放在里面。而如果是在综合性的阵直属队里面,则只使用技术色。例如,步兵营医院军医披膊巾是蓝色红滚边,而阵斥候是纯灰色。

    本来高俊是想设计识别度高一些的颜色的,但是这次才深深感叹于古代印染技术不发达,实在是不能制作出更丰富的颜色来,就连这几种颜色都要一次把货供足,不然的话再次订货肯定会有色差。

    第二,常服标志,直接缝在军服的右臂上,在不穿戴盔甲的情况下可以轻易的看见。底色为兵种色,少年兵学员直接按照年级在上面写上阿拉伯数字,一年一升。

    贴军们不分兵种,也都统一写为“一等”,“二等”。

    但一旦成为了正军,则不再使用汉字,六等军士则画出一条竖杠来,五等军士两条,四等军士三条,三等军士一粗杠,二等军士一粗一细,一等军士一粗两细,而特种军士左书写一个特字(这些高手兵王们的右臂上绣着一个特字,四周还围绕着一条青龙,每次出现都熠熠生辉放金光,专门破坏同样是刀枪上讨生活的人的大好前程)。

    军官们则要复杂一些,明清的补子华丽昂贵,不符合高俊重俭尚德的基本诉求,而宋代的服鱼区别度太低,在紧张的战场上很难使用。

    高俊使用了一个相对复杂的办法,首先在臂章上加入官服的颜色(一至三品服紫,四至六品服绯,七至九品服青),里面分别用六条杠表示本色别里面的正从六品,再上面加星星表示每品的上下三阶。

    比如张惠,他身穿黑色军服(军服通行颜色),军服是红色滚边(步兵识别色),头上是黑色抹额,滚红边。右面臂章上是红色底色(兵种识别色)绯红色内框,里面有四杠一星(官居正五品)。

    第三,盔甲标志,常服上的标志在平时可以见到,而在战场上想使用这样的标志就很困难了,厚实的盔甲一穿,只露两只眼睛,能有什么标志出现?

    高俊想了半天,突然想到在右手手臂的护臂上留下军衔章,这项工作还在设计当中,短时间内还无法实现。

    军衔标志甚至还只是一个次要的方面,只要关键时刻能够亮出来,证明自己的级别如何就行,更重要的是职务标志。在战场上,军兵盯着他们的队正,队正盯着他们的军使,军使则盯着将军们,如果没有足够醒目的标志,那会是一场灾难。这年头指挥员无需隐藏自己的身份,反而要告诉己方所有人他就站在前面。

    按照规定,等真正穿戴盔甲上了战场,队长和队副在左臂上系上红巾,什将左臂用紫绳穿甲,承局左披膊甲用青绳穿甲,押官左披膊甲用黄绳穿甲,公使左披膊甲用白绳穿甲,禆将、司吏、傔从、书手用斑斓彩绳。

    各级军官头盔也略有不同,整体而言都比较朴素,但军使有簪缨,旗指挥有眉眦,营统制有斗缨和立额。而其他各级军官也各有规定。

    这样,定下来的原则就是全身看兵种,右臂看军衔,左臂看职务,军官看头盔。

    很快,各类识别的军用标志就都完成了,这花了整整一大笔钱,相当于最近三个月的彩票总收入。

    但是高俊却没有立刻将这些东西下发,因为北面六州还没有解放,这是军兵最后一次快速博取功名的机会。

    高俊整体估算了一下,全山东现在大致还有五六百万人口,并不算多,在极限的情况下能征出三万多兵马,但最多也许只能供应两万人。再多的话,根据地百姓的生活就要断崖式下跌。

    现在高俊有一万七千多人,那是仗着还有七十万担粟米,不可能长久,所以根据地已经到达了征兵极限,也不可能再通过大肆扩军来让军兵们快速提升职位了。

    山东北部六州还富余有不少人口,等潘正带领人马去陕西之后,高俊大概还会在这里征一万兵,这一万新兵补充了兵员,也是现役军兵们最后一次快速提升的机会,在此之后,山东军队的整体架构就会基本稳定下来,只有零星的补充了。

    现如今,严实在北部六州也折腾累了,轮到高俊出场狠狠殴打一下小朋友了。

第十三章 东风恶(上)

    落日下的平原显得尤其萧索荒凉,和根据地已经快速恢复了生机不一样,济南府周边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田地撂荒,房屋空置,人民逃难。

    就在这里,严实沿着控制线的边界挖掘了长长的壕沟,阻止太平军的突然进攻,还设置了各种各样的岗哨坞堡,追求在第一时间迟滞太平军的兵锋,然后主力赶来,堵死对手的进攻道路。

    严实的部将晁海在济南征兵三万,每人日支粟米两升,准备死守这座城市。

    现在,十几名士兵正环坐在望楼外的空地上,努力的在衣服里面捉虱子,亦或者是用衣角擦牙,看着远处壕沟以外的根据地,那里正在忙活春耕准备的工作,几个人闲来说事,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填饱肚子。

    “要是能过去偷只鸡就好了。”有人羡慕的说:“抹上点盐,然后用泥巴裹起来,烤出来肯定好吃。”

    “想你的美事吧,怕不是鸡毛还没见着,就让高俊的民兵给点天灯了。”立刻就有人反驳,几个人嬉闹了一阵,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都想起了烤鸡。

    沉默了片刻,终于有人再次提议:“我说,要不咱们过去碰碰运气?”

    “你不要命了,再说了,上头让咱们守着这座望楼,谁也不准擅动,万一头领过来巡视,发现咱们不在,那可就完蛋了。”

    不说还好,一说就有人立刻更生气了:“别提那帮混蛋,让咱们在这里苦哈哈的守望楼,两升米还要克扣三合,咱们站了一下午,对的起严恩府了,走,偷鸡去!”

    有士兵从怀里掏出一枚亮晶晶的铜钱,想要占卜一下,结论是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这支行动队在偷鸡上表现出了在战场上不曾有的勇气意志和战术规划能力,倒霉的报晓公鸡被一把扭断了脖子,但是几个人还没来得及跑回壕沟这边,就被追上来的基干民兵们一脚踹倒。这些人立刻掏出手中的家伙,哆哆嗦嗦的让民兵们少管闲事,但是跟蒙古人打过仗的民兵们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对手有多少斤量。

    十几个人居然是被痛扁了一顿,然后就被五花大绑,一想到以后的命运,更是吓得哇哇大哭,但令人惊讶的是,村民们没有活埋他们,而是送入了村庄附近的一处军营。

    立刻就有人来提审,为首的将官看上去很不好惹,几个人赶紧跪下,连连叩头叫着饶命。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群伪军从军营里出来,返回了他们的望楼,而来寻事的头领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你们这帮遭瘟的棒槌,吃屎的狗奴才,跑到哪里去了!看我不把你们……”这头领突然发觉面前的人似乎面生,然而还没等他多想,就感觉自己的视线在急速的旋转,最后定格在一座没有头的身躯上。

    太平军斥候队伍兵分数路,按照俘虏们的口供,使用敌军的旗帜衣甲,大量诱骗延边的驻守兵力,晁海苦心布置的望楼没能发出一点警报,就全都稀里糊涂的做了俘虏,在宽达6公里的进攻正面上,没有一双敌人的眼睛盯着高俊的行军纵队了。

    济南府的南大门,也是严实的故乡长清县,半夜时分,突然城外出现了不少武装军兵,一夜破城,严实派来的守将被杀死,征来的居民被尽数遣散回家,高俊还打开仓库赈济。

    高俊骑着高头大马进城,在县衙门口摆了张藤椅坐下,邀请县里的父老们来此一叙,听说来的是高郎君的人,百姓们略微放下心来,又得知原本被征去兵士只要放下武器,都被放回了家,更是亲近了。

    “先遣队走到哪里了?”聊完天,高俊问冯达,第一营第一旗派出了一个都先遣。

    “已经到达河北岸的齐河县了,当地守军没有投降,还敢向我们的人射箭,弟兄们没搭理,继续向前查看济南城的形势。”

    “不宜突进过远,看看情况就该回来,我们也应该继续前进了。”看着第二批人马入城,高俊也站起身来:“走啊,咱们上济南去。”

    太平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长清县,打开了济南府的南大门,而对此晁海一概不知情,直到长清县已被占据,而太平军开始向济南府进发时,他才大惊失色,赶紧叫还放着羊的兵马们赶回来守卫济南府城,与此同时,派出信使向其他各州求援。

    派出军队迎战?别想了,谁不知道高俊和他的手下乃是一帮大虫,守住济南府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然而太平军这次并不是一线平推,也不是只为了一座济南府。事实上,在本次战斗中,高俊更在意的目标是德州。

    由于泰山山脉的阻隔,整个战场可以分为东西两线,东面是已经打成一团泥的益都府,西面就是与东平府非常相近的济南府与博州。

    东平府是高俊的老家,济南府是全山东最大的城市,而博州是严实的老巢,所以双方一定会在这里布置大量兵力。相比而言,更靠北的德州、棣州、滨州则兵力不多,可是高俊最在意也是最想率先夺取的目标却是山东德州。

    毕竟眼下河北还有大量蒙古军,只要严实能撑上个把月,这伙子人肯定又要南下来找高俊的麻烦,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关门打狗,率先先拿下北部防线,在北部各州当中,棣州和滨州靠近海滨,相对荒凉,而且已经遭受了蒙古人的多次劫掠,基本上难以接纳大军通行。而德州城池坚固,西面就是河北南部的富饶地带,道路宽阔,土地平坦,适宜大军出动。

    德州是山东的门户,在明代时,山东各处卫所都由山东都指挥使司所领,唯有德州卫由后军都督府亲领,使得直隶兵马可以直入山东,而清代时更是在小小的德州城设立驻防八旗,居一处而控扼齐鲁。

    想要干翻严实,首先就要摆出关门打狗的姿态来,太平军费了许多波折,花很大的力气去沿途破坏望楼,一路向前奔驰,不是为了奇袭济南,而是为了尽可能的向德州挺进一分。

    与此同时,潘正则率领另一阵兵马在博州沿线,尽可能的拖住严实,这样的话,纥石烈志和完颜合达在东面抓住益都府的一坨,而高俊拖住济南府这一坨,再加上潘正紧紧吸住博州那一坨,敌军的兵力已经被分散吸引,谁去救援德州,就意味着这条战线的完全失败,进而就是雪崩般的崩溃。

    然而计划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正当高俊考虑如何包围济南的时候,一骑狂奔归来:“将军,先遣队正在攻打济南,恭候将军裁决。”

    “啥?”

