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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边郡箭手     颠覆晚金txt下载     颠覆晚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章 忽闻叠鼓一声飞(上)

    “他们倒是也不嫌热。”听完枢机曹的军情汇报之后,高俊有些悻悻的说。

    根据最新的侦查动向,木华黎确实已经来到了德州,似乎开始筹划着再度进攻山东的计划。此番他带来的是六千名精锐的蒙古骑兵。再加上跟随他在河东河北战斗过的各路伪军,总人数应该在两万人左右。

    “这些汉军将领有移剌秃花、石抹也先、石抹孛迭儿、田雄、攸兴哥、石天应、李守贤、何实、刘世英等人,这次张柔也来了,这个叛徒,在河北可害了好些义军!”孙庭继续做着介绍,大家频频点头,有关张柔在河北背叛的事,近些日子来,根据地也掌握了比较完整的信息。

    苗道润作为河北义军领袖,先后收复五十余城,也受到了开封朝廷的嘉奖,然而苗道润不幸被刺杀,河北收复州县出现了短时间的混乱,随即主要兵力被一分为二,东面的张柔拿了大头,西面的靖安民拿了小头,朝廷立刻也给这二人加封官职,让他们继续苗道润的事业。张柔也很卖力的攻打叛徒贾瑀,成功的为苗道润报了仇。

    然而令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张柔随即在一场小规模战斗中被蒙古人俘虏,然后就顺势投降蒙古——坐拥数万之众的大将居然被敌人的一支小部队活捉,然后几万人俯首称臣,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直到现在,高俊都认为,恐怕是张柔早有反心,只不过是借此机会而已。

    无论事情真相如何,黑化强一倍的张柔随即打飞了靖安民,又挤垮了王福,把张甫逼进信安县的河沟里,河北的抗蒙形势一下子全面崩盘,涿州刺史李全驴以及何伯祥兄弟先后被蒙古或杀或捉,随即武仙也投靠蒙古,至此河北全境几乎被蒙古完全平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高歌猛进的蒙古人在山东踢到了铁板,在整个冬天的战争当中损失巨大,对河北的控制也松动起来,武仙在后方再度横跳,赵永也杀入清沧,河北形势再度陷入胶着。

    现如今,铁木真已经回到草原,留下部分部队去追缴武仙,而原来一直在河东作战的大将木华黎则率军归来,对付山东的高俊。

    “河北这群人去年打不过我们,难道换征讨河东的这伙子人来就可以了?”韩武平率先发言:“经历了去年冬天的一仗的大起大落,现在弟兄们心思很一致,蒙古人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郎君下令,大家必然敢效死力,就像郎君所说的,今年夏天蒙古入侵的力度,必然远远小于去年冬天!”

    “蒙古人不顾兵家大忌,在夏季征讨山东,说明他们心思大乱,非常急切。”王浍是在场的人中少数从来不穿甲胄的人:“此番我军有五弊,也有五胜。”

    “请王先生一说。”

    “第一弊乃是兵疲,我军连番遭遇大战,今年春季又刚刚完成对北部六州的反攻,到现在为止也才休整了十几天,将士疲惫,不堪再战。”

    大家都点点头,这也是大家比较担心的事情。

    “第二弊乃是地弱,去年冬季的作战主要发生在梁山水泊和鲁南山区,这里山高林密,峡谷纵横,又有多处高岗可为我所用,我军自然可以层层设限,逐步撤退。可如今要保卫的乃是北清河以北各处平原,这里四野坦荡,骑兵往来毫无阻隔,地利在黑鞑。”

    负责修建屯兵堡垒的工兵指挥任福似乎有话要说,但是高俊示意他不要发言。

    “第三弊乃是势弱,到今年春季为止,我军胜兵一万七千余人,但是刚刚分兵,潘将军带走了七千名劲兵,我军只剩下一万人左右,不足对手的一半。而在五州刚刚征来的新兵还不足以使用,至少要等两三个月才能上阵。我军现在的兵力较少,这也是一大弊病。”

    “第四弊乃是食乏,我军现今粮草也不充足,由于敌军大肆烧杀,目前北部各州百姓嗷嗷待哺,我军粮草都要从鲁南山区转输,费时费力。”

    这句话也是真的,尽管拿下了北部各州,但是府库早就已然一空,严实很狡猾的把绝大部分粮食都藏到了自己的老家博州。

    因而高俊虽然拿下了五州的土地和人民,但是却必须加大投资才能维持这些地区居民的生存,到明年才能让它恢复原样。今年一整年,富庶的北清河两岸几乎都只能被高俊养着,而不能供养高俊。

    “第五乃是心迷,自从分兵以来,营中将士议论纷纷,生怕还要继续分兵,不能用心作战。去年冬季反攻之后,又有不少人心生骄横,觉得黑鞑不过尔尔,恨不得今年就冲过河北,明年就打到草原,此等人有害之甚。”

    这句话说得在场不少人有些不大自在。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心思在军队中确实存在,尽管高俊在报纸上连连发文,但是全军的思想依旧不大统一。

    说完了丧气话,自然还要转头说些好话。

    “第一胜乃是时胜,夏季用兵乃是兵家大忌,黑鞑多垢腻不洁,夏季出征不过月余必生瘟疫,战马也贫痩,难以驰骋。”

    “第二乃是气胜,我军自去年来屡战屡捷,纵然后退,也总能大量杀伤蒙军,因而兵马有敢战之心,士卒无反顾之念,而敌军自河东远道而来,去岁又屡遭败绩,士卒士气低沉,不能持久,稍有挫折,就生退意。”

    “第三乃是器胜,敌军有铁骑上千,一遇喷火枪,则铁蹄难施,敌军有甲兵数万,一遇一窝蜂,则横尸遍野。军兵久经训练,善用此等火器,再加上盔甲精良,军器锋利,蒙古人又如何能胜。”

    现场已经有人低声笑了出来,从去年秋季作战开始,太平军虽然损失了不少人力,但最终获得了胜利,缴获盔甲如同山积,正军们都发放了护肘和片甲铁靴,高俊念叨了两年的正面甲也正在紧张制作之中。

    “第四乃是势胜,现如今河北形势大乱,黑鞑还要回头去平定武仙等人,在山东有心无力,就算木华黎造化,打赢了几仗,一旦河北形势有变,也不得不退回去,而我军内部稳定上下一心,敢与敌人拼到一兵一卒。”

    此时大家都已经站了起来,而王浍也点出了最后一点:“敌人胜利了,也就是再多加一点战功,而我们要是失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最大的一胜就是高郎君坚韧不拔的意志,既然有高郎君在,我们就应该忠诚不二,完成各自的任务,有郎君在,这场仗是输不了的!”

第二章 忽闻叠鼓一声飞(下)

    “郎君,你下命令,我们执行!”冯达第一个跳起来,解下自己腰间的佩剑举了起来,在场的其他将领立刻纷纷效仿,解下自己佩剑的带子,然后握住剑鞘,把剑高高的举起,就像是士兵敬礼的时候举起自己的长枪一样。

    高俊被吓了一跳,冯达继续高呼:“为带来了胜利的高郎君,三呼万岁,万岁,万岁!”

    气氛很热烈,但是冯达有些沮丧的发现,高俊似乎没有那么高兴。

    高俊倒也并非是对此特别反感,相反,这么多颇具能耐的军将对他俯首帖耳,忠诚不贰,其实他心里是很得意的,但是冯达的方式让他隐隐的有些担忧。

    当天下午,高俊前往医院看望了伤兵,现在的情况尚好,轻伤员正在痊愈,重伤员等待分配,一名掉了个膀子的军兵看到高俊后特别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他们正憧憬着在济南开一块好地,然后继续凭力气干活吃饭,那样的话走在路上也能挺起胸来。高郎君说过,荣军农场还要多办几个,眼下终于解放了这么肥美的土地,估计会在这里建设新的荣军农场。

    “放心吧,一早就给你们安排的明明白白,到时候还要你们在这里种菽豆呢。”高俊尽可能的安慰荣誉军人,事实上他心里也不好受,现如今对于残障人士能做的还是太少太少。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外面有一阵拉拉扯扯的声音,让高俊好生奇怪,正要派傔从前去看一看,吵闹声便已经过来,一个年纪轻轻的民兵挣扎着要过来见高郎君,而外围的军兵们正拦着他。

    “让他过来吧,他有什么事?”高俊让军兵们放那个年轻人过来,而傔从们已经偷偷的握紧了武器。

    那个人走过来,他的面貌让高俊强烈的想起了一个人,但是短时间内还没有意识到。

    “小伙子,你有什么事情?”

    “见过高郎君!”那人没有回答高俊的问题,反而突然正面抱拳施礼,给高俊深深俯首下拜。

    “好,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何一定要来见我?”

    “郎君,我想当兵!”

    “这好办,我看你这身衣服,应该已经是民兵了,跟你们都的书记说,他会发给你几个表格,填写好之后再写志愿书,然后就可以到军队里来接受考核。我看你身体条件不错,好像也是个练家子,应该很快就能入伍。”

    “郎君,这不可能的,他们不让我加入军队,因为我父亲已去世,而我又没有兄弟,而且老母尚在。”

    “那你不好好回家侍奉母亲,怎么一定要上战场拼命?”高俊此时灵光一现,仔细盯着他的脸:“你是柳园?”

    那人一听自己的名字,立刻再次俯首下拜:“蒙高郎君挂念,我就是柳园。”

    高俊连忙上前两步,扶起柳园:“你父亲是太平军的大英雄,一生忠勇为国,老年又毁家纾难来到山东抗击蒙古,他牺牲,让我们都很惭愧。”高俊当初在两军刚刚聚义的时候,曾经在柳充国的介绍下见过他这个儿子,但是当时没什么印象,刚才情急之下没有认出来,这让他自己又感到有些惭愧了。

    “家父愿意从南家来到北国抗蒙,自然已经是以身许国,只恨我年幼无用,不能上阵杀敌,为父报仇,只求高郎君能稍开恩典,准许让我参军入伍。”

    这下子高俊可为难了:“可你既无兄弟又无子嗣,万一在战场上有个差错,让我怎么跟你的母亲交代呢?等我死后又怎么面对你的父亲呢?”

    “荆内已经有孕,或许可添一男丁。”

    “原来你已经娶妻了。”高君有些惊讶,因为,这个年轻人大概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那你也要等夫人生产之后再来啊。”

    “郎君,我报仇之念如鼎镬煎熬不止,恳请郎君让我入伍吧。”

    高俊给了陪同他视察的胡光祖一个眼色,然而后者却完全理解错的意思。

    “郎君,此人孝心至诚至善,希望郎君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参军入伍,上阵杀敌,以报家仇国恨。”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感动了,纷纷劝高郎君接受此人。

    “好吧,好吧,就算你能加入。”高俊可是被胡光祖气得够呛:“但我事先和你说好了,到战场上不光要奋勇杀敌,还要爱惜自己,你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差池,我要生气,还不给你们家发抚恤金!”

