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北唐天下TXT下载北唐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唐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41章 崩溃的朱友裕

    战场上,河两岸一时间无数人在呕吐,独孤战最后都快把整个胃都快吐了出来,看到燃烧的浮桥,不时会有木板被烧毁掉入河水之中,随着木板不断烧毁,死尸不断掉入冰冷河水之中,这些尸体几乎看不出来模样,只能看出大致黑乎乎的人形。

    独孤战有些不忍叹了口气,站在身后的独孤求败,好像感受到了这个侄子内心的不忍、纠结,伸手按在独孤战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每日里都会有无数人被杀死,你不杀他们,他们过了河就会屠杀咱们,是他们死,还是咱们去死,这不需要太多的解释,李大帅能够把如此重要的地方交给你,你可不能辜负了大帅一片栽培之意。”

    独孤战身子抖动了一下,却未回头,伸手抚摸着脸上印记,叹气道:“侄儿不是心软,侄儿在宣武军中,在自己成为决死军时,小侄就已经没了什么同情、心软!”

    “小侄......小侄只是觉得这样杀死他们......”

    独孤求败轻声说道:“怎么死都是死,用刀子砍了也是死,对面还有数千宣武军,他们不会放弃杀死咱们的念头的,这样也好,至少让他们知道咱们的决心。”

    “呵呵......从大帅出兵河中之时,这种情况就已经有所准备,这些你应该很清楚,这是大帅给咱们的机会,一个可以在同州,在关中立足的机会。”

    独孤战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两鬓有些了白发的独孤求败,声音坚定道:“我独孤家自太宗之后就再无战阵军将子孙,我独孤家女人......侄儿今后不会让独孤家再如此,绝不允许!”

    独孤求败默默点了点头,依靠女人换来的权势,终究会因为女人而失去所有的一切,这些他最有体会。

    两人默默看向火势渐熄的浮桥,看着对面缓缓后退的敌人,他们知道今日厮杀结束了。

    一场接着一场的厮杀,浮桥的争夺极为激烈残酷,双方都没有退让的余地,韩建想要夺回自己的华州,刘知俊想要过河迫使李思钰后退,独孤战首次担任领军将领,无论对面开出条件多好,他也不认为会有李思钰给的更多,同州兵卒们更不会后退,他们有了土地,有了自己期盼的土地,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们没有后退的余地。

    所有人都没有余地,这场争夺战极为惨烈,双方能够使用的计策全部都用上了,刘知俊率领轻骑偷袭韩都镇守的渡口,死伤了数百骑后,不得不退回东岸,他们发现,无论从哪里渡河都不如从蒲津渡过河,从那个唯一的浮桥渡河。韩建不得不再次强攻浮桥,一连三日强攻,死伤三成兵马也未能拿下,死伤如此惨重,让他们不得不派出探子与独孤战这些人接触,以重利招降他们,却什么效果都没有,反而探子被杀了不少,越来越暴躁的韩建一连砍杀数名大将,最终还是没能在五日内过河,紧接着就是一个冰冷的消息传来。

    朱友裕本部大营大败,辽东军过河了,李思钰率领两千骑袭击了安邑的朱温,朱温大败,躲进闻喜闭门不战。

    这个消息让韩建浑身冰冷,刘知俊甚至不等韩建同意,直接拉着数千兵马乘夜退走。

    朱友裕大败,这事还要从三日前说起,牛存节带走五千宣武军去堵住李思钰,而河对面的裴仲德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这件事情,手里拿着李思钰留下的信件,每次看都会让他震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对面的朱友裕竟然如同李思钰手上的提线木偶,朱友裕每一步算计,信上都有相应的应对,当探子来报宣武军出兵五千阻拦李思钰时,裴仲德就知道对面的宣武军完了。

    裴贽翻看着眼前的信件,最后叹气一声,好像很疲惫一般靠在椅背上,苦笑道:“听说对面的刘寻是‘一步十计’,可老夫看来,行乾就不能算是人!”

    “还真是可怕啊!”

    裴贽腰身一挺,身子向前微微倾斜,看着裴仲德突然说道:“文达,你确认这些都是行乾的手笔?没有什么老妖怪掺和?”

    裴仲德却靠在椅背上,一脸苦涩说道:“老夫也希望这些不是行乾的手笔,可......可除了他,还能有谁!”

    裴贽叹气道:“潼关已经快马送来了消息,已经确认了那里的确出现了大批宣武军,若再算上被行乾击败和堵截他的兵马,对面可就没多少人了。”

    裴仲德站起身子,叹气道:“看样子朱温贼头这次是不想吐出来都不行了,否则把他的命留在河中也说不准了。”

    就在这时刘大勇掀帘进来了,在李思钰暴露了之后,他也没必要再装下去,进来的刘大勇抱拳拱手说道:“裴大人,所有将勇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渡河。”

    李思钰有船,哪怕朱温烧毁了潼关之外所有船只,他也有,只需要把上游的船只顺流划船送到渡口就可以了。对裴仲德来说,渡河是没有任何难处的。

    就在牛存节带着五千军卒离开半日后,就在宣武军探子刚刚传回来的“对面丝毫唯有动静”消息时,就在朱友裕刚刚放下吊起的心时......

    辽东军突然渡河了!

    朱友裕和一干将领急匆匆跑到岸边,看到无数船只正向他们快速划了过来,看着船上辽东军纷纷竖起的大盾,朱友裕一脸死灰,张大着嘴巴,却什么都发不出来。

    “大公子,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刘寻拉着朱友裕就要后逃。

    朱友裕如同疯魔了一般,一把推开刘寻,大怒道:“逃?”

    “震鼓!杀敌——”

    身边军将们看着暴怒的朱友裕,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辽东军就在眼前,眼看着就要登岸了,刘寻大急,牙齿都快咬碎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决不能再犹豫了,看到无数船只上纷纷竖起巨大的弓箭,大吼道:“撤!”

    众多将领松了口气,知道若再无他人下令,自己这些人就算是全完了,数名将领急忙拉着死命抵抗的朱友裕后逃。

    宣武军大营只有两千兵马,对面杀过来的辽东军数倍于他们,这种情况下,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赢的,刘寻拖着朱友裕向北奔逃,就在他逃跑时还不忘派人去告诉牛存节。

    裴仲德毫无阻碍杀过了河水,登岸后立即杀向奔逃的宣武军,要说战果多大,还真的不大,最大的战果就是上万张嘴吃饭的老弱妇孺,至于抓住的军卒才数百人,朱友裕带着小两千人马逃了,逃进了虞乡城内。

    裴仲德与虞乡城外五里外扎营,时时刻刻威胁着虞乡城内兵力不足的朱友裕,却没有攻城。

    咱们再看看现在李思钰那小子现在又在做什么。

    李思钰在击败了谢彦章所部三千骑步后,没有向前飚进,反而后退了起来。

    看官可能会疑惑,这不对啊,为何会后退,而不是乘势杀到朱友裕近前呢?

    这件事就要说浢津这个渡口了,浢津是盐道渡口,这个渡口不是从河北岸渡过风陵渡后经过的地方,而是从谢县、安邑直接走小道翻过中条山,来到黄河边上,然后从浢津这里把食盐送到河南之地。

    也就是说从这里可以直接走小道直达安邑、谢县,尽管道路难行了些。

    李思钰考虑之后,就是决定暂时从这里直接攻打身在安邑的朱温。若想让朱温让步,仅仅是击败了朱友裕是不够的,还要让朱温真正低头才可,这次李思钰需要的利益太多,不但要让朱温低头,同时还要让晋王李克用忌惮,那就需要与朱温正面交手一番。

    对于李思钰的冒险行为,刘之谢是反对的,在刘之谢看来,无需如此冒险,只要按部就班击败了朱友裕,同州兵马再渡河与他汇合,足以让朱温低头。

    可刘之谢面对的是比较顽固的李思钰。

    看着行走在山道上的李思钰,看着李思钰与身边俘虏谢彦章有说有笑,刘之谢很无奈与身侧的蒙哥翰说道:“蒙哥将军,大帅是不是一直都是如此?”

    “嗯?你是说大帅与谢彦章那样?”

    蒙哥翰指着李思钰与蒙哥翰有说有笑,说是有说有笑,其实不过是李思钰在自导自演而已,谢彦章冷着脸根本就不理会他。

    刘之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就在蒙哥翰不明其意时,刘之谢无奈说道:“不仅仅如此。大帅各种安排都很稳妥,为何这次竟然会如此冒险?朱温那里可是还有上万兵马,更何况还有王重盈在一侧。”

    蒙哥翰取下头盔,挠了挠发痒的头皮,这才笑道:“冒险吗?俺倒是没觉得有多危险,偷袭成功了,那就是一本万利,失败了,有我辽东骑在手,了不起兜个圈子离开就是了,能有多大危险?”

    说着,蒙哥翰指着不断用言语轰炸谢彦章,呵呵笑了起来。

    “至于大帅那样么,呵呵......那是大帅闲得慌,大帅其实是个不耐寂寞的人,喜欢与军卒调侃,这些等你这老儿与大帅处的久了,就知道了。”

    蒙哥翰又叹了口气说道:“别看我军算是纵横天下了,其实里子很虚弱,兵卒还成,都是我关外悍卒,只是大帅一直对咱们这些将领不是很满意,大帅一直都说我军多悍卒,却缺少合格将帅。”

    刘之谢听了这话,不由自主看向正骚扰谢彦章的李思钰,目光中莫名露出赞赏起来。

第342章 欲谋不成

    朱友裕战败,不得不逃回虞乡城坚守,随后牛存节得知朱友裕战败后,大惊失色,急忙后撤救援虞乡,结果在半路上遭遇八千辽东军,大败,损失数千兵马,最后朱友裕决死冲出城,再次与裴仲德交手,再次大败,救回了牛存节及其一干残兵。

    虽然朱友裕再次大败,城内兵卒却多了一倍,足有三千兵马,尽管士气尽丧,守住城门还是可以的。

    在之后几日,刘知俊和韩建也得知了朱友裕这里发生了变故,他们这里还有七千兵马,对于是否救援虞乡上,韩建和刘知俊爆发了激烈的矛盾,两人几乎到了刀子见红的地步。

    刘知俊绝对不愿意朱友裕出现意外,他这里有七千兵马,虞乡城内还有三千,合在一起要比裴仲德这里兵马多些,按照刘知俊说法,纵然无法击败裴仲德,至少可以冲进城内,避免虞乡城出现意外。

    韩建则坚决不同意,两下里都遭受了失败,全军上下士气不振,此时再与正值风头上的辽东军交手,定会失败。既然注定会失败,那还不如继续强攻蒲津渡,只要杀过了河对岸,他们就不算输!

    两人争吵的极为激烈,最后刘知俊大怒,踢翻桌案独自离开,等到韩建发现时,刘知俊已经带着四千宣武军离开了。

    韩建心下恼怒异常,可他也不得不跟着起营,没了刘知俊,现在已经无法压得住对面的同州兵马,不得不跟在刘知俊后面救援虞乡。

    对于刘知俊这支兵马,在过河后,裴仲德就一直盯着他们,当得知刘知俊前来了,与虞乡西面二十里处,双方爆发了大战,裴仲德用千人的代价彻底击败了刘知俊,甚至很意外的俘虏了身中数箭的刘知俊,跟在刘知俊后面的韩建在得知刘知俊大败后,急忙转道向北,逃入了桑泉城,在桑泉城内掠夺一番后,再次向北逃。李思钰偷袭了朱温,大败朱温后,才知道韩建这老小子竟然逃到了绛州城,投降了王重盈。

    李思钰突然出现在安邑,朱温没料到辽东骑趁夜袭击了宣武军大营,打了朱温一个措手不及,大败的朱温带着残兵败将一路北逃,最后逃入绛州闻喜县城内,这才停了下来。

    而就在此时,阴沉的天空终于开始纷纷扬扬飘起了大雪。

    至此,朱友裕三千残部被困在蒲州虞乡城,朱温被堵在了绛州闻喜城,而王重盈和韩建则与晋王李克用在绛州城下对峙。

    对于现在局面,在蒲州,裴仲德最强,并且同州兵马随时可以渡河前来增加实力,但是在绛州,最强的却是晋王李克用!

    绛州李克用最强,手里还有不到四万兵马,其次就是王重盈手里三万兵马,朱温手里兵马还有五六千,而李思钰最弱,只有两千骑和数千俘虏要看押。

    李思钰兵马最少,却是来去如风的骑兵,可战可退,被堵在城内的朱温还真不敢出来一战,否则李思钰硬磨也能把他磨死了!

    李思钰连续动作,花样百出的一通乱拳,竟然把看似强大的宣武军打的鼻青脸肿,正在联系李茂贞的王行瑜,他们正准备出兵三万讨伐李思钰时,这个能把天下人震晕的消息如同飓风一般疯狂传遍天下,尤其在关中越传越邪乎,王行瑜和李茂贞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动兵的念头,而是改变主意,派出了使者前往长安,准备与李思钰在御前打官司。

    长安这些日子也不安稳,随着宦官杨复恭的到来,整个长安暗流涌动,神策军上下,从将军到宦官,无人愿意杨复恭进入长安城内,无奈之下,杨复恭驻扎在长安县东。

    紧接着就是长安城内疯传,疯传邠宁节度使联合凤翔节度使李茂贞和李茂贞的弟弟秦州节度使李茂庄,三个节度使要领兵前来问罪朝廷。

    整个长安上下,从皇帝到乞丐,无不心惊胆战,恨不得把那个整天惹事生非的李思钰生吞活剥了,甚至皇帝李晔也不理会裴贽与他说的那些屁话了,训斥的旨意都已经出了长安城,结果朱温战败的消息如同飓风一般传入长安,恼怒的李晔正在御书房里,在几位宰相面前大骂李思钰呢,这个消息瞬间冰冻住了李晔所有怒火。

    所有人全是一脸惊骇看向跑来报告的女官昭仪李渐荣。

    良久,李晔才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尖锐的声音刺的杜让能一阵牙酸。

    “快!快召回小黄门!”

    杜让能这才想起此事,心下也慌了起来,一旦这训斥的旨意送到那李悍虎手里,那可就是滔天之祸,杜让能也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了,急匆匆跑了出去,这老头别看年纪大了,跑的还挺贼快,幸运的是小黄门最终在城门外被拦住了。

    正在御书房焦急等待消息的李晔,焦躁不安,他很清楚现在李思钰击败了朱温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触怒了那李悍虎。

    就在李晔已经喝了三杯茶水,等的已经不耐烦了的时候,杜让能这才急匆匆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卷圣旨。

    看到杜让能手里黄凌圣旨,李晔一屁股坐在龙椅上深深喘息了几下,苍白的面色这才慢慢恢复了红润。

    李晔推开茶水,叹气道:“喝了一肚子茶水,此时若有些酒水就好了。”

    杜让能点了点头,他也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笑道:“正是如此,此时应该有酒才对!唉……老臣也未想到那李悍虎如此勇猛善战,竟然把朱温堵在闻喜出不了城!”

    崔昭玮有些吃味道:“那朱友裕还是太年轻了,竟然会愚蠢的分兵,致使李悍虎各个击破,否则也不会造成朱温如此大败。”

    李晔轻轻看了一眼崔昭玮,话题一转,不再谈论这事,反而说起了公主李璇来。

    “说起来遂宁公主也该嫁人了,李悍虎虽桀骜不驯,却也配得上遂宁,诸位是不是觉得应该尽快让遂宁完婚?”

    崔昭玮皱眉道:“李悍虎已经有了妻妾,如何还能迎娶遂宁公主?”

    杜让能看了一眼崔昭玮,捋须笑道:“那崔氏不过是一营妓,岂能与遂宁公主相提并论?”

    皇帝李晔微笑点头,很是赞同杜让能话语。

    崔昭玮却摇头道:“臣听说,那李悍虎很是宠爱那崔氏……”

    一侧的刘崇望却突然说道:“崔相,若李悍虎真的宠爱崔氏,崔相也不至于成了这般,想来崔氏虽貌美,却也不至于与我大唐公主相较吧?”

    徐彦若沉默了片刻,却摇头说道:“李悍虎行事很是诡异,与常人不同,臣觉得此事还需谨慎些。”

    刘崇望的话语让崔昭玮很是恼怒,随着徐彦若话语,崔昭玮很是赞同说道:“从河北到河中,再到关中,那李悍虎行事的确异于他人,他人不在意的,李悍虎却极为重视,他人极为重视的,李悍虎却弃之如履,遂宁公主……可惜,若是文达在此,想来文达可给个答案。”

    崔昭玮提起了裴仲德,这让李晔一愣,随即想到裴家兄弟之事来,张嘴想要与诸相再议议,可是一看到崔昭玮,嘴巴又闭上了,心下有些后悔起来,后悔让崔昭玮入相。

    李晔心里有事,遂宁公主李璇之事也没了兴趣再谈,他人很想把话题牵扯到李思钰身上,却数次都被李晔轻轻搁置了下来,直到天色渐暗,这些宰相才起身告辞。

    辽东军的强势入驻关中,这让所有人都有种恐慌不安情绪,谁也不知道究竟是好还是坏。

    这些宰相们同样带着未知的忐忑各自出了皇宫,此时的李晔已经从大明宫搬到了太极宫。

    大明宫是太宗之后历代皇帝居住议事之宫,地势最高,可俯视整个长安,非但华丽雄伟,还是诸宫防御最强的皇宫。

    或许里面太过奢华,从安禄山叛乱到黄巢叛乱,这座最宏伟的宫殿屡遭破坏,虽李晔也进行了一些修葺,可是前些日子的大风吹倒了他寝宫的一面墙壁,差点伤到了李晔,无奈之下,他只能搬回太极宫。

    太极宫地势低,比较潮湿,李晔并不是很喜欢这里,可是没法子,他现在也只能居住在这里。

    李晔站在御书房窗口,推开窗户,看着外面簌簌大雪,心下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昭仪李渐荣静静站在房内一角,从进来后,她就一直站在那里未动弹半分。

    李晔站在那里已经有了半个时辰,天色早已暗淡,外面早已看不到任何风景,或许是刚刚下起的大雪的缘故,虽窗户打开,屋内却并不怎么太过寒冷。

    “咯……”

    房门被一人轻轻推开,李渐荣急忙看向门口,正看到皇后何氏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看到李晔还是呆呆看向漆黑的外面。

    何氏把食盒放在书桌上,拿起挂在墙壁上的大氅,走到李晔身后,轻轻为李晔披上,嘴里埋怨道:“已经下起了大雪,陛下怎么还开着窗户,若是受了寒风,可怎好?”