第十四章 东风恶(下)

    高俊的计划很简单,三支兵马分别抓住三只敌人,让他们动弹不得,以便于快速部队能够迅速夺取德州,关门打狗。

    然而千算万算,高俊却高估了对手的士气水平,高俊按兵不动的这一个多月里,严实和他的手下们一日三惊,每天都在督促军士严加防范,结果反而使得军心涣散,人心惶惶,以至于一颗火星就能点燃炸药。

    听说敌军已经打到了长清县,全军为之夺气,一时间谣言四起,那些签来的军兵根本不想替蒙古人卖命,纷纷打算逃跑。

    城中倒也不是没有严实的亲信,作为未来的蒙古四大汗军万户之一,严实也很注重重新收拢民生,在蒙古人进攻山东期间,他聚集流民,恢复生产,也对不少人有恩惠,其中不乏他的忠心死士。然而这些人毕竟数量不多,全军溃散之际哪里禁治得住?等到先遣队的一百人抵近济南脚下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城墙上旗帜散乱,士卒们虽然还在自己的位置上,可是却根本无心战备,似乎已经有内乱的征兆。

    “戎门,咱们是不是该回去报信了?”军官们商议起来,先遣队的军使名叫丛方印,是河北来的老兵,当年野狐岭战败,跟随高俊来到山东,一开始没选入军兵,种了一年地之后才重新加入高家军,随后一路立功受奖,如今已经是军使兼旗副指挥了。

    他看了看上面的情形,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派人回去送信,但咱们不要离开,就从这里杀进去!”

    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这能行吗?济南府里面三五万人马呢?”

    “就是因为有三五万人马,围住他还得花更多的人,万一有变反而不美,现在趁着这个机会,如果能够将之一举荡平,无论怎么样都更好。”丛方印作为军使,其实对高俊的作战计划也是略有了解的:“大家放心,攻打济南府不会影响高郎君的安排的。”

    一名什将准备回去传信,而剩下的人则立刻检查武器,对济南府朝信门发动进攻。

    此时城内的状况就像丛方印所判断的一样,城头上军兵毫无战心,一看到远处成群结队的太平军出现,还摇动着黑色的旗帜,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太平军来了!”丛方印不失时机的大喊,伪军们立刻扔下武器就转身逃跑,靠后的几名军兵在城外的商铺里找来几架梯子,现搓麻绳,准备爬上城头。

    此时的城内已经混乱不堪,谣言四起,军兵们纷纷开小差,晁海还怎么管的住?正在这混乱之中,朝信门的军兵扔下武器逃跑,还大喊太平军来了,顿时引起了城内军民的总崩溃。

    其实在济南城内,有不少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投靠高俊,眼看着内外情况如此混乱,正是兄弟们赶紧立功,在高郎君面前长脸的时候,只听一声呐喊,各处厮杀起来,不少人喊着拥戴高郎君,赶紧打开城门。

    混乱中没有人向城门靠近,还是丛方印等人好不容易架好了梯子,登上了城头,此时宽阔的城墙上已经了无一人,不是已经逃跑,就是正在受命镇压城内的暴动。

    “打开城门,咱们准备冲进去,瞧,敌军的主帅就在那里!”丛方印眯着眼睛看着城里,很快就在滚滚浓烟之中找到了症结所在:“大家都拣大道走,直接冲上去,把旗子举高一点,让敌人都看清楚是咱们太平军进来了。”

    晁海还在指挥亲信拼死抵抗,突然间只听一阵呐喊声,从大街上涌过来一群铁甲武士,个个盔甲精良,打着太平军的旗号,直接切入阵中。

    此时街道上已经是一片混战,不时有人从背后袭击这些太平军,然而他们手上的简陋武器根本不足以打倒浑身铁甲的敌军。这些伪军的抵抗力刻就被瓦解了,晁海等人不得不举手投降,立刻被连踢带打的关进一间院子里,丛方印往外一看,街道上随处都是两军混战,也辨不明他们各自的旗号,还不时有流氓趁机出来打劫。

    “老实人立刻回家,我们只对歹人动手!”他大喊一声,让军兵们出去恢复秩序,同时下令支持太平军的武装即刻到附近的衙门里面待命,太平军颁给他们军旗印信。

    在混乱之中大家也不知道涌进来多少太平军,一看就连晁海的旗子都倒了,一时间以为太平军主力已经进入,顿时大军慌张,无疑时便作鸟兽散。丛方印费尽力气,终于在济南府中心地带开出了一片控制区,并且允许支持太平军的武装进入。

    此时丛方印的心情反而焦躁起来,这济南府太大了,仅凭自己手上这一百个人根本压不住,他命令军兵们分头把守大府衙门,仓场和作院,并且紧急甄别城内武装,尽快吸引人手协助。

    果不其然,城内的敌军很快缓过劲来,发觉进城的太平军根本不多,于是他们立刻重新关闭城门,对城内的几处要地再次发动突袭。

    以丛方印为首的太平军将士们分头把守各处紧要地区,坚决不让粮食和武器落入伪军之手,而此时伪军已经编制散乱斗志涣散,虽然少数死硬分子还在拼命反攻,但却无力攻下几处仓库要地。

    临近傍晚的时候,伪军们探听到了晁海等人关押的地方,立刻对院子发动了强攻,白刃战一直打到门口,眼看着敌军就要攻进来,一旦这几个人被救出去,以他们经营济南许久的声望,很有可能重新振奋伪军的士气。

    负责把守的队正眼红了,抽出刀来走进屋内,将晁海等十几名伪军首领尽数斩杀。

    随后,太平军放弃了小院,而叛军进去之后如丧考妣,并且斗志更为下降。

    正当形势已经陷入胶着的时候,济南市民们也终于转过味来:太平军马上就要来了,无恶不作的蒙古人的帮凶必将受到严惩,此时此刻还能容忍这些人大呼小叫的攻打太平军,拆除民房,扫清进攻道路吗?

    全济南的人民行动起来,保卫着自己的城市,他们在街角用家具堆出来藏身之地,用木枪或者竹枪偷袭满街乱跑的伪军,死硬分子们遭到毁灭性打击,而剩下的人很快意识到大事不妙,仓皇的打开北门逃跑。

    太平军主力刚刚抵达大明湖,就得到了城内战斗已经基本结束的消息,高俊看到济南城内军民欢呼迎接太平军的景象之后,也不由得不拊掌称赞。

    骑兵立刻撒了出去,继续追击敌军的逃兵,宣喻他们只要立刻回家就可以既往不究。

    冯达手下的第一营这次大大长了面子,高俊为第一营颁发了“济南”荣誉称号。

第十五章 游龙调(上)

    济南人民期待已久的解放终于到来了,高俊的六面大旗就高高的飘扬在城头,对叛徒的惩处和抄没汉奸资产的行动立刻进行,与此同时,严实征收上来的物资也全部发放给城内平民。

    高进只在济南城内呆了一天,但是就在这一天内,他已经听到了很多让人心痛的故事。蒙古人占据济南的188天,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各种各样的对人民的残暴犯罪发生。

    高俊已经感觉有必要设立专门的法庭来进行审判了,这不同于一般的刑事犯罪,这是暴政,是背叛。

    黄承旧等人很幸运的逃脱了这次审判,北门刚刚打开的时候,这几个人最先跑了出去,作为蒙古人的忠实狗腿子,眼下肯定不可能逃到乡下隐姓埋名了——他们在路上遇到十个人,其中有九个可能想在背后给他们来那么一下——为今之计只有跑到蒙古人的控制区才行,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立刻北上去德州。

    与此同时,先遣队的轻骑兵已经抵达德州一带,仅仅差了一步没能追上这几个人,而德州城内外的几万敌军也都迅速收拢,做好了坚守城池的准备。

    “弟兄们,不用怕,大王马上就要来救我们了!”伪军头目所说的大王,指的是已经抵达河北的蒙古大将木华黎,据说他手下雄兵数万,而且与士豪们的关系都不错,基本上,谁有难他都会去尽力救援。

    眼下严实“为国宣劳”,木华黎当然要过来帮帮场子,只要撑上十天半个月,蒙古铁蹄南下,高俊还是得撤退的。

    德州乃是坚城,难道还坚持不了十天半个月吗?城内的几万军兵对此信心十足。

    赵天赐在巡视城防的时候,接到了严实的来信。严实尽管不知道高俊的意图,但是也猜到了高俊有可能的行动,下令赵天赐不要理会济南的情况,一定要坚守城池,绝对不能使德州有失。

    为了守卫城市,赵天赐干脆放弃了德州外围的各县城和镇店,只守卫与城墙有关的地方,城内城外固若金汤,数万兵马枕戈待旦。

    这样的城池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攻破呢?

    太平军骑兵越来越多了,在城外奔驰掀起巨大的烟尘,让德州人感到不寒而栗,事实上,如果是野战的话,士气已经崩溃了,但好歹有坚城依托,大家总觉得脚下还有点靠山,所以还能支撑得动。

    敌军的骑兵越来越多,偶尔会靠近城墙放箭,但也不会走得太近,对于城上的反击,其实也并不在乎。

    一天,两天,等坚守到第三天的时候,城上的气氛已经放开很多了,每天只看到城下有大量的骑兵往来,却从不见有步兵和攻城器械,真不知敌军的步兵怎么走的比小脚老太太还慢?