    这小子听到高郎君说同意之后,一下子脸上就笑开了花,直接伸出手来:“请借郎君的弓箭战马一用。”

    “好啊,让我看看你骑射的本领如何。”

    医院的边上也有一处校场,几个人赶紧临时立了一块靶子,柳园全副披挂上马奔驰,拉得弓如满月,即刻一箭放出,然而却稍微偏了一点,没能射中在靶子上,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叹息。

    但是柳园面不改色,策马返上奔驰,仿佛是在逃跑,突然又反身射了一箭,这一箭射中了靶子的边缘,随即他兜马回转,迅速的放了第三箭,这一箭倒是正中靶心。

    “不错,已经不错了。”高俊知道骑射并非易事,一般来说,能在四五步之内射得很准就已经不容易了,而柳园的最后一箭距离靶子有八步之远。

    骑射不等同于步射,在颠簸的战马上几乎没有准头可言,郭延嗣步行射箭,能在上百米的距离内射中一个蜡烛,但是最好的骑射手也未必能在三十米内射中一面铜锣。

    “第一箭放空,你难道不害怕吗?”柳原回来,下马向高郎君行礼,高俊问他。

    “并不害怕,我知道郎君是内行看门道,不会因为第一箭脱靶就认为我弓马粗疏的。”

    “年纪不大,胆子倒是真不小,我现在可后悔让你进入军队了,你肯定是要去冒险的。”高俊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柳园和他的父亲完全不像,刘充国谨小慎微,做事老成持重,而柳园心态特别良好,一般人第一箭不中就要心里发慌,可他还能厚着脸皮连射三箭,在心态上倒是很适合加入太平军。

    “可是有的人,虽然射箭很准,心态却完全不行,耳朵根子太软,做事又缺乏果断,平时练兵就已经效果不佳,到战场上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带领全军前进。”高俊在心里面想起了郭延嗣,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第三章 身后身前事莫猜(上)

    如果要问蒙军当中哪位百户最勇猛善战,那恐怕能推出十几个答案来,大家都众说纷纭,但如果要问,现如今哪个百户最倒霉,毫无疑问就是撒察别乞。

    作为一位老百户,积累的战功也够多了,但是就是缺乏让他升到千户的那么临门一脚,每次都是打到关键时刻上头军队溃败,连带着他也受到处罚。

    这次就更妙了,刚刚抵达燕京,也古王爷就病倒了,撒察别乞百户和他的军马因此留在燕京一带暂时停歇,结果赶上木华黎率军从河东归来,为了补充兵力,也古等人商量之后,又让撒察别乞跟着木华黎再度南下。

    一年之内打两次山东,这可以说是够倒霉的了。蒙古人已经不愿意提起山东,更害怕说起高俊,部分迷信的人甚至直接用那个人来指代他。

    不过,木华黎正需要一位对高俊有所了解的人过来帮助他,撒察别乞这位百户几次承蒙召见,向木华黎汇报了以往的战况,并且详细的介绍了高俊的战术战法。而木华黎颇为看重这个老实肯干的百户,派人去草原上,要为他请一个千户的职位。

    “从以往几次交手来看,高俊最大的特点在于其坚韧不拔的意志,像是一条瘸了腿的老狼一样,虽然行动不便,好像是败局已定,但是凭借着自己的耐心,总是能捉到心仪的猎物。”

    手下的将领们连连点头。

    “但是他也有他的短处,去年冬季,大汗已经烧毁了他的粮仓,汉人是以他们种在地里的狗尾巴草为食的,而这草要长上好几个月才能成熟。所以今年春季他一定比较缺乏粮食,就算是能挺过春季,如果秋季的收成不够的话,也挺不过今年冬天。”木华黎终于开始安排他对付高俊的策略:“今年夏季的作战要稳扎稳打,不求彻底击败高俊,而是要占据肥美的北清河两岸,让他无法耕种这些土地,等到秋季的时候再派出军队四处扫荡他的领地,收割他的粮食,那么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我们再去山东,就能看到地上倒毙的上万具饿殍。”

    大家听明白了木华黎的意思,都纷纷点头,以此之际可使齐人疲,到时候,灭掉高俊就毫不费力了。

    “第一阶段,要赶走高俊在北清河以北的军队,这一带都是平原,驱逐山东的步兵难度不大。然后我们要牢牢占据北清河以南的一座城市,这座城市应该是济南,只要占据这座城市,那么整个北清河南北都在我军的兵锋之下,之后我军就不会继续前进,专心守卫济南城,让敌人哀叹去吧。”

    可以说,木华黎提出了一个最佳方略,那就是通过连续的劫掠使得山东疲弊,而蒙古主力趁机完成对其他地区的征服,等到山东发生饥荒和内讧的时候,再想办法猛的打进去。

    这个办法是具有可行性的,前提是铁木真去年烧掉粮仓那件事是真的,否则的话,这个策略其实在一两年内对于太平军都缺乏实质性的影响。

    不过高俊已经不打算搞什么欺骗了,这次一定要把敌人狠狠的打回去,让军兵们坚定信心,掩护陕西和辽东两翼的发展。

    在木华黎踌躇满志的同时,太平军中也在流传一份赏格。

    元好问副主席的家乡秀容县在前年被木华黎攻克,随后惨遭屠城,十余万人罹难,元副主席的哥哥元好古也死于此事,高俊已经向全军发出赏格:能够生擒屠杀的黑手木华黎,赏银千两,一等授功,军阶超迁三等;能抓住屠杀的直接指挥者带孙、萧查剌者,赏银五百两,二等授功,军阶超迁两等;能抓住屠杀的直接参与者,被列出名字的十余名蒙汉军将的,赏银二百,三等授功,军阶升一等。

    按照现在根据地的物价,十两银子就足以在济南乡下买一栋好宅院,一两银子可以买一头小猪。这赏格是大家这辈子都未必能挣到的钱,军兵们全都心动了。

    现如今的高俊有的是钱,当然开得起这么高的赏格。拿下北部五州之后,又成立了山东东西路军民元帅府,由翟呈信主导建立司法院。虽说主要任务是掌管司法,但那是一个长期性的工作,就目前而言,东院的一个主要任务是立刻追查战争中的汉奸恶霸,并且将之绳之以法。

    在这个问题上,高俊直言不讳,直接将这个任务定义为报复,就是要让为蒙古人服务的人付出惨重代价。就在这十几天内,军兵们已经查抄了大小人家二十余家,所获得的财富相当一部分用来赔偿被他们迫害的人,但是充公的数量也依然可观。

    报纸上每天都有新的案例报道,这是高俊在想办法调动军兵的情绪,十几天的休整不足以让他们的体力变得充沛,但是十几天的宣传足以让他们的精神更加坚韧。

    根据地的妇女儿童们得到了一个新的赚外快的机会:帮助太平军制作盔甲。去年冬季的战斗中,太平军缴获了很多蒙古人的盔甲,其中合格的被挑出来,让妇女们把他们破开,重新编成符合太平军要求的样式。

    这项工作很适合手巧的妇女们来干,她们先是一点点解开蒙古盔甲的皮绳,然后手脚麻利的把甲片重新编成一起,制作出太平军急需的正面甲。

    报酬是以粮食和布匹结算的,其实干到最后,孔元政、张红河合计了一下,给予的报酬其实略低于妇女们自己养蚕纺布。

    事实上,精明的农民们早就发现了这个情况,然而没有人抱怨,也几乎没有人要求增加工钱,甚至还有些人将说出实话的村民扭送到当地的机关,说这些人破坏抗蒙大局,诋毁高郎君何先生。

    大家心里都知道,眼下忙忙碌碌做的这些东西将来是要挂在她们丈夫和儿子的身上的,现在做得越结实,之后打仗的时候他们丈夫儿子回来的几率越高。

    无处不在无微不至的各类商业机构和管理机构真正的将根据地的人民团结成一个整体,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小家要保,大家更要保。

    高俊回想起初中的时候第一次看《七武士》,虽然面临着强盗,马上就要打进门来,把全村的粮食都抢走的困境,村民们依旧因为一点点利益而表现的极度自私,甚至于互相拆台,险些酿成村子被攻破的惨祸。这不是日本人道德败坏,而是在明清时代整个东亚极度内卷的小农社会的缩影,不过现在还有机会补救。

    在思想构建的过程中,退伍军人们表现得尤其重要,在审视这些先进事迹的时候,高俊和何志也冷不丁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第四章 身前身后事莫猜(下)

    “当初路哲犯下巨大的错误,但是不能说我们没有责任,他一个刚从农村走出来的年轻庄稼汉,懂得什么军事保密,这方面我们没有强调,也是我们自己的失误。一个大好前途的军官不得不退役,既是他个人过失的惩罚,也是对我们错误的惩罚。”一想起路哲,高俊的心情就有些抑郁,本来这个人是有大好前途的。

    根据汇报,路哲刚刚回到村里的时候,也一度意气消沉,村民们都议论纷纷。但是情况很快出现好转,王僧奴等人休假回家的时候,还是要第一个拜访路哲,口称老兄,村民们也逐渐放下过去的心思,开始重新接纳路哲。

    在去年冬季的军事行动中,富有军事经验的路哲被村民们推选,带领他们尽快按照高郎君的指示躲到梁山上,这似乎让他重新找到了过去的感觉,这项任务被他完成得很出色。

    突如其来的变化给了他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路哲突然发觉,自己虽然又变回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但是过往的经历已经给他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不能任由自己这么消沉,也不能忍受无所作为。这是利用自己在军队学到的那些东西改变村庄的时候了。

    据说,路哲要参与下一届社正的竞选,当地的机关也已经批准了。现在,包括路哲在内的退伍军人们在乡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尤其是战胜过去的不正之风,帮助打击不孝父母、弃婴溺婴、赌博、包办婚姻(显著不合理的那种)等情况。甚至于某些县的退伍军人会们还成立了专门的基金,用于救济那些贫困到要卖儿卖女的人,为他们提供低息贷款。

    退伍军人们所看到的乡村不再是他们过去所依恋的土地了,牧歌依旧,炊烟依旧,让他们感受到这片土地与他们的血肉联系,但是成群的在泥塘里面打滚的孩子、麻木的只关心家长里短的妇女,经常出现的暴力事件,各种各样的私刑,以及触手可及的贫困,让他们真正的意识到自己家乡的不圆满。

    当他们跟随军队走南闯北,从中锻炼自己的能力和集体意识,并且见证了许多富饶美丽与奇迹辉煌之后,他们突然萌生了改变自己家乡的想法,这是许多退伍军人们都在想的事。

    高俊没有过多干预路哲的情况,他也想知道路哲以后的情景会怎样。现如今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去做,蒙古人的军队已经离开德州,向南进发了。

    他们选择的时机很不巧妙,在经过连续二十多日的艰辛劳动之后,工兵们成功的在江北建立了七个巨型屯兵堡垒,每个堡垒都能容纳上千人,并且支持两三百人同时在堡垒城头上作战。最大的一个堡垒能容纳两千余人,还能养四百匹马。

    堡垒的马面女墙一应俱全,只可惜这项工作进行得太急,堡垒谈不上特别坚固,一旦遭遇有经验的攻城部队猛攻,还是有破损的可能的,不过这已经是工兵们最努力的结果了,事实上高俊也不可能奢求更多。

    这方面也少不了玄空法师的精心指导,作为佛教界和工业科研界的双重代表,玄空法师也入选集贤院,而且是高俊的亲信人物。

    他尽心尽力的做完了有关堡垒的一切设计工作,工兵们也在他的指导下得以省时省力的完成工程,这也让高俊对玄空法师再度刮目相看。在二十天内起了七个堡垒,当初北宋要是能培训出这么一批工兵,说不定真的能用堡垒流推平西夏呢。

    然而当高俊表示谢意的时候,玄空法师却显得有些冷淡,反倒是询问高俊什么时候能让法机回来。

    “现如今法机还在疗伤,等到他痊愈之后,会把他送还的。”这个问题让高俊想起了契丹公主,有的感到有些神伤。

    然而此时更加郁闷的是工兵们,累死累活干完工程之后,他们又接到了新的任务,在北清河上架桥。

    这下子工兵们彻底愤怒了,感情这活儿干起来还没完了。他们刚刚撤回来就听说了消息,蒙古军队已经南下,太平军各部主力进驻城堡,和敌军已经开始交战了,而这个时候工兵却在后面架个桥,桥,桥,狗脚桥,我们要上战场,我们要痛击敌人!

    工兵们很快掀起了广泛的不满浪潮,停止工作,要求上战场。

    任福也不去弹压这种反抗了,恰恰相反,他也一同参与质问:做军兵的时候,我军表现不比其他任何一个旗差,为什么现在却让我们来做什么工兵?

    高俊让韩武平去处理这件事,后者倒也不忙不慌,要带着工兵们去北清河看一看。

    士兵们还余怒未消,跟着韩武平到了河边,这才不由得惊呆了。

    北清河原本是有一座浮桥的,蒙古人在撤退时烧毁,现如今只剩下一点遗迹,而在河流两岸,则是密密麻麻的人和堆积如山的物资。

    南岸是无数的粮食米豆和军器被服,因为没有桥,只能用船一点点运过去,尤其是衣服怕水,河南岸的民工们想方设法的用油纸将之包好,然后送到北岸,拆开封装之后堆放整齐,再划船回来,包住下一批衣服,工作进行的非常慢。

    而在北清河北岸是大量要调动的部队和各类伤员,同样是因为河上没有桥,伤员们运不下来,民兵们跳进还带着春寒的河水,将担架高高举在头顶,趟着水将担架送到船上,河南这面的民工也同样要跳进水里去,把担架接过来。

    工兵们看得目瞪口呆,被眼前的情景深深震撼了。

    “看到北岸那些人没有,蒙古人的骑兵满地乱跑,也就两三天的功夫,他们就能发现河边聚的这些人,到时候蒙古骑兵一来,咱们的伤员就全玩儿完了!”