    李晔这才叹气一声,关上窗户,转身看向何氏,轻声道:“朕若不开着窗户,心下憋闷发泄不出来。”

    何氏愣了一下,叹气道:“陛下受苦了,天下纷争,朝廷困顿,陛下更应该爱惜点自己才是。”

    李晔摇了摇头,叹气道:“朕今日不是因这些烦心事。”

    “哦?还有其他之事?”何氏有些奇怪看着李晔。

    李晔没有回答她的话语,低头打开食盒,看到里面竟然有一只鸡,笑道:“今日还不错,竟然有只鸡可食。”

第343章 质子(上)

    李晔这话让何氏有些心酸,什么时候竟然让一个帝国的主人连吃只鸡都成了奢望,强忍着心中酸涩,勉强笑道:“今日杨公公让人送来的,说是陛下身子虚了不少,需要补补。”

    李晔正准备把食盒里面的食物拿出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皱眉道“杨公公?杨复恭?”

    何氏目光有些闪躲,最后在李晔直视下,无奈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杨中尉。”

    若是往日里,何氏若说杨复恭是“杨中尉”,李晔必然会大怒,但今日却让何氏很意外,李晔竟然沉默了下来。

    李晔沉默了一会,这才轻轻坐在龙椅上,叹气说道:“按理说,杨复恭对你我都有大恩情,若非杨复恭,你我兴许都要死在成都了,更何况,是杨复恭把朕送上了皇位。”

    何氏沉默了起来,何氏只是个比较普通的女人,出身虽不至于贫贱,可也谈不上世家豪门,杨复恭对她有恩,后来自己相公坐上了皇帝,两人越来越仇视,杨复恭也越来越跋扈,对李晔仇视了起来,可当年之事,何氏依然还是记着的。

    何氏不敢在杨复恭之事上谈论过多,她知道相公不喜欢这些。

    她不说,李晔今日却主动说了起来。

    “因李悍虎夺了王行约的同州、韩建之华州,王行瑜联合了李茂贞和其弟李茂庄二人,准备领兵前来长安……”

    “啊?”

    何氏正端着蛋羹,双手一抖,大半蛋羹洒落出来,把桌案上的圣旨泼洒了个通透。

    看着何氏惊慌失措模样,李晔却苦涩道:“可是……李悍虎竟然击败了朱温,竟然把朱家父子分别堵在闻喜城、虞乡城内,辽东军一时间气势冲天,王行瑜想来也不敢在此时招惹李悍虎吧!”

    听了这话,何氏这才恢复了些镇静,她经历过兵灾是个什么样子,也吃过逃亡川蜀的苦日子,现在谁都知道王建占了川蜀,一旦王行瑜打过来,他们又能逃到哪里?

    何氏现在很有些奇怪那个关外李悍虎,她这些日子听了太多关于那李悍虎的传言,如今又从自己相公嘴里听到那人,忍不住问道:“李悍虎不是刚刚过河入了关中吗,好像杨中尉现在的兵马就是那人的。”

    李晔叹气一声,看着香喷喷的饭菜,却突然没有一点食欲。

    “李悍虎……此人……”

    李晔想了半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了,有时他觉得此人是忠于朝廷的,可有时又极为讨厌,好像恨不得朝廷立即完蛋,根本就让人无从去评判。

    就在此时,突然又想起裴贽,想起那夜潜回长安跟他说的话语,眉头高高皱起,嘴里喃喃低语。

    “兴许……兴许神策军可以夺过来……”

    何氏愣了一下,随即一脸震惊看着自己相公,这女人虽不怎么理会朝廷之事,却也知道神策军是怎么回事。

    “陛……陛下,您……您……”

    看着何氏脸色有些惨白,忍不住安慰道:“前些日子,裴相国不是去了潼关吗,路上遇到了杨复恭,他们谈了一些事情,按照杨复恭的意思,李悍虎不希望神策军继续混乱,希望朝廷可以执掌神策军。”

    “啊?陛下的意思是……杨中尉不会再任神策军左右两军中尉?”何氏一脸吃惊看向李晔。

    李晔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大致意思是这样。”

    何氏犹豫道:“可……那些人会……会心甘情愿?”

    李晔轻轻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什么了,这种事情需要细细策划一番,而他手里可信之人太少了,又有谁有能力除掉这些人?

    静静站在一角侍立的李溅荣突然开口道:“陛下为何不用杨公公除掉那些人呢?他们之间是有仇怨的。”

    李晔不由苦笑道:“那老阉奴已经与裴相说了,那些人他可以除掉,甚至连神策军一起干掉都没问题,可若他真的出手,神策军就不会交给朝廷,朝廷若想要神策军,朝廷就要自己除掉那些人!”

    李溅荣想了一下,开口说道:“李顺节还好说,可神策军左右将军,一个是李茂贞的养子,一个是王行瑜的弟弟,朝廷若动手,必然会得罪王行瑜和李茂贞,这……”

    李晔听了这话,心下更苦,他一直犹豫的事情就是这个,神策军他很想夺过来,可是一直都没法去动,就是因为一旦他李晔动了,势必会激怒王行瑜和李茂贞,这几乎就是个死结。

    李晔无奈道:“暂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最好......最好是由那老阉奴或是李悍虎......”

    李晔心中如何犹豫,李思钰是不知道,对于神策军的安排,李思钰多次考虑过,一开始是想着神策军交给杨复恭,以裴仲德领军一万来平衡这种局势,后来裴仲德的犹豫,致使李思钰成了杨复恭“义子”,情况就颠倒了过来,由杨复恭领军一万,朝廷来接手神策军。

    李思钰想法挺好,长安存在的两支兵马,一内一外,既合作,又相互制约、平衡,可现在李晔害怕承担风险,不愿去触动神策军,这就给李思钰后来埋下了极大的隐祸。

    当然了李思钰现在不知道这些,辽东军击败了宣武军,关中震动,晋王李克用影响更大,在李存瑁从潼关回来之后,带回的协议让李克用很是恼火,费了这么大的劲,甚至还造成了入今的困境,最后结果却是让李思钰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这让李克用很是火大,不过在看到李思钰果然出兵解围,李克用也就强忍了下来,寄望辽东军和宣武军能够拼个你死我活,他们河东军也好渔翁得利,却没想到宣武军会败的如此之惨。

    晋军距离李思钰最近,在李思钰出兵河中时,李克用就把注意力注意在两军争斗上,本想着两军应该势均力敌,这会给他们创造机会,一个击败王重盈的机会,一旦击败了王重盈,他们就算掌握了主动权,可以从北夹击宣武军。

    从兵力上来看,按照晋军的预想,之后可能会在谈判上占据主动。可他没料到李思钰直接穿过中条山,袭击了没有准备的朱温,朱温大败,局势变得诡异了起来。

    就在李克用犹豫着该如何做时,蒋玄晖带着朱温的信件找了过来,李克用没有第一时间拆开信件,而是召集众将进行商议。

    李克用在众将面前拆开信件后,冷着脸看了一遍,这才让所有将领一一看过,信上内容不多,主要还是把李悍虎的危险大写特写,最后意思是希望和他李克用以及王重盈联手击败辽东军,三人重新商议谢县、安邑两县盐池的分配。

    这封信引起了河东军内部的争议,争吵了数日也未最终确定结果。

    蒋玄晖这几日被看押在一处营帐中,不允许与他人接触,但是今日却有了些变化,李克用放开了限制,开始召见了他。

    蒋玄晖整了整衣襟,这才出了帐篷,他知道今日极为重要,一旦弄不好,所有人都完了。等他来到晋军大营帅帐外,遇到了正赶过来的李存瑁。

    李存瑁不露声色向蒋玄晖拱了拱,却没有任何言语,拱过手竟直掀帘走了进去,蒋玄晖刚刚举起手,眼前却没了人,顿了片刻,这才面无表情走进帐内,帐内已经坐满了晋军将领。

    李克用瞪着独眼看到蒋玄晖进来,这才靠在虎皮帅椅上,沉声说道:“几日来,各位争执不断,现在蒋将军在此,有何疑问……有何疑问可以问了。”

    李克用话语说完,场面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蒋玄晖,而此时的蒋玄晖好像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一般,面色极为沉静。

    周德威见无人开口,皱眉道:“王爷,朱温一向狡诈,此次遭受重创后才想与我军合作,还请王爷三思。”

    蒋玄晖却说道:“周将军,我军的确遭受了重创,可周将军是否太原之事,忘了河北之事?”

    大将程敬思怒道:“河北之事?若非贵军,河北之事怎会弄成了如今局面?竟然还敢在这里猖狂!”

    蒋玄晖看向程敬思,冷漠点了点头,说道:“我军在河北的确犯下了失误,没有料到李悍虎竟然会把横海节度使送给李飞虎,可正因如此,我们两军才绝对不可以让李悍虎继续做大,此时正是李悍虎虚弱之时,一旦让其在关中做大,我们都要倒霉!”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这也是他们晋军所担心的事情。

    蒋玄晖继续说道:“李悍虎身居关中,虎视河中之地,纵然你们得了盐池又如何,还不是时刻看他李悍虎脸色?”

    蒋玄晖说完这些,不再多说,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他很清楚无论如何,李克用这般骄傲的人都不会允许他人如此威胁。

    果然李克用脸色不好看了起来,看向拢手在衣袖中的盖寓,盖寓则抬头看了一眼李克用,这才对着蒋玄晖说道:“你们宣武军之前行了违约之事,现在只是讨要谢县五成盐巴,你宣武军如何让我军可以相信你们的诚意?”

    所有人冷冷看着蒋玄晖。

    蒋玄晖心下叹息一声,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我宣武军愿与晋王结为秦晋之好......”

    这话尚未说完,李存瑁却冷声打断。

    “秦晋之好?不会是三家分晋吧?朱温是打算让朱友裕娶我李家妹子,还是本世子迎娶一个不明所以的朱家之女?真是好笑!”

    众人嘴角露出不屑,李克用有女不假,朱温也有,但是太小,是不可能嫁给李存瑁的,也只能是其兄之女,这样看怎么都是李克用在吃亏。

    李克用听了这话,独眼也眯了起来。

第344章 质子(下)

    蒋玄晖心下更是无奈叹气,抬头看向周围冷着脸的诸将,向李克用郑重拱手弯腰道:“我家大帅为了此次诚意,大公子……将在太原游学几年。”

    蒋玄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李存瑁张嘴想要说什么,身旁的周德威轻轻拉了一下他。

    李克用心下震惊,他很清楚朱温诸子中唯有朱友裕最佳,他怎么也没想到朱温会为了这事,竟然愿意向他低头,愿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忍不住看向盖寓,只见盖寓轻轻点了点头。

    李克用闭目想了一会,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此事甚大,还需商议一番,蒋将军请回。”

    蒋玄晖沉默了片刻,张嘴还想再多说几句,最后叹息一声,躬身离去。

    在蒋玄晖离开后,沉默了一刻钟的大帐,突然爆发出震天争吵声,不过随着争吵,最后逐渐平静下来,李克用父子没有开口,只是闭眼静静听着。一开始争吵还激烈,到了最后,所有人都默许了此事。

    李存瑁心中很是犹豫,这事他去潼关招来的李思钰,结果现在却要与辽东军交手,虽他也认为这算不得什么,可毕竟是毁约!

    更何况,李存瑁从内心上根本就不想与宣武军联手,只是,此事他已经无法插手了。

    李克用最终点头答应了此事,主要原因还是李思钰让他觉得很危险。

    李克用的点头,蒋玄晖又回到了闻喜城内,与受了伤的朱温商议一番后,蒋玄晖又再一次前往绛州城面见王重盈。

    三者相互串通,李思钰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他现在兵卒不多,看守俘虏们就要占用他不少军卒,更何况天上飘起了大雪,他需要给兵卒准备防寒的衣物。

    李思钰没有发现三人互相勾连,但是却感到了晋军的异动,本来晋军是在绛州城下与王重盈对峙的,结果却南移了几十里。

    蒙哥翰掀帘进来时,李思钰正看着地图沉思。

    “大帅,晋军再次南移,已经与我军只有一日的距离了,这是不是不妥?”

    李思钰依然在看着地图,没有开口回答,蒙哥翰也不着急,他知道李思钰有这个毛病,果然等待了一会,李思钰这才从地图上移开了目光,看向蒙哥翰,嘴里话语却冰冷异常。

    “看样子他们是准备阴咱们了!”

    蒙哥翰一愣,随即大怒道:“大帅,咱们出兵救了那一只眼,狗杂碎,他们若忘恩负义,老子活剥了他们!”

    李思钰眼睛眯了起来,吩咐道:“传令下去,所有俘虏,愿意投降的老子给地,待遇等同于我军,不投降的,一律砍掉双手大拇指!记住是所有俘虏!”

    “你只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我军退回虞乡与裴老头汇合!”

    “诺!大帅放心,俺不需要一个时辰!”

    李思钰继续冷冷看着河中之地的地图,丝毫不在意蒙哥翰大步离去。随着蒙哥翰出去,帐内落针可闻,只是很快就打破了这种寂静,整座营地震天号角齐鸣。

    谢彦章正在收拾辎重杂物,作为俘虏,他们只能做这些事情,已经做了好些日了,也习惯了,就在他吩咐他人绑紧了马车上的粮食时,数十名辽东军冲了进来,一名低级将领模样的辽东军,声音冰冷说道:“所有人放下手中之事,立即赶往东面空地。”

    这名将官话语刚落,数十名骑卒打马冲上去,凡是动作稍慢之人,立即就会劈头盖脸抽打,谢彦章心中一惊,顿感不妙起来,却不得不与众人一起被驱赶到东面空地上,此时已经有上千降卒被围了起来,随着时间推移,无数俘虏不断被驱赶过来,这个空地一下子聚集了五六千降卒。

    看到再无降卒被驱赶过来,蒙哥翰大手一挥,两千辽东骑卒刀枪出鞘,纷纷围住这些降卒,人群一下子变得骚动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震天鼓声响起。

    蒙哥翰冷冷看着数千降卒,冷声说道:“老子没时间跟你们啰嗦!你们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加入我军,每人十五亩土地,待遇如我辽东军;第二条,老子放了你们!”

    “愿意加入我军得站在那里!”蒙哥翰指着左面空地。

    “愿意离开的站去那里!”蒙哥翰指着右面空地。

    “当然,你们也可以留在中间,留在中间者,死!”

    蒙哥翰冷声说道:“你们只有一炷香时间!”

    说着大手一挥,一名亲卫立即上前,把一炷香插在地上。

    说完这些,蒙哥翰打马离开,什么话语都没说。数千俘虏看着蒙哥翰离开,沉默了片刻,突然爆发出震天嘈杂声,外面围着的辽东军却丝毫不理会。

    “放了我们?辽东军这么好心?”

    “可是,辽东军的确放了不少百姓......”

    “俺不信他们会这么好心!”

    “......十五亩地,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将军俺们听您的,您说怎么办?”

    突然所有降卒全看向谢彦章,谢彦章犹豫了起来,他不相信李思钰会轻易放了他们,换作是他,他会毫不犹豫砍了降卒们,但是李思钰又不能以常理去揣测。正在谢彦章不知该如何时,一名将领突然说道:“辽东军不可能把咱们都杀了的,俺要离开!”

    说着这名将领大步走到右面空地,紧接着又有不少人跟随。

    受伤被俘的刘志远默不作声,他被数十名亲卫抬着来到左面空地,谢彦章看到躺在门板上的刘志远,沉默了起来,随着左右空地不断会有人选择,时间慢慢流逝,一炷香也快要燃尽,中间空地还有千余降卒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左面空地降卒最多有三千来人,右面只有不足千人,随着左面空地上的降卒越来越多,右面空地上降卒心中越来越心慌,骂声不断从右面空地上传出,反而左面空地上降卒全部默然不语。

    右面空地上降卒心慌是因为若是人够多,会让辽东军忌惮,不会被杀,可若人少了,就没了这种忌惮。骂声越大,心越恐慌,就在一炷香即将快要燃烧完了时,右面空地上一个十余岁的孩子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突然从右面空地跑向左面空地,尚还未等这孩子跑几步,一个大汉突然上前,一拳砸向这孩子后背,就在要砸中之时,一道亮光闪现。

    “噗——”

    大汉摇摇晃晃,转头看向不远处正收起弓箭的辽东骑,手指尚未抬起,身体无力软倒在地,缓缓闭上的眼睛看着不断跑向左面空地上的孩子。

    数千俘虏死死看向躺在地上那个汉子,看着汉子背上摇晃的箭矢......

    “十......九......”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众人忙回头,发现蒙哥翰不知道何时再次来到这里,身后一名亲卫在报数。

    “八......七......”