    事实上,高俊已经赶到了德州外围,步兵也全都过来了,但是德州这样高大坚固的城池,再加上里面守卫的兵马如此之多,贸然进攻可能带来巨大损失,想要在短时间内攻克德州,必须得想点盘外招。

    工兵要开始他们在战场上的第一次表演了,专业的果然不一样,经过来自滕州的矿工调教和补充之后,工兵起的洞挖得又快又结实,已经开始靠近城下了。

    到第四天的时候,挖出来的穴道已经很靠近城市下方,而此时,德州城内也听到了地下挖掘的声音,赵天赐一声冷笑,这点小把戏还瞒不过他的眼睛,即刻下令挖渠放水。

    工兵们还是挖掘的冒进了,直接导致四个通道被淹了三个,只剩下一个靠近城门口的。高俊狞笑着下令,把一具紫红色的棺材放了进去。

    第二天,下雨了,还是大雨。

    都说春雨贵如油,今年有了一个好开始,但是高俊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这场瓢泼春雨,直接浇灭了所有有可能的火星,德州城上下哈哈大笑,嘲讽高俊无能。

    此时木华黎已经接到了消息,也知道严实必然处境困难,已经率领军马从河北无为县出发,前往山东救援严实。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此时,博州那边也传来消息,严实正率领大军去救援济南府。

    说到底,博州是岩石的老巢,被他经营的水泼不进,高俊也一直没能查清楚敌军在博州的布防。事实上,潘正进军之后,才发现敌军的防御远比他想象的可怕。

    高俊没有再起什么奢望,就连潘正都打不破的防线,太平军换谁都打不过。

    现在来看,形势要比想象中的棘手,高俊忍不住对诸将们说:“也多亏了丛方印当机立断夺下济南府,不然的话,咱们这次可要大大被动了。”

    “郎君,现在敌军已从背后迫近济南,济南城墙早就被蒙古人拆除了一段,如今城防不全,恐怕难以支持,应该早日回援。保住济南,就可以切断严实的东西两面,东面的益都府和淄州自然落入怀中,能拿下这三州,此战已然不虚。”孙庭的话引起了广泛的赞同,但是也有人主张继续推进,立刻拿下德州。

    “一百人就能拿下济南府,咱们这数千人马拿不下德州?郎君莫要心急,只要巧加部署,我军一战攻克德州,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当了统制的陈秉彝语出惊人,让高俊都没想到,这个舞文弄墨的人一摸上刀把就变得不一样了。

    高俊有些沮丧,应该等王浍从德州赶来之后,再安排北上事宜,至少那样的话,此时还有个人可以问问。

    想来想去,高俊还是决定冒险一把,太平军立刻对德州发动了强攻。

    高俊亲自督战,全军山呼万岁,然而比高俊的军兵更激动的是瓢泼大雨,这场春雨真是下了个通透,城外泥泞不堪,难以为战,最要命的是,由于高俊的疏忽,后勤出了不少问题,弓箭也全都因为春雨而潮湿松动,不能使用了。

    全军围攻德州三天,阵亡二百余人,城墙打出了好几条裂缝,几次攻到城头,但是都无法压制敌军,无奈之下,高俊只能选择引军撤退。

    看到高俊退却,赵天赐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把前后的事轻轻一理,便知道肯定是严恩府亲自带着大军去支援济南,高俊后方不稳了。

    想到这里,赵天赐一拍大腿:“不能让他们好走,咱们也出城,跟在高俊后面,等着他回济南,咱们前后夹攻!”

    伪军即刻出动,然而行不过数里,只听平地几声炮响,远处几道烟尘,一面三角旗迎风飘扬,太平军骑兵风驰电掣杀了过来。依托着城墙,伪军还敢跟太平军过招,现如今在平地上以步对骑,哪个还有半点勇气?赵天赐硬着头皮顶上,没有片刻就兵败身死,骑兵一直追杀到德州脚下,上面赶紧起了吊桥,关闭城门,各类羽箭飞石一起打来,骑兵们这才收阵。

第十六章 游龙调(下)

    虽然诱杀了赵天赐,但是却始终攻不下德州,严实也非常清楚这座城市的重要性,里面安置的都是自己的心腹良将。

    不过高俊已经重新调整了思路,这次进攻确实是自己托大了一些,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既然受到挫折,那就立刻因势利导。放弃一次性鲸吞六州的想法,甚至连严实也不必急于歼灭。

    现如今已经吃掉了他的济南集团,下一步是固守济南府,争取重创严实本阵,然后向东,与完颜合达、纥石烈志一起里外夹击,摧毁敌军在益都府的军队,然后伺机考虑能否小路北上,夺取海滨的棣州和滨州。

    原本收复六州的计划被舍弃了德州和博州,而全歼严实也变成了重创严实,这算是高俊在计划出现重大挫折时采取的应变措施。

    调整思路之后,高俊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得知李铭已经大破赵天赐之后,也是心情大悦。李铭率军一直在后方警戒,掩护大军向南。漫漫山东路上,他亲自跃马执鞭,带兵前后巡逻护卫,德州城内残余敌军无不胆战心惊,谁还敢出城半步。

    “山高路险坑深,大军驰骋纵横,谁能横刀立马?唯我李大将军!”高俊忍不住赞叹道。

    太平军旗帜严整的从德州城下撤退,甩开大步,没有一丝留恋的面向济南,开始准备第二阶段的作战。

    严实的行动也很快,他仅仅留下不到一万人继续守卫博州各处,并且继续在各处签军补充兵力,而自己则带着相对精锐的两万余人来支援济南,不过,任凭他再有想象力,也绝对不会想到济南城居然被一百人轻松攻破了。

    所以,当已经抵达齐河县,准备渡河的严实从济南城中逃出的败兵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当即愣了半天,迅速意识到他已经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此时,继续前进,也许能够赶在高俊回来之前击破他留守的军马,重新夺回济南,这是个釜底抽薪、断敌后路的办法,如果运气好的话,有可能一举全歼高俊的主力,届时一个潘正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但是万一往前一顶,却踢到了济南的铁板,数万大军远离博州的优良防御设施,主动在平原上与如虎似狼的太平军野战,那才真是有的好看!

    大概也就是想了几东的时间,严实就做出了和高俊一模一样的判断:先打再说。

    很不幸的是,一样的判断迎来的是一样的结果,留守的张惠得知严实主力赶到,立刻重新加强对济南的防御。

    济南城池很大,但居民已经逃散了不少,强征太多人上城墙防御还容易增加不稳定因素,再加上城墙已经被蒙古人拆毁了一段,实在不是能够防守的城池。但张惠从来也不是愿意龟缩在城市内防守的将领,如果剑短的话,就往前跨一步。

    太平军主动出击,袭击了严实的先头部队,战果也相当不错,杀敌一百余人,敌军先锋主力败退数里之多,直接和中军凑在了一起,这样的开局让严实郁闷非常。

    之后的战斗,张惠更是把进攻战术拿到了极致,他非常信奉高俊当初在鲁南战役时所做的分析:敌军拥有兵力优势,而且有进攻的决心,防守是守不住的,所以只能进攻。

    城墙的缺口从防御的弱点变成了进攻的通道,张惠手下的精兵一次出乘打乱敌军的攻城部署,双方常常混战成一团,时不时他又会打开城门从另一个方向进攻敌军的方阵,迫使敌军不能全力的压在城墙缺口那里,一连两三天,严实都没能成功的完成进攻布置,反而在野战中折损了不少人。

    “通过进攻打乱敌军的部署,从而达成防御的效力,这也是一种战术。”张惠也许想不到,他此时灵光一现的灵活防御日后将进入军事教科书,和攻击大师僧虔一起,名列大光开国军事家的位置。

    但是,伪军毕竟拥有极高的军力优势,也就是三天之后,张惠开始连连吃瘪,伪军骑兵在战场上也越来越活跃。

    三月初三这一天,太平军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重大损失,12名军兵在战场被敌军分割包围,敌军先是用步兵为主,然后试图用轻骑兵驱赶,最后采取强弓射击,城内的太平军组织了几次救援,都没能打破包围,12名勇士全部阵亡,这对太平军是一次不小的心理打击。随后,敌军又快速推进到城墙缺口之下,并且牢牢的包围住各处城门,让张惠不再有进攻的可能。

    然而张惠已经做到最好,就在这几天之内,高俊已经率军赶回来了。

    就在当天夜晚,桑真率领轻骑兵突袭了外围的伪军,连日攻城的敌军猝不及防,营寨大溃。

    眼看着突袭成功,高俊率领主力部队一次压上扩大战果。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曾经说过,所谓崩溃,就是使军队陷入不能执行军事任务,并无法自行恢复组织秩序的状态。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就极具传染性,应该会一个又一个的崩掉,除非指挥官能够采取强力措施,军队平时训练得当。

    严实也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在关键时刻稳住了中军的场子,而在他身边,还有数千名精锐的死士。

    和其他世侯以及纵横山东河北的各路军队一样,严实的人马同样由精锐和杂鱼组成,此时在他身边的是超过6000名深受他恩惠,被他一手组织起来的军马,这是他对抗高俊的核心本钱。

    此时,高俊的数千人马从不同的方向杀进营寨,严实手下的杂鱼们则不可避免的一营又一营的彻底崩溃,这些士兵仓皇的抛掉武器,想偷偷回到家里去寻找家人,不愿意再给蒙古人卖命。

    相比而言,中军早就建立了对于严实的个人忠诚,他们呼喊着口号截断败兵,重新整理秩序,加固营盘。

    第一个倒霉蛋是桑真,第二个倒霉蛋是夏伯阳,他们从不同的方向没头没脑的撞进了敌军的核心营寨里,立刻就被严实有组织的反击打得头破血流。

    但这两个浑人同样是太平军里面最生性的,尽管意识到这是有组织的敌军,但两个人浑然不在乎,立刻重新选定方向,继续发动进攻,与敌军拼死缠斗。

    桑真指挥着军马大呼小叫,按照草原人原始的本能敏捷的寻找敌军的弱点。而夏伯阳则颇具军事才能,指挥着他的人马一次又一次的与敌军接触再分开,这对他来说就像是喝茶喝酒那么简单。

    这两支人马与严实精锐的战斗为大军争取了时间,趁着这段功夫,高俊也探明了敌军营寨中的情况,下令各军优先驱逐敌军的贫弱力量,大概是天快亮的时候,数万名敌军已经狼狈不堪的逃跑,只剩下中军这六七千人与高俊的人马相对峙。

第十七章 浪淘沙(上)

    此时,没有任何语言能够形容严实的惊恐,敌军突然回来了,高俊率领大部队杀到了这里,这说明什么?德州已经失陷了吗?

    这一类想法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很显然,敌军一定是有备而来,也许德州已经陷落,目前高俊连下济南、德州两城,一定是有什么巧妙的攻城方法,这样的话,博州老家岂非也危在旦夕?