    工兵们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们垂着头,不知道怎么说。

    “前面有一个战场,但是后面也有一个战场,如果咱们不能及时的把桥架起来,伤兵们都堵在河北,物资全都留在河南,那这场仗就打不赢,前面的战场上,四个营足够了,后面的战场上,全看你们旗的工作。之所以让你们当工兵,不是因为你们不好,而是因为你们很好。你们一个旗在这里,顶得上三个营。”

    工兵们在窃窃私语,任福觉得有些惭愧。

    “我们一定能够迅速完成架桥工作,尽快让受伤的同袍们回到河南。”工兵中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家纷纷赞成,并且一起高呼宣誓:“工兵们将会尽快完成工作。”

第五章 突骑连营鸟不飞(上)

    在北清河以北的一片宽阔平原之上,两队骑兵正在进行激烈交锋,一面是蒙古骑兵,其中一半是真正的蒙古人,另外一半是其他各民族的辅助军。他们的盔甲都相当不错,但是形制五花八门,显然是无数次战斗中逐渐获得的战利品。

    而与他们交战的骑兵装备整齐划一,号令也很严明,在战场上同样敢冲敢拼,他们对马的熟悉程度比起蒙古人来稍弱一些,但是长久的训练让他们在马上的技击毫无破绽。

    正在交战的太平军骑兵除去李铭的那群“铁浮屠”之外,又多出来一群新式骑兵。这群人的盔甲比较接近于前不久收复六州之战时与太平军骑兵交手的伪军骑兵——身上穿戴着短盔甲,并且有用厚毡布制成的外袍,这是用来躲避箭雨。这套防护基本上不会被流矢所伤害,在近战的时候稍有保护力。

    在轻便的盔甲之下,他们使用木质的长长的骑枪,也加上短骨朵或者横刀,同样也都使用弓箭,整体上模仿了国初女真前营骑兵的装备。

    这支军队的成立还要源于李铭的提议,事实上,由于骑兵战术的原因,以往太平军骑兵作战的时候,往往也需要让一部分骑兵只使用轻便的盔甲,作为两翼包抄的拐子马出阵。但是将这种装备轻便的骑兵单独固定为一个兵种编制,却是李铭这次刚刚提出来的。

    前不久收复五州之战时和伪军骑兵交锋,太平军骑兵对对手的战斗力有很深的印象,尽管他们的盔甲远远不如太平军,但是在第一轮对冲中却未占劣势,这让太平军意识到,穿着轻便的骑兵有时候在战场上并不脆弱。

    随后骑兵内部迅速展开了一系列的模拟对阵,事实证明,即便是穿戴轻便盔甲,只要骑兵的规模够,在骑枪对冲的时候丝毫不落下风。

    同样,在骑射和冲击步兵方阵的时候,轻甲骑兵的表现也出乎了太平军骑兵的意料。事实证明,减少盔甲对骑兵战斗力的损失比想象中的要有限一些。事实上,把盔甲去掉之后,最大的损失在于骑兵持续作战的韧性以及近距离接战的能力,而相比于去掉盔甲的性价比而言,这点损失倒是可以接受的了。

    也正因为如此,李铭向高俊提出意见,反正眼下骑兵装备还有不少空缺,倒不如趁此机会组建一支轻甲骑兵,作为太平军重骑兵的辅助,轻甲骑兵也要使用长枪和短兵器,同时具备骑射的能力,在成群结队的行动中也可以负担冲击和驱逐等任务,而在大规模的骑兵接战中作为太平军重骑兵的辅助,利用他们更好的机动性能,完成对敌军的包抄打击。

    大部分骑兵军官都对此表示赞同态度,既然专业人士们都这么认为,高俊也迅速批准了这一方案,同时还肯定了骑兵们能够自主进行战术创新的举动。

    这个新的兵种被定名为通用骑兵,这个名字有些名不符实,太平军轻重骑兵都能承担各类任务,都属于通用骑兵,不过考虑到新兵种是介于轻重骑兵之间的,定这个名字倒也不算突兀。

    一千名蒙古骑兵和将近六百名太平军骑兵战成一团,太平军骑兵极度的遵守纪律,他们排成紧密结实的队形,几乎是骑墙冲锋,只要命令的旗帜发出信号,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相比而言,他们的对手是熟练的战士,蒙古人的军官们不用下达具体的指导,只是粗略的让他们进攻或者防守,这些人就几乎凭借着融入骨髓的本能巧妙的战斗。

    人数更少的太平军骑兵逐渐的处于下风,将领下了命令,他们立刻散开撤退,蒙古骑兵想要追击,但是又被不远处的太平军步兵所阻隔。

    这群该死的步兵一点也不害怕骑兵,反而用他们手中的长枪和喷火枪迅速挫败了蒙军骑兵的攻势,而刚刚的战斗已经让蒙古骑兵们很累了,撤走的太平军骑兵也没跑的很远,在不远处虎视眈眈,考虑到现在情况不佳,蒙古人也选择了收队。

    驱逐平原上的敌军步兵并没有木华黎想象的那么容易,蒙古骑兵固然是如狼似虎,而太平军留在河北的也都是百战精锐,更要命的是他们还修建了七个堡垒,囤积了大量步兵和粮食。

    这些堡垒既是防御的节点,也可以是攻击的出发口,既能阻挡敌军的冲锋和箭雨,同时又可以将自身隐蔽起来,让敌人搞不清每个堡垒里面究竟藏着多少敌军。

    蒙古人派出了侦察队伍,想要绕过这些堡垒去进攻山东,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支军队牢牢把握着北清河的浮桥,可以在河南河北任意机动,就算是绕路渡过北清河抵达河南,还是要和他们遇上的——河南的堡垒更多更大更坚固。

    很明显,太平军赶工期修筑的七个堡垒完全出乎蒙古人的意料,让他们一时间感觉束手无措了,高俊也感到有些得意,此刻他就在最大的年字号堡垒里面,居中调度各路人马,与敌军相应对。

    为了军事通信保密,高俊并没有用数字和方位命名这七个堡垒,更没有使用周边地名,而是采取了诗词编号的形式,他用了宋人的一首词,将七个堡垒分别命名为“稻”、“花”、“香”、“里”、“说”、“丰”、“年”。

    七个屯兵堡垒环环相扣,蒙军想要绕过他们,率先夺取浮桥河口,但是却遭遇了太平军的层层堵截,最后抵达河桥的时候,又遭遇了从河南赶来的太平军步骑两军全力反击,不得不败退。

    无可奈何的蒙古人在堡垒外面气得呱呱乱叫,但是却毫无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在德州打造攻城器材,饭要一步一步吃,堡垒要一个一个打,急攻不得,也只能考虑慢慢啃了。

    原本木华黎打算风驰电掣的拿下整个北清河以北的地区,然后集中兵力攻克济南,现在看来是失算了,就连第一步都进行得如此艰难。

    蒙古人想要偃旗息鼓,先准备攻城器材,但太平军步骑屡屡主动出击,趁夜袭击敌军的营寨,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在四月十五这天,击溃了蒙军石天应部,敌军慌忙逃命,自相践踏,死者数以千计。

    然而也就是两天之后,在另一次出击行动之中,太平军骑兵遭遇了木华黎事先埋伏好的重兵打击,损失惨重才得以脱围。

    两军将领在绞尽脑汁的进行小规模袭扰,与此同时,其实他们也都花了很大的心思暗自筹划新的策略,这是进行脑力的对决。

第六章 突骑连营鸟不飞(下)

    木华黎是战争艺术的大师,所以在这方面他的能力远远强于高俊,几乎仅仅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脑力运转策划对太平军各堡垒不间断的袭击,与此同时,又已经开始构思新的作战方案。

    相比而言,高俊没有这么好的CPU,他是借助了整个参谋部的力量才得以和木华黎抗衡,小心翼翼的运用兵力,并且通过经常性的隐蔽调动来掩盖堡垒实际上的屯住军马人数,这个工作由唐太平来负责。而高俊才得以花时间来想敌军有可能的行动和应对的方式。

    事实上计划进行的很成功,木华黎产生了误判,认为七个堡垒屯住的太平军总人数应该在一万七千人左右,事实上,堡垒内仅仅有八千人而已——六千五百老兵,一千五百名一个月前才刚刚招收的军兵。

    敌人的人数如此之多,让木华黎都产生了一种怀疑,根据伪军们的情报,太平军总人数也不过是一万七千人左右,那么他们把全部兵力都放在了这七个堡垒之中吗?还是在这一段时间内,他们又大大扩充了呢。

    后者是极有可能的,毕竟他们又拿下了五州的地盘儿,逼降了那么多的伪军,自然要将之收编,也许太平军的总兵力已经膨胀到四五万了。木华黎开始苦恼。

    高俊这边,参谋部也在苦苦整理对方的资料,显然,敌军的人数和战前传递回来的情报略有差池,但整体而言并没有大错,敌军的人马不会超过三万人。蒙古骑兵也不会超过一万人。

    这是一支庞大的野战兵团,太平军如果离开堡垒,在平原阔野上和他们对阵激战,没有一丝一毫取胜的可能性。如果不是木华黎错误的判断了堡垒中的太平军兵力,因此没有采用分兵多路突进的冒险策略的话,其实高俊早就失败了。

    在战斗中,木华黎已经整理出了一个思路:敌军兵力众多,而且占据着有利地形,具有一定数量的优质骑兵,各堡垒之间具有互相增援的能力。

    所以,蒙军面对这样的堡垒群应当具有耐心,在德州打造攻城器械之后,集中优势兵力,一个一个敲掉堡垒,与此同时,还要充分调动蒙古骑兵,在野战中打击敌军的增援部队。充分利用蒙古人在野战当中的优势,尽可能的拉扯敌军的步兵,阻止他们的增援,甚至于在野外摧毁他们。

    敌人的堡垒布局非常巧妙,而且敌军的部队也不是完全不敢野战。一旦出现指挥失误,还有可能负责切断敌军联系的骑兵反而会被敌人围困在各堡垒之间,然后被慢慢绞杀,局势的变幻要依赖于指挥者的随机应变,更深刻的因素是双方将领对胜利追求的决心。

    仅就目前而言,这已经是木华黎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案了,当然,此时还面临着一个巨大挑战,他实在是搞不清楚七个堡垒里面敌军的兵力配置。

    这7个堡垒好比魔盒,木华黎可以选择其中一个到两个进行重兵攻打,如果很不幸地选择了高俊重兵把守的堡垒,战斗将会变得漫长而痛苦,而在另一种情况下,假如他攻打的堡垒人数不多,但是附近的堡垒屯有重兵乃至于骑兵的话,如果不加以小心,很有可能被高俊从背后狠狠的捅一下。

    这几天,高俊就像是街头变戏法的魔术师一样,还在不断的调动各堡垒间的兵力,制作一幕又一幕的烟雾弹,让他的对手理不清头绪。

    在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木华黎选择了最靠西的说垒。

    高俊很愿意出钱听听木华黎的决策过程,有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也许每个民族都有独特的气运,在大蒙古国崛起的路程上魔法一样的出现了很多真正的神人猛将。木华黎准确的猜到了高俊最薄弱的堡垒,而且事实上兵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少得多,当攻城器械轰隆隆的拉上来时,整个说垒里面仅仅有四百多名军兵。

    按照参谋部调动兵力的基本原则,每个堡垒至少要有600名负责守卫的军兵。然而,高俊故布疑阵的时候木华黎也在不断试探,双方的计划都只能继续到与敌方接触的一刻。木华黎通过巧妙的兵力变动,迫使参谋部选择了冒险,而这位蒙古第一智将绝对不会放过给对手一个教训的机会。

    仅仅有四百人还不算,守卫这座堡垒的是陈秉彝,高俊手底下最不能打仗的人!