    “嗡——”

    站在中间的俘虏们一下子惊慌了起来,这时才发现那柱香已经若隐若现,就要熄灭了!

    人群就像受了惊的马群,全哭喊着向左面奔跑,谢彦章已经决定了以死谢罪,却不料被亲卫们硬生生拖着向左面奔跑。恐慌是会传染的,在最后时刻,一人向左面空地奔跑,会引起他人恐慌,会触发崩塌式的恐慌,非但中间俘虏们向左面奔跑,就是右边空地也有数百人向左面奔逃。

    “二......一!”

    随着最后一声“一”落声,数百骑军立即打马冲上前,把左右完全隔开,右面残留的数百俘虏更加惊恐了起来,第一名来到右面空地上的那名将领,声音颤抖。

    “你......你们不......不讲规矩,说好......说好的要放了......放了俺们的!”

    蒙哥翰打马上前,面无表情,冷声说道:“我辽东军一向说一不二,说放了你们就放了你们,但是为了防止你们继续与我军作对,必须丢下点什么!”

    说完这些,蒙哥翰也懒得再理会他们,大手一挥,上千骑卒纷纷翻身下马,手持着利刃冲入人群中抓人,抓住就是两刀,砍下大拇指,除非反抗激烈的会被砍了脑袋,其余人等无人可逃脱砍大拇指的命运,当然了也有不少是被生生砍下手臂,蒙哥翰没时间做的更精细些,没时间用套索一一把人捆住,一一砍手指,反抗激烈的砍头,抱着手臂不撒手的砍手臂。

    血腥、暴戾不足以说明辽东军所作所为,左面空地上所有俘虏全一脸惊恐看着这些事情的发生,那些在最后一刻逃到左面空地上的军卒心中更加惊惧,同时又很庆幸,庆幸他们保住了手指。

    这些军卒最怕的就是受伤,一旦受伤了,十之八九会被无情的抛弃,会死的很凄惨,而辽东军现在所作所为要比他们恐惧害怕的事情更加恐惧,没了左右手大拇指,这辈子别想再作战打仗,就是种地也困难的多,没有哪个女人会选择与一个丧失了劳力的男人过日子,这种没了大拇指的男人,他们将注定一辈子毫无希望,注定凄惨一生!

    这才是最让人恐惧,恐惧一辈子的黑暗!

    谢彦章看到右面空地上,不断会有绝望哀嚎爆发出来,不断会有没了大拇指的“同伴兄弟”被丢了出去,突然心中轻松了一下,竟然有一种“庆幸”感冒了出来。

    随着最后一个没了大拇指的俘虏丢了出去,蒙哥翰这才来到那名之前惊惧害怕辽东军不会放了他们的将领身前,看着抱着手指痛哭流涕的将领,蒙哥翰声音冰冷。

    “本将军说了,我辽东军说一不二,你,可以活着离开了!”

第345章 聚兵再战

    李思钰很意外的发现,五六千俘虏竟然只有数百人愿意离开,看着眼前的蒙哥翰,李思钰摇头笑了笑,这些俘虏看着现在愿意跟着他们混,里面至少有一半是在恐惧之下作出的选择,不过这也没什么,以后慢慢来就是了。

    李思钰把这些俘虏分成六个营,组建第二步兵军,以表现最好的刘志远为主将,刘之谢则暂为这些俘虏们的参谋,同时从骑军抽调五百人充入其中,担任各级军官,非但如此,他还把俘虏当中善骑射军卒挑选出来,充入骑部,仅这一做法,骑部非但未降低战力,反而增强了一些,当然这只是看起来而已,至少还需要一些时间进行磨合。

    骑部现今数量有二千三百人,第二步兵军人数五千四百余人,一共七千余兵马迅速南下,等朱温发现时,新“辽东军”已经离开了。

    李克用、朱温、王重盈三人达成一致意见,准备先干掉李思钰,至于利益分配上,晋军和宣武军放弃所有占据的河中之地,但是谢县和安邑两县的盐池必须分别交给朱温和李克用。

    三人手里兵马加在一起有将近八万人马,只是因为利益,朱温和李克用也正占领着河中地盘,王重盈害怕自己一旦离开绛州,很可能会被晋军和宣武军吃掉,所以王重盈死活不愿意离开绛州城。

    如此一来,晋军和宣武军加在一起才不足五万兵马,而李思钰在河中兵马也不过一万五千而已,这还要加上并不确定的第二步军。

    在李克用异常靠近辽东军时,李思钰感到了危险,很果断的南撤虞乡,与裴仲德汇合。

    河中之地再次发生变故!

    大雪纷纷扬扬,李克用汇合了朱温,两军五万兵马向虞乡杀了过去,在这个时候,晋军联军要比辽东军缓慢了许多,李思钰在出兵河中之时就考虑到了大雪的因素,而晋军与宣武军并未料到这些,按照他们一开始的打算,会很快瓜分掉河中之地,只是没想到事情会一再出现变故,如此寒冷的天气,不断有衣着单薄的兵卒冻伤。

    裴仲德的目光一直盯着李思钰这里,当探子不断送来消息,看着桌案上传回的消息,裴仲德开始忧虑了起来,感叹眼下局势变化的太快,他也没想到李克用和朱温这样的仇敌,竟然再次联手了起来。

    就在担心李思钰呢,帐外突然传来守卫在外面军卒的声音,听到外边声音,裴仲德就知道是他兄长过来了。

    裴仲德刚刚站起身,裴贽就已经掀开了厚实的帐帘。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文达是不是考虑让同州送些物资前来?”

    “嗯,是要送来一些,不过,这不急,兴许不久就要返回也说不定。”

    裴贽吃了一惊,看着一脸愁色的裴仲德,吃惊道:“怎么,行乾那里发生了变故?”

    裴仲德叹气一声,把桌案上的探报推到裴贽面前,轻声道:“你自己看看吧。”

    裴贽急忙一一查看,越看这些,眉头越紧皱了起来,最后闭眼沉思了起来。

    裴仲德看到裴贽这般模样叹气道:“事情太过诡异了,一只眼竟然会和朱温贼头联手了起来,行乾这次麻烦了。”

    裴贽眼睛缓缓睁开,缓缓说道:“说诡异,说起来也不算太意外,行乾把朱温打的太狠了点,让李克用和朱温害怕了,甚至......已经可以让他们暂时放下恩怨的程度了,行乾这次麻烦了。”

    裴仲德皱眉道:“那......现在该当如何?”

    裴贽轻轻点击椅背扶手,沉思了片刻,这才轻声说道:“最好的法子是与他们再打一场,只有再次击败他们,行乾才有可能赢得先机。”

    裴仲德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李罕之现在还不敢掠夺太原府,若是一只眼这次遭受惨败,李罕之就说不好了,还有北面的胡人也可能会趁机侵入太原。”

    裴贽点了点头,接口道:“朱温也差不多,朱温之河北大败后,在这里又接连大战,四万兵马现今只有一万余人,还被分成了两地,一旦这些军卒损失殆尽,东面的朱家兄弟必然会趁机落井下石,徐州的时溥也会趁机扩大地盘。”

    裴仲德说道:“所以一旦行乾击败一只眼和朱温,这两人别说找行乾麻烦,自己能守住地盘就不错了。”

    裴贽苦笑道:“可现在行乾正是虚弱之时,兵力远不如他们,手中的军卒也不是关外辽东军,难啊!”

    帐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刘大勇就在这时掀帘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封信。

    刘大勇拱手说道:“裴大人,大帅来了军令。”

    “哦?”

    两个老人同时一惊,裴仲德急忙接过信件,拆开一看,脸色有些犹豫,随即又递给裴贽。

    两人看过后,全沉默了下来。

    刘大勇有些好奇,开口问道:“裴大人,信上说的什么事情,是不是大帅那里遇到了麻烦?”

    裴仲德看向裴贽,叹气道:“正如咱们所想,行乾也打算一战,可此战后果殊难未料啊!”

    裴贽皱眉道:“同州兵马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加上杨中尉那些?会不会引起大变故啊?”

    刘大勇听着两人话语,心中大惊,急忙说道:“两位大人,大帅是不是有了危险?”

    裴贽摇了摇头,说道:“暂时没有危险,行乾已经从闻喜那里赶回来了。”

    听了这话,刘大勇知道李思钰没有危险,但绝对遇到了麻烦,否则也不会退回来,不过这些他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瞪眼。

    裴仲德想了想,开口说道:“就依行乾所说去做好了,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行乾。”

    裴贽轻轻点了点头,在那一夜,他裴贽已经决定了站在李思钰一边,既然已经压上了赌注,这个时候就没有理由再去反悔。

    两人在这里担忧,李思钰心里却怒火正盛,恼怒的李思钰给李存瑁去了一封信,信上没有太多语言,只有一句话,一句话只有五个字:

    你会后悔的!

    七八千军卒后退很迅速,河中之地尤其是绛州以南之地,基本上就是平原,道路很平整,天气寒冷也有天气寒冷的好处,地面被寒冷冻得很结实,沉重的大车很轻松的被拉运,甚至比往常时节还要轻松,至少不会被陷进泥土之中。

    李思钰一路南撤,晋军联军一路跟随,一开始两军仅相距一日路程,随着晋军联军中冻伤的军卒越来越多,相距的距离也逐渐扩大到两日的路程,但晋军联军始终跟在后面。

    在李思钰撤离的第五日,终于在虞乡与裴仲德汇合,同时同州的韩都和独孤战也带着万人和无数衣物越过了黄河,唯一麻烦的是留在长安的杨复恭。

    关中大战牵动了无数人的眼睛,汴州的张氏得知朱温战败,折损无数兵马,并且朱温父子被堵在了河中之地,随时都可能会兵败被杀,纵然是大雪纷飞之时,也强行征兵三万,由张惠亲自领兵前往河中救援。

    同时整个关中与河中之间更是数不清的探子来回纵横,有王行瑜派出的,有李茂贞派出的,也有朝廷各势力跑来探查的,更有杨复恭在时刻关注,关中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这里。

    无数探子来回纵横,把最新情报送到各自家主手里,其中就有杨复恭的,前些日子得知王行瑜和李茂贞要领兵数万前来,杨复恭心下焦急了起来,结果还未过一日,就有一个飓风般的消息横扫整个关中——朱温大败!

    朱温数万兵马战败,父子两人被堵在城内出不来,王行瑜和李茂贞再也不提出兵之事。

    杨复恭自然大喜,宴请诸军将领数日,可是今日突然一个探子跑来,送来一封让他心惊消息。

    杨复恭看着这封信,足足有一个时辰都未开口说话,坐在一旁的美姬只是偷偷观察着杨复恭,却不敢稍有动作。

    “来人!”

    杨复恭突然站起来,向外面大声了一声,随着他的声音,一个身材魁梧的军卒大步走了进来,抱拳行礼。

    “敲响聚将鼓,三通鼓不至者,斩!”

    “诺!”

    大汉躬身退去,不一会,震天聚将鼓冲天响起,正在擦拭陌刀的突突一愣,猛然起身,拖着陌刀大步赶往点将台。

    随着聚将鼓震天响起,无论是谁,都必须在三通鼓之前聚到点将台,这是死规矩。突突从来到长安,这是第一次听到聚将鼓声,无数军将全都一身披挂匆匆向点将台聚集,从高空向下看极为震撼,好像移动的流水向一处汇集一般。

    杨复恭此时一身披挂,两腿微分站立在点将台上,一脸平静看着不断聚集在台下的将勇士卒。

    杨复恭毕竟是久经战阵之人,又久居高位,身披甲胄后的杨复恭极为威严,甚至要比李思钰还要威严可怖,让人见之畏惧!

    杨复恭现在对于李思钰来说是极其重要之人,不但名分认下了,更多的是杨复恭需要为他挡住王行瑜和李茂贞,最少也要为他争取更多的时间,神策军是不可靠的,朝廷也不足信,也只有让杨复恭足够强大方可担当此任,故此李思钰几乎拿出了最强的步卒交给这个义父。

    突突的三千重步兵——陌刀军,在杨复恭进入长安后,通过些手段和金银,终于弄到了早已布满厚厚一层灰尘的五千陌刀。

第346章 首登之人

    陌刀是极为难以锻造的重兵器,陌刀长三米,三尖两刃,重五十斤(唐代五十斤相当于现今二十二斤),采用折铁锻打法反复锻造,可连人带马斩成两半,但是使用陌刀者需身高马大之人,身体还要极其强健方可。

    当今天下大乱,每年饿死者不知凡几,身体素质很难拥有大批合格陌刀军卒,就是宣武军、河东军或是整个天下,可以挑选出来数千身高体壮之人,大多也都成了将官,是不可能当作一个小小的陌刀军卒的,既然无法让陌刀成军,最后也只能丢在府库里蒙尘。

    陌刀必须要有足够数量的军卒方可,一两个人根本无法发挥出其可怕杀伤力,而且使用军卒必须身披重甲,这对于突突这群“狼牙棒”军来说,所有一切都不是问题,唯一缺少的就是陌刀!

    突突自他的陌刀军全军覆没后,重新组建陌刀军就成了他的魔怔,现在终于可以成军了,却又无力可使,只能每日里狠狠操练他的陌刀军。

    现在听到聚将鼓,知道必然发生了大事,心中那团火焰也越烧越旺。

    突突一身披挂来到杨复恭身后站立,眼睛不断威严扫视着下面自动站成整齐军阵的军将们,看着他纹丝不动,嘴里却轻声问道:“老帅,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突然聚将了起来?”

    杨复恭如突突一般无二,轻声回答道:“行乾来信了,说是一只眼和朱温已经联手,需要我军前去汇合,与他们一战......”

    “啊?”

    突突一惊,也顾不得威严模样了,急忙看向杨复恭,说道:“老帅,李克用怎么可能会与朱温联手?不是李存瑁邀请大帅助战吗?怎么他们竟然联手对付起来咱们了?”

    杨复恭叹气道:“具体情形还不可知,不过行乾想要修生养息,看样子是不成了……”

    突突眼睛眯了起来,怒道:“老子最恨背信弃义,大帅去河中是帮他们的,没想到河东军会如此无耻!”

    “无耻之尤!”

    杨复恭叹气了一声:“世事艰难啊!也不知道王行瑜和李茂贞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突突冷哼一声。

    “哼!老帅怕什么,就算现在把同州、华州都给他们又如何,等大帅把李克用和朱温打趴下,咱们再好好收拾他们!”

    就在这是震天鼓声再次响起。

    “咚咚……”

    随着鼓声停息,三通鼓以毕。

    杨复恭向前走一步,冷冷看着头上眉毛有了些许雪花却丝毫不动的军卒,声音冷厉。

    “半月前,河东李克用之子李存瑁前来潼关,请求我军助战河东,可是现在……”

    “在我军击败朱温之时,李克用竟然背信弃义,竟然与朱温联手攻击我军!”

    杨复恭指着无数军将,大声怒吼!

    “如此背信弃义之徒,你们……当如何?”

    军卒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都惊呆了,随后全都大怒了起来,尤其是数千陌刀军,关外汉子性情暴烈,最恨这种“你去求我救你,我救了你,你还反捅一刀”的背信弃义之人,李思钰去救晋军,他们都知道,却未料到竟然出了这等背信弃义之事,如何不大怒?

    “战!战!战!”

    怒吼震天,发泄着无数将勇心中怒火。

    “对!就是战!要让河东军知道,戏耍我军是什么后果!”

    “拔营!”

    随着杨复恭怒吼“拔营”,一名大汉牵来一匹好马,杨复恭在突突帮助下,翻身上马,径直打马率先出营。

    随着杨复恭出营,突突指着下面愣住了的军将们大骂。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必须拔营!”

    说完突突也翻身上马,打马离开。此消息太过突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拔营,不是说拔营就可以拔营,尤其是这种寒冷天气!

    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军营外围,有不少无所依的百姓依靠他们过活,为了改善杨复恭的名望,杨复恭招纳了数千百姓为他们修建营地,为他们缝衣做饭处理一些杂事,实质上,这些百姓就是他们的辎重兵。

    李思钰手里不缺钱粮,在河北就收获了无数钱粮,在河中时,李罕之抢劫了半个河中的钱粮又被他全部抢了,所以他根本就不缺钱粮,至少足够他们使用到下一次粮食收获的季节。

    杨复恭带着一万兵马去京城,需要改善他恶劣的名声,就需要无数钱粮,所以杨复恭现在很是富裕。

    百姓是害怕战乱的,可这些一无所有的百姓又不得不跟着杨复恭前往河中府,没有杨复恭的供养,他们活不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大雪天,渭水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无法坐船前往潼关了,只能依靠步行,这样就极大的延缓了他们行军速度。

    杨复恭的异动,第一时间就被密切关注他们的神策军得知,紧接着就是朝廷,甚至没几日,连王行瑜和李茂贞也得知了,得知了辽东军就要与河东军、河南宣武军联军在河中大战。

    王行瑜和李茂贞再次进行密谈,密谈的最后结果就是观望静等,静等双方头破血流后,他们再动手。

    大惊失色的李晔忙进行“闭门会议”,商议了一日,最后李晔再次派出使者,此次由杜让能和徐彦若两位宰相前往河中调解。

    这些事情李思钰不清楚,但是李思钰知道这次他没的后退余地。

    在虞乡汇合后的第二日,李思钰一身披挂,进行首次攻城。

    之前裴仲德只是死死围着朱友裕,并未进行攻城,而此次李思钰决定必须在李克用到来时,先拿下朱友裕这个不确定因素。

    此次进攻,李思钰决定亲自攻城,而且还是第一波参与直接攻城人。对于李思钰的鲁莽,裴仲德气愤之下,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最后被大怒的李思钰下令,把这老头死死绑在椅子上,把这老头放在阵前,让他看看自己是不是能攻上城去!