    桑真和夏伯阳各自带着人马略微后退,在昨夜的战斗中两军损失不小,但他们牢牢的拖住了敌军的精锐,让他们不能离开中营半步,也没能去整理加固其他贴军的营寨,让高俊轻松的驱逐了所有的杂鱼,与严实的这仅存的六千精锐军马当面对阵。

    然而,此时此刻,高俊也并不轻松,之前的失败让他意识到不能轻视任何一个敌人,虽然以自己现在的军力和训练程度来看,击破严实并非什么难事,但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将坛升了起来,高俊率领一众将佐登高远望,只见敌军旗帜森严,阵型整齐,显然士气尚在,尽管普通军兵的盔甲不如太平军的一班军兵,但在最靠中间尚有千余名精锐中的精锐,那盔甲也不是太平军可比的。

    而且严实的手下也有骑兵,人数不少,三四百人左右,盔甲虽不及李铭的手下那般厚重,但也绝非等闲之辈,看他们操马的样子,也都久经练习。

    只听鼓号声齐响,公使一下一下的敲锣,高俊亲自披盔戴甲出于阵前,让严实出来答话,而严实也并不含糊,脱下头盔以示坦荡,出来与高俊拒马相谈。

    高俊惊异于岩石的年轻,他比自己也许还要稍微小一点,这般年纪就已经成了河北侍侯,以后还将成为蒙古的四大万户之一,真可谓是人中龙凤。当然,他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也正是前年在济南街道上,曾经与冯达相争的那个青年县尉。

    “严帅如今做下了好大的产业。”高俊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比起郎君还差得远,我还没让自己手下的人当街调戏妇女,然后再聚众滋事。”

    这话说的让高俊有些难言,确实,当时这事是冯达有错无理在先,但是即便如此,高俊也并不认为自己维护军兵讲道理的做法有何不妥。

    “蒙古人在济南做下了多少恶事,原来还轮不到你们伪军沾光,真是可怜。”高俊出言讥讽:“也不知蒙古主子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背弃祖宗。上次赞州一战,你落荒而逃,就连令妹都留在帐篷里面了,还是我高俊怜香惜玉,替你将妹妹暂时收养,怎么样,咱们谈个条件吧。”

    一听到这个,严实心中又是一痛,没想到自己一向宠爱有加的妹妹果真还是被高俊所俘虏了,他一来庆幸妹妹还活着,另一方面又担心高俊对她不利。一想到这里,忍不住,怒火又多了三丈:“要说起来,蒙古人给我的好处大概比女真人给你的要多一点。”严实也是伶牙俐齿之人:“大蒙古国敢用英才,我可以自建僚属,你呢?听说朝廷的军马夺了你一州之地,而你却诉苦无门,温敦郎君,大家都是一样卖命之人,不过像你卖的这般贱的倒也少见。何苦在这里假惺惺,我军绝不投降,你要战便来!”

    谈话到这里已经没有进行的必要了,事实上高俊一点也不希望能够招降严实,这个反骨仔放在自己旁边就是个定时炸弹。

    这次高俊动用了4个营,7000多人的兵力,决心一举打垮严实。

    4个营分别是冯达、陈秉彝、郭延嗣、楼升。

    随着鼓声响起,高俊一声声的下着命令,旗帜左右摇动,带着四个营的方阵开始不断变化。

    与此同时,严实也开始调整他的兵力部署,现在已经不用谈什么击败高俊的事情了,能够全身而退便是好事一件。

    骑兵已经封锁的道路,两军的骑兵率先交战。

    让高俊感到有点意外的是,在正面冲击的时候,太平军骑兵居然没有占到更多便宜,和太平军骑兵厚重的盔甲相比,敌军骑兵只戴着一顶凉帽(上面缀着一些铁片,也许有一定的抗击打能力,但绝对不会强),穿着一件短身的铠甲,用的同样是长枪和棍棒,但是在第一轮迎面冲击的时候,凭借着马力,厚重的盔甲和他们的短身甲都是不堪一击的。

    但是在近身交战的时候,太平军身上的盔甲立刻大显神威,敌军骑兵支撑不住,落荒而逃。但他们身上的盔甲单薄,可以迅速的逃离,再次结阵。

    就在这个时候,轻骑兵也显示了其威力,桑真和讹名山律左右齐出,将重新集结的敌军打散,李铭像是一头饿熊一样在敌军里面左右挥舞它的爪牙,虽然略显笨拙,但埃着一下就是伤筋动骨。

    太平军骑兵以阵亡22人的代价,消灭敌军骑兵170多人,伪军骑兵伤亡过半,已经不能继续战斗。

    然而严实没工夫管骑兵的事,光盯着眼前高俊的阵型变化就够麻烦的了,太平军的战斗力他是很了解的,自己眼下守在这六七千人中绝大部分不是对手,只有最靠中间的一千卫士在关键时刻也许能够挫败敌军,打开全军逃生的路线。

    “铁风筝,快!”李铭大声下达命令,消灭敌军的骑兵之后,太平军一下子抢到了整个战场的优势,太平军骑兵开始抄后,寻找更佳的攻击线路,而陷入被动的伪军已经不能再和眼前的太平军比划招式了,必须立刻投入战斗当中。

    严实的人马立刻变换成横阵,气势汹汹的向高俊这里扑了过来。

    “瞧啊,他们的招数已经使尽了!”太平军们大声聒噪起来,也抄起兵器冲了上去,旗帜不断摇动,战鼓紧密,号令绵延,调动着部队左右变换进行,以最佳姿态迎接严实的全力一击。

    “仁卿先生觉得我军的阵型如何?”高俊问身旁一同观战的人,这位是高俊特意从任上调来的,想让他帮忙提升太平军的作战水平。

    这人微微笑着,观看着太平军阵型的变化,此人不是什么武术大师,基本上也没读过兵书,但是在高俊眼里却是相当重要厉害的人物:测圆海镜的作者李冶,当初何志也在开封挖掘来的数学人才。

第十八章 浪淘沙(下)

    想要提高军队的技战水平,就要讲究科学化,战争是最讲科学的,能打得赢就是打得赢,打不赢哭爷爷告奶奶也没用,这条定律对除acg作品以外的一切场合都成立。

    尽管李冶的主攻方向是几何学,但在统计方面也并不差,这次高俊特意让这位刺史爷过来,观察一下太平军作战的输出效率,改善太平军队形。

    据说拿破仑的参谋部里面充满着数学家和工程师,虽然眼下古典征伐的阶段还不至于如此,但高俊已经有意让指挥官们都学一学数学了,即便是古典征伐的阶段,懂算学也完胜过不懂算学。

    伪军们冲上来就感觉到极为吃力,太平军的锋线布置得当,一层层卸掉他们冲击的劲头,虽然6000多伪军一起冲击,劲头蛮大,连破了高俊两道方阵,但冲到第三阵时就完全没了劲,而身后两阵败退的人也随即重新组成阵势,从左右两边施加压力。

    太平军开始左右延展,不断扩大对敌军的压力,在敌军只有六七千人,“压力”不变的情况下,“受力面积”越大,那么“压强”就越小。

    意识到第一轮攻势已经被阻滞之后,严实鸣金收兵,调整一番后对自己又开始第二轮冲锋。

    “一波冲锋不成,还能退回去重新组阵再来一次,严实的这波精锐倒也算是能打,还好我军没有冒失,不然的话也会有不小的损失。”高俊随即拔出剑来:“但他的本事也就仅限于此了,他也就能耍一耍滚筒的把戏,真正到两军对垒的时候,不可能是我军的对手!注意应敌姿态,等敌军达到进攻顶点时,立即发动反击!”

    严实的第二轮进攻比第一轮来得更猛,但是太平军却牢牢顶住,始终没能让对手攻破哪怕一条阵线,严实的兵马就像是被网住的麻雀一样拼死挣扎,但却对坚韧的太平军无可奈何。

    严实也清楚,这一阵如果打不进去,太平军一旦发动反击,手下兵马不可能顶得住,只能拼死加码,无论如何一定要使这轮进攻奏效。

    一次又一次的往前增添人手,但是却始终无用,太平军游刃有余的根据敌军的进攻力度也加大自己的防守力度,后劲源源不断,底线深不可测。

    慢慢的,严实进攻队伍的旗帜歪斜了,喊声削弱了,大鼓也慢了下来,看着时机正好,高俊猛的向前一挥长剑:“军乐队!旗队!发出总攻信号!”

    唢呐一起响起来的时候,严实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听到总攻信号,太平军各部为之一振,立刻重新组织队形,预备队冲上去,一轮就打垮了敌军已经力量孱弱的进攻。

    太平军步兵开始组织准备反攻,而被打垮的伪军们狼狈不堪的逃回本阵,他们此时已经意识到不可能战胜太平军了,恐惧一下子涌上心头。

    “必胜!”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呼声震动了敌军,也让高俊小小的吃了一惊,太平军各部也都惊讶了一下。

    喊声是楼升他们营发出来的,早在战前,楼升就把自己重回军队主官的这一战看作是荣誉之战,和军官商量之后,决心喊一个战号,让大家提提精神气。

    传统上太平军临阵的时候喊的是“虎!”,这次楼升营改喊必胜,要的就是独一无二的荣誉感。

    太平军步兵们排着密密麻麻的阵型,缓缓的向前跨步,虽然动作不快,但是却无懈可击,任何抵抗都是徒劳的。

    也许是精神上的激励奏效了,楼升推进得很快,在他面前的敌军只能四处逃散,根本无力抵抗。

    陈秉彝也不慢,这些文人出带兵的时候却显示了自己略微焦躁的一面,反而平时像是大老粗的冯达与郭延嗣在战场上要表现的谨慎稳妥。

    过于急躁就要受到惩罚,正当太平军顺风顺水的一路击溃敌军时,陈秉彝在正面突然遭遇到了敌军的猛烈反突击,一下子有些慌乱。

    原来,在绝望的时刻,严实的卫士们不得不使出最后一招,他们突然结阵一起向前涌,推着还在前面节节后退的,本方步兵冲着敌军的长枪冲去。

    不用说,突然被顶上来的本方步兵猝不及防,全都变成了挂在太平军长枪上的冰糖葫芦,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太平军一下子无法抽枪,这些严实手下的精锐一起冲上来,顿时打得太平军节节败退。