    当攻城部队开到说垒下面的时候,高俊才知道前线出了情况,各堡垒开始飞快的传递消息。很明显,敌人这回是玩真格的,这段时间木华黎看似没头苍蝇的试探中,已经对太平军堡垒之间的人员流向有了相当的估计。

    “这该怎么办?”跟高俊一块守卫年垒的郭延嗣有些发昏,问出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敌军的骑兵已经突破了花垒和香垒之间我军的堵截,杀到了七个堡垒中间,看样子敌军是想阻断我们对说垒的增援。”韩武平已经将刚刚收到的各种信号整理完毕,敌军这回是不动则已,动若雷霆,大有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堡垒的气势,伪军们蚁附攻城,而蒙古骑兵在外围游弋,阻断各路援军。

    各堡垒的守将没有犹豫,得到高俊的信号之后就迅速发起了解围行动,他们以城墙为依托,可以和突入堡垒群中的蒙古骑兵野战,战况相当激烈,从旦至暮,杀声不断,几进几出。

    距离说垒最近的是香垒,守将讹名山律迅速派出轻骑兵前去骚扰敌军,但立刻遭遇蒙军骑兵的强力驱逐,讹名山律想方舍法将这些蒙古骑兵往自己的堡垒附近带,敌军不知是计,追逐轻骑兵的时候遭遇了另一股来增援的力量——李铭的骑兵部队,一下子被打得大败,但是蒙古骑兵的增援部队随即赶到,带孙亲自率军发动反击,双方激战半日,太平军逐渐不支,不得不向后撤退。

    与此同时,另一路援军在张惠的亲自率领下从稻垒出发,绕小路向前进,然而却在一处斜坡上遭遇到了蒙军骑兵队,双方由于地形原因事先都没有看到对方,因而出现了暂时性的慌乱。随后太平军立刻发动冲击,杀伤了敌军十数名骑兵,随后就地结阵,敌军骑兵在外围游荡冲击,但始终攻不进张惠的核心防线。

    在出发之前,张惠让军兵们带了两天的干粮,因此他们决心就地防御,等待时机有变。

第七章 万壑千岩位置雄(上)

    和他们相比,花垒的楼升运气更差,刚出去就遭遇到了敌军,但是太平军齐喊必胜发动冲击,深深的切入到攸兴哥的队形当中,逼迫后者连续后退。

    但是太平军也有不小的伤亡,在连续半天的战斗中也大费力气,不得不回堡垒休整,当天下午,得知张惠遭遇包围之后,楼升又率人马出击,这次又是走到半路上,遭遇到萧查剌的骑兵。

    这群来自河东的骑兵人人头盔上都有着毡绒和翎羽的装饰,契丹骑兵们结成了攻击的楔形阵,十几名技艺高超的勇士狂呼乱叫的在阵前表演着技术精湛的马术技巧,借此来震慑敌军。

    对于一般步兵来说,这种方式非常好用,但是太平军身经百战,见得多了,对于这种非常幼稚的示威方式已经可以视而不见,他们迅速准备武器,结阵防守。

    萧查剌派遣他的骑兵,发动了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也就是俗称的“铁风筝”,试探结果令人欣喜,敌军的长枪手们确实表现不俗,但是站在最外围的刀盾手和盾牌手却显得技艺生疏,尤其是那些俗称“跳荡兵”的自由刀牌手,根本没有表现出精锐应该有的素质。

    “他们就像是羊一样,挤在一起靠长枪还可以壮胆,但是单独出阵的话,就会惊恐不安。”萧查剌显然将战前木华黎的嘱咐全都忘光了,下令骑兵发动一次强力冲击,争取一举摧垮敌军的盾牌手们。

    这让楼升的钓鱼行动得到了圆满的成功,在敌军骑兵靠近的时候,这群不称职的盾牌手突然扔下了手中沉重的铁片,转而拿出了藏在盾牌后面的黄色管子,也就是在半刻钟之后,骑兵们品尝到了BBQ的味道。

    这些伪装者执行了良好的交火程序,轮流点燃喷火枪。火焰一刻都没有暂停,直接烧杀敌军二三十人,另有上百人受伤。

    萧查剌目瞪口呆的看着骑兵们纷纷往回逃,一名年轻骑兵的衣服已经被烧破,盔甲直接贴在皮肤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嗤嗤的声音,升起一股股的烟。

    最惨的骑兵整个人都已经被烧焦,变形的手与缰绳融化到一起,黏在了马背上,而半死不活的马狂叫着拖着一坨肉与碳的混合物四处奔走,所过之处奚人骑兵纷纷躲避。

    太平军长枪手们也趁机发动攻击,大约也斩杀了二三十人,但是这群骁勇善战的骑兵很快恢复过来,脱离了敌军步兵的追击,在外面重新结对,继续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的敌军。

    就在他们两军继续对阵的时候,冯达也加入了战局,他所在的丰垒距离被围攻的堡垒距离最远,所以一直没有参与救援行动,太平军们还是很担心这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但是经过一上午的考虑之后,高俊还是下令让冯达也加入救援当中。事实上这是正确的,强有力的第一营加入是整场战斗胜利的最关键因素,在战胜之后,高俊做过复盘,如果当时不让第一营加入,或者是他们晚半天参加的话,可能整场战役的走向将会大大不同。

    第一营的战力果然不一般,在野战中迅速击败了田雄和李守贤两人,率军在年垒下面经过,随后在里垒附近遭遇了孛迭儿的骑兵,第一营采用了长枪与喷火枪轮番前进的方式,居然将这群骑兵打得节节败退,还缴获了十几匹战马。

    这群人加入战团是狠狠一击,木华黎不得不亲自率领骑兵队与第一营交战。

    冯达就地筑起点将台,登高指挥,军兵四面布阵,可以说是水泼不进,第一营向来是太平军最富于荣誉和使命感的队伍,即便是面对敌军的重骑兵也毫不畏惧,让蒙古骑兵感到非常棘手。

    当天下午,高俊让郭延嗣带兵出击,趁着蒙古各路将领都被敌军缠住的时候,率先共计还包围着说垒的刘世英。

    然而郭延嗣在半路上遭遇了带孙的骑兵,不得不偏离了原本的方向。然而,带孙其实并不是冲着郭延嗣来的,他接到了木华黎的命令,和他一起去攻打冯达。

    偏离了原本方向的郭延嗣却意外的和楼升凑到了一起,遭遇前后夹击的萧查剌不得不后撤,但是逮住机会的楼升下令军兵向前发动猛攻,而郭延嗣虽然没有掌握全部信息,但也见敌即战,下令军马摆开阵势压过去。

    本来就军心浮动的蒙军骑兵遭遇重创,前后夹击使得他们只能从左右两边马上就要被合围的狭窄通道逃走,太平军的长枪手们不失时机的大杀特杀,每一次出枪几乎都能在逃跑的骑兵身上扎一个窟窿。

    写错了损失了两百名骑兵后,不得不后撤,而跟在后面的步兵阵型也遭遇到了敌军的强击。

    根据营部旗帜的飘动,整个队伍开始向敌军步兵方阵发动进攻,而一个都站到了全军最前面,他们的认旗非常有意思,怎么看都像是一个拨浪鼓,上面还绣有一些黑色的痕迹。

    秦宁原本在军法队工作,在这次调整当中也担任了军使,这个都是新组建的,只有八名老兵,剩下的人都是在去年夏季之后入伍的。

    新兵们受到的训练不足,也难以汲取到足够的战争知识,对入之后的情况感到有些迷茫。而老兵们损失了手足同袍,往往还沉浸在悲痛之中难以恢复,对于他们口中“不像样”的新兵毫无耐心。

    这是新建的都常有的问题,而秦宁没有将之等闲视之,在所有的军使当中,他是最有经验的,早在四年前,他就是劳改营的管理人员,在那里的经验让他对人的特点了熟于心。之后在军法队工作时又长期和各类违纪分子打交道,这让他有了许多心得。

    为了鼓舞士兵们的信心,秦宁也有些忐忑的向高俊打了报告,高俊看后很感叹的批准了。

    这份报告的内容现在在军兵身上有了直接的体现:他们手中拿的不是太平军的两类长枪,是太平军准备列装的又一种新式武器:钩镰枪。

    得知本都被选为新式武器的试用都之后,全体军兵顿时大为振奋,感到自己受到重视,也许高郎君心中挂念,一下子士气就上来了,老兵天天抓新兵的训练,大家忙里忙外的总结钩镰枪的使用技术,而今天,就是检验成果,让高郎君看到他们过去一段时间的努力的时候。

第八章 万壑千岩位置雄(下)

    钩镰枪的长度在九尺左右,比太平军所用的长枪要短上一截,其特点是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弧形弯钩,虽然没有开刃,但是被它勾住的感觉也一定不好受。

    对面的人马显然对这种武器没什么认知,他们依旧大大咧咧的向这边赶来,这群人第一排是使用盾牌和短刀的人,再后面是长刀和长斧,再之后才是长枪。

    等到靠近的时候,钩镰枪手们出枪了,蒙军的盾牌手们立刻举起盾牌加以防御,他们不害怕,对方的枪不长,而且出枪似乎都有些偏。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钩镰枪手们顺着盾牌的缝隙插了进去,然后用钩镰枪的钩子牢牢的勾住盾牌,用力的往回拽。

    盾牌手们一下子慌了神,他们仅靠这一段皮带要举着沉重的盾牌,而对手拿的则是轻巧的钩镰枪,盾牌被轻松的拉扯开,然后,太平军钩镰枪手们用力往前一刺,盾牌手哪里挡得住,顿时纷纷殒命。

    虽然钩镰枪是能够克制盾牌的武器,但是刺杀进行的如此利落,和军兵们平时刻苦的训练分不开关系。这些军兵们感觉到自己受到重视,所以斗志昂扬,在战斗中表现得十分勇猛。

    也就是一刻钟不到的功夫,蒙军第一排的盾牌手已经死光了,后面的长刀手和长斧手没有想到身前的遮蔽居然会倒得这么快,一时间手足无措,他们还未能展现战斗技能,就也被纷纷刺伤刺死。

    就在这时,秦宁果断下了命令,第一排的钩镰枪手们大惑不解,但也只能后退,而后方的盾牌手则替换到第一排来,动作进行得有些散乱,但是慌了神的敌军未能及时抓住机会。

    但也就是两排兵员刚刚换完的功夫,缓过神来的蒙军又被激发了争勇斗狠的情绪,长刀与大斧齐飞,开始向太平军发动了猛烈反攻。

    秦宁松了口气,经过几年劳改营的工作,他对这种争勇斗狠的情绪非常了解,而且他也清楚敌军的这轮反攻坚持不了太久。

    盾牌手们勉力抵挡着斧子和刀的重击,甚至不由得后退,看上去战场情况似乎发生了逆转,萧查剌略微松了口气。

    然而蒙古人看似连续发动反击,可是对敌军却没造成什么伤害,盾牌手们虽然被砍的节节后退,但是本身并没有损失人手。秦宁准确的估算了敌人士气未尽,可能发动反攻,所以趁着敌人混乱的时候迅速完成了重新编队,盾牌手们有效的吸收了敌军的大部分伤害。

    这一轮反攻大约持续了一刻钟左右,长斧手就已经举不起他们的武器了,长刀手也越来越觉得难以施展,逐渐稳住阵脚的太平军盾牌兵开始重新往前拱,让对方无从左右跳动施展长刀。

    眼看着时机逐渐成熟,楼升和郭延嗣几乎同时发动了进攻,已经士气受挫的蒙军步兵顿时溃不成军。

    在一刻钟之内,萧查剌的步兵就崩溃了,被砍死的有两三百,自相践踏的也有上百人,步兵返身逃走,把刚刚整好队伍的马军又给冲散,人马死伤无数。

    如果战斗继续这么发展,也许萧查剌会全军覆没,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孛鲁却摸到了郭延嗣的后面,他一个上午都在与张惠交战,却始终没能击破对方的环形防御,刚刚接到父亲木华黎的命令,率军一块儿对付冯达,却在路上目睹了萧查剌的溃败。