    全身披挂,甚至李思钰脸上都覆盖了铁质鬼面,与他一同打扮的还有数十名悍卒,这些全是辽东军精锐骑卒,也就是鬼骑一员。

    蒙哥翰站在李思钰身侧,或许是覆盖鬼面的缘故,声音有些粗重。

    “大帅,俺亲自带人攻上城就是了,您没必要跟俺抢功劳吧?”

    李思钰笑骂道:“滚犊子,城内可是有几个难缠之人,若单单是你,还真不一定拿得下,若让他们伤了我手下重将,就算破了城,老子也是吃亏!”

    就在这时,震天鼓声响起,身子微微低伏的李思钰瞬间肌肉绷紧,左腿猛然炸起!

    “杀!”

    随着怒吼声,李思钰率先杀了过去,李思钰就是命令,就是风向标,随着李思钰杀向虞乡城,身后无数呐喊声响起,无数人扛着木梯冲向那座两丈高的城墙。

    站在城墙上的朱友裕和刘寻诸将,看着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的辽东军,无不脸色惨白,朱友裕失声惊呼大吼。

    “射箭!射箭......”

    城墙上无数箭矢扑向正狂奔过来的辽东军,不时会有军卒栽倒在地惨叫,但是更多潮水涌向虞乡城。

    李思钰和数十一身铁甲的鬼骑根本无惧任何箭矢,身上叮叮当当声,甚至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当李思钰和数十名鬼骑冲到城下,已经有不少木梯靠在了城墙上,尽管一身沉重铁甲,可在李思钰身上如同无物一般,更如猿猴一般快速向城头窜去。

    正要爬上城墙时,一个重锤猛然迎着李思钰头颅砸了过来,李思钰一手攀在城垛口,身子猛然扭动,堪堪与那重锤错开,重锤砸在城墙上,石头崩碎,碎石激射在身上叮当作响。

    正在那砸锤之人愣了一下,李思钰单手用力,整个吊在城墙上的身体犹如弹簧一般,自下向上猛然弹起,双脚张开,瞬间家住这大汉的脖子,就在这汉子愣了一下之时,还未等他激烈反抗。

    “噗——”

    李思钰一拳砸在汉子脸上,拳背上半尺长的尖刺瞬间贯穿汉子额头。

    还未等汉子尸体摔倒,李思钰已经捞起汉子大铁锤,猛然甩动铁锤,数十名举着重盾冲过来的兵卒猛然一顿。

    “砰砰……”

    一连串巨响,只见数名军卒飞出,嘴里口吐鲜血飞出,跌落城下,手中巨盾然已粉碎!

    李思钰一抖手中铁索,巨锤陡然砸向身后围过来的军卒胸口。

    “砰——”

    有一名敌军胸口塌陷,飞出数米,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嘴角鲜血如喷泉。

    李思钰没有任何停顿,身子向前猛冲,手中铁索却抖动了起来,比人头还要大一圈的铁锤飞动了起来。

    “砰砰……”

    巨响连连,飞舞的巨锤如同风火轮一般,连连砸飞数十名围过来的宣武军军卒,方圆数米无人敢靠近。

    说起来,好像很长,其实不过是转瞬间,李思钰是首登之人,随着他强力击杀,城墙敌人心惊胆战,无不是纷纷躲避轮动飞起的巨锤。

    李思钰的神勇,让无数辽东军心血澎湃,喊杀声更加激烈,厮杀攀爬更加神勇数倍。

    数十名鬼骑在李思钰开道下,纷纷跳上城墙,手中战斧连连砍杀靠近敌人,数十名高大鬼骑如同人形推土机,排成三排,不管不顾,直直推杀眼前所有敌人,任何敌人刀剑劈开在这些人身上都像是挠痒痒,毫无杀伤力!这些鬼骑如同地狱中的恶鬼,身上染满鲜血,肠子挂在身上不断摇晃,这些无所畏惧的鬼骑让宣武军崩溃,他们没一点办法可以阻拦。

    裴仲德被死死绑在椅子上,远远看着城墙上如同杀神一般的李思钰,看着他轮动铁锤冲向密集举着巨盾,挺着长矛的宣武军,看着他左闪右躲,不断砸飞敌人……

    最后,看着他,看着他一人追杀一群敌人……

    裴贽站在裴仲德一旁,远远看着李思钰追杀敌人,看着无数军卒因他而变得疯狂残暴……

    裴贽忍不住开口道:“这……行乾怎么变得如此残暴?”

    “这……这……李飞虎也不如这般吧?”

第347章 俘虏朱友裕

    裴仲德心下叹息,李飞虎都被那小子打成了猪头,怎么还会不如李飞虎?

    裴仲德苦笑道:“行乾常说‘将为兵之胆’,有啥样的将,就有啥样的兵,行乾这位大帅都成了‘决死军’,手下兵卒能不发疯吗?”

    裴贽看着无数兵卒爬上城墙追杀宣武军,摇头叹息道:“虞乡城完了,朱友裕完了……”

    受伤被俘的刘知俊、谢彦章、刘志远……所有被俘宣武军,甚至没有参与攻城的韩都和独孤战,所有人看着辽东军攻城,看着李思钰攻城,看着辽东军疯子一般的攻城,所有人都沉默了,哀叹这座城完了!

    这些俘虏们没有参与攻城,无论是不是真心加入辽东军的降卒,还是就是单纯的俘虏,所有人都在外围,看着辽东军是如何攻城的。

    李思钰故意把他们拉出来,故意让他们观看,他要把这些人抵抗意志碾压成齑粉!

    城外观战的无数人,脑中全是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座城完了!

    城内,牛存节强拉着朱友裕大吼。

    “大公子,快走!”

    说着牛存节一拳砸在战马屁股上,朱友裕被吃痛的战马强拖着逃向向北门,刘寻带着仅存的骑卒疯狂抽打战马向北门狂奔。

    牛存节则与一名脸色苍白的年轻将领,返身杀向正带着无数军卒杀过来的李思钰。

    “李悍虎!”

    “杀!”

    牛存节带着数百宣武军,悍不畏死杀向李思钰。

    李思钰看到牛存节杀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人,正是伤了大丫之人——孙佑!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李思钰狂吼一声,陡然加速,身上重甲如同无物,李思钰奔动间,拖着已经变了形的铁锤,猛然甩出,手中铁索也跟着脱手而出,瞬间拔出后背交叉的两柄双面短斧。

    “砰砰……”

    飞出的铁锤如同铁犁一般,尽管牛存节闪躲开来,跟在后面的军卒却不如他一般灵敏,未躲开的军卒如同纸糊一般,数人被砸粹胸骨喷血飞出,眼看着活不成。

    “砰砰……”

    无数撞击声碰撞在一起,牛存节和孙佑两人合力战李思钰一人,两柄短斧如闪电左右劈砍两人,李思钰动作太快,力道极为霸道,火花不断迸射,周围之人无不是远远躲开厮杀,无人愿意靠近,不长眼的靠近会死的很惨,地上被劈成两半的数名宣武军就是明证。

    李思钰猛然一个力劈华山,牛存节不得不举枪抵挡。

    “砰——”

    一声巨响,牛存节身子一矮,双手鲜血淋漓,几乎拿捏不住长枪,就在他想要挺身错开,又一斧迎头劈下。

    “砰——”

    “噗——”

    “啊——”

    一条手臂飞出,牛存节惨嚎一声飞出,跌倒在地上,想要起来再战,却摔倒在地。

    在李思钰劈下第二斧时,孙佑一刀劈砍过来,而李思钰倾斜了一下身子,刀光从李思钰面前划过,身子猛然加速,贴着孙佑身子撞了一下,右腿膝撞了过去。

    “砰——”

    孙佑飞出,嘴里鲜血直冒,肚子上蹿起一道血箭,李思钰膝盖上赫然有一半尺长的铁刺!

    李思钰的铁甲是特制的,手背、肘关节、膝关节、双肩,甚至后背上都有半尺长的铁刺,李思钰更善于步战,也因如此,他的特制铁甲才会如此恐怖,如同一个刺猬一般。

    看着很慢,双方交手却只在一瞬间!

    一瞬间,李思钰重创二人!

    “绑了!”

    随着李思钰大吼,数名辽东军冲上前,不容重伤的牛崇节和孙佑反抗,数名辽东军一阵拳脚之后,死死绑住二人,至于二人还在喷血的伤口,只是稍微包扎一下,死了就死了,他们可不会太过在乎。

    随着牛崇节和孙佑重伤被俘,宣武军好像一下子被抽掉了筋骨一般,要么跪地投降,要么一脸绝望向北城门逃跑,期望能跟着朱友裕一起逃出去。

    可是,他们失望了,等这些绝望的宣武军军卒刚刚逃出北城城门,又一次见到令他们绝望的一幕。

    两三千辽东骑围着朱友裕不断旋转射杀,无论他们是加速寄望逃出去,还是减速用骑盾护住自己,外围总是形成一个圆,不断射杀朱友裕身边护卫。

    数百宣武军骑卒,不断惨叫跌落战马,辽东骑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不与他们碰撞,只是用草原上最经典做法。

    围住!

    不断射杀!

    最后朱友裕身边只剩下数十人,朱友裕这才和身中数箭的刘寻被绳索套住。朱友裕伸手要斩断套索,却一个踉跄,随后他像是飞了起来,被绳索拖落于地。

    辽东军拖着朱友裕,不可抗拒的力量拖着朱友裕在地上滑行数十米。

    “砰......”

    北门处,无数宣武军看到了这一幕惨景,手中兵器无力跌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

    一日,不!只是半日,多日都未攻城的辽东军,首次攻城即破了虞乡城,活捉朱友裕及手下所有将领,无人逃脱!

    虞乡的攻城让李克用联军大惊,本还距离他们两日的路程,在李克用和朱温联手驱赶下,行军速度骤然加速,可是仅仅半日,行军速度骤降,甚至不得不完全停了下来,后退至猗氏县(今临猗县)。

    面对辽东军强大攻击力,李克用和朱温都感到了惊惧,他们没想到虞乡连两日都未撑住,这让他们很是担心,一旦辽东军拼死与他们死磕,纵然他们赢了,也可能无法承受这种损失,所有人都忧虑眼前的局势,本想着他们实力大增,可以轻易拿下兵力远弱于他们的辽东军,可现在却吓住了他们,不得不后退猗氏县。

    猗氏县现在也残破了,只有正北面县尊的府邸还算好些,这里就成了李克用的临时住处,而与之对应南城的一处盐商府邸就成了朱温的临时居所。

    两人虽然现在联手了,就不能说相互间就没有忌惮,让他们住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但是局势又让他们不得不相互靠拢,当然是以晋军为主的联盟。

    两人能放下成见联手,朱温的长子朱友裕是关键人物,现在朱友裕却被李思钰俘虏了,李克用没了“女婿”,也没了“质子”!面对这种情况,李克用有些后悔了,在现在攻打虞乡一事上也与朱温有些异议,李克用的态度让朱温更加忧虑,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了这一步,若是知道会变成这样,他绝对不会去吞并安邑盐池。

    不但朱温精神萎靡、焦躁不安,蒋玄晖同样心慌不已,局势的发展越来越让他惊惧不安,他现在都不敢去想河南现在情况,更加不敢想一旦失败了,被辽东军彻底击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蒋玄晖陪着朱温前往李克用那里,其余诸将需要留守驻地,宣武军上下很是担心李克用突然暴起,需要有大将留守应对意外之事发生。

    两人带着亲卫来到李克用府门前,一路上两人都未开口说话,在李克用府门外意外遇到了王珂。

    王珂与朱温相比是小字辈,正要拜见岳父李克用,却意外的在门外见到了朱温,急忙上前拱手拜道:“伯父安好。”

    朱温点了点头,他本就心情不好,见到老滑头王重盈派来之人,更是有些不喜,冷着脸说道:“你叔父让你前来,可是有要事?”

    王珂笑道:“叔父听说瑞夫遭了难,这才让侄儿前来看看,看看我军可有需要帮忙的。”

    朱温听了这话,心下一阵腻歪,之前不提出兵帮忙之事,现在虞乡兵败,王重盈派了王珂过来了,这要挟也太明显了吧。

    朱温冷着脸,若是按照他以前的脾气,早就骂出口了,现在他算是“虎落平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冷着脸不再多说,大步走进府内。

    府门外的一守卒脚步动了一下,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一旁的一老卒不着痕迹轻轻拉了一下,老卒经历的场面太多了,看到朱温如此冷着脸,知道现在是不能阻拦的,否则挨揍也是白挨,这种小事,李克用是不会理会的。

    朱温大步走进府内,蒋玄晖默不作声跟在身后,王珂看到朱温这般,只是嘴角扯动了一下,眼角稍微弯了一点,却也不再开口,反而是向守门卒拱了拱手,这才大步走进府内。

    这座府邸原主人品味还不错,有花园,有假山,阁廊蜿蜒曲折,假山立于一处不结冻的水池中,这座府邸看起来也不向有温泉的样子,等王珂转过假山,这才看到一截竹筒不断流出冒着热气的水流。

    王珂看着不断流出的热流,心下有些咂舌,当看到走过来的李存瑁,这才转过脑袋迎了上去。

    “大兄!”

    李存瑁点了点头,却向朱温说道:“父王正在厅堂等待朱将军,将军请这边走。”

    李存瑁身子让到一侧,,伸手示意。朱温面无表情走在前面,在朱温走在前面后,李存瑁这才跟在左后侧,轻声与一旁的王珂轻声说道:“珂弟怎么来了?”

    王珂轻声说道:“叔父让小弟前来看看可有需要帮忙的。”

    李存瑁愣了一下,心下很不是滋味,与朱温一般,王重盈让王珂前来,必然是想多讨要好处,对此李存瑁只是心下摇头不已。

    为了能达成三家联手,晋军和宣武军已经做出了最大让步,只是讨要盐池而已,这对于此次损失惨重的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了,若再退让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过,这些事情李存瑁不想再过问。

第348章 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在蒋玄晖送来朱温信件,从朱温准备牺牲朱友裕时,李存瑁就知道事情已经失控了,对此李存瑁心下很是不满的,但是他的父亲和其余诸将都认为可行,自己也只能默认此事。

    这些日子,每次看到李思钰让人送过来的信件,他就莫名的心颤。对于李思钰,李存瑁仔细研究过,根据他的判断,辽东军不会在关内停留太久的,他终究是要回关外的,没有任何一个藩镇会离开属地太久,离开太久,人心就变了。

    根据李存瑁猜测,辽东军这部只不过是为了关中之事,要担心害怕也只能是关中凤翔节度使李茂贞、邠宁节度使王行瑜、华州刺史韩建、同州节度使王行约、秦州节度使李茂庄以及长安神策军和那些宦官。这些关中藩镇倒霉与他们何干,就算把关中打造的再强又如何?李存瑁根本不相信长安那些朝官会能把他们怎么样,更不会相信皇帝李晔可以中兴大唐,李存瑁对那些家伙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李存瑁认为李思钰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与辽东军厮杀是很愚蠢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太原也很危险,河中之地一再出现变故,这已经超出了李存瑁认可的价值,任何事情可一可二,但绝不可三!河中之地的一再变故,无论如何都要尽快结束。

    当他去潼关达成协议后,无论如何他都不算吃亏,河中之地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全在绛州城,一半的财富足以弥补这次与朱温交手战败的损失,再加上隰州、晋州和大部分安邑盐池利益,他们已经得了很大的便宜,这总要好过一再变故要稳妥的太多。

    可惜了......

    李存瑁心下叹息,跟在朱温默默来到厅堂,里面已经有不少晋军大将在窃窃私语等待。

    朱温进来时,只是与李克用点了点头,两人是同一辈之人,又都是一方藩王级,朱温就算低头,也不会太过屈辱,李克用知道这些,经历过战败后,共同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有些仇恨只能被深深隐藏了起来。

    李克用看到朱温安坐后,这才对刚坐下的王珂说道:“珂儿前来,可是你叔父准备出兵了?”

    王珂忙站起拱手说道:“小婿禀明岳父,叔父是与孩儿说了些事情,只是......”

    “还请岳父一观!”说着王珂奉上一封信件。

    李克用表情一顿,若是要出兵,王珂刚才就已经说了出来,现在却仅仅只是一封信件!李克用轻轻拍了几下桌面,这才拆开信件观看,越看脸色越阴沉,独眼死死瞪着那张纸张,手掌却快要把这张信件攥成了一团。

    “砰——”

    “好大的狗胆!”

    李克用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笔墨撒了一地,李克用霍然站起,指着王珂鼻子大骂:“混账东西!竟然敢威胁本王!”

    李克用一脸狰狞,暴戾之色让王珂心脏狂跳,忙摆手说道:“岳父息怒......”

    “息怒?息怒个屁!”

    李克用手指颤抖,愤怒的火焰让整个厅堂都颤抖了起来。

    “滚!滚回去告诉王重盈!给老子乖乖拿出三万兵马,否则本王即刻回兵,先宰了你们王家老小!”

    朱温在府门外就猜到了王重盈在打什么主意,此时好像风平浪静一般,丝毫不在意李克用看过信件爆发的怒火,反而悠哉悠哉地喝起了小酒起来。

    朱温不管不问,盖寓却不能不理会,此时局势很棘手,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他们兵力严重不足,而此时能拿出兵马的也只有藏在绛州城内的王重盈了。

    想到这些,盖寓忙劝解道:“王爷还请息怒,有什么事情可以再商议一番......”