    关键时刻,副统制齐昭显示出了勇敢品质,单枪匹马冲上去搅乱敌军的阵势,他那批马上带着十几个铃铛,走到哪里都是一阵乱响,是整个战场的焦点,这么冲上去一通厮杀,一下子大大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力,使得陈秉彝能够重整军马。

    其他三个营也都不同程度上遭遇了敌军的突然反击,形势变得有些不妙,但太平军也看得出来,这是敌军的垂死挣扎罢了,信心很快恢复,旗帜重新竖起,高俊率领本阵往前压上,各营像是虎入狼群一般,伪军逐渐不能抵抗,最终还是不免崩溃的结局。

    严实惊恐非常,所幸还有战马,立刻率领还能指挥得动的精锐从战场上脱离,然而又遭到李铭所率领骑兵的阻击,大部分军马也被其拦截,本人仅带着十数名骑兵一路狂奔,终于在包围圈彻底合拢间跳了出去。回头一看,战场上烟尘滚滚,太平军还在绞杀被包围的伪军部队,曾经是自己亲信的人马纷纷跪地投降,请求不杀。

    “痛煞我也!”严实也不由得泪流满面,几年积攒一朝丧尽,手下的军马损失如此,以后怕是也不得安生了。

    “恩府,此时还要以大局为重,咱们赶快回博州,确保博州无失,还有的是翻盘的机会!”身边人连忙劝道,严实无奈,收了眼泪,率军打马向西去了。

    虽然未能捉杀,但是其手下几乎无一漏网,军马自不必说,就连服侍岩石的仆役,为其保管账簿印玺的亲信也都被活捉,太平军这一仗已经打断了严实的脊梁,让他没办法再对着太平军狂吠了。

    “好样的,干得好!”看着各军胜利归来,高俊的心情变得十分明朗:“楼升,你率兵向东,准备夺取淄州和益都府,郭延嗣向西,追杀严实,乘胜攻打博州,剩余部队继续在济南驻防,准备修复城池,这济南府,咱们来了就不走了!”

第十九章 上平西(上)

    山岗之上,一面都认旗高高飘扬,这面认旗上绣的是一个巨人,他张开双臂,铜铃一般的大眼望着远方,红面,黑发,金乳,银腹,看上去有些古怪,但也十分庄严。

    这是党项人的神罗都,这个都的主体由讹名山律带来的党项人组成,军使叫宁浪伏速,是支持李朱罗的两大家族之一宁浪家族的后起之秀。

    这个都是楼升所派出去的先遣队,事实上,楼升的这次东进打得极为顺利。当他赶到淄州的时候,却发现城门大开,城楼上张灯结彩,数十名军将在城外等待自己,一见到太平军的旗号便齐齐下拜。

    原来,太平军还没有到,整个淄州城里面已经慌了神,他们已经得知消息:德州遭遇重创,济南府已经失陷,而援军也被击溃,显然,东西两边已经不可能合拢,而益都还没有攻克,正在围攻益都府的军队,还日益受到金军压迫,基本上也是一团死局。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守卫淄州的李信还不想体面,那就只能让下属们帮他体面一下,几名守将杀掉李信,然后一起向高俊派来的人马投降,太平军兵不血刃的收复了淄州。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与此同时,纥石烈志和完颜合达两军一起再度展开解围益都府的行动,包围益都府已经两月有余的伪军根本无力抵抗,纥石烈志跃马扬鞭,亲自率领骑兵冲破敌军数道营寨,伪军大溃,被杀者不可胜计。

    “女真人嗜杀,大家快往西跑,去找太平军投降啊!”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声,整个伪军顿时集体崩溃,大家都知道纥石烈志是个凶神,对待叛军从不轻饶,完颜合达稍好一些,但是也虐待俘虏,只有到高俊这边才有活路。

    数以万计的伪军扔掉盔甲和武器,在山路间躲躲藏藏,尽可能的掩护自己,避开女真骑兵的追击,一路向西行动,一看到太平军的黑旗,就痛哭流涕的下去求饶,此时他们不仅仅是投降,更是要保命。

    三月初十早上,楼升率领太平军继续向东挺进,先锋部队在一座村庄里休息的时候,从东面来了一股骑兵,将村庄团团包围,让他们交出窝藏的叛逆。

    先遣队的军使不知是何情况,下令全体军兵立刻警戒,然后派人出去答话。但是对方不通言语,举刀就要冲杀进来,先锋部队正要反击的时候,还是军典率先发现了不对劲,赶紧去把五色旗打了起来。

    那伙骑兵一看到五色旗,脚步立刻慢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军典赶紧找来两个会一点女真话的军兵再出去答话。

    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外面的骑兵都嘻嘻哈哈的下了马,吆喝着进了村庄里来,要村长赶紧杀猪,他们要招待友军吃顿好饭。

    不一会儿,又有大队的金军赶到,这些人都是步兵,为首之人用一杆两丈巨大长枪,隔着几里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看见骑兵们没有追击,而是要在村庄里面大锅炖肉,这人的脸一下子就黑了起来。

    骑兵们嘻嘻哈哈的解释一番,这名长枪将领也平息怒气,就在这时,凭着先遣队传来的消息,楼升也率领营部赶到了,两名将领互相参见。

    “在下太平军步兵统制楼升。”

    “俺是牙吾塔郎君手下的步军钤辖抹捻猪儿。”那钤辖一脸“你应该知道我”的神色。

    “原来是小长枪副统!”确实,他那根长枪实在是太过于耀眼,让楼升一下子就想起来,前年年末跟南宋交战的时候,高郎君与纥石烈志一起攻打泗州城,那时此人就在战场上大显神威,只不过那时他在盔甲外面还挂了许多短箭,现如今却看不到了。

    “那东西没甚用,我又不会使,挂在外面也吓唬不了几个人。”那人哈哈一笑,就把秘密全都说出来了。两个人交谈甚欢,大锅炖肉自然也绝不可免,农户们心疼的看着金军把猪从猪圈里拉了出来。

    太平军们早就受到了纪律教育,看着金军们从农户的家里抢珠,大多都有些愤愤不平,还有人站了出来:“这是人家的猪,怎么好抢来呢。”

    “哪里有猪啊?这明明是哼哧哼哧的严实部下,他是奉了严实的命令,偷吃我们大金国的粮食,却什么都不干。”为首的金军士兵哈哈大笑:“我以大金法律的名义判处这个叛逆死刑,马上就要行刑了,你们站开一点,我们算主人,你们就别忙活了。”

    “这帮人真是土匪。”太平军们私底下议论纷纷。

    金军里面倒是有烹调的高手,大锅肉炖的又香又甜,金军士兵们吆喝起来,让太平军兄弟赶紧过来一块开火。

    看着这情况,楼升也皱起眉头,问抹捻猪儿:“这么抢夺百姓的猪,恐怕不好吧。”

    “弟兄们都是拼了老命在打仗的,夺了一口猪算什么,又能值几个钱?”抹捻猪儿理会错了楼升的意思,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放心,这事儿就算我干的,要是日后地方官追究起来,就算在我头上,牙吾塔郎君最是爱惜军兵,一定能帮咱们扛住这件事情。”

    “同袍们,饿死不掳掠,咱们不吃这家的猪。”几名军典偷偷的向军兵发话:“但是不能对金军友军们不礼貌,一定要有大局意识,友军交往无小事。大家凑一凑身上的钱,从百姓那里买一些瓜果蔬菜,就当是咱们请友军的。”

    “这帮太平军,怎么这等迂。”金军士兵们吃得满口流油,却看到太平军的那副穷酸相,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们的郎君对你们太刻薄了,要不要我们帮你们闹事!”

    楼升肚子里也憋了一股气,立刻派人回去,凭借着他当了几年总判,要求送些好几样过来。

    事实上,太平军吃的也不糟糕,有菜有肉,还有鸡蛋可以吃,但是比起随手就能从村里拖出一条猪的纥石烈志的人马相比,确实还要差一些。

    太平军与东线的两路金军成功会师,也带来了高俊给纥石烈志的信,还是老规矩,俘虏交给高俊消化,战功三个人平分,地盘归他们俩。

    “温敦郎君真是菩萨心,好,下令各队收回,不要再追杀了。”纥石烈志听人念完信后哈哈大笑:“收复益都府,又重夺济南,铁木真他老小子费劲半年,却什么都没拿到,好也,好也!”

    不过数日又有好消息传来,镇守滨州的朱泉眼看各州先后沦陷,也向高俊递来降表,太平军又兵不血刃的拿下滨州,

第二十章 上平西(下)

    滨州投降之后,太平军士气高涨,趁势攻打棣州,棣州守将朱辑倒是对严实忠心耿耿,也控制得住手下,但是棣州屡遭洗劫,人丁稀少,能征上来的军马也不多,再加上城池低矮破败,哪里是太平军的对手?楼升仅仅派了一个旗的军马,趁夜突袭城门,就直接夺取了城池,朱辑伏诛,军旅溃散,太平军张榜安民,再次拿下了一座州城。

    严实所控制的六州,再加上被他所包围的益都府,一共七州,如今已经拿下了五州,只剩下了让高俊折戟的德州和严实经营许久的老巢博州。

    “德州坚城,非他郡可比,此州在,则蒙古往来山东无障碍。”这是军事会议上高俊与所有的军官一致同意的看法,但是刚刚经历几次大战的太平军还要休整,暂时无法夺取德州,而根据从河北前线来的消息,木华黎已经出动,准备进攻山东。看样子,根据地不得不再次由进攻状态转为防守状态了。

    一说起木华黎,高俊还真有些发慌,毫无疑问,木华黎是蒙古军中的一员真正名将,可以与速不台齐名。而速不台大放异彩是在阿拉伯世界和欧洲,可木华黎是在中国战场上打生打死出来的。

    想当年,成吉思汗西征,只留下木华黎一支人马经营中国,蒙古军队恐怕还不到一万人,而投降的汉军和契丹军马也就一万出头,仅仅凭借着这些人,木华黎首年战河北,次年战河东,收降各路世侯,脚踢河北诸公,三打太原,五围平阳,把北方搅了个底朝天。等到铁木真回来时,木华黎所率领的已经是十数万军马的庞然大军,而且还有无数汉人豪杰为之效命,人才队伍充沛之至。