    最近的堡垒已经发现了蒙古军,并且及时敲钟报警,但是郭延嗣在追击之中转身不便,队伍反应太慢,后阵被蒙军骑兵直接攻破,被杀了一名旗判官,两名军使,上百人阵亡。

    郭延嗣终于将队伍调过了头,而楼升也从旁边抄上,而孛鲁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和太平军继续作战,只能恨恨的远远望了一眼报警的堡垒,掉头继续去寻找父亲。

    经此一战,郭延嗣也心有余悸,再加上蒙军对说垒的包围又加重了几重,已经不具备突袭的条件,只能率军撤回年垒。高俊无可奈何,为郭延嗣填补了兵力,当天傍晚时,听说冯达还被木华黎围困,而且遭遇了蒙古骑兵的重兵打击,又不得不让郭延嗣出阵去增援冯达。

    木华黎对冯达的进攻也不成功,对手环形防御,有喷火枪和弩箭助阵,第一营作为全军的精锐,补充了大量南宋来的弓箭手,在全天作战当中,弓箭手们连续放了四十轮箭,杀敌不下二百人。

    在全天作战当中,冯达的人马始终号令严整,部队调动井然有序,丝毫没有被包围的紧迫感。而且第一营的跳荡兵是全军中最棒的,这些跳荡兵五个人一小组,一般而言,每组有三名刀牌手和两名长刀手组成,也使用骨朵等破甲兵器,当敌军的骑兵来袭时,他们并不远远躲开,反而还略微靠近一些。等到敌军撞向我军的步兵队列之后,这些人就会立刻冲上去,与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厮杀,常常将对手连人带马一起砍翻。

    这是全军中精选出来的勇士,他们一点儿都不害怕蒙古骑兵,反而非常期待对手骑兵的冲锋,他们的不是百战的精锐,就是与蒙古人有血海深仇的死士,这些人让蒙古人痛恨非常。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击败这群人的办法,如果蒙古人肯下死力冲锋,反复以重骑兵冲阵,顶多伤亡三四百人,就能撞开冯达的阵势,之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但是木华黎却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这源于他之前的判断失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七个堡垒里面只有8000人,还当这些堡垒里有近两万人。

    敌军实力莫测,显然留有后招,木华黎也不敢全力冲锋,只能不断试探。

    也就是在他迟疑的片刻工夫,上午被蒙古骑兵驱逐的李铭养足力气之后又来了,而且又对上了带孙所率领的蒙古骑兵,同样的两支军队,但是李铭中间休息了一场,替换了伤员,修理了铠甲,而带孙一直在和冯达周旋。

    蒙古铁蹄一拥而上,他们对于手下败将没有任何心理压力,而太平军骑兵也狂呼小叫的冲了上来,重骑兵居中,而通用骑兵在左右两侧,四百把铁线枪朝着前方。

    骑兵正面马枪对冲,纵然是久经战阵,李铭也差点把心脏跳出来。对面的蒙古骑兵显然也许久没有遇上这样精锐的骑兵对手,在第一轮骑兵冲锋中,近四十名太平军骑兵被捅翻,而蒙古骑兵损失的人手起码是这的一倍。

第九章 战地风来草木腥(上)

    在第一轮冲锋之后,重骑兵们立刻掏出铁骨朵开始挨个点名,而通用骑兵从左右两翼包抄,他们使用弓箭在外围进行骚扰射击,让蒙古骑兵短时间内无法重新整队。

    带孙嚎叫着让骑兵们赶快从战团中解脱出来,但是零散的骑兵又遭遇到了通用骑兵的近距离追杀,等到太平军重骑兵结束这一轮厮杀的时候,蒙古军队已经损失惨重,剩余人马重新结阵,准备对太平军发动第二次冲锋。

    太平军也毫不示弱,这次他们摆出的队形更薄也更宽,三百多把马枪一字朝外。

    冲锋的结果让人惊叹,一般而言,骑兵的冲锋队形是锐阵,而太平军将速度较慢的重骑兵布置在中间,通用骑兵在左右两翼发动冲击,形成了与锐阵几乎完全贴合的犊阵,几乎每一把马枪都有所收获。

    骑兵冲锋仅仅进行了两轮就分出了胜负,1000名蒙古骑兵被400名太平军骑兵打得大败,损失超过300人,太平军骑兵随即发动全面追击,将敌军打得落花流水,残兵向木华黎本阵靠拢。

    万万没有想到带孙率领敌军一倍的人数,却被两轮冲锋打了个满脸桃花开,蒙古骑兵在惊愕之余产生了一丝动摇。似乎是捕捉到了敌军微妙的心理变化,冯达猛的发令进攻,身旁的旗队士兵不由的错愕,但依旧忠实的传递了全军冲锋的命令。

    一听到冯达阵中的金鼓声,李铭就明白了冯达在想什么,也义无反顾的率领剩余的骑兵冲进了木华黎的本质。

    太平军的全面冲锋让蒙古人难以招架,刚刚目睹了带孙的失败,他们在心理上正处于紧张纠结的时候,以至于被步兵冲锋打了个措手不及,全军向后退缩。

    木华黎突然从心底感到一股耻辱,要是六千名蒙古骑兵被这么点人马打败,那可就真是大笑话了。

    蒙军随即发动了反扑,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后方又发生了松动,郭延嗣和后方的攸兴哥搅成一团,与此同时,各个堡垒之间的钟声鼓声响成一片,似乎正在加紧调动兵力,准备彻底封锁木华黎。

    这一连串的声响让木华黎又重新清醒起来,敌军还没有出动主力,姑且让他们占点小便宜吧,蒙古人立刻散开,远远的放了一轮箭,射倒了十几个人,随即就分散开来离开了堡垒群,回到了正在被包围的说垒下面。而冯达也就近撤入了年垒之中。

    此时,张惠依旧被蒙军团团包围。

    到了晚上,士兵们已经掘好了壕沟,并且安置了一部分木栅,剩下的地方则用大车挡住,张惠的军兵们轮番休息,而醒着的人点燃火把,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戒,让蒙古人无机可乘。

    高俊又尝试了两次不成功的解围行动,楼升在夜战中没有从石抹孛迭儿那里讨到什么便宜,不得不撤回自己的堡垒,而讹留山律在这个晚上表现神勇,居然连续击破了石天应和刘世英,几乎一直打到了张惠跟前。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说垒那边却连续敲响警钟,木华黎已经派遣大队骑兵前去增援,无奈之下的讹留山律也只能选择撤退。

    张惠倒没觉得什么,反正坚守两天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事,等到明天,无论如何高俊都会想办法解围的。后半夜,支持不住的张惠回到营帐中,准备眯一会儿。眼睛才合上没多久,突然被巨大的喧闹声所惊醒。

    不知为什么,防线边缘突然起火了,在救火的绰绰人影当中,还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的敌军正在调动,明显是打算趁火打劫。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的明明是火焰,可张惠却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跟,如果真的是营地起火的话,很有可能烧毁防线边缘,再加上救火时候的混乱,敌军要是趁这个机会打进来,情况不堪设想。

    “有几个孬种觉得没希望了,要跑!”季宗若抹了一把脸上被汗糊住的灰:“整个南边全都乱了,黑鞑马上就要打进来了!”

    “把营部的各直属队带上,咱们先堵住火场那边的缺口。”张惠匆匆披上盔甲,带领直属队的人到火场边缘,此时蒙古骑兵也已经赶了过来,健壮的骏马跳过火焰,对内发动冲锋,这几个逃兵临走前干的这手真他妈漂亮!整个边缘地带的木栅都被烧毁了,人员也乱作一团。

    “大家别慌,本统制在此!”张惠步行手持大枪,带领直属人马发动冲锋,军法队拿着阔剑,力畜队拿着短刀,军乐队甚至只拿了木棍,按照长短兵器的配置原则,倒也排开了阵势,冲上去堵住了蒙古人进攻的兵锋所向。

    黑暗中的厮杀极为混乱,就在这个时候,季宗若也稳定住了慌乱的人们,开始反向压制蒙古骑兵。就在这个时候,张惠突然慢下了脚步,仿佛在思考什么,猛然间一拍大腿,叫季宗若赶快回防。

    “回防?回防哪里?”季宗若感到莫名其妙,敌人不就在前面吗?

    “你现在赶紧带人去北边儿,带贴军去,把所有的喷火枪都取出来,我说这帮子黑鞑怎么这么面呢,他们的主力肯定准备在北边突破!”

    张惠关键时刻的机敏果决拯救了整支军队,季宗若虽然还不算太信服,但忠实的执行了命令,刚刚赶到北面,就听到了隆隆的马蹄声。

    蒙古人是故布疑阵,表面上是要趁火打劫,袭击火焰三丈三的南面,但其实主力人马到了北面,如果不是季宗若及时回援,就凭现在这里守卫着的人心慌慌的军兵,怕不是会让蒙古人轻松踏破,等到明天天明的时候,大概就可以拿着他们哥几个的头盖骨喝酒了。

    “喷火枪准备!”季宗若大喝一声,打破了防线上的宁静,随即数十条火龙喷射出来,本来以为北面这段防线十分薄弱的蒙古骑兵,顿时和他们美好的念头一起烧成了焦炭。

    但营地毕竟是太乱了,无法有效的组织军队进行抵抗,蒙古人在南北两面都下了死力,还派出骑兵多路骚扰,张惠也发了狠,下令将库存的剩下的喷火枪和修罗火全部拿出来,有多少烧多少,稳住防线,撑到天亮为止。

    天亮的时候,附近几个堡垒再次派兵出来支援,郭延嗣没能打破石天应和攸兴哥,而楼升和何实打得难解难分,冯达倒是突破了李守贤,但是却被带孙击破后阵。

    但这些援军毕竟给了蒙古人极大的压力,蒙古人悻悻的从防线上撤了下去,张惠撑到了天亮,但也失去了所有的喷火枪。

第十章 战地风来草木腥(下)

    在第二天上午的战斗当中,优势逐渐向木华黎一方偏移,他们的人数更多,替换了伤员之后依旧拥有强有力的作战力量,而太平军在这几天高俊的魔术调动当中已然疲惫,昨天的激战也使他们元气大泄。

    因而在今天的战斗中,各路援军没能击破木华黎手下任何一员部将,昨天被连续刷了三次的石天应今天表现神勇,居然在正面击退了楼升,而李守贤也表现出色,挡住了冯达的攻势。

    萧查剌从多个方向出击,使得其他几个堡垒难以出兵援助,尤其是郭延嗣,他现在不得不把队伍撤进了丰垒。

    战斗的重心又转回到了被包围的说垒这里,在里面防守的四百名军兵一下子遭遇了沉重压力。

    陈秉彝这个营的主要人马是从观州过来的师靖旧军,还有一小部分是贺万岁的均码,无论是师靖还是贺万岁都与陈秉彝大大不同,后者没有成为军兵们心目中的英雄和榜样,也很难让他们感到心服口服。

    陈秉彝骨子里是个文人,甚至都不是儒将,他不擅长领导别人,也很难让部下负责或者为部下负责。

    从担任统制的第一天起,陈秉彝就面临着领导危机,手下的大老粗们感觉这个娘娘腔与自己格格不入,明里暗里的排挤他,就算是太平军法度森严,但是在某些细微的情景下,大家依然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中低级军官对他们统制的不信任,而这种不信任深深的感染的士兵。

    当堡垒被包围的时候,陈秉彝的反应只能证明军官们一直以来的怀疑和不信任不无道理,面对敌军的突袭,陈秉彝目瞪口呆,在自己主将的位置上愣了整整半个时辰,没能下达任何一道有意义的命令。

    蒙古人迅速树立好了一个个炮架,并且开始了极为激烈的运动,节奏非常之快,以至于炮架扭动的吱嘎吱嘎的响。军兵们惊慌失措,基层军官们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只能按照各自的方式想办法阻击敌军,最常用的武器是弓箭,还有事先安排在楼上的弩机。

    作为武器而言,弩机过于昂贵了,而且也谈不上特别好用,所以每个堡垒只装了两三架,但在这种攻城战中,这种武器依然可以发挥出不错的效力,敌军尝试用撞车的行动遭遇失败,所有操纵撞车的人都被弩机射死在路上。

    但是弩箭的消耗也很快,军兵们转而采用弓箭,在近距离的交战当中,太平军损失惨重,精锐的蒙古射雕手们能够在城下一个一个的射死那些宝贵的太平军弓箭手。

    半个时辰,仅仅是半个时辰,说垒就经历了巨大的危机,士卒混乱,军心涣散,不少人觉得敌军攻势猛烈,已经放弃希望,开始琢磨着如何逃走了。

    关键时刻,齐昭冲上了城头,这次他在自己的盔甲上挂上了铃铛,走到哪里都响成一片,因而也大大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力。

    “同袍们,别担心,他们上不来的,现在听我命令,盾牌手做好准备,弓箭手各自找好掩护,把敌人放到云梯上再打。弩箭再准备一轮,朝着敌人还剩下的那两辆撞车,所有能拉两石以上硬弓的人现在跟我来!”