    “商议?商议个屁!你自己看看,看看那王重盈有多无耻!”李克用大怒,把那张纸甩给一旁的盖寓。

    盖寓急忙拾起掉在地上的那张纸,忙低头一看,不看还好,这一看,差点他也成了另一个“李克用”。盖寓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看向一脸好奇的众人,叹气一声,又把信件送到周德威面前。

    每一个将领看过后,无不是想要骂娘,却又不得不强压着怒火,老将们看过后,信件传到了李存瑁手里,李存瑁连看都不想去看,直接递给身旁的李存信。

    一个又一个将领去看,直到最后蒋玄晖捏住这封信。

    蒋玄晖一直盯着信件,最后轻笑了起来。

    “呵呵......王重盈打的好算盘啊!竟然用李悍虎来威胁咱们,还真当他王重盈是李悍虎,或是李飞虎不成!”

    王珂此时可不敢随意开口,否则很难说会不会被暴怒的李克用砍了,要说也只能在晋军和宣武军认清眼前局势才好多说。

    朱温嘴角露出嘲讽之色,冷声道:“王重盈想要所有土地,还想保住两县盐池,好啊!本节度使答应了,本节度使什么都不要,你王家会出兵……对吧?”

    朱温倾斜着身子,脸上冷笑连连。

    晋军上下将领听到朱温竟然答应了,顿时大怒,想要破口大骂,可当朱温说完最后那句话,反而一下子全平静了下来。李存信看着脸色大变的王珂,不由自主跟着轻笑道:“节度使大人说的不错,我军也可不要了安邑,谁让珂弟你是父王半个儿子呢,但是你们王家总要出点力不是?”

    说着,李存信看向李克用,拱手拜道:“父王,以孩儿看来,用数州之地和安邑盐巴来换取王家三万兵马,嗯......是可行的。”

    李克用也听明白了里面门道,怒气这才散了一些,微微点头道:“嗯,只要王家拿出三万兵马前来参战,本王可以什么都不要!”

    李存信看向王珂,笑意妍妍模样,比要嫁给“高富帅”的女人还“娇艳”。

    “珂弟,不知父王这般可否让你王家满意?”

    王珂心脏狂跳,激烈跳动的心脏几乎就要爆炸了一般,他知道自己稍有不慎,他们王家就完了!王珂心下对王蕴很是不满,怎么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不过......

    众将全看向王珂,看着王珂面色一会青的发绿,一会又变成了关公,甚至还带点紫色,最后变成了死人般的惨白......

    众将全都一副讥讽之色,甚至还有些人开始相互敬酒,眉来眼去起来,可就在众人笃定王珂不敢应下之时,王珂作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砰——”

    王珂猛然重重一拍桌子,起身怒吼道:“好!我王家应下了!”

    李存瑁正要举杯饮酒呢,抬起的手猛然顿住,很是疑惑不解看向王珂。一旁的李存信更是被震惊的忍不住惊呼道:“珂弟,你可想清楚了,是三万!不是三百或三千军卒!”

    王珂看着众人全是张着大大的嘴巴,顿时心下得意起来,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一脸惨白模样。

    “三万就三万!用三万兵马换谢县、安邑,值了!”王珂咬牙切齿模样让众将瞠目结舌。

    “好!”

    朱温扶案而起,瞳中深处诡异之色爆闪,嘴里却大笑道:“好!本将军就依你们王家!”

    李克用看着王珂、朱温两人模样,却犹豫了起来,看向一旁的盖寓,只见盖寓微微点了点头,见到盖寓这般,李克用也点了点头,冷声说道:“好,既然你们都答应了,本王也不能退缩了,本王应下了此事!”

    众将全是一副见了鬼一般模样,全面面相觑起来,他们不明白王珂这是吃了什么药,这种事情也敢答应?

    这种事情太过明显了,王重盈手里只有三万兵马,一旦这些兵马被他们当做决死军弄死了,他王重盈凭什么还敢说要两县盐池话语?别说两县盐池了,就是河中之地的地盘还能不能保住都得看他们乐意不乐意。

    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好事,现在他们兵力不足,尽管是辽东军近数倍之多,可看到辽东军竟然一日即破虞乡城,这才发现紧跟在辽东军身后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正愁从哪弄来兵卒呢,没想到王珂竟然答应了。

    众将在王珂答应了此事后,众将开始纷纷向王珂敬酒起来,纵然是李克用,也在此时露出了笑脸,毕竟对于给自己挖坑埋自己的死人,没必要露出臭脸来。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甚至不再谈论辽东军之事了,而是聊起了女人趣事起来。

    所有人都在笑,唯独李存瑁却皱起眉头沉默不语,王珂是什么样的人,李存瑁比谁都清楚,他不认为王珂看不出“三万换盐池”里面的猫腻,可还是应下了,这就不同寻常起来了,只是他也想不明白王重盈究竟是什么打算。

    晋军和宣武军突然后退,这让李思钰有了喘息之机,他也不想强攻任何一座城池,可他不得不强攻,在大雪飘落下来后,他必须要有一处安身之地来调整部署,现在他手里只有一万多点兵马,与数倍敌军相比,人数还是明显不足。

    战力不代表人数多就战力强,可是李思钰手里的军卒训练的时间还是短了些,若是关外辽东军本部,他还不至于过多担心。

    晋军和宣武军战力是很强的,或许军卒差了点,战争的频繁发生,能活下来的军卒,要么是战力很强,却是兵痞的老兵,要么就是新近被强行抓来的配字军,但是晋军和宣武军战将很不错,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比如李思钰手里的俘虏牛存节、刘寻等人。

第349章 大生意

    牛存节,字赞贞,青州博昌人,但是他牛家祖上可是关陇贵族一员,原本叫牛存礼,后来跟着朱温才改名牛存节,年少时就在父亲走动下,成了诸葛爽部将,跟着诸葛爽征战,后来才投奔的朱温,朱温本出身黄巢军,黄巢军从北打到南,又从南杀入关中,所以牛存节一直南征北战,战阵经验极其丰富。

    刘寻,又名刘掞,密州安丘人,祖上世代为官,其父刘融曾为工部尚书。刘寻原为王师范属臣,其父王敬武死后,王师范继位淄青平卢节度使,但因为其年幼,手下大将却因权利之争,遂向朝廷请求令派他人任命平卢节度使,之后发生大战,因刘寻献策,酒宴之上诱杀诸将,虽然王师范坐稳了节度使的位子,可同样致使平卢军上下对此不满,刘寻最后被排挤前往抵挡宣武军的入侵,后降于朱温。

    刘知俊与刘寻差不多,只不过他是因为长的帅,刘知俊年纪虽轻,却被宣武军称为“刘开道”,同样杀伐果断之人。

    还有朱友裕、葛从周养子谢彦章,就是刘志远也很不错,在辽东军俘虏的宣武军中就有不好不错的将领,李思钰现在呢?

    李思钰掰着手指仔细算了算,突突和蒙哥翰有些勉强,战阵厮杀还成,若要单独领军差人家可不是一星半点,其余的还有谁?

    高思继算一号,韩都也算是一个,可这两位不是辽东军嫡系出身,要么是捡的,要么是俘虏的,至于裴仲德,李思钰还真不敢让他跟李克用和朱温直接对打。

    李思钰越掰手指越郁闷。

    这不,李思钰坐在帐篷内,看着捆成了粽子的朱友裕和没了右臂的牛存节,以及肚子差点开肠破肚的孙佑和其余俘虏,很是摇头叹气,不过看到绑成粽子躺在地上的王行约,李思钰就高兴了起来。

    李思钰站起来,背着双手,一摇一晃,看的裴贽和裴仲德很是脸红,看到他这痞子模样,两个老头恨不得走上去狠踹两脚才能舒服些。

    “兔爷,咱们又见面了哦!”

    李思钰蹲在王行约面前,手指戳着王行约脸上淤青,疼的王行约脸都扭曲了起来,李思钰嘴里却啧啧称赞:“啧啧......瞧瞧,这是哪个混蛋打的,下手也恁黑了!”

    “哼!”

    王行约冷哼一声,想要扭头不去看李思钰可恶的面孔,可他被捆成了粽子一般,连扭头都不可得,只好闭上眼睛来个眼不见为净,心里却咒骂起来,若非是这混蛋打的这么狠,脸上也不能成了这般模样,暗叹自己“万人迷”的俊俏模样成了烂茄子,以后再想偷偷找寡妇可就难了。

    李思钰看到兔爷竟然不理他了,顿时不悦起来,转头对刘大猛大喝道:“大猛,给兔爷好好洗洗澡!”

    “混蛋!李悍虎——”

    王行约猛然睁开眼睛,向李思钰怒吼,可他就这么“勇猛”一下,随即又哀求起来。

    “李......李悍虎......杀......杀了俺吧,求......求您了!”

    王行约说完这些,眼泪哗哗流了出来,李思钰一看兔爷竟然哭了,心中有些不忍了起来,说道:“兔爷啊!您老这是作甚,还想给您老做生意呢,您老这么豪爽的生意人可不多了啊!”

    “李悍虎,别折腾俺了,好不好?求您了......”

    王行约泪眼八叉看着李思钰,比受了委屈的李璇还李璇,看的李思钰汗毛都竖了起来,其余众人更是不解看着这一切,唯有裴仲德还算清楚,就算裴仲德也很不忍的把头偏向别处,不忍再看。

    李思钰一边解下绳索,一边叹气道:“兔爷啊,这次真是好买卖,您老就不听听?”

    王行约睁着模糊的泪眼,嘴里呜咽道:“能......能不能不......不做......”

    李思钰拍了拍王行约肩膀,叹气一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摇头叹息道:“算了,这么大的买卖兔爷既然不想做,那就算了。”

    王行约大喜,嘴咧的老大,鼻子泪水都未擦拭,看的朱友裕一阵心寒,这还是轻的,李思钰下一句话,差点没把朱友裕雷死过去。

    只见李思钰说道:“兄弟本想着把河右卖给兔爷呢,当然了,兔爷要是出的价格够高,宣武节度使也不是不能卖!”

    “什么?”

    众人惊呼,裴仲德和裴贽霍的站了起来,全都一脸惊骇看向李思钰。

    朱友裕大怒,想要指着李思钰鼻子大骂,可是成了粽子的他也只能蠕动了几下,但是却不妨碍他嘴里大骂。

    “混蛋!李悍虎,你好大的胆子......混蛋......混蛋!”

    王行约很迷惑看向李思钰,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句话语把他完全雷晕了,耳边全是嗡嗡之声。

    李思钰看着呆愣的王行约,叹气道:“老子这次准备玩大点,干掉一只眼、干掉贼头朱温,准备把河东、河南全卖钱!”

    “兔爷呢,你是豪爽之人!做生意很是豪爽,小弟呢见识少,朋友也少,这次准备让兔爷先挑,保证物美价廉!”

    王行约愣愣道:“你......你真卖?”

    李思钰拍了拍王行约肩膀说道:“那兔爷买吗?兔爷敢买,兄弟就敢卖!”

    “多......多少钱?”

    李思钰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怎么着......也百万钱吧?”

    随即又看向裴仲德,询问道:“是不是太少了?应该再给二十万斛粮食吧......”

    “买了!”

    王行约大吼道:“俺兔爷买了!俺这就写契约!”

    “混蛋!王行约,你找死!”

    朱友裕听着他们对话,怒涨的脸孔好像下一刻就要爆裂了一般。

    “王行约!你敢!”

    朱友裕拼命扭动挣扎,嘴里不断嘶吼。

    裴仲德憋得满脸通红,强忍了许久,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开口道:“行乾,你不会真卖吧?”

    李思钰目光从王行约身上转向裴仲德和裴贽兄弟俩,看着两兄弟一脸震惊模样,李思钰点了点头。

    “是啊!是准备卖地!”

    李思钰一屁股坐在帅椅上,叹气道:“兔爷义气,用一袋水把同州卖给了俺,俺也不能小气不是,等俺把人马都拉过来,把一只眼和朱贼头全抓了起来,到时候咱们可就发财了!”

    “李悍虎......李悍虎,你......放开老子!”朱友裕扭动嘶吼。

    一再遭受打击的孙佑和心丧若死的牛存节,他们在被军卒丢进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眼中也是满满的死意,好像任何事情都与他们无关一般。

    可就在李思钰说出这些混账话语后,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全看向李思钰,眼中无不是在看疯子一般。

    牛存节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又无奈闭上了眼睛,若不是没了一条手臂,他甚至都想捂住耳朵,什么都不听,也不想看着这一切。

    李思钰也不理会朱友裕蠕动嘶吼,而是搂住王行约的脖子说道:“兔爷,这可是件大买卖,您想啊,河右节度使,洛阳啊!那可是河南最富裕的地方,油水老多了!”

    王行约强忍着想要点头,嘴里却说道:“李兄弟,河右的确不错,可......是不是太贵了点?”

    “贵?”

    李思钰一脸诧异看着王行约,说道:“不贵!您想,这么富裕的地方,您老最多省吃俭用两年就能回本了,怎么可能会贵呢?”

    王行约讷讷说道:“可......可俺现在没......没有这么多钱粮......”

    “兔爷啊兔爷,你......兄弟怎么说你啊!”

    李思钰嘴角抽动,咬牙切齿的模样让裴仲德兄弟俩很是无语,李思钰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兔爷啊,您老咋就不动动脑子啊!”

    “您想啊!您老现在没有,以后是不是就有了?现在只是暂时的困难,您老没有,您老兄弟有啊,邠宁节度使大人有吧?神策军左将军有吧?您老先借过来,过两年再还给他们就是了,您老说,兄弟这话实在不?”

    裴贽看到王行约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与裴仲德相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摇头叹息,却都不说话,看着两人“表演”。

    听了李思钰话语,王行约心动了,左思右想,最后猛然拍了一下大腿,断然道:“好!老子答应了!”

    李思钰大喜,忙上前抓住王行约双手摇晃,王行约很是不适应李思钰如此“热情”,看到这一幕,裴仲德忍不住撇过头。

    耳边传来的奉承谄媚之语让裴仲德很受折磨,很想现在就逃离这里,厅堂内被死死绑裹着的朱友裕众人要么死命蠕动,嘴里还不断嘶吼,要么傻傻看着这一切……

    王行约走了,一步一回头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多么兴奋,终于可以结束了这个“地狱”之旅,终于摆脱了李思钰这个“地狱”中跑出来的“魔鬼”……

    终于结束了!

    李思钰看着王行约不时回头,李思钰至始至终都是一脸笑容,这让一旁的裴家老兄弟很是不适应,裴贽在王行约看不见了人影后,再也忍受不住了,这才开口说道:“行乾,就算你是真心想卖地,以老夫看来,王行约也不可能去买的,王行瑜是不会答应的。”

    李思钰使劲揉了揉快要麻痹的脸颊,这才开口,不过却未回头看向裴贽。

    “小子知道。可这又能如何?能买更好,让王行约去跟朱温撕咬,还可以降低王行瑜的财力,让他没有多余实力找小子麻烦。”

    “不买也没什么,至少会让王家三兄弟和李茂贞兄弟忌惮,会观望......至少在小子与李克用和朱温厮杀时,他们不会攻打长安,不会攻打华州、同州……”

    “呵呵……买与不买又有什么关系?”

第350章 李存孝欲调解河中之事

    裴贽沉默了,裴仲德叹气一声,轻轻拍了拍李思钰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正如李思钰所言,无论买还是不买,李思钰都表达出来了一个“信息”,一个他辽东军很强大的信息,至少可以在短时间内让关中藩镇忌惮,但他们同样也知道这并不是李思钰想要的,从古至今就有句话语: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太过强势,会让他成为天下所有藩镇的敌人,会让未来充满更多的艰辛坎坷……

    可他没得选择,这个时候,他只有面对,一旦示弱,他的“强大”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会更让他人主动进击,只有表现出足够的“强大”信息,他人才会忌惮,才会观望......

    只是他不知道,此时他已经让本是死敌的李克用和朱温彻底联手了。

    王珂带着满意答案离开了,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前来送行的李存瑁,两人本来关系还算不错,至少李存瑁会给自己疼爱的妹妹一个面子,纵然再不喜,也不至于送行还是一副冷着脸,可现在他们如同仇敌一般,两人全是冷脸相对!

    王珂走了,李存瑁依然还是默默站在那里。

    周德威突然说道:“世子,王重盈听说已经快不行了,此时王家还如此行事,是不是有诈啊?”

    李存瑁没有回头,话语传出。

    “王家这代青年当中,只有王珂还算出色些,这种事情他不是不明白,三万兵马换取我军和宣武军的全部退出河中之地,如此之事,他不会不明白这是再玩火!”

    周德威轻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以公子看来,他们王家会如何?”

    李存瑁叹气一声,没有回答,只是说道:“王珂已经不可信了啊!”

    他没有多说,周德威好像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多说,他也没什么可说的,这三万兵马必定是要送死去的,王家有算计,难道他们就没有算计吗?