    这个奴隶出身的人聪明狡黠,而且不恋栈权位(就算他喜欢权力,看重出身的蒙古贵族也不会鸟他一个奴隶),对于铁木真来说,真是上等的人才加奴才,因而对他的任用也是放心大胆,经常让他率领蒙古主力出击。

    没能拿下德州,就得把木华黎放进根据地来打,这个人来根据地,可是大大的晦气。

    但是转过头来,高俊又放下了心思,在当天的军报上,高俊亲笔证实了有关蒙古大军要再次前来的传言。但与此同时,他也明确的指出,去年冬季战役是蒙古人的进攻顶点,也是反击的开始,蒙古人在去年冬天没有拿下整个山东,那么以后无论他们多后悔,付出怎样的努力去弥补,都不可能再拿下山东了。

    成吉思汗所缔造的蒙古帝国是一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必须要依靠源源不断的胜利作为燃料,一旦胜利扩张结束,他就将分崩离析。而去年年底山东的抵抗是蒙古帝国军事征服失败的开始,这样的挫折对蒙古来说是第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日后他们会在越来越多的战场上遭遇热爱自己国家的人的坚决反抗。

    木华黎的进攻只不过是想用一点小努力来弥补去年冬天的失败,现实将会教育蒙古人,让他们知道失去的机会永远不会再来。这次蒙古的进攻绝对不会像去年冬天那样使根据地遭受巨大损失,他们能够推进到北清河河边,就已经算是老天不长眼了。

    根据地的人对这番说辞将信将疑,但是军兵们眼下真是斗志昂扬,连续的大胜利让德州城下的失败阴云一扫而空,太平军连连发动追击,东部战场的敌人被连根铲除,而西线,潘正等人的进攻也有了起色。

    高俊派人重新修整了济南城的城墙,让这座名声遐迩的大城重放光芒,大明湖被重新疏浚,而趵突泉也再一次碧波荡漾。

    在清理湖底的时候,人们发现了许多衣物饰品,这都是蒙古破城之际,不愿意投降蒙古的数千济南士庶投湖所留下来的东西,都被统一整理之后保存起来,高俊在大明湖畔修建祠堂,将之供奉进去,取名为褒忠祠。

    褒忠祠修建并且开始供奉香火是三月十五,也同样是在这一天,新组建的齐州州公廨张榜宣布了春季抢耕的各项政策,济南城必须告别伤痛的过去,再一次面对新生活,日子还要继续过。

    正当气氛轰轰烈烈的时候,坏消息传来,郭延嗣在博州城下战败,遭遇到不小的损失。

    严实经营博州日久,确实是根深蒂固,前去进攻的潘正和郭延嗣都遭遇到了敌军的顽强抵抗,三月十四那天,严实突然发动反攻,以绝对优势的力量击败了郭延嗣,如果不是潘正及时率军援助,情况将不堪设想,考虑之后,潘正下令各军后撤,退回整场战役发起前的位置。

    高俊微微叹了口气,确实,根基深厚的严实不是轻易能撬动的,太平军在去年冬季刚刚经历一场大战,今年春天的反击打的有些急,以至于出现了不该有的损失。从结果来看,德州和博州不是现在虚弱的太平军可以轻易攻克的,今年年初反攻的停止线,应该就画在目前占领区的范围内,已经没有余力继续前进了。

    但是没有关系,严实能扛过今年的春天,也扛不过明年的春天,他们所做的打算,无非也就是坚守二州,好让蒙古人能够顺利的进入山东,之后再拼命劫掠山东各地。

    但这是不可能的,太平军已经有了一个统一的认识,去年冬季战役是蒙古进攻的顶点,今年年初木华黎无论进攻多么猛烈,高俊也不会率军退回北清河以南。只要扛过了今年敌军的进攻,明年年初,高俊拿下德州和亳州,就要将战火燃烧到河北!

    新解放的各州县已经开始了征兵运动,这五州果然人口稠密,高俊辖区的控制人口增长了七成以上。与此同时,工兵们开始在北清河以北、德州以南的地区修建工事,建筑屯兵的巨型堡垒。

    三月二十,违教已久的王浍先生也终于从德州赶到齐州,高俊率领全体军官迎接新任长史:“若是王先生能在高某身边出谋划策,今年春天也不至于遭受如此多的损失。”

    “将军言重了,老朽惭愧之至。”王浍也随身带来了燕宁交来的报告,目前胶东形势十分平稳,在维持了半年的占领之后,这一带的抵抗力量已经基本消失,成为了和鲁南老根据地一样稳固的地盘。高俊可以想象,燕宁和王浍为了这个结果做出了许多艰辛的努力。

    正当大家还要寒暄几句的时候,却只听到外面熙熙攘攘的响,斡脱急匆匆的闯进来,一脸喜气:“主人,官家给您升官的圣旨到了!”

第二十一章 聚贤宾(上)

    对此高俊一点也不感到吃惊,蒙古人刚刚解围的时候,李朱罗的信使就到了。

    济阳公,金紫光禄大夫,山东西路经略使,行六部事、行枢密事、保国宣力忠臣。高俊一跃成为了公爵,职务也变成了山东西路经略使,最重要的是可以开府建衙、自建僚属、自备军马、自除守令,所控辖区域内俨然是个独立王国。

    与此同时,靖安民受封易水公、张甫受封高阳公、移剌众家奴受封河间公、王福受封沧海公、郭文振受封晋阳公、胡天作受封平阳公、张开受封上党公、潘正受封天水公、燕宁受封东莒公、孙庭受封东莱公。

    历史上封建九公之一的武仙由于去岁叛降,没能获得封爵,据说朝廷已经得知他反正,准备给他补一个恒山公。

    高俊眼下已经和苗道润齐名了:受封公爵,四人来自河北的苗道润系统,三人来自山东的高俊系统,各军被朝廷划分好了经营范围:张甫中都东部,靖安民中都西部,王福河北东部沿海地区,移剌众家奴河北中南部,武仙河北西部,郭文振河东中北部,胡天作河东西南部,张开河北东南部。

    高俊受封济南东平一带,燕宁掌管鲁南,孙庭掌管胶东。

    从分布来看,只有潘正显得极为特殊,被送到了陕西,按照金朝的总体战略,陕西应该是中央直辖的部分,不过仔细一看,潘政所受封的天水公治所临洮府,大致要掌管洮兰一带,这也是陕西最偏远,可能受到南宋和西夏两面夹攻的一方,也无怪乎如此了。

    根据李朱罗的消息,完颜珣已经有意将完颜合达调往陕西,任命为陕西行台,到时候潘正还得听他的指挥,而大将仆散安贞也将出镇卫州,控扼整条黄河。

    这样一来,黄河以南的部分由朝廷直辖,河南由中央控制,而陕西和卫州则交给两员亲信大将,与蒙古军队交战,保卫这两个河南的辅车。河北、山东、河东以及偏远的西南各处则是朝廷的弃子,这十二名公爵打得好,算是意外之喜,就算是打输了,朝廷也不感觉肉痛。

    完颜珣亲自操刀,把好鱼好肉留给朝廷,而剩下难啃的骨头,则全部由个人承包,自负盈亏,朝廷只会给破产宣告,不会从中支援一分钱。

    让使者有些尴尬的是,除去高俊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位河北的王福也在这里,这让他始料不及。

    王福本人更是羞红满脸,朝廷的诏书下来了,可是他现在一无军队二无地盘,倒是显得德不配位。

    高俊是在其中最尴尬的人,只能想方设法打圆场,反正爵位既然已经发了,人无过错就不宜再收回。王福一没叛变二没误事,只是力不能支而已,完颜珣再傻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将他的公爵取消掉。

    金朝爵秩,向来只有国公,从来没有郡号公爵,所以包括高俊在内的这十二名公爵倒是有些假公爵的意思。倒也恰到好处,既显得隆重有力,与此同时,也没让人感觉朝廷已经黔驴技穷,以至于滥授名器。

    但是在高俊看来,这种矜持简直就是荡妇上床前的故作娇羞。反倒是纥石烈志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火急火燎的找到高俊:“温敦郎君千万不要推辞此事,且先忍耐下来,等过明年再立下战功,我也帮郎君上疏请求撤掉公爵!”

    一句话就让高俊迷糊了:我好好的公爵撤掉干什么?

    “也并非是官家偏心,实在是郎君过去一段时间有些事不谨慎,以后郎君要千万谨慎自修,切莫让朝廷上的大头巾抓住把柄。如此一来,还会有重归朝廷官爵的一日,总比在大河以北自生自灭强。”纥石烈志还在喋喋不休,这倒是让高俊有些明白了,原来纥石烈志认为,高俊这个向来是实打实的朝廷将领,如今却变得和其他义军首领并列,显然是一种明升暗降。

    “其实我也不怎么在意。”高俊一时间还没找到凑手的话,纥石烈志又紧张兮兮的打断高俊:”我已经是武宁军节度使之职,届时我会率军留守于徐州各处,一旦温敦郎君有难,我定会率军前来支援,绝不失约!”

    纥石烈志这么说,让高俊实在是感叹,同时他又感到有些悲哀:如果纥石烈志能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的话,怕不是立刻就要拔出刀来,把高俊做成臊子。

    想归想,高俊突然灵机一动:“你说,你镇守武宁军各州之后,民生工作打算如何处理?”

    “我也正在愁这件事呢,淮北三州实在是残破,之前你经营的势头不错,可如今朝廷任命我镇守此处,我也实在不知如何处理。”

    “这样吧,我借调手下几名能干的人到你帐下,帮你治理各州,收取赋税,签民入军,郎君以为如何?”

    “那可就太好了!”纥石烈志大喜:“如果能收集流民,让淮北重新富裕,那我军又可增添人马,倘若北伐不成,还可以再南下一次!”