    齐昭及时的稳定住了形势,而在这个时候,另外一名刚刚被换下来的军使施信前去面见陈秉彝,汇报了目前堡垒上的情况。现如今陈秉彝终于情绪稳定了一点,开始絮絮叨叨的发布命令,然而绝大部分内容都没什么实际意义,还拖泥带水的。

    “该旗应致力于保证东面城墙的情况稳定,并布置人手着力防卫女墙的各个缺口,避免敌军使用弓箭、撞车或者是投石机的攻击,为此我也批准他们使用弩机或者是修罗火这类武器,指挥应在确定必要的时候使用该武器,以此来击退敌军使用各类武器的进攻,但与此同时我也要求……”

    “说够了吗!”施信终于按捺不住大吼一声,陈秉彝顿时一愣,而在旁边负责记录命令的书手也吓了一哆嗦。

    整个营部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军使挑战统制,就在王僧奴事件后这五年来还是头一次发生。

    “陈统制身为大将,在全军遭遇危难的时候,不应该把太多的人员集中在营部去发布什么命令,而应该亲自上前线指挥应敌。这样既便于你观察敌人的行动,又能鼓舞振奋军兵的士气,这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有那么一刻钟,也许陈秉彝真的很想发怒,但随即他就像是斗败的公鸡一样,对着一名军使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就过去。”

    高俊看中陈秉彝,并且把他推到了统制的位置上,这确实在短时间内造成了很多麻烦。但是,高俊做出这个决定也并非毫无理由,陈秉彝是读书人,有些迂腐,有些懦弱,关键时刻不敢决断,但是他有上进心和羞耻心,也知道世间有是非曲直,不会单纯的以势逼人。

    在这一点上,王浍和高俊的看法是一致的,陈秉彝固然有一千条理由不适合带兵,但确实是值得培养的。

    回到这个时代已经六年了,高俊才逐渐的感受到,在这个缺少义务教育,政府职能又不能深入乡下的时代,人们对道德的理解和现代人几乎是完全不同。

    中国人是有道德的,但不代表人人都是圣人,在这个只要出了县城的门,杀人放火就几乎不管不问的时代,人们对暴力和强权不可避免的迷信和崇拜。这种思路一直到21世纪依旧清晰可见——在那个农村被放弃的黄金八十年代,出现了不少被后世的猎奇爱好者津津乐道的各类大案要案,究其根底,还是缺乏道德感和共情的能力。

    无论高俊怎么寄予厚望,在第一天的时候,陈秉彝的表现都让人大失所望。而在第二天,渐渐恢复了理智的陈秉彝开始比较有理智的发号施令,布局防守了。

    攻打说垒的蒙军兵力在六千人左右,由于一直没能正确估算出敌军兵力,木华黎这一把是杀鸡用了宰牛刀。

    在第一天的进攻当中,砲石已经给城墙打出了好几条裂缝,尽管撞车全部损失,但是也对城墙造成了一定损伤,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箭,就像是刺猬的刺一样。

    在第一天的进攻损兵折将之后,蒙古人不再冲到城墙下面,转而全面依靠抛石机,这些家伙还有巨大的护盾,即便是太平军弓箭手可以不受干扰的射箭,也几乎不可能对炮手们造成任何伤害。为了制作这些巨大的攻城巨兽,德州的人民被搜刮一空。

    第二天,说垒的形势越发危急。

第十一章 高城落日隐悲茄(上)

    对于说垒的危机,陈秉彝也苦无良策,此时城内只有四百人,除了趁着敌军炮击间歇的时候想办法加固城墙,其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能多拖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我们等待高郎君来救援!”陈秉彝不容置疑的下达了这个命令,但看上去底气似乎也不是很足。

    此时,高俊也有自己的难处,各军确实已经尽力了,但是体力消耗太过严重,在今天的战斗中怎么也无法突破蒙军的堵截,甚至于蒙古骑兵还突国了几个堡垒之间的防御,杀到中央,从后方击破了冯达。

    就连第一营都举步维艰,其他各部队又怎么可能继续前进?

    到中午的时候,各太平军救援部队,不得不就近疏散进个堡垒,等待时机,再做图谋。

    而此时,说垒也已经到了异常危急的时刻,蒙军的火力异常猛烈,十六架抛石机一刻不停的向城内投掷石头,堡垒的女墙已经被打垮了一半,军兵受伤十余人。

    木华黎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巨大的机械机构,终于略微弄明白了这物品的原理:“用这么多木头来制作这个东西,真是太奢侈了。”

    “中原的树木多,他们的数目多得就像厄鲁伦河的羊群一样。”在他旁边的石抹也先哈哈一笑:“中原稀奇古怪的东西还多着呢,其中不乏绝世珍宝,一颗米粒大小的玉石,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太平御览好几万字,这样的东西,您听说过吗?”

    “简直是不可想象。”木华黎大为感慨:“中原皇帝果然是天上之人,他的王宫里居然有如此多的各类奇珍异宝,这些都足以证明他傲人的权势和威望。只可惜,无论是完颜永济还是完颜珣,都是已经被上天所厌恶之人,这些伟大的珍宝也要落到命中注定的统治者的手中,将军,我们应该感到骄傲,我们侍奉的是长生天所注定的要统治所有被太阳普照的土地的可汗。”

    “是啊,是啊。”石抹也先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并没有反驳木华黎的话,木华黎的兴趣依旧在抛石机上,德州的工匠很尽心,制作出来的抛石机基本上是这个时代的普遍样式,并没有偷工减料——这种事情在被蒙古俘虏的汉人工匠中相当常见。

    十六架耗费了巨大财富的抛石机表现不俗,说垒的南墙已经摇摇欲坠,在此期间,军兵们尽可能的加固了里面的巷道和夹墙,准备等敌军突破外墙之后再与他们作战,军兵们早早的已经从南墙上撤了下来,埋伏在夹墙后面。

    又是一轮可怕的抛射之后,南墙终于彻底变形,显然即将要垮塌,已经累得瘫倒在地的炮手们被大喜过望的蒙古兵吆喝着继续发力,已经歪斜的南墙终于经不住抛石机的继续投射,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轰然倒塌。

    仅仅是一天半的时间,蒙军就打破了七座堡垒中的一个。

    然而更准确的说,打破的是外墙,当蒙古人发现里面还有一座夹墙的时候,顿时大失所望。此时炮手们已经很累了,抛石机这种巨大的东西移动起来也很不方便。木华黎感到机不可失,下令让蒙古骑兵冲锋,然后命田雄另选一批人过来操纵抛石机,继续攻打北墙。

    蒙古人射出令人生畏的箭雨,不少冒险探出头来的太平军都为其所伤,蒙古骑兵们一下子就冲进了南墙的瓦砾之间,破碎的砖石让战马四足挪动不得,太平军趁势发动反击,用长枪刺杀敌军的骑兵。

    蒙古人立刻跳下战马,步行发动了攻势,不过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他们要面对的敌军防御居然是立体的。

    虽然城墙被打开了一面,但是其他各处还没有倒塌,太平军步兵们不仅在缺口的正对面,还从缺口两侧出击,冲进来的蒙古骑兵遭遇到三方面的压力,因而攻势显得缓慢。

    而在夹墙的上方,还有城内纵横的云梯望楼,现如今上面都挤满了太平军军兵,他们用硬弓射杀冲进城来的敌军军兵,战果也相当显著。

    当蒙古人勇敢的冲进来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他们面前是敌军,左右是敌军,就连头顶上也是敌人。

    但是优势毕竟已经这么大了,难道还有后退的理由吗?蒙古人源源不断的冲进来,纵然太平军全力抗击,但也节节后退。

    “难道这个时候您不应该效仿高郎君,把你的旗帜牢牢的插在这里,鼓舞咱们的军兵吗?!”施信仿佛是发号施令一样对着陈秉彝大吼,而后者在心情慌乱之中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事,他的命令已经颠三倒四,让旗手们将统制的大旗立在这里,他要亲自督战。

    “真没用,现在全军听我指挥!”施信似乎对他的统治非常失望,居然直接用手指指着陈秉彝,是一名军使在用手指着一名统制:“现在你的指挥权被我解除了!”

    “施信,你要造反不成!”陈秉彝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他身旁的参军率先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陈统制是高郎君亲自任命的,就算是暂时不能指挥,也应该由齐副统制来接手,你有什么权力解除陈同志的指挥权!”

    “因为现在统制已经不太适合指挥全军,所以我有责任这么做,全体军兵们现在都必须听从我的指挥。”施信早就和手下的军兵打成一片,他们都到还真有几个混人,直接动手抢夺陈秉彝的鼓吹。

    “好吧好吧,我暂时委任你指挥权,但是旗帜和鼓吹必须留在我这里,你的指挥命令要经过我点头。”陈秉彝宕机的大脑似乎终于有所恢复,而此时前线的情况已经不妙,再纠缠下去,施信的手下也不会同意了,因而一心想要解除指挥权,好充当英雄取而代之大显身手的施信也只能悻悻作罢,开始排兵布阵。

    施信的手段非常简单,就是通过拼消耗的方式,顶住敌军的这一波攻势,让全军重新鼓舞起士气来,只要有了士气,那么什么事都好办。

    双方的战斗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双方各死伤近百人,此时的说垒已经近乎于油尽灯枯,施信的脸上都在一阵阵的抽搐。

    就在这个时候,前线响起了一片惊呼,在城墙倒塌的时候,有那么一段城墙已经明显变形,但还在勉力支撑,不知是不是被杀伐之气所冲击,在此时却突然摇晃起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砸向了正在交战的战场。

第十二章 高城落日隐悲茄(下)

    墙体坍塌掩埋了无数正在交战的军兵,事后统计,有17名太平军和15名蒙古军因之而身亡,巨大的烟尘弥漫战场,双方不得不暂时后撤。

    施信通过拼伤亡拼消耗没有达到的目的,被这一面墙的坍塌实现了,在烟尘弥漫的城墙缺口处,精疲力尽的蒙古士兵们不愿意再继续肉搏,选择了后撤,看着汉军们努力的将投石车移到北面。

    反正最迟到明天这座城池就会被攻克,何必在这里枉送性命?

    蒙古人的攻势渐渐褪去,军兵也都收拢了队伍,夕阳西下,他们只能抓紧最后这点时间重新加固城墙的缺口,用拒马和壕沟来设置一道几乎不可能起到作用的屏障,多少给自己一点今晚能够安心入睡的心理安慰。

    “弟兄们,你们无需感谢我刚才挺身而出,接过指挥权。因为我们是一体的,在此时此刻,无论是军官还是军兵,都应该同舟共济,如左右手一般,我们绝对不容忍少数高高在上的人坑害全军的利益——大家不要误会,我没有说咱们的军官有错误,但我必须向弟兄们做出感谢,大家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军兵!”

    夜已经深了,但是依旧可以听到施信召集军队在训话,有参军去提醒他此时应该让大家充分休息,可是士兵们把参军赶走了,施信趁机发出号召:“弟兄们,我是信幼年即好武学,和大家是一起的,也一定会带着弟兄们走出围城,我希望大家能够在明天的作战中听从命令,奋勇杀敌,高郎君会为你我而感到骄傲的,我会为大家争取到在高郎君面前立功受奖的机会的!”