    王家有,他们晋军有,宣武军有,辽东也不可避免,所有人都在算计,为了活着,活的更好,都在拼命算计……

    从猗氏到绛州城需要五日,这已经是这个冬天最快路程了,等到王家发兵与晋军联军汇合,至少要超过二十日。

    这二十日,也正是杨复恭前来虞乡汇合的时间,而汴州张氏带着三万兵马前来支援则可能需要的时间更多些。

    张氏手里已经没有多余兵马,四周敌人全都在关注河南之地一举一动,纵然还留些兵马来抵御周边狼群的撕咬,这些兵马也是无法调动的,只能在汴京内搜刮壮丁。搜刮壮丁本就是件麻烦事情,在加上寒冷的天气,行军是不可能太快的,所以二十日是不足以到达蒲州,威胁李思钰的后路的。

    就在王珂全力赶回绛州城之时,天下人都在注视这场争夺之战。

    一名小校,身上全是冰雪,带着冰冷的寒气冲入李存孝府邸内,正在听着行军司马赵驷说着与庞龙庞胖子交涉武器购买之事。

    “秉大帅,河中李悍虎正在调集兵马,杨宦官从长安正向蒲州赶,李悍虎一共三万兵马。”

    “晋王和宣武节度使大人一共四万大军,据探子传回的消息,王重盈已经答应出兵三万参战,至此一共七万大军。”

    “于此同时,汴州张夫人也出兵三万前往蒲州。”

    在这小校前来之时,赵驷就已经闭上了嘴巴,他知道眼前这位爷现今对河中变故极为重视。

    李存孝静静听着小校所说之事,手指轻轻点击桌案,或许盘膝做的时间太久了,这才稍微揉了揉发麻的小腿。

    李存孝看向赵驷,轻声说道:“赵司马以为如何?”

    赵驷不敢在此事乱说,想了一下,这才轻声说道:“不好说,明面上对李悍虎很不利,联军十万,从南北夹击虞乡,换作他人很难获胜,不过也不好说……”

    李存孝面无表情,低头喝了口酒水,嘴里轻声说道:“继续说。”

    赵驷斟酌了一下,看了看李存孝脸色,小心说道:“晋王和朱帅在河北吃了大亏,不但无功而返,还损兵折将,花费钱粮更是不计其数,这才有了今日河中之事。”

    李存孝点了点头。

    赵驷说道:“晋王与朱帅本就有间隙,此次欲联手夺河中,可中间出了岔子,王重盈竟然意外挡住了晋王,朱帅很……很意外占了安邑,之后又击败了晋王,致使世子殿下前往潼关邀兵李悍虎,可之后……”

    “以属下看来,尽管现在晋军与宣武军联手,也不可能尽心尽力全力对付李悍虎,同样,王重盈也不会相信晋军和宣武军,三军看似联手,却很难真正合作。”

    李存孝默默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李悍虎虽讨厌,有些话语还是对的,信任这种东西很脆弱,生死之间,只要一次不守信,以后就谈不上‘信任’了。”

    赵驷小心看了一眼李存孝,轻声说道:“大帅,张夫人那里……”

    李存孝抬头看了一眼赵驷,见到赵驷急忙低头,这才说道:“赵司马,本帅虽霸道些,却也不会随意责罚属下,本帅真有这么可怕?”

    赵驷抬头想要张嘴,却又低头不敢多说。

    李存孝摇了摇头,知道这个书呆子胆子小,不过也知道此人是个能人,做事很细致。

    李存孝摇头不再多说这些,开口说道:“沧州被辽东军掳走不少百姓,军卒现今还不足一战,再说外面下着大雪呢。”

    赵驷急忙点头称赞道:“是啊是啊,这种天气,从沧州前往蒲州,至少要两个月方可,等我军到了蒲州,估计早就结束了,去不去都无关重要。”

    李存孝却摇了摇头,说道:“去还是要去的。”

    赵驷抬头看向李存孝,他有些不明白了。

    李存孝给自己和赵驷倒了一杯酒,这才说道:“以李悍虎之能,估计我那义父和伯父都会惨败,很难说李悍虎会不会发狠夺了河东河南之地,需要有人调解才是。”

    赵驷看向李存孝,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看到赵驷这样表情,李存孝喝了一杯,这才轻声说道:“这是跟那混蛋学的一招。”

    赵驷点了点头,又说道:“大帅要亲往吗?”

    李存孝点了点头。

    “自然是亲往的,不过所需兵马不要太多,三千即可,正好关外一些书生也需要护送,就当帮了李悍虎一个忙好了。”

    赵驷轻轻点了点头,很是感叹李存孝改变的太多,若是以往,李存孝绝对不会想到这些的,对此赵驷很是欣慰。

    “也好,有关外来人,想来李悍虎也不至于惹出过火之事来。”

    李存孝应张惠之求出兵,兵是出了,但是沧州毕竟太远,又是大雪封路之时,再加上李存孝刻意延缓,估计等到了河中,这仗也早打完了。

    河中巨变,不单单是李存孝这里重视,就是河北其余藩镇同样也很重视,不过这些藩镇都不想管,更何况路途还挺遥远,他们更愿意李克用吃亏,谁让李克用紧紧挨着河北呢,但也不想让李思钰真的干掉了朱温、李克用,不想让李思钰吞了河南河东之地,所以纷纷派出使者前往长安,向皇帝李晔请求调解此事。

    整个天下间都在关注河北大战,要说谁最担忧李思钰,那就只有关外之人。

    今年大雪要比去年还大,关内刚刚下雪,关外的大雪已经可以淹没五六岁的孩子了。

    大雪纷飞,已经下了十余日,若是往年,必然会冻死无数人,不过今年很幸运,幽州危急时辽东军南下,抢劫了河北河南,百姓迁往关外就有数十万之多,人多力量大,如此之多的人口,不但在营州很短时间内盖起无数坚固的房屋,就是草原汉部也建起了一座庞大的土城,以及在土城外围,建起八座军城戍堡以护卫土城。

    无论是牧民,还是种田农民,全都有坚固的土屋可住,纵然还有些不愿住进土屋的牧民,当帐篷被大雪压塌之后,也不得不搬进土屋里,否则牛羊就要全冻死了。

    崔秀秀怀里抱着崔政,李政则安静躺在思雅怀里,若非两眼滴溜溜看着阿娘衣服上漂亮的图案,安静的李政会让所有人都以为是睡着了。

    李政从出生就很安静,他弟弟崔政就明显反着的,很是不老实,一眼看不到就爬的没影了。

    崔政躺在崔秀秀怀里,小手伸着要去抓崔秀秀手里的信件,又被他娘亲拢了拢,这才避免抓住信件,一旁的小樱看不过去了,伸手说道:“还是把顽皮的小子给我吧。”

    崔秀秀笑了笑,把崔政递到小樱怀里,笑道:“这孩子就没个老实的时候。”

    说着伸手,逗弄了一下思雅怀里的李政,眉眼弯弯笑道:“还是大政最是省心!”

    小樱叹气道:“姐姐就不担心大哥吗?”

    崔秀秀脸色一下子黯淡了些,勉强说道:“怎么不担心,从河北开始,钰郎就没安生过,现在更是……”

    思雅紧了紧李政,安慰道:“行乾是有福之人,不要太过担心,有蒙哥翰和突突两位将军护着,没问题的。”

    崔秀秀叹气道:“说是这么说,可心下总是担忧。”

    “姐姐还说呢,前些日小妹说要去长安,姐姐就是不答应。”小樱用额头抵着崔政额头,话语里却有些埋怨。

第351章 辽东纷争【一直都想感谢支持的朋友们,谢谢】

    崔秀秀摇了摇头,轻轻说道:“钰郎既然把妹妹强行绑着送来,自是不愿让妹妹去冒险,若是姐姐同意你去了,钰郎会埋怨姐姐的。”

    “再说,现在关外麻烦事情也很多,妹妹留在家里帮姐姐不好么?”

    听了这话,小樱有些沮丧道:“三院那里现在虽忙,却也不用太过麻烦,唯独草原上有些麻烦。”

    思雅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本来就已经够乱了,现今这场大雪又不知会冻死多少牛羊,估摸着又会有一场杀戮了。”

    崔秀秀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不用多说,她们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自赫连铎死后,草原就乱了,现在还未刚刚有些缓和,现在的大雪灾又会加剧动荡。

    小樱尽管有些担忧,还不至于害怕,开口说道:“李义山前些日与石头和牛三商议,准备领兵去草原各部走一圈,说是一震慑诸部,二练兵。”

    思雅沉默起来,崔秀秀却皱眉道:“如此天寒地冻,这样做势必会加重三院困难,还是暂缓些为好。”

    小樱点了点头,说道:“那行,明日小妹回一趟营州。”

    崔秀秀点了点头,今年迁到关外民众太多,尽管今年产粮不少,从河北抢来的粮食也够渡过明年的,不过来年必然会因草原动荡花费粮食。

    草原因雪灾动荡,不是你想震慑就能震慑得了的,没有粮食,活不下去的牧民可不会因为一点点震慑就可以压得住的,来年势必要厮杀一番。

    小樱突然说道:“姐姐,自从李义山留守营州,奚族……”

    崔秀秀突然打断道:“这事小妹就不要问了,只需要注意牢牢守住飞鱼卫。”

    小樱眉头皱了一下,不再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李义山接手留守将军后,飞鱼卫就被李思钰收了回来,由小樱这位前任监察院院正接手,这是李思钰给她们的一道护身符。

    就在气氛压抑下来之时,思雅突然说道:“那些书生前往长安,路上不会有危险吧?”

    崔秀秀一边收拾整理小桌上信件,一边安慰道:“应该没多大危险,河北那些藩镇还不至于为难这些书生,等他们进入沧州后,李飞虎会派些人护送,应该无碍。”

    “夫人,飞鱼卫送来了河中消息!”

    房内三人愣了一下,小樱就要起身,崔秀秀拉了一把,轻轻摇了摇头,这才对着门外说道:“义真,进来吧。”

    外面的李义真听到崔秀秀话语,这才掀起掀起外面厚实的帘子,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来。

    或许是因为外面刺眼的白雪缘故,刚进来房内,对屋内光线有些不适应,李义真眼睛眯了一下,这才抱拳行礼道:“夫人!”

    说着躬身送上一封信。

    崔秀秀没有急着打开信件,而是微笑道:“天气寒冷,要注意些,别冻着孩子。”

    李义真的婆娘刚刚生下一个男孩,这才有崔秀秀这么一说。

    李义真急忙说道:“没事儿,那孩子皮实着呢,夫人这里是不是再添些仆妇?”

    崔秀秀笑道:“这里不用,天气寒冷,各部会冻死不少牛羊,义真要注意些。”

    李义真正色了起来,沉声说道:“夫人放心,过些日子,义真亲自去各部走一遭,定不会发生意外。”

    崔秀秀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各部走一遭也好,不过动静不要太大,听说义山大哥说要去各部走一走?”

    李义真点了点头,说道:“前些日,大爷是这么说的。”

    崔秀秀摇了摇头,说道:“你和牛三大哥去走走就够了,义山大哥就不用这么麻烦了,来年开春说不好草原会不会大乱,这个时候能减少些钱粮还是减少些。”

    李义真极为郑重道:“夫人说的是,这事俺记下了,定不会有意外发生。”

    崔秀秀这才小心查看信件封口,发现无恙,这才小心拆开,当看到信中内容,崔秀秀脸上忍不住露出担忧之色,一直在观察的小樱,看到她这般,神情也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姐姐,大哥可是遇到了麻烦?”

    崔秀秀叹气一声,把信件递给小樱,却伸手接过崔政。

    小樱急忙低头看了起来,一脸愤怒道:“晋军怎会如此无耻!”

    李义真没看到信件内容,但他知道这封信必然与大帅有关,见到她们如此,心下也担忧了起来。

    崔秀秀从愤怒的小樱手里抽出这封信,递向李义真,说道:“钰郎此次有些麻烦,不过应该无碍,晋军、宣武军、河中军三军并不一心,想来最后还是钰郎获胜,不用太过担心,咱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可别辜负了钰郎对你们的期望。”

    李义真上前急忙接过信件看了起来,心中怒火蹭得一下冒了起来。

    “好狗贼,竟然如此背信弃义!”李义真大怒。

    崔秀秀却有些风轻云淡道:“义真,你要明白,钰郎此次入关戍守长安,不单单是为了天下百姓,更多的是为了咱们!”

    李义真猛然抬头看向崔秀秀,一脸不解模样。

    崔秀秀叹气说道:“以前不明白钰郎的话语,更是不解为何此时会抛下一切入关,现在……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

    “之前辽东军表现的太过强势、强大,其实里子很弱,说不好听些就是外强中干。钰郎入关戍守长安,他一个人把全天下目光全吸引在了自己身上,关外也就无人去注意,只要咱们老老实实一步一步来,把百姓变的富有了,家家都是粮谷满仓,将来必然可一鸣天下。”

    “义真,河中之事必然瞒不了太久,军中不宜动荡,这些你和一些老兄弟们要稳住军中才是,莫要让钰郎担心。钰郎……钰郎可以的……”

    李义真深深吸了口气,深深躬了一身,说道:“夫人放心,义真这就去与牛三大哥商议一下,俺可以保证,军中老兄弟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崔秀秀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李义真躬身退去。

    在李义真离开后,崔秀秀这才显露出一个妻子对在外陷入危险丈夫的担忧,眼睛呆呆看向河中方向……

    这封信件,在最短时间内传遍军中各级将领,无论大将军,亦或是一个小小伍长,无不是愤怒异常,对晋军背信弃义极为愤怒,恨不得立即杀入关内,杀进河东,可是所有军将们又被崔秀秀话语强行按住。

    正如崔秀秀所言,两年期间,营州增加了数十万百姓,这种压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住的,一穷二白的百姓经不起太多的折腾,一旦崩溃,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李义山看着牛三送来的信件,沉默良久,把这封信件揉了揉,犹豫了一下,这才塞进燃烧的火炉中。

    他这些日终于感受了作为一个大帅有多难,小事好像没有止境一般,全涌上自己案头,可是真正大事却又像是被捆住了手脚,三院之事他插不了手,想要出去“走走”增加威望,现今又被搁置,现在回头一看,不由满嘴苦涩起来。

    石头石云力堵住山海关,牛三夏三牛和李义真在汉部堵住了西面草原,他想动都动不了,更何况,骑部各级军将全是辽西军时遗留下来的“老将”们,这些“老将”们平时看不出来如何,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一旦他李义山与石头和牛三意见不同,骑部“老将”们要么劝解他,要么直接表达反对,纷纷支持牛三和石头来。

    这种被捆住手脚的感觉让李义山很无奈。

    军中愤怒让人担心,却又诡异的平静下来,崔秀秀一番话语就把军中所有人怒火都压了下来,军中顿时没了“血勇之气”。

    让人意外的是三院,三院竟然会比军中还要激愤!

    政务院院正刘一贽,夜里处理各县送来的“增派粮食救济百姓”之事太晚,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一夜劳累,这才睡下没两个时辰就被老妻摇晃醒来。

    刘一贽瞪着有些红丝的眼睛,正要怒斥老妻,却被老妻一句话吓到了。

    “老头子,咱家院门外跪了很多官吏。”

    刘一贽一惊,顾不得恼怒,惊起道:“快,快帮为夫更衣。”

    “可知发生了何事?”刘一贽一边更衣,一边急声问。

    老妻只是摇头说道:“不知道,你还是出去看看吧。”

    刘一贽不再多说,简单披上一件长袍,脚下屐着一双鞋子,急匆匆跑出院门,院门早已被仆人打开,来到房门外,入眼的是一地“雪人”。

    刘一贽看着一地“雪人”,大惊,急忙上前拉住阁老孙顺臣。

    “孙阁老,你们这是作甚?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诸位如此?”

    孙顺臣跪地不起,拱手拜道:“院正大人,晋军竟然如此卑鄙无耻,还请院正做主,讨伐河东!”

    “请院正做主,讨伐河东!”一地文臣纷纷叩拜不起齐喝。

    刘一贽这才明白这些人是为了何事,苦涩道:“诸位还请快快请起,若是冻坏了诸位,岂不是辜负了信任诸位的百姓?辜负了大帅的嘱托?”

    “院正大人,晋军如此侮辱我关外之人,竟然行如此背信弃义之事,陷我大帅于险境,此等卑劣之人,天人共愤!请院正向夫人请兵伐之!”

    刘一贽正要大怒,一人打马奔来,人尚未落地,怒吼声传入人群。

    “混账!”

第352章 纷纷扰扰

    “你们想做什么?”

    刘一贽急忙看去,正是马伯聪。马伯聪跳下马,三步两步来到刘一贽身前,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看向跪了一地的文人,怒道:“军不干正,政不干军。这是我关外之地的规矩,难道你们忘了吗?”

    “大人......”

    “闭嘴!”

    马伯聪大怒,指着孙顺臣,手指颤抖,怒道:“大帅严禁军队入关,你不知道吗?夫人如何说的你们不知道吗?”

    马伯聪指着孙顺臣,指着跪在地上的文人怒吼,骂道:“今年有多少百姓迁入关外?你们不清楚吗?你们现在是想向夫人逼宫吗?”

    “逼宫”话语一出,跪在地上的众人浑身一震,纷纷起来说道:“大人,我等......我等只是......”

    马伯聪断然道:“别说了!你们都是行政院之人,责任重大,岂能如平民百姓一般见风就是雨?岂能把百姓生死当儿戏?”

    “不错,河东背信弃义,天人共愤,可既然夫人已经做出决定,我等就该服从,难道夫人不担心大帅吗?大帅把营州交给诸位,不是让诸位胡来的!”

    马伯聪一阵大骂,众人纷纷低头,只有孙顺臣依然抬头不惧,大声说道:“院正大人教训的是,我等鲁莽了,可晋军如此卑劣,我等纵然不能出关,也应告示天下,让天下人知道河东之卑劣!”

    刘一贽突然拍了拍台阶下马伯聪的肩膀,大声说道:“诸位愤怒,本院正心同感受,河东如此不义,理当让天下人共伐之,此事可行。”

    刘一贽和马伯聪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连哄带骂把这些人“哄”走了,所有人离开了,马伯聪这才像是抽掉了筋骨一般,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额头汗水一下子冒了出来,刘一贽也不管不顾,坐在台阶上,苦涩道:“差点闯了大祸啊!”