    考虑半天,高俊决定把张亮派过去,一方面,张亮在登州做得不错,对治理淮北应该具有相应能力,再者,此人为人坦荡,应该能够权衡忠于高俊与为纥石烈志效力的关系。

    最重要的一点是,张亮善饮,应该能跟纥石烈志融洽相处。

    几天后,高俊又专门找时间与王福相谈,高俊连连道歉,说自己前些日子一直遭遇蒙古重兵围攻,现如今才能招待同为义军首领的王福,实在是考虑不周。而王府表示绝对无碍,之前他也与根据地不少要员见面,知道虽然同样是公爵,但高俊的实力并非自己可比。

    所以,当高俊提出要借给王福粮食武器,让他回到清沧召集旧部,与已经进入河北的赵永、田匡起义军一同作战,对付在清沧的蒙古世侯李全的时候,王福显得十分激动,对高俊千恩万谢,并且表示以后各军同气连枝,唯高郎君马首是瞻。

    招待中使的盛宴也持续了几天,每个受封公爵的人都轮流请了一次,并且把根据地的现行官员报了上去,高俊决定让冯达接任自己的太平军节度使之职。

    几天后,带着一丝不开心,蒙古纲的军队退出了曹州城,但他们却留在河南,在当地安营扎寨。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对高俊心怀恨意的人悻悻的离开了东平府,纥石烈志获封为山东西路转运使,而李秉均则回到朝廷,担任户部侍郎。

    “高俊此人必反!”李秉均过了大河,到达蒙古纲的营寨,在筵席上,李秉均和蒙古纲达成了共同认识。

第二十二章 聚贤宾(下)

    高俊获得了开衙的权利,建立一个统一的根据地政府迫在眉睫。根据高俊的估计,以现在朝堂上的形势,等到明年的时候,朝廷可能还将进一步的下放权力,允许建立行(尚书)省、行(元帅)府、行(枢密)院。但是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再手忙脚乱的组织中枢,倒不如今年趁着眼下大战在即的紧迫感,提前把中枢打造妥当。

    三月末的时候,五位地方大员先后接到了消息,让他们尽快赶往济南。这五个人分别是赞州刺史赵汝凡、沂州刺史张成武、密州刺史鲁家齐、滕州刺史吴广亭,以及还在密州的孔元政。

    高俊和赵汝凡已经许久不见了,此次赵汝凡穿着绯红官袍,一看到高俊就急忙下拜。

    “从周,坚守梁山真是辛苦你了。”高俊看到赵汝凡也很高兴:“此番五马进京,一马当先,你心里可要预先有些准备。”

    赵汝凡又惊又喜,已经大概猜出是什么情况了,果不其然,就在第二天,何志也在工作会议上提出准备组建统一的根据地政府,这五位先生暂时就不用走了。

    “古语有云,‘名不正,言不顺’,今天我先给你们定下一个基调:根据地百姓的支持就是名正,太平军这一万七千多条长枪就是言顺。有关组织架构的问题,大家都只需考虑根据地百姓的需要,至于上下名节的问题,高郎君和我去替你们打通,这些你们都不用管!”

    经过长达半个月的讨论之后,根据地的架构基本完成,此时齐州的城墙也修复,并且逐渐恢复人口,高俊将济南府更名为齐州,并且设置了济南县、历城县分管城墙以外的郊区,而城内由齐州录事司管辖,按照根据地行政传统,录事司的等级等同于县。

    与此同时,城内建筑也清理完毕,以原来的山东路按察使衙门为原址,修建了新的衙门,定名为“山东东西路军民元帅府”。

    帅府分为五个部分,北院为军政院,南院为民政院,东院为司法院,西院为集贤院,外院为流泉院。这五院当中,以南院、北院最大是根据地的行政主体。

    军政院既原本的军事委员会,原军事委员会委员改称知军政院事,自然,民政院是由原行政委员会所改成,所有的人被称为知民政院事。

    民政院内分为七个办公厅,分别为礼户吏兵刑工农,办公厅称政府,而首脑称为主席。

    赵汝凡为吏政府主席、吴广亭为工政府主席、张成武为刑政府主席、孔元政为户政府主席、元好问为礼政府副主****空缺),鲁家齐为农政府主席,在高俊推荐下,王浍兼任兵政府主席。

    除此之外,还有若干独立机构:

    坻报署:负责编辑和发行邸报,目前还要兼职管理根据地所有的发行刊物,目前的主事是邓博勉,这个小伙子蛮机灵的,高俊很赏识他。

    大家普遍不重视坻报,邓博勉心中有时候也小小的感叹自己被大材小用,但是高俊对大众媒体极为重视,事实上,许多年之后人们才发现,不少政治干部都是率先在坻报署锻炼了自己的能力。

    水利署:目前负责农田水利建设以及北清河沿岸的治理。高俊应该感到幸运,目前他的控制区还算风平浪静,闹的几次水患都远离人口稠密区。但未雨绸缪永远不错,水利署已经正式挂牌运作。

    惠民署:医药事业的总管理单位,目前根据地已经有了三家医院分立的计划,并且还要在各州建立医疗点,在各县设立诊所,如何划分各自的医疗区域,如何建立医疗人才的培养机制,收集验方并且提高医学技术水平,这都是惠民署管理的范围,惠民署暂时无主事,由齐州医院院长白卉代理。

    军器署:老铁匠孙大纲没想到自己能当官,而且一下子就当上了军器署的副主事,制造军器时有关技术的问题都要从这里过,这让他激动到无以复加:从三皇五帝开始算,真没听说几个因为手艺好而当官的人。

    军器署主事叫张红河,是山东本地人,曾经应试为举子,但始终没有进学。郑迎受高俊之命掌管根据地的工商企业之后,一直感叹自己学识不足,因而到处延揽人才。张红河也因此进入了根据地的工商系统,因为一向勤奋能干,所以如今被委以重任。

    将作署:从名字上来看是打造器械的,但是目前根据地的民用工具生产完全都是由国营商社和民营商社经营。将作署的实际职责是维护整个根据地内的道路和邮政系统。早在前年,根据地就开始大规模的整修道路,但是由于这两年维护的不算很好,今年是为了充实经济而努力耕种的一年,道路的全面大整修还要在明年进行,目前将作署已经开始着手做这次道路整修的准备。

    文教署:主要任务是负责根据地内的教育系统,所有的学校都应对其负责,由白广泉担任主事,该部门将继续负责建设新的中学、培养人才、,以及对教师的统一培训和调动。

    东院则集中进行司法和监察工作,翟呈信终于有了自己一间固定的办公室,开始进行他的司法工作了。

    目前而言,东院的主要工作还集中于编写法律和做社会调查,以及培养青年法律人才,而常规性的工作则集中于重大刑事案件,以及涉及官员案件的复核审理。

    基层法院还普遍不存在,司法人才还得继续培养,目前,东院的司法管辖范围主要集中在齐州城内,根据高俊等人亲手敲定的法律发展纲要,预计要等到四年后,才能在全山东普遍设立基层法院。

    西院是闲散部门,主要是将那些不具备官身但是与根据地休戚相关的人集中起来。换句话说,就是把“公共知识分子”变成“圈养知识分子”。

    整体而言,西院是由原本的咨询协商委员会组成的。全真道的李志常道长和尹志平道长自不必言,诸位佛教高僧大德也都被邀请前来,除此之外还有根据地内名声较好的大商人大地主,以及赋闲在家的退休官员。

    而流泉院则由郑迎和张思彝两个人负责,与此同时,高俊也让孔元政经常到外院去一同参与工作,扛过了今年,把资源都抓在手里之后,明后年开始也要考虑铸币的事情了。

    在元帅府衙门附近,高俊又筹划建立齐州市民服务中心,以开放式窗口的形式对齐州人民进行服务。整个根据地的干部们从农村走向城市,开始掌管整个山东路。

第二十三章 天净沙(上)

    高俊强调了好几次,之所以让殷去寒进入集贤院,这是因为她是河南最大商家之一殷家的代表,这是根据地外贸利益的重要环节,但是包括何志也在内的所有人都摆出了一副“我们很懂,也很理解”的值得玩味的表情。

    高俊也彻底放弃了,任命书开始下发,接到消息的人纷纷动身赶往齐州,殷去寒也从鲁州赶了过来,见到高俊之后,也担心的询问他把自己列为集贤院的人员,会不会过于张扬了。

    现如今,高俊可是国家钦定的公爵,掌管山东西路十二军州一切军政要务,可以说是位高权重。这时候却将自己的夫人提拔到这样的位置,必然会引起物议纷纷。

    这年头女性抛头露面本就少见,更何况是做官?就算是董卓、梁冀,也只是将自家的娃娃封侯,没听说给夫人实官的,高俊刚刚掌握山东大权就这么做,让殷去寒非常担心:“你现在手下确实兵力雄厚,也威望无双,但也不能不顾及大家的看法,这个官我绝对不能做。如果你真想笼络殷家的话我会写信给我哥哥,让他派一个人过来。”

    殷去寒这么说,也让高俊真的犹豫了。确实,将一个女性安排在中枢里面确实显得不好。白卉是医院院长,而且在医疗系统内颇有威望,其间到还可恕。可是殷去寒长期在外地做生意打拼,在根据地内几乎没有人望,乃至于山东军民大多数都不知道殷去寒是何等人物,只知道高俊与她关系匪浅,两人似乎打算成亲。

    在这种情况下,好事者还不知道要编出多少闲言碎语来,确实,高俊在制定官制的时候欠考虑了。

    “试想,如今你对蒙作战屡屡大胜,威名日盛,智能之士无不景从,负才抱艺之士都往齐州来,想要一展本领,可等他们前来,却看见一女子寸功未立,就忝列集贤,岂不令人寒心,道你高俊重妻妾轻贤才?”

    “只不过这样的话又要委屈你了。”高俊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知道,殷去寒不是那种整日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高俊也不希望她彻彻底底变成花瓶,但是如今集贤院进不去,他暂时也想不到让殷去寒去干什么。“因为我的事业,倒还妨碍了你出去做事。”

    “俊,你这样说是不对的,抗蒙不是你的事业,是所有人的事业,在这点上你可一定要明辨是非,不要被一时的声望迷住了眼啊。”没想到一说这句话,殷去寒突然严肃起来,直直的盯着高俊的眼睛:“现在有这么多胜利,是根据地的五百万百姓,太平军的两万将士共同挣出来的,抗蒙这份事业里面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份,也包括我。

    高俊,你确实是整个事业的头领,因为你最坚韧不拔,可是千万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今天你把我安排到这个位置,我吓得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心里想着:天哪,高俊在想什么?他真以为他随便做点什么事,全根据地上下都无条件支持了吗?这可太可怕了。

    我知道,俊,你不是出于私心,你一直想让女***,让她们走向外面去有自己的事业。但是你不应该从我开始,从一个对根据地还没有什么贡献的女商人开始。”

    这话说的高俊不只是惊讶而已,已经是感动了,让殷去寒非常诧异,高俊居然立刻整理衣冠,坐到殷去寒对面,并且深深下拜:“去寒,今天要是没你这些话,我还在梦中,抗蒙确实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业,绝对不能不顾及士庶,为所欲为。”

    “哎呀,别搞得这么神神鬼鬼的,我就是那么一说。”殷去寒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过要说起来,我确实也该继续出去做些事了,高俊,我想继续出去营商。”

    “说吧,你想怎么办?”