    “统制,这个时候你必须做点什么,不要让姓施的那个混蛋再闹下去了,他今天的战术本来差点就要失败了,如果不是倒了一面墙,枉送了咱们十几个好兄弟,怎么可能会让蒙古人停止进攻?”齐昭从前线赶回来,看到这令人作呕的一幕,不由得怒发冲冠:“这混蛋只配去喂马。”

    “现在已经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了,就由他去吧。”此时陈秉彝已经心力憔悴:“如果他果然能把军兵拧成一股绳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陈统制,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高郎君钦点的统制,要把军兵拧成一股绳,也得你来干。”齐昭又惊又怒:“您是全军的主将,在这种事情上怎么能够退缩呢?”

    “我现在去又怎么能拧得动,让施信去说吧,就当是我授权的。”陈秉彝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现如今要考虑的是如何撑到高郎君前来救援的一刻,我觉得缺口那里还要加固,周围的墙可能也要倒塌,要在明天的战斗中防止它们造成伤害,我们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了。

    “统治,以我之见,咱们还是走吧。”另外一名参军开始劝谏:“眼下正是趁夜突围的好时机,咱们三百多人把武器都包好,偷偷的溜出去,然后向最近的敌人发动进攻,等到混乱的时候,就能找到缺口突围。”

    “找到缺口突围,你怎么找?”

    “只要乱起来,肯定有缺口的。”

    “万一敌军已经有了防备呢,那咱们全军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还是就地固守,等待高郎君来吧。”

    在座的军官们很多人都有不同意见,不知道是谁先嘀咕一句:“纥石烈郎君肯定不会让大家就地这么死守的。”

    “我不是纥石烈师靖!”陈秉彝忍不住大声说道,这也中断了一切有可能的讨论。

    在浓重的夜色当中,军兵们唱起了沂州讨伐歌,也许明天就是死亡来临的日子,在此之前,他们想要在这个晚上痛快的发泄一场。以前有仇隙的人一夜之间似乎重新亲为兄弟了,曾经为了一个职位斤斤计较的两个人也都大度起来。

    施信还在嚎叫着,用他的右手为军兵们的歌唱打着节拍,他发誓一定会把所有的军兵都带出去。

    蒙古人不知道太平军在干什么,但他们也在做最后的准备,上千名蒙古士兵匍匐在一起,在他们面前是一座类似于佛教供台香案的东西,上面挂着的画像是一个留着长发的中年人,有些中亚特征,有胡须,头左右画有一道白色的光弧。

    “我主耶稣为度众生苦厄,为世人偿还诸般罪业,灵魂上天而成神圣,如是。”为首之人似乎是在讲经。

    “永远赞美耶稣基督。”蒙古士兵们零零落落的说道,有些人动手去吻脖子上挂的十字架。

    而另外一群蒙古士兵则冷眼旁观,大部分已经呼呼大睡,剩下几个人围在篝火旁,趁着将军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喝酒。

    “那帮人在干什么?”

    “在赞美耶稣基督呢,他们的祖宗叫耶稣。”

    “什么奇怪名字。”这名蒙古士兵猛的灌了一口酒,明天还要作战,不能再继续喝了。

    此时,在年垒上,贺万岁下令让军兵们放下吊桥,迎接半夜出击解围不成的冯达。

    太平军兵们扛着旗帜,有些颓丧的回到年垒里面,这次出击解围行动又失败了,一开始到很突然,险些击破李守贤,但是敌军各部随即一拥而上,硬生生的把第一营又给压了回来。

    刚好赶上城头上换班,上来的苏日月看见贺万岁神情不豫:“怎么了?怎么贺参军一天都是神不守舍的样子?”

    “坐不住,我现在就想带兵去冲锋打仗,在这个小地方实在是坐不住。”贺万岁苦着脸回答:“看着弟兄们在前线流血流汗,我在这里真的呆不住。也不知咱们是哪里得罪了高郎君,把咱们都调过来当什么参军,真是笑话,我自己的兵自己还不能带了。”

    “毕竟时候不同了,我自己的老兄弟不也都交给别人去管了吗?不过,郎君已经说了,熬过这段时间,咱们又能升官,这段时间留在郎君身边,看看高郎君如何排兵布阵,倒也长了见识。”

    “升官有什么用?带的兵又不是我自己带出来的,是高郎君给的,居然要别人给自己兵来指挥,真是丢人。”贺万岁有些不屑:“我倒是想学那个姓赵的书生,也跑到河北去搞义军,好歹也能为高郎军再挣出几千兵。”

    就在这时,远处又骚乱起来,蒙古人发动了追击,两个人匆匆结束了谈话,开始布置防御。

第十三章 暗中人事忽推迁(上)

    已经快到后半夜了,但是木华黎却没有休息,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炯炯的盯着眼前两个狼狈不堪的人:“你是说,留守在丰垒的,只有七百多人。”

    “是啊,是,万户爷,只有七百多人。”

    木华黎的脸色一下子完全黑了下来,把这两个人吓得肝胆俱裂,随后,一名蒙古侍从掀开帐篷走了进来,附耳对木华黎说了几句话。

    “好吧,把这几个俘虏带下去,把他们交给安鲁军的那个于前生,让他好好带领这帮人,依旧按照太平军的方式来练。”

    博闻强记的侍卫把所有的俘虏都审讯了一遍,而且清晰的记住了他们的每一个回答,由他来负责向木华黎转述审讯结果,而木华黎则闭着眼睛,重新考虑过往的一次次推断。

    “是我估计有错误,高俊的人马可能只有八九千人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两千人!”木华黎站起身来,有些懊恼的走来走去:“真是白白耽误了许多时间,让所有的百户都过来。”

    “大人,就连战马都已经睡下了。”

    “哦,已经这么晚了吗?”木华黎掀开帐篷,果不其然,已经是后半夜了:“那就等明天再说吧。”

    高俊并不知道木华黎已经洞悉了他的兵力,不过他此刻也不能安眠,正在年垒阵部里面处理军务,在今天的攻防当中,太平军表现极为疲软,如果这种状态延续到明天乃至后天,太平军军使以上的军官一个都不能活着回去。

    “怎么才能让军兵们振奋起来?发放补给是不行的,大家只会觉得前途无望,上级逼迫他们去送死。”高俊面向他手下的各位军官们,这些人也都在冥思苦想,王浍捋着他的胡子,似乎已经有所心得。

    “王先生,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也该说句话了吧。”高俊揉了揉头发,又把油灯调亮了些,仔细看着地图。

    “高郎君,临阵作战非本人所长,但我看得出来,这位涂参军有话要说。”

    “我?”涂亚承吃了一惊,他是押剌百户时代参军的,一开始升迁也不快,但是最近却突飞猛进。

    高俊也有些吃惊,他记得王浍曾经提过这位涂亚承,说他是有才能的:“没关系,你说吧。”

    “高郎君,觉得我军军兵士气不佳,军兵们想要的是什么?”

    “在前线能保住命,回到家妻儿还在。”高俊还没说话,韩武平先接了这一句,声音很低沉,显然这让他想起了被黑的害的家破人亡的事情。

    “说的好,郎君,用兵以能驱散为上,蒙军之所以能够战胜国朝大兵,就是因为其能聚能散来去自如,而国朝之兵在浍河堡聚集一处转腾不变,而在野狐岭又分散山头,不能尽力,所以才屡屡被蒙军所击败。”

    “这没错,但这和咱们现在面对的战局有何关系?”

    “郎君,咱们的军队太分散了,而且这段时间调动频繁,分散则势孤,调动则气弱,势孤气弱,所以心思动摇。”

    几个人面面相觑,高俊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示意大家靠近来:“涂参军说的有道理,大家都把手上的事情放下,咱们来谈一谈。”

    于是乎,在深夜的堡垒内部,军官们彻夜不眠的讨论过去几天战斗的得失,不断有人出去值班或者处理事务,而又有人进来加入讨论。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大家终于得出了统一的结论:涂参军说的没错,过去一段时间军兵分散的太过厉害,没有办法捏紧拳头。

    “所以此时应该做出示弱的打算,放弃一两个堡垒,甚至于在蒙古人的兵锋之下让开通往河桥的道路,也许蒙古军就会顺势南下,让出几个堡垒则军兵聚集,集则势强,让蒙古军南下,军兵担心家里,则求胜之心复盛。”

    “这太冒险了吧,且不说军兵们会不会因为蒙古人南下而再有求胜心,咱们轻易的撤退,木华黎难道不会怀疑吗?”

    “过于轻易的撤退,当然会引起怀疑,所以这其中的方法,应该全军加以讨论,总会是有方法的。”

    高俊现在精神不错,本来想立刻让所有的参军典史判官都过来,发动头脑风暴,集思广益想办法进行下一步的战略欺骗,但是眼看着军官们都十分疲惫了,也只能作罢:“我们先扛过这一天,等明天晚上再说这事。”

    离开的时候,参加完讨论的贺万岁似乎有些不大高兴:“王长史比咱们聪明多了,可是说话吞吞吐吐的,一点儿也不爽利。”

    “人家聪明嘛。”熊开国打了个哈欠:“但是我觉得没必要放弃堡垒,这是示弱于敌,说不准军兵的士气就更垮了。”

    “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明天晚上再讨论这个吧,我现在真的得睡一觉了。”唐太平哈气打的比碗大,在讨论的时候,他还在一个劲儿的兴奋的嚷嚷,但是现在,巨大的困意让他连走路都有点困难了。

    和他们相比,涂亚承兴奋的太阳穴突突跳,甚至于原本的困意都消失了,今天他可以说是大大的涨了一把脸,真没想到王长史居然会注意到自己,让他感觉自己过去一段时间一直在努力琢磨兵法是正确的。

    此时此刻,也有一些蒙古将领没有睡觉,带孙就是其中之一,他正在和几名蒙古百户偷偷喝酒。

    蒙古人嗜酒如命,马奶酒就是战斗力的第一保证,从皇子王孙到普通牧人,每天都想来上那么几碗,成吉思汗手下的各位大将也不能免俗,最大的酒鬼莫过于,可还那聪明的三儿子窝阔台。

    然而铁木真可以算是一个异类,在诸多蒙古人当中,铁木真饮酒是最有节制的:他也偶尔会酗酒,会在欢宴上与诸位将领欢饮达旦,遇到愿意投奔他的人,也会设宴招待,并说谁不喝趴下,谁就不是铁木真的朋友。

    但是他从来不会沉迷于醉酒。在其他时候,他严格的控制自己,也不让部下喝酒,作为一代天骄,他深深的知道,沉迷于酗酒对于一个人的身心有多么大的危害,尤其是当这个人负责千百万人的生死时,简直就是对自己和上天的犯罪。

    每个月只准饮酒三次就是他定下的规矩,很显然,蒙古人对可汗训诫的服从就像是某教的服从一样,明面上,他们绝无二话,但是私底下没有一个不偏好这杯中物的。尤其当身边都是自己人的时候,他们丝毫不忌讳的拿出酒瓶来,就比如现在这种场合。

第十四章 暗中人事忽推迁(下)

    “去年在河东本来能好好抢一把,可偏偏钻出来一个郭宝玉,劝万户说什么养民为要,害的咱们谁也没抢到好东西,那帮汉人还能接着种地养家。”带孙抿了一口酒,挺着肚子把酒杯放下,有些不满的发着牢骚。

    木华黎去年在河东的战争大获成功,这是继三模合的河东一月游之后,蒙古人在河东发动的又一次大规模攻势,攻克了太原,并且拿下了汾州、霍州,随后又包围了平阳,一路劫掠至河中府郊外。

    河中府守将完颜阿鲁带毫无战心,连连上表说河中府城不堪守,建议将之放弃,完颜珣居然同意了,以至于整座城市都被焚毁。事实上,直到一个月之后,完颜珣才在大臣们的劝谏下重新认识到了河中府的重要性,将阿鲁带下狱,派人重建了这座城镇。

    在回去的途中,蒙古人又劫掠了晋西北的石州等地,可以说,此番对河东的征服大获成功。然而正当诸位蒙古将领准备享受在中原劫掠的成果时,郭宝玉却劝谏木华黎把眼光放长远些,停止对平民的抢夺,转而让他们回到土地上继续耕作。

    这当然造成了蒙古军将的普遍不满,高级将领们可以从城市的府库里面拿到无数的金银财宝,而普通士兵往往是依靠对平民的抢劫来发财,在座的几位百户都相当的“体恤士兵”,对于郭宝玉这种对士兵过于苛刻的建议感到十分不满。

    “依我看,绵羊和牦牛不能同群,汉人和蒙古人截然两样,那个郭宝玉就是为他的汉人同胞说话,想让咱们蒙古人吃亏受气。还好,咱们来山东,把他留下镇守山西了。”

    第三名百户叹了口气,用手抓起一块吃剩的羊骨头,细细的啃着:“都说山东富饶,本来以为来了山东之后能带领儿郎们好好抢一把的,没想到这里居然这么难打。就为了这几个堡垒,何必如此连番硬打。咱们蒙古人的战术是什么?应该是像狼一样深深的侵入它们领地呀!”