    马伯聪点头叹气道:“行乾严禁军队出关,甚至都把亲信调到山海关和汉部外围,就是避免军队出关祸害天下。没有行乾坐镇关外,咱们三院更不能出乱,军政分离是我等文臣立身之本,决不能让军部干涉其中!”

    刘一贽叹气道:“行乾不在,难啊!”

    两人一阵唉声叹气,过了一会又加上了一个急匆匆跑来的马文豹,三院院正全坐在台阶上唉声叹气,这一幕还好没被太多人见到,否则天色一亮,满城就该热闹了。

    不久,“河东背信弃义”之事在天下传的沸沸扬扬,而此时战事已经结束了,虽没帮到李思钰什么,却在最终谈判时发挥了重大作用。

    ......

    王珂快马加鞭回到绛州城,晋军连连强攻绛州城,城墙上残破之处还未来得及修复,尽管绛州暂时平静了下来,绛州城却丝毫没放松警惕,在王珂数十人尚未来到城下,城上就举起了箭矢,等到墙上守军看清楚王珂后,这才打开城门放他入城。

    绛州城是王家老巢,修建的很是坚固,但是攻城数月,大多数房屋都受到了严重破坏,房梁被当做檑木扔出了城外,又经过一阵火烧,城内百姓就是想要出城伐木做梁木,在这个大雪天,衣着单薄的百姓出城伐木要困难得多,最多仅能取暖而已。

    进了绛州城,街面上几乎没有几个百姓,有的也只是一些军卒在巡逻,没了房屋避寒的百姓,只能在残破的房屋内搭起窝棚,在窝棚里瑟瑟发抖。

    王珂正带着数十名亲卫向节度使府邸打马走去,迎面数十人推着数十辆三轮车走来,王珂打马让到路边停下来,默默看着三轮车里面躺着的死尸走眼前走过,跟在后面一衙役模样人看到王珂,急忙抱拳行礼。

    “公子!”

    王珂皱眉道:“现今一日冻死几人?”

    衙役轻声道:“回公子话,今日冻死了四十七人。”

    王珂轻轻点了点头,面色挣扎了一下,却不再多说,打马向节度使府邸奔去,好像要远远逃离这些死尸一般。

    王珂对节度使府邸太熟悉了,也无人上前阻拦,一路来到府内。

    王重盈年纪大了,河中变故彻底击垮了他的身体,躺在床上月余,眼看着就要撒手离去,只不过心中有些不甘,这才勉强吊住一口气。

    这些日,几个儿子从不离开王重盈身边半步,不是因为孝顺,这个时候,利益更重要,王重盈数个儿子和几个侄子都想继承家业,但是王家只有两人有资格竞争那个位子,一个是王重盈的长子王珙,另一个就是侄子王珂。

    王珙还好说,就是王重盈嫡长子,王珂就要复杂了。王珂是王重盈大哥王重简的儿子,王重简死后过继给王重荣,也就是王重盈二哥,王重荣死后,河中节度使就继承给了王重盈,在继承过程中,王重盈曾答应过王珂年长后来继承河中节度使,王珂是王重荣之子,而且是唯一的一个“儿子”。

    像王家这种大家族,嫡子、庶子之争很残酷,王珙是这代河中节度使王重盈之子和王珂是上一任节度使王重荣之子,两人各自代表了各自的利益集团,在王重盈病危期间,两人争夺的尤为激烈。

    王珙认为坚守城池,直到李克用、朱温两人和李思钰大战后,双方精疲力尽后,拥有三万兵马的他们可以有足够的话语权,这建议得到众多王家老臣支持。

    王珂在王珙提出建议后,就知道自己已经没了机会,谁知道事情会因一人而改变,这位就是王蕴!

    王蕴在李罕之肆虐河中腹地,在王重盈强压下,不得不带着翼城所有兵马前往绛州城,之后又一再与李罕之大战,与河东军大战,翼城兵马损失惨重,兵马损失殆尽,最后这个边缘化的庶子被丢进了垃圾堆里。

    王蕴找到王珂,出了一个主意,这主意一出,立即挽回了所有颓势,就是用城内百姓出兵参战。

    这种事情在翼城就发生过不止一次,只不过重新演绎了一次,上一次是倒霉的李思钰,这一次成了王奎父子,李思钰尚还不知道此事,若知道这些,一定会感叹不已。

    王珂从猗氏回来带回来的消息让王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是却未留下最后由谁留任节度使,这让刚刚抓住王重盈手臂的王珂很是恼怒,王珙指着王珂鼻子大骂“野种、灾星”之类,场面一时失控,最后在王家长辈强压下,这才避免当场厮杀起来。

    王家争吵一日,最后也未最终确定由谁成为河中节度使,但是王奎这个倒霉蛋却不得不带着哭喊声震天的三万衣着单薄的百姓离开了绛州城。

    且不说王家兄弟是如何争权,就单单说王奎父子这对倒霉蛋。

    与李思钰在翼城之时一般无二,这三万人无论如何都是一死,绛州城守城数月,房屋破坏严重,没有房屋的保护,仅仅只是一些四处漏风的窝棚,这些人是不可能安然渡过这个冬天的,会全部冻死!

    他们就是去送死的!

    王奎父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弃子,父子两人被强行驱赶出了绛州城,望着空无一人的城墙,王虎忍不住指着城墙大骂,可那又如何,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都要前往猗氏。

    王虎兴许骂累了,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绝望大哭。看着长子如此,想到幼子惨死,忍不住泪流满面。

    “爹,咱们降吧!投降辽东军!”

    “爹......孩儿不想死......”

    王奎老泪纵横,擦了一把老泪,恨声说道:“你王家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等咱们......”

    父子两人低声商议,三万百姓却不愿离开城池,不愿前行,最后砍杀数十人也不愿前行,直到天色渐黑,绝望的百姓才无奈离开。

    王奎父子被迫出城送死,用他们的命换取谢县、安邑两县,换取河东军和宣武军全部退出河中之地,可这会成功吗?

    成功不成功,王奎父子不知道,他们唯一知道的只有他们被王家抛弃了。

    李克用和朱温得知河中军终于从城内出来了,顿时士气大振,决定与辽东军进行决战。

    他们也不想在此时决战,可是他们等不起!不单单是因为物资的缺乏,更是因为他们老巢出现的不稳。

    就在李克用和朱温尚未等到河中军前来之时,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杀向虞乡。而就在此时,杨复恭带着突突一万兵马也前来支援了,李思钰没想到不但等到了一万兵马,还等来朝廷使者!

    杜让能和徐彦若紧赶慢赶,终于在潼关堵住了杨复恭,对于这两人,杨复恭是不怎么喜欢的,这么说吧,杨复恭就不喜欢李晔现在身边之人。

    不过还是表面上客气了一番,这才不情不愿带着两人前来虞乡,在见到两位丞相,李思钰就头疼了起来,来个眼不见为净,让裴家兄弟去招待。

    可不想见也没法不见面。

    杜让能稍微要胖些,徐彦若比杜让能高些,只是徐彦若法令纹较深,李思钰天然有些不喜徐彦若,见到这两人还罢了,更让他头疼的是另一人,一个老熟人!

    正是被李飞虎俘虏的孙揆!

    孙揆,字圣圭,早年为刑部侍郎,后来为京兆伊,但是在最鼎盛时被李飞虎打落凡尘,若非李思钰救了他一命,早就被李克用用锯子锯死了。

    可也正因为李思钰救了他一命,在撤回的路上就一直用那些“忠义”之言轰炸受了伤的李思钰,一心要让李思钰与河东军拼个你死我活。

    他孙揆在战败后,朝廷把他贬为奉礼郎,已经是个边缘人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次竟然再次派了过来。

第353章 迎宾宴

    杨复恭这个“阿爹”来了,怎么着也该摆个宴会迎接,李思钰故意躲了一日,实在躲不下去了,这才不得不出来见人。

    宴会在县衙进行,也没啥好吃的,不过就是些鸡鸭牛羊之类的肉食,唯一的一点蔬菜还被李思钰和杨复恭霸占,就连裴家老兄弟俩都没有份。

    主客一一就坐,既然已经认下了杨复恭为义父,不管是不是利益原因,还是其他原因,总之就是认下了,这种私人性质的宴会,李思钰自然让杨复恭居主位,自己只能老老实实坐在下首位置。

    在李思钰之下,就是辽东军各级将官,对面首位是杜让能,接着是徐彦若,次之裴贽,再次是裴仲德,孙揆现在最差,只能坐在末位。

    一人面前一个小几,酒菜纷纷被军卒端了上来,看着这些大老粗都快把手指头戳进菜里面了,李思钰也只能暗自摇头,却不多说什么,本来他们就不是伺候人的,能为他们端盘子端碗就已经难得了,这点李思钰还是满意的。

    杜让能打开酒塞子嗅了嗅,摇头说道:“行乾可是小气了啊!听说你可是有顶好的酒水!”

    李思钰叹气说道:“不是小子不舍的,而是军中都是些酒鬼,小子就是把好酒藏在老鼠洞里,也会被他们找出来,好酒早没了,至少在这里是没了!”

    “哈哈……”

    众将大笑,他们知道李思钰不好饮酒,手里有点私货也会被他们以各种理由弄到,就算藏起来也不成,尤其是蒙哥翰这样的酒鬼,那鼻子灵得很,只要在李思钰住处一闻,立即就能知道他有没有私藏,藏在哪里,只要有,总会有法子弄到的。

    杜让能摇头笑道:“没想到你李悍虎也有无奈之事,好啊!”

    杜让能举起酒水向杨复恭说道:“还未恭喜中尉喜得良子,这杯就当恭喜中尉了。”

    说着一饮而尽,杨复恭笑眯眯点了点头,同样一饮而尽。

    杨复恭放下酒盏,笑道:“行乾年纪尚轻,有时有些不太懂规矩,还请相国能够谅解一二。”

    杜让能摇头叹息道:“若我杜家能有此等良子,纵然让老夫减寿十年亦无不可。”

    杨复恭大笑道:“哈哈……相国所言甚是!来来,相国满饮此杯!”

    “请!”

    “请!”

    徐彦若跟着饮尽杯中酒,开口笑道:“听说宣武军节度使之子也在贵军做客,不如请来一醉,人多也热闹不是。”

    李思钰正要倒酒,倒酒的手臂不由一顿,这才继续倒酒,一边倒酒,一边笑道:“朱公子现今比较忙,估计是没时间前来饮酒的。”

    “哦?朱公子难道还要搬运粮草不成?呵呵……”徐彦若说着,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蒙哥翰用手肘顶了顶独孤战,独孤战愣了一下,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立即起身拱手道:“回徐相国,朱公子现今课业很重,需要教授军卒读书识字,还真不一定有时间。”

    李思钰向独孤战点头笑道:“坐下坐下,此处无需太过约束。”

    说完,看向徐彦若笑道:“书中自有仁义廉耻,只有读书识字,军卒才知道仁义廉耻,才不会欺辱百姓,朱公子高义,主动接下了此重任,堪称我辈楷模!”

    “噗……”

    韩都忍不住一口酒水喷了出来。

    “咳咳……”

    韩都忍不住想要大笑,却不得不强忍着,这种难受就别提了。

    李思钰两眼狠狠瞪了韩都一眼,嘴里威胁道:“难道你铁牛不认同?”

    韩都脸色顿变,急忙变成小鸡啄米模样,脑袋连点。

    “朱公子大义,是俺学习的对象,以后定然跟着朱公子一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李思钰很满意点了点头,一脸正经的教训手下将领。

    “不要整天想着与人干架,要多多学习一下朱公子,学习人家是如何毁人不倦的!”

    众将一脸通红,很是难受模样,让杨复恭暗自大乐,虽没见到朱友裕如今凄惨模样,想来定然不会好受了。

    杜让能看着李思钰与辽东军一干众将模样,很是有些无语。

    杜让能叹气道:“行乾,如今李克用和朱温数倍与你军,闹得太大了终究不好,不如各自罢手如何?”

    李思钰笑了笑,却看向沉默不语孙揆,笑道:“孙犟老头,你觉得如何?”

    众人一愣,看向孙揆和李思钰,杜让能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孙揆冷哼一声:“哼!你这混账小子何曾听过老夫之言?”

    杜让能大惊,就要训斥孙揆,唯恐闹了李思钰,李思钰却笑道:“今日不同往日,往日你让小子数千硬抗数万晋军,那时晋军正值同仇敌忾之时,而我军身处敌境,自然不可听你这老头之言,再说你这老头败军之将,一心想着如何挽回颜面,根本不考虑我军生死之事。”

    “如今不同,你这犟老头估计傲气也消磨了大半,想的多了总会有所得的,不如说一说,让小子看看你这老儿可有长进。”

    “你……”

    孙揆怒起,他再如何也曾是朝中大员,今日竟然被一小辈如此挤兑,岂能不怒?

    孙揆手指连连点向李思钰,要不是打不过李思钰,早就撸袖杀了上去。

    李思钰一脸失望,摇头叹息道:“还真是令人失望,一点长进都无,看样子你这老儿最多也就是一个能吏尔。”

    此话一出,孙揆好像一下子被雷劈到了一般,失神良久,这才轻轻坐下,一脸失魂落魄模样让人唏嘘。

    裴贽许久不开口,此时也忍不住叹息道:“行乾如此打击圣圭,可非仁厚之道啊!”

    李思钰笑道:“人贵知自知之明,则其善而从之,则其不善而改之,圣圭者,圣道礼法也,遵循圣道而礼法,可不是让他如顽石一般,圣人尚知三人行而有我师……算了算了,不说了。”

    看到裴仲德有些不悦,马上他就要成为这些老头口诛笔伐之人,急忙打住。

    李思钰立即转变话题道:“杜相之前说,罢兵各自回家,小子觉得也可以,只是杜相觉得晋王和朱温会同意吗?”

    杜让能皱眉道:“河东、河南现今也甚是不稳,他们岂能不答应?”

    李思钰点了点头,笑道:“那行,小子给杜相一个面子,杜相可前往晋军那里走一遭,若是他们同意,小子也没意见。”

    杜让能和徐彦若对视了一眼,又看向裴家兄弟,心下顿时觉得有些不妙来,太诡异了,怎么会如此轻易让眼前难缠小子松口。

    李思钰看着犹豫不定的杜让能,心下顿时大乐,你们不是想要调和吗,那你们就去调和好了。

    杜让能觉得河中发生之事和河北之事差不多,应该是可以调和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事情真的一样吗?

    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辽东军让李克用和朱温都感到了巨大压力,尤其是击败了朱温后,李克用突然觉得不能再留着李思钰了,这人就是一个祸害,一个变数,这次坏了朱温好事,下次就可坏了他的好事,绝对不能再留了。

    河北之事让晋军和宣武军都损失惨重,两人本就极为仇视,按常理两人是无法联手的,利用的念头要远远大过合作的念头,而这次,他们是为了弥补上次的损失,这才起了瓜分河中之地,只是未料到事情竟然一再出现意外,到了这种难堪地步,朱温遭受的失败更大些,后路被堵,不得不主动向李克用低头。

    上次李克用可以说是向朱温低头,而这次是朱温向李克用低头,同样是低头,却有些不同,李克用极为骄傲,骄傲到情愿死也很难低头的地步,朱温就有些不同。

    朱温跟过黄巢混,跟过朝廷混,期间不知道低头过多少回,对于他朱温来说,低头算不得什么丢人之事。

    这就是明显不同之处,李思钰很清楚这些,在无法获得盐池这个弥补损失的重要利益时,他们绝对不会轻易松口,除非再次击败他们,让他们遭受更大的损失,让他们不得不舍去河中一切。

    看着杜让能不解模样,李思钰就知道他还不明白这些,或许明白也装作不明白吧。

    酒宴上,李思钰不想再在这些事情上太过透露出些事情,觉得他们多多碰壁未必是件坏事。

    与李思钰相处的时间最久的裴仲德看到李思钰嘴角不屑,他就知道杜让能定然会失败而回。裴贽看到胞弟神情有些烦躁,就知道李思钰定然不看好朝廷。

    这场酒宴很有些沉闷,对此李思钰要负主要责任,不过杨复恭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至始至终都是一副富家翁模样,笑呵呵的样子很像弥勒佛。

    直到酒宴结束,李思钰也未多说些有用的事情,这让杜让能很是失望,他更想知道李思钰所思所想,只有这样才可“对症下药”,可是他失望了。

    酒水再不好,喝多了也醉人,孙揆喝的烂醉如泥,被军卒抬着出去的,其余老头大大的狡猾,竟然只有孙揆烂醉如泥,就是李思钰也是被人抬着回房的。

    看着众将一一离开,厅堂中最后只剩下了四个老者,三相一黄门侍郎。

第354章 志不在天下

    所有人都离开了,厅堂内只有四个老人沉默不语,裴仲德好像变的很随意,自酌自饮很是惬意。

    杜让能为自己倒了一杯酒,目光却盯在有些浑浊的酒水,好像微微波动的酒水很有意思一般,嘴里却说道:“敬臣,此时只有我们四人在此,可否说一下那小子究竟是个怎样想的。”

    裴贽自嘲笑了一下,说道:“你们都已经决定了,说这些还有用吗?”

    徐彦若看向裴贽笑道:“敬臣这是何话,你我都是朝廷大员,理当为朝廷出力......”

    “哦?徐相......”