    “现在根据地在南方已经有了贸易网络,但是在北方反而不足,尤其是在河南,我们殷家从冀州退往开封之后,也重新考虑了在河南的布局。现在官家在河南重新布置了一批县令,大多数声名不错,可以合作。我知道根据地内本身就有不少河东俊才,与官家安排的这批县令关系莫逆,倒不如利用这个关系,想办法穿针走线,让各县与我们签订协议,成立商社,转输河南的物资到山东来,互通有无。”

    “去寒,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高俊很激动。

    “别说这个了,这次我带来一个女人,她非常想见你,而你想不想见她?”

    高俊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真不知道这县主是搞什么鬼,我现在都不敢跟完颜珣说,要是让他知道他的宝贝侄女在我这里,不得把我拉回开封去当小黄门?”

    “人家千难万险来了,当真不见?”

    “不见,不见,见面就是伤心,我还要立刻把她控制起来,然后趁着潘正去陕西路过开封的时候,将她五花大绑带到开封城内,顺着王府外墙往里一丢,之后怎么解释,让她自己去定。”

    殷去寒一下子笑出声来,但随后神色恢复了正常,还叹了口气:“我还小的时候,父亲让我去读书,但母亲却总不乐意,说女子读书越多,以后的日子越不开心,现如今我确实体会到了,也许县主就是素日读书过多,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来。”

    殷去寒一句话就击碎了高俊,他略微沉下头:“男人们也一样,不读书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人,自然很容易满足。算了,不要让潘正把她带回去了,先把她安置好,有时间的话我会去见她的。”

    统一的根据地政府成立了,在齐州召开了盛大的宴会,现场宾朋满座,主客尽欢,根据地内锣鼓喧天,都在庆贺元帅府的成立,毫无疑问,高俊的官升得这么快,跟着他干事的百姓们也一定有好日子过,官员们也一定有好前程。

    但是却很有一批人开心,潘正还能勉强笑一笑,廖法起只喝闷酒,而另外几个人更是心事重重。

    既然朝廷都已经给了这么大的面子,高俊再也不能拖延了,喝完这顿酒,潘正马上就要走。

    高层军官们怎么想的,士兵们并不知道,但他们都把这件事当成了分家,被分出去的军兵们心里面有怨气,虽然说潘郎君也很好,但是怎么就这么分家了呢?而留下的军兵们则议论纷纷,琢磨着潘郎君是不是想要独自奔个前程。

    而对于潘正来说,他早就已经发誓效忠,即便是送到了陕西最西的地方也绝不更改心意,但是如今这种情况,怎么在陕西保持太平军的独立完整,并且在扩张后依旧能够忠于山东,成了让他万分头疼的问题。

    在大家都十分忧虑的时候,王浍偷偷去找了高俊。

第二十四章 天净沙(下)

    一盏油灯,两个人在几案两边对坐,高俊显得心事重重,而王浍已经大概猜到他这位恩主在想些什么了。

    “郎君,此番潘将军去陕西,自此两军相隔千里,协调多有不便,万一出些什么状况,郎君可曾想过后果?”

    “当初派遣上将去各处就是你的意见,怎么现在还来问我?”高俊没有好气,他知道王浍已经想通了所有关节,这是故意在吊他的胃口:“潘正对我忠心耿耿,我与他相知相信,他是不会背离我的。”

    “潘将军当然不会被离您而去,但是谁没一个山高水长之日?就算潘将军忠心耿耿,手下的三名统制也未必,三名统制对您毫无二心,手下的指挥和军使呢?”

    高俊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上:“这么说的话,我还真要和王先生好好聊一聊了。”

    “郎君,实话实说,如果咱们不打出去,只靠山东是死局,河南不可控,陕西不可控,辽东也不可控,蒙古人可以肆意侵略,就算咱们保得住山东,也难以打去河北,等到蒙古人征服中国其他各处,难道还怕压不死一个山东吗?”

    “没错,这也就是我为什么非常支持先生的见解,纵然是冒着风险,也一定要向陕西和辽东发展。这两处不比河北平原,还有多方势力可以利用,如果发展的好,可以四两拨千斤,创造出不亚于山东的环境。届时三方齐上,蒙古人困在河北河东,形势就大为改变。”高俊也在阐述自己的意见,当初王浍给他勾勒的那幅争天下的图景,到现在还记忆犹新。“这也是先生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时候先生就没想过我派遣大将去千里之外,有可能遭遇背叛吗?”

    “其实还没到山东的时候,老夫也曾经想过如何争夺天下,但却不是这么想的,当时我还希望郎君能够亲自前往辽东,收拢女真,效仿当年武元皇帝南下。然而,当老夫来到根据地之后,心里的意见却产生了变化,才有了我与郎君所说的那副争天下的途径。”

    这可让高俊感兴趣了:“哦,不知道先生在根据地看到了什么,突然改变了心里面思考已久的方略呢?”

    “我看到了变化。”王浍的重音全在后两个字上:“高郎君,你先听我说,郎君在山东的变法可谓惊世骇俗,以后是不是也要推广到全国?”

    “是又如何?”

    “高郎君深黯变法之道,给变法得利的人发起武装,让他们保卫变法之成果。哪怕高郎君你现在就——哈哈,原谅老夫冒昧,那他们也不会就此作鸟兽散,反而还要推举领袖,继承变法。”

    这下高俊完全明白王浍的意思了:“先生说的我已经明白了,看样子先生果然给我找了一个防止陕西有变的好办法。先生先不要说,咱们各自写出来。”

    王慧抽了一张纸,伏笔写了一行字,高俊也同样两个人交换了一下,不由得哈哈大笑。

    “王浍先生说的对,只要我们派人去陕西同样进行改革,就足以支撑我们的军队在那里继续战斗,并且与山东保持着血脉联系。”

    高俊略微低下头,仿佛是在下一个总结:“个人的忠诚太过微弱,领导的威信也并不可靠,军队上下的政治系统随时可以转换方向,但是从整个社会基层发生的结构变动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新生阶级的政治诉求也不能轻易被扼杀,只要山东的百姓和陕西的百姓有相同的政治诉求,太平军们就永远能够走到一起,黑旗就能打得久。”

    “老夫也略通经史,古往今来,军队往往依靠领袖的微信所维系,以地域和血缘作为纽带,最宽泛者,便是以‘诛无道’和‘攘夷’作为号召,可是郎君的军队却是依靠上下的改变,唉,我形容不出来。”

    “这叫社会改革,就是改变过去人与人的关系,塑造新的关系,原本在上面的人要往下走走,原来在下面的人要往上爬一爬。而如果有人不情愿的话,我们就要结成军队,强迫他们这么做,这就叫做革命,周革殷命。这就是不可改变的,只要在陕西进行了改革,那么陕西和山东就有同样阶层的人有类似的追求,由他们组成的军队也就是天然的盟友,就算我与潘正素不相识,这两支军队也会并肩战斗。”

    明明是嫉妒大逆不道的话,但是两个人却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笑的还有点猥琐。

    潘正在出发的时候,身边不仅仅有三个营的军队,还有高俊在王浍的建议下精心抽调的三十多名干部。

    潘正刚刚去陕西,只占据一州之地,这些干部等于是都要被降级使用,但是毕竟是王浍精心挑选过来的人,脑子不傻,现在来看,陕西是一定会开辟出一个大根据地来的,以关西五路之大,还怕以后没有发展?

    在行军的队列之间,高俊亲自送别潘正,两个人还在话别。

    “我原本以为朝廷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当临洮知府,没想到竟然只是个忠顺军节度使兼兰州管内观察使,寒碜了。”

    这一点上,确实是高俊和潘正始料未及的,潘正被封为天水公,位置一点也不低,但是所受的实职却是一个节度使。而且并非是早有的节镇,而是刚刚由兰州升置,潘正到任后才会正式开衙,而下辖的支郡也只有一个会州而已。

    “朝廷当然不会信任咱们这些人,郎君放心,到了陕西之后我会想办法开展工作,兰州下辖四县,临近西夏吐蕃与南宋利州西路各州,我会想办法在其间转圜,开辟陕西根据地的。郎君请……”

    “别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的心思我都清楚,我对你的情谊你也应该明白。路经开封的时候去看看李朱罗,向她讨教一下有关西夏的问题。到了关西,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高俊有些黯然:“说起来,倒是我对不住你,你也知道山东这边缺人手,白卉和杨妙真一个都派不出去,不过你放心,等到明年,最迟到后年,我一定会把她们送过去的。”

    潘正微微笑了笑,攥住了缰绳:“等到后年的时候,郎君,说不准咱们都已经北伐成功,骑着马,在中都城内的大道上相见了。至于卉和妙真,她们留在这里更好,就算要调到陕西,也望郎君看看她俩同意不同意。”

    “你呀,难怪漂亮女人都喜欢你。”高俊笑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彦真,咱们就此别过,等到胜利的日子再相见吧!”

    潘正所率领的太平军——现在应该叫忠顺军了——已经渡过了大河,升起了新的旗帜,太平军斗争形势发生了新的巨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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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晚金介绍:
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
是在一片古佛青灯中昏昏然的大理天开七年;
是陷入战争泥沼里的西辽天禧三十四年;
是四分五裂的吐蕃第四个绕迥的火兔年;
是笼罩着武人政治阴云的高丽康宗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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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年最重要的是蒙古太祖六年!宿命啊,很快,那个人的皮鞭将会拷打整个世界,鲜血注定要浸透欧亚大陆。然而,不屈的怨灵将两个年轻人送来这个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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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改变天下的宿命,要么死在宿命的洪流前!”颠覆晚金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颠覆晚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颠覆晚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