    说起战术来,几名百户倒是两眼放光,他们都跟随着铁木真南征北战,可以说是闻战则喜,一说起行兵打仗,个个都有话要说。

    “明天咱们就应该劝谏万户改变方向,把这几个堡垒留着,围而不打,转头去攻打济南府这些地方。听说这一片相当富饶。咱们要是能在这里走一走,那么大家就都能发财了,回到克鲁伦河或者是和林的时候,老婆孩子们也能过上好一些的日子。”

    “说的对,不能禁止士兵们劫掠,我们是战胜者,是征服了这一地区的人,所有的当地人和他们的财产都应该由我们所支配,我们还没抢走他们所有的东西呢!”

    这种不满的小宴会也持续到了快到天亮,所有的人都东倒西歪的呼呼大睡,直到那可儿们进来把他们叫醒,今天的战斗还要继续。

    在蒙古百户们喝着酒发着牢骚的时候,伪军们同样各怀心事。

    “前年战辽东,去年战河东,今年战山东,也不知蒙古何时才能打遍天下。”

    “我看是快了,前不久金人居然还与南宋交战,听说河南兵马死伤惨重。要我看,如今河南等地也防备空虚,要不是身后有这么多暴民作乱,咱们早就渡过黄河,直捣开封了。”攸兴哥重重的放下杯子,他也在这个晚上喝了不少。

    “成吉思皇帝乃是天纵英哲之人,而且从善如流,对咱们的意见向来虚心听取,可是那些蒙古千户百户们,根本不懂得如何才能占据中原,前有慕容氏、拓跋氏、耶律氏、完颜氏如此多的前车之鉴,偏偏仍是残暴不仁,不修礼仪,实在是可悲可叹!”石天应也喝了不少酒,忍不住喷着酒气大骂:“等大蒙古国夺了天下,照样是这帮人做主子,咱们说罢了也就是牵马的奴才,真是气煞人也!”

    “不想做奴才也可以,”看着他们这般大骂,田雄有些忍不住:“能借此搏一富贵已经是上天厚待,你我还奢求什么?你攸兴哥不过是个地方的土豪,你石天应也不过是个落魄的流氓,我田某更不要提了,咱们能有现如今的地位,还不是成吉思皇帝提携。”

    这话说的也是,几个人抱怨的声音小了点:“官家也有三门亲戚,这帮老人都是跟着成吉思皇帝南征北战出来的,只恨咱们见识短浅,没有早早的投靠,现如今能博取侯爵富贵,倒也算划得来。”

    几个人说着说着,不满就全都转移到了木华黎的头上。

    “早知道咱们也跟着其他几位大王走了,现如今偏偏跟着这位万户,人倒是好,也听得进去话,但是不为咱们弟兄着想啊。”

    “我可是听说过,”李守贤放下杯子,让几位凑近一点儿:“咱们这位木华黎万户,并不是贵族出身,原本只是个奴隶。因为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得了皇帝的赏识,如今才做得这许大官职。”

    “那又如何?”

    “如何?你为蒙古人当差也有些年了,难道不知道蒙古人素来最重出身,其中又分为尼伦、迭列斤二者,贱人不可以升重任,咱们这位木华黎万户如今已经做到这种官职,可以说是贱者万中无一,再铺上势力,蒙古贵族们就要不满了。”

    一众人连连点头:“有道理,说的有道理。”

    “所以说,跟着木华黎万户走,以后是没什么前途的。咱们现在跟着木华黎万户打仗,是因为木华黎万户足智多谋,能征善战,跟着他不会吃亏,但指望跟着他升官发财,那可就别想了,咱们老兄弟还是要各自把握住自己的军队和地盘,互相之间同气连枝,关键时刻拉兄弟一把,不能指望木华黎。”

    “说的对,咱们最要紧的还是牢牢的把握住自己的军队,可别傻傻的把军队都赔光了。”当即有人表示同意:“至于木华黎万户,咱们该听人家的还是要听人家的,自己把握一下。”

    于前生没有参加这次聚会,他也有他的打算,此时他也拉拢了自己的队伍:“弟兄们,明天我要跟木华黎万户说,让咱们兄弟干一件大事,只要能干得成,弟兄们都能封官赏爵,而且还能一举干掉高俊,那样的话,弟兄们就永远不用担心被报复啦。”

第十五章 一堆苍烟收不起(上)

    这些士兵们听得心驰神往,在叛逃之后这段时间,他们享受到了人生最大的红利。

    在21世纪初期,体育总局确立了养狼计划,将一大批二线乒乓球运动员送往国外,而这群狼们最具威胁性的时候往往就是送出国初期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他们在国内掌握的优良技术还没有退化,与此同时,作为所在国的重点种子选手,又享受到了国内不可能享受到的超高待遇,因而在实力上得到了极度的强化,往往会对国内一线运动员造成严重威胁。

    然而,在国外服役数年之后,由于没有高水平的联赛可以打,再加上技术更新的速度更慢,这些二线运动员们往往会恢复原来的层次,甚至会继续下降。

    现如今,这些叛徒们在太平军那里掌握的军事技术使他们在蒙古人这里大放异彩,与此同时,再也不用受恼人的军纪约束,使得他们痛快至极——如果在酒色里面再沉溺两年的话,他们的水平也会下降到和其他伪军一个水准,但现如今,他们依旧是伪军里面待遇较高,水平最好的一支队伍。

    于前生对自己的这群手下相当满意,他已经制定了一个完整的计划,要在蒙古人面前长长脸,让蒙古人看看他安鲁军的本事。

    此时已经是旭日东升,天空的东方是一片金色,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名骑兵插着翎羽,急匆匆的向阵地的另一边奔驰过去。突然间,地平线仿佛整个都抖动起来,出现了无数锯齿状的小点,那些小点不断的跳跃着,不断的变大,显示出奇兵的轮廓,他们腰上的刀剑熠熠生辉。大队大队的骑兵已经离开了营寨,正在向堡垒区那边扑去。

    第三天的作战将会更加激烈。

    吸取了分兵的教训,这次太平军想办法将个堡垒的部队集中调动,郭延嗣和冯达、讹留山律成功会合,然后一起向西移动,这只铁拳捏紧起来,效率远远超过前两天。

    第一波与他们对阵的是石天应,结果自不待言,太平军步兵分为两路纵队,轻松的插爆了石天应的前方和后方,迫使他立即后撤。第二个倒霉蛋是李守贤,作为在木华黎手下比较有战斗力的将领之一,李守贤和他的兄弟子侄们抵抗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甚至还在地上已经掘出了一段沟壑。

    但是冯达命令少量太平军向阵地侧翼转移,成功的迫使对手的一角崩溃,随即这种崩溃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李守贤也不得不选择撤退。

    田雄和刘世英是一起冲上来的,这两军对太平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因为蒙古骑兵也赶到了战场,并且在侧翼和后方袭扰太平军。

    但正如前两天的作战一样,第一营拥有最好的跳荡兵,他们想方设法的驱逐敌军的骑兵,并且在对手失速的时候毫不留情的斩杀他们。蒙古人射来遮天蔽日的箭雨,确实对太平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是这没有影响太平军向前突进的勇气,田雄率先离开,刘世英也不得不选择保全队伍。

    带孙感觉到情况不妙,亲自带队冲击,严重的挫败了太平军的攻势,蒙古骑兵这次是为了天下无敌的名誉而战。他们先是一阵冲锋,但并不冲入阵中,而是射来一阵箭雨,反复骚扰几次,荡开对手的阵型之后,才会突然发起全军冲锋,往往会对太平军造成严重伤害。

    “就是这样,前几次要轻柔一些,略微探到敌人就要抽回来,而之后再来一次猛烈的进攻,直捣对手的垓心。”带孙兴奋的大叫。

    但是太平军久经战阵,很快就发现了对手的企图,冯达晃动旗帜,要求各部缩紧阵型:“大家都把盾牌举起来,敌人发动进攻时要紧紧的夹住对手,不要求杀伤,尽可能保护自己,不断的挤压对手的冲锋路径,一会他们自己就泄气了。”

    发现太平军的行动后,带孙再次调换了布置,每次冲锋都势大力沉,每次都能击中冯达的核心,让整个步兵阵型风雨飘摇,似乎马上就要崩溃。

    但是,冯达在这种时刻表现出了他过人的坚韧,和天纵奇才的潘正、老成持重的孙庭不一样,冯达最大的特点就是听话,因而敢打敢冲,而对完成任务有十成的热心,从来不想着开小差或者是打折扣。

    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在敌军骑兵的反复冲击下屈服,反而调动起全军的力量,努力的夹着敌军不断捣进来的骑兵队伍。

    “这就想让我全军崩溃,还是先看看你们会不会泄气吧。”冯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带孙也抽着冷气,勉强坚持着继续大力的攻入抽出,兵器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每次冲进来的骑兵也越来越多,每次抽出去的时候都会带出不少太平军步兵,缺口两边的太平军跳荡兵更是被挤得完全张开。

    战斗进行到这一刻已经完全变成了意志力的较量,局面再次变得对太平军有利,终于,带孙“啊,啊!”的大叫一声,整支进攻队伍终于彻底脱力,狼狈不堪的从太平军军阵中抽离。

    也就在这个时候,太平军阵中猛的放出一轮箭,全都射在了蒙古骑兵的队形中。

    冯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真正的蒙古骑兵还是很难对付的,太平军付出了更多的牺牲,才勉强在野战中挡住了敌军的一股骑兵。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名公使急奔过来。

    “冯统制,李指挥与木华黎交战失利,已经撤回稻垒里面,高郎君让咱们也后撤,等到中午再做计较。”

    “可恨哪,都打到这里了!”冯达拍着佩剑的剑柄:“好不容易改换策略,以步兵为主突进,而骑兵牵制敌军,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现如今说垒已经被包围三日,想必情况已经很糟了。”

    但冯达终究是听话的,还是率军撤回,本来因为连破敌军四阵恢复的士气,也再次变得低落起来,现在太平军正处于危险的极点,援救说垒不成,军队又接连败仗,再打下去,不要说解围说垒,高俊还能不能守住年垒都是大问题。

    而他想不到的是,对面的带孙更加疲惫失落,刚才在战斗中只觉得火热,越来越想打,可是崩溃之后,看着一地的尸体,让他也忍不住思索,这样继续下去可否战胜敌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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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覆晚金介绍:
公元1211年,这是还沉浸在四方战功自我麻醉中的金朝大安三年;
是尚在舔舐开禧北伐惨败伤口的南宋嘉定四年;
是已经沦为了蒙古附庸的西夏皇建二年;
是在一片古佛青灯中昏昏然的大理天开七年;
是陷入战争泥沼里的西辽天禧三十四年;
是四分五裂的吐蕃第四个绕迥的火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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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年最重要的是蒙古太祖六年!宿命啊,很快,那个人的皮鞭将会拷打整个世界,鲜血注定要浸透欧亚大陆。然而,不屈的怨灵将两个年轻人送来这个时代.....
“我们不优秀,不够勇敢,不够坚强不够纯洁,不够聪明,你们的指责都对,但是,如果因此就想让我们对这些邪恶、苦难、悲伤、冤屈无动于衷的话,对不起,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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