    裴贽看向徐彦若,轻声笑道:“辽东军与河东军、宣武军和河中军眼看着就要大战,这两虎相争不正适合朝廷所期盼的吗,怎么诸位在此时想要避免了?”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片刻后,杜让能才叹气说道:“敬臣,你我都很清楚,双方若是两败俱伤更好,可无论谁胜出,对朝廷都是一场灾难。”

    “河东、河南、河中三军胜出,无论如何,关中都无法获得谢县、安邑盐池的分润,若是朝廷此次介入,或许会重新夺回谢县、安邑......”

    “呵呵......”

    裴仲德突然笑了起来,很怪异的看向杜让能。

    杜让能看到裴仲德这样表情,心下暗怒,面上不悦道:“文达有不同意见?”

    裴仲德不由笑道:“没有没有,杜相说的不错,应该现在前往猗氏!”

    裴仲德说着起身,看了一眼杜让能和徐彦若,眼中意味不明之色让他们很是恼怒。

    “你们都是朝廷宰相,老夫就不再这打扰诸位了,老夫还有事情要做,先离开一步。”说完,裴仲德大步离去。

    随着裴仲德离去,三人又沉默起来。

    裴贽突然开口道:“老夫不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但老夫知道一件事,现在只有辽东军还能偏向朝廷!”

    “敬臣,你要知道,这是在赌!拿朝廷在赌!”杜让能突然说了这一句。

    裴贽沉默了一下,点头说道:“不错,杜相说的很对,的确是在赌!”

    “行乾胜了,王行瑜、李茂贞不敢动!”

    “行乾胜了,河中将是行乾地盘!”

    “行乾胜了,朝廷将获得喘息之机......”

    杜让能开口打断道:“辽东军胜了,也不敢说会不会是另一头吃人猛虎,但若败了,所有人将兵围长安。”

    裴贽叹息道:“所以啊,这是一场豪赌!”

    徐彦若皱眉道:“敬臣,你不觉得这太冒险了吗?”

    裴贽沉默了,他知道这是有些危险,可那夜李思钰与他交谈后,若按照李思钰所说,这种危险性是不存在的,可情况突变,现在眼看着就要大战,大战后,辽东军若是胜了,必然会乘势吞掉整个河中,失败后的李克用与朱温,他们已经没了力量,也不再可能与李思钰进行争夺河中利益了,那个时候一个完整的河中府,一个有影响天下的河中节度使,会不会还让给他们裴家?

    这些都是未知数。

    李思钰这些日子一直未谈论此事,这让裴贽心下有了些许犹豫,他不知道李思钰究竟是如何想的,若是吞了河中,实力强大后的辽东军很难说还会与之前一样,很难说会不会成为曹操一般。

    裴贽心中犹豫,心下感叹,或许正是因此,朝廷才有此次调解之事吧。

    李思钰被军卒们扶着回到住所,却意外的见到了杨复恭在他房里静静安坐,好像在等待他一般。

    李思钰不是装醉,而是真的有些醉了,口渴的要命,杨复恭看到他的样子,不由摇头道:“行乾酒量浅,以后少喝点。”

    说着把手里的茶水递到李思钰面前,李思钰也不在意这些,接过一口喝尽,这才喘息道:“阿父怎么过来了,可有要事?”

    杨复恭叹气道:“就是过来看看,心下有些担忧而已。”

    李思钰笑道:“是担忧晋军和宣武军联手?”

    杨复恭身子微微向前,看向李思钰两眼说道:“行乾,告诉为父,此次有几成把握?”

    李思钰静静沉思了一下,扶着微微胀痛的脑袋,笑道:“胜算这种事情很难说,我军三万,对方数倍我军,但是这并不是胜算的关键,关键是他们撑不了多久,咱们却可以比他们撑的更久!”

    “孩儿已经想过了,长安可以舍去,同州也可以舍去,只要守住潼关即可,这些都可以丢掉,只要咱们赢了,就能全部再夺回来!”

    杨复恭心下叹息,听了这话,他就知道眼前这位刚认下不久的义子,并没有太多的把握击败河东军三军联军,要不然也不会做这些最坏的打算了。

    李思钰摇晃了一下脑袋,看着有些担忧的杨复恭,不由说道:“阿父莫要太过担心,晋王李克用和朱温纵然真正放下成见,联手对付咱们,他们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河东军兵力多些,为主导,在进攻咱们时,会强压着其他两军攻击咱们,一开始还不好说,可若是宣武军和河中军损失太大,必然会不服,自会有裂隙产生。”

    “再说,河东军和宣武军接连在河中失利,本该早就瓜分完河中之地的,可变故产生后,远比他们预期的时间更长,物资补给不足,现在又是冬日,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拼消耗的。”

    “孩儿之所以说,说放弃长安,放弃同州,甚至华州,只保留潼关,这是最坏的打算,不过孩儿并不认为王行瑜和李茂贞有这个胆量,寒冷会让他们犹豫,大战将要开始,他们更希望我们与河东、河南、河中拼个你死我活,最好大家一起倒霉,这样他们才能渔翁得利。”

    “所以,孩儿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嘿嘿......”

    看着醉态可鞠的李思钰,杨复恭忍不住有些好气,开口说道:“你这小子就没想过杜相的提议?”

    “杜相?调解啊?”

    李思钰摇头笑道:“朝廷一撅屁股,孩儿就知道他们想要放什么屁!”

    李思钰摊倒在椅子上,杨复恭忍不住点了一下伸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道:“你小子就不能认真点?”

    李思钰憨笑道:“孩儿有没说假话。朝廷的意思,无非是想与小子在河北所做之事一般,让小子与河东、河南达成一个相互纠扯在一起的平衡,东面有李飞虎,西面有孩儿,好嘛,想的挺好!”

    “可是,朝廷怎么就忘了王行瑜和李茂贞两人?孩儿动不了,朝廷还能解决掉他们不成?”

    杨复恭不由摇头苦笑:“或许时间长了,能够有法子解决吧。”

    李思钰摇头说道:“时间长了?几年?三年?五年?还是孩儿待在这里一直发霉到死?孩儿是有妻儿家小的,可没时间在这待太久的。”

    “行乾,你......你真不打算要关中?皇帝也不要吗?”

    或许躺着不舒服,李思钰手扶着把手,挺了挺身子坐直了些,这才笑道:“皇帝?没意思!孩儿若说,孩儿志不在此,阿父可信?”

    杨复恭轻轻点了点头,他与李思钰相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这个义子却与其他人明显不同,这从李思钰言行就能看出,有些话语或许别人不是很明白,这要过后才能清楚,但这个义子却很特别,杨复恭很清楚这点。

    至于李思钰说的这些话,他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有些模糊,不明白为何整个天下都不被李思钰看重。

    杨复恭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了,既然这个义子已经决定了,那就陪他疯一回好了。杨复恭突然说道:“朱温大败,损失惨重,现在汴州又前来数万兵马,若是不闻不问,对咱们很不利。”

    李思钰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歪着脑袋笑道:“宣武军精锐都在这里,现在来的,不过是些强押过来的民壮罢了,再等两日,等他们靠近了些再击退就是了。”

    杨复恭叹气道:“你小子既然有了准备,为父也就不再多说,只是万事需要谨慎些。”

    李思钰点了点头,杨复恭看到他眼睛闭上,知道他的确喝多了,又在屋内静静坐在一旁,直到传来轻轻鼾声,杨复恭这才叹气一声,脱下大氅轻轻盖在李思钰身上,低头看着李思钰面孔,忍不住叹息一声,这才轻轻离开,离开时轻轻关上房门。

    杨复恭刚要转身离开,却看到不远处已经成了雪人的裴仲德,杨复恭眼睛忍不住眯了一下,这才向裴仲德走了过去。

    “文达来了有一会了吧?”

    “嗯,见到杨中尉与行乾正在说话,就没进去。”

    “外面太冷了,不如文达与咱家一同饮一杯如何?”

    “好啊!与中尉大人饮一杯的机会可不多,正好,有些事也想与中尉聊聊。”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若不了解情况之人,还以为两人是多年好友一般。杨复恭的居所距离李思钰房间不远,里面布置也要好于李思钰自己,看到里面摆设,裴仲德忍不住点头说道:“行乾在这方面的确没的说。”

    “呵呵......以咱家看来,行乾除了不够奸猾,哪点做的都不错。”杨复恭一边摆好桌案,一边呵呵笑道。

    裴仲德坐在一旁,想了想,说道:“不够奸猾也不对,不过是行乾从不对自己人使用罢了,这点行乾做的很好。”

    “当然了有时也挺胡闹的。”

第355章 曹公,可否?

    杨复恭给裴仲德倒了一杯,嘴里说道:“行乾比较年轻,又一直在关外,有些胡闹也算不得多大的缺点,咱家有时反而觉得更亲近些。”

    裴仲德点了点头,笑道:“这点老夫比较赞同,行乾与他人有些不同,胡闹归胡闹,这也只是与亲近人才胡闹了点,至少比大多数人要好的多。”

    杨复恭点了点头,比较赞同这点,对于久居权利争斗中的悍将来说,李思钰有时显得要青涩许多,尽管有时算计很深,但许多人心并不是能看的太透彻,这次若是不太鲁莽,仅仅只是走出潼关,并不是渡过黄河,只是逼迫朱温,而不是击败,或许就不会造成晋军和宣武军联手,也不会造成现在骑虎难下局面。

    不过这些对于杨复恭来说,这都不算什么,这些随着年龄增长,经历的多了,总会成熟的,关键是李思钰行事风格完全与当下人不同,不喜欢阴暗的算计,更喜欢什么事情都放在明处。

    对于这种风格,他杨复恭说不上是好还是坏,至少现在看不出来。

    杨复恭看向裴仲德,笑道:“文达站在外面都成了雪人,总不会没事在外面吹风吧?”

    裴仲德喝了口酒水,却没回答,而是笑道:“看来行乾对中尉大人要比我等更……”

    说着,在杨复恭眼前摇了摇了手里的酒水,却不多说,只是脸上明显有些失落模样。

    “哈哈……”

    杨复恭大笑道:“文达,也只有你来,咱家才会拿出仅有的一些这种好酒,他人咱家还不屑呢!”

    裴仲德摇头苦笑道:“酒水也就罢了,中尉大人,老夫前来有些事情是想问个清楚。”

    “哦?”

    杨复恭意味不明笑了笑,把玩起来手中酒杯,看向裴仲德,笑道:“文达有何事想问,不如说来让咱家听听,看是否可给文达一个满意答案。”

    裴仲德沉默了一会,这才叹气道:“不瞒中尉大人,老夫也担心中尉大人权利过大,会危及到陛下安危,可中尉大人在收到信件后,能第一时间前来,老夫就知道中尉大人与行乾的约定是认真的。”

    “对此老夫欠中尉大人一个歉意。”

    杨复恭摆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模样。

    裴仲德继续说道:“可是现在情况又有些不同,河东军现今三万兵马,不过在老夫看来,尽管这些也是新卒,可这些都是什么人,想来中尉大人很清楚。”

    “千百年来,盐工从来就没法获得土地的机会,这些中尉大人自然明白是为何,现在行乾给了他们土地,为了手里土地,这些盐工是不惜任何代价的,在老夫看来,丝毫不比任何强军弱了,甚至更加可怕!”

    杨复恭轻轻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他很清楚,从那些跟随他前往长安时就能看出,这些盐工服从性更强,甚至在大雪纷飞,如此寒冷天气行军也毫无任何怨言,依然能够服从军令,这是神策军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

    杨复恭只是点头不语,裴仲德叹气道:“三万听令行事的军队,再加上行乾悍勇,纵然面对河东、河南、河中三军数倍兵马,老夫也相信最后还是行乾获胜。”

    “可是获胜后呢?”

    杨复恭笑了,笑道:“文达可是想问河中归属?”

    裴仲德点了点头,说道:“行乾之前与李存瑁说过,河中会一分为三,会让老夫担任陕、绛、慈三州总督,可那只是之前。”

    “陕州与绛州中间隔了一个蒲州,并且陕州、绛州都算是与华、同两州相接,老夫担任总督,实则上还是在行乾治下,老夫不过是与朝廷缓和关系的筹码罢了,这些老夫很清楚。”

    杨复恭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也可以是独孤家来担任,只不过行乾觉得你文达可能更合适些。”

    裴仲德点了点头,说道:“独孤家是后族一脉,我裴家自秦汉以来就是世家豪门,若论根基,显然我裴家更合适。”

    杨复恭轻轻与裴仲德碰了一下酒杯,笑道:“不仅仅如此。”

    杨复恭轻轻饮了一下口,酒水在嘴里转了一圈后,这才咽下,轻声说道:“你裴家武将之人不多,文人却历朝历代都有名臣所处,而且没有出现奸诈之辈。”

    裴仲德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杨复恭话语。

    杨复恭说道:“正因行乾觉得,你裴家虽然也是世家豪门,但总好过那些不懂轻重之辈,所以让你来做三州总督,而不是独孤家。”

    杨复恭抬头看向杨复恭,沉默了一下,这才说道:“那现在呢?一旦行乾彻底击败晋王李克用,击败了朱温,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再与他们占着河中之地,那么整个河中又归谁?”

    杨复恭笑道:“文达以为会是谁呢?”

    裴仲德皱眉叹息道:“就是不知道会是谁,老夫这才寝室难安,想来中尉大人也能猜出杜相为何会前来调解吧?”

    杨复恭点了点头,不屑道:“朝廷没实力,还总想给所有人头上套上狗链子,这是在找死啊!”

    裴仲德苦涩道:“朝廷也是害怕啊!”

    若是以往,杨复恭也害怕担心,或许也会如现在的杜让能一般,只是现在不同乐,站的位置不同,风景自然也不同。

    裴仲德看着杨复恭不屑一顾模样,心中更加叹息,开口说道:“不怕中尉大人笑话,老夫也害怕,害怕行乾走了那一步……”

    杨复恭看向裴仲德,打断道:“文达,你不觉得若是行乾真的走了那一步,不更好吗?”

    听了这话,裴仲德猛然一惊,死死盯着杨复恭眼睛。

    杨复恭却不理会裴仲德脸上惊骇模样,而是深深叹息一声。

    “唉……可惜啊!不怕文达知道,就在几刻钟前,咱家还问起了此事,可那小子根本就是茅坑里的石头,根本就不屑去坐那把椅子!”

    杨复恭看向裴仲德,笑道:“不知文达可否满意?”

    裴仲德心下顿时轻松了不少,这根插在心中的刺终于没了,笑道:“既然行乾不喜欢那把椅子,想来也不屑成为曹公了。”

    杨复恭摇头笑道:“不想做曹公,但不代表不会做曹公之事,当然了,他不想做,咱家可以去做,或者……你们裴家来做!”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裴仲德,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猛然攥住了一般,一脸骇然看向杨复恭。

    指着杨复恭,不由惊骇道:“难道……难道行乾是在逼迫……逼迫我裴家……”

    杨复恭笑道:“文达,河中变故至此,如今所有人都在等着最后答案,最后胜利者将获得所有一切,河中最后归属只可能是辽东军和河东军。”

    “文达,你就没想过,行乾为何至始至终都不再提河中节度使归属吗?”

    裴仲德喃喃低语,脸色惨白得如同得了一场大病,看着裴仲德如此,杨复恭好像没看到一般,静静等着裴仲德最后答案。

    裴仲德喃喃低语。

    “是中尉……还是……还是……我裴家……”

    裴仲德直到最后也未给杨复恭一个准确答案,看着失魂落魄的裴仲德离开,杨复恭不由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一女子从帐帘之后悄无声息走了出来。

    女子正是一直照顾他的美妇歌姬,这女子默不作声站在杨复恭身后,伸出洁白无瑕的双手,轻轻按在杨复恭双肩上轻轻按动。

    “琴娘以为裴老头会如何选择?他们裴家会不会做那个‘曹公’?”

    琴娘手上顿了一下,轻声开口道:“若是奴家,定然会的,裴大人么……奴家……不知。”

    杨复恭好像很不满她这话,皱眉道:“琴娘这是在糊弄咱家吗?”

    琴娘好像是习惯了杨复恭这些话语,开口说道:“若是裴枢,奴家绝对相信会愿意的,裴大人不同。”

    杨复恭点了点头,裴仲德在其他事情上很精明,也够果断,唯独在面对朝廷一事上会犹豫纠结,这也是为何李思钰不说明战后河中府归属的原因,就是要逼迫裴仲德第二次选择。

    战场上厮杀,李思钰不会畏惧河东军,也不畏惧宣武军,哪怕他兵卒少于对手,他也不怕。

    这个时代的兵卒素质很差,一万兵马里最多只有一千人,或者更少可算得上精锐,这些“精锐”都是各级将官牙兵亲卫,与大明时期的家将一样,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飞虎。

    李飞虎最精锐的是五百飞虎军,李飞虎带着五百飞虎军敢直接袭击数万孙揆兵马,并且俘虏了孙揆。

    这个时代的军卒很差,军纪更差,若非如此,晋王李克用在拥有骑兵多的优势下,还能跟朱温打的难解难分,这就可看出一般。

    不错,有人会说,朱温手下是黄巢时期遗留下来的不少悍将,战力丝毫不弱,更何况河南人口众多,可不可否认,骑兵对阵步兵有天然优势!

    骑兵来去如风,想战即战,不想战转身就走,若李克用手下骑兵军纪够好,完全可轻骑突进河南各地进行连年掠夺,朱温别说攻打他人了,自己能够守住地盘就不错了。

    所以这个时代的军卒早已不是盛唐时期的府兵了,早已没了动不动灭国的威风了。

    李思钰很清楚这些,所以他根本就不畏惧数倍于他的联军。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931/ 第一时间欣赏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蛤蟆吞地所写的《北唐天下》为转载作品,北唐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唐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唐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唐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唐天下介绍:
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