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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6章 爆发吧,李存瑁!

    “老子受够了!达达,你怎么说!”

    “庆格,此事是不是再缓缓,跟指挥使再说说......”

    “说,说!这都说了几日?河中军不来,俺们就一直呆在野外吗?兄弟们冻死了多少了,你不知道吗?”

    “达达,庆格说的对,咱们至少要留在城内才是,不是咱们不卖命,眼瞅着兄弟们一一冻死,俺们不服!”

    “不错,好好的温暖窝不待,留在野外要何时才是个头?不用辽东军杀过来,咱们就他娘地全被冻死!”

    “俺同意!反正王爷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俺的脚趾都快黑了,俺不管,俺就要回城!”

    破草屋里人声鼎沸,怒骂争吵声不断传出,甚至还传出“砰砰”打斗声传出,一个时辰后,数十人离开了这间破草屋,部分人脸上明显有些淤青之色。

    猗氏距离虞乡不是很远,若非大雪难行,最多三五日即可,从联军出城后,速度就没快过,主要是等待河中军的前来,可就这些路程,从出城后三日了,才走到距离猗氏五十里地的一个村庄,不得不停留了下来,再向前就达到了辽东军一日突袭的距离,这是相当危险的。

    李克用越来越暴躁不安,催促河中军的探子不知派出了多少,可是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却让李克用极为恼怒。

    李克用无论如何恼怒,王奎带着三万“军卒”不但未能加速,速度反而一再停滞不前,三万人也变成了两万,仅仅冻死的就超过千人,逃跑的更多,王奎也不理会,谁愿意逃跑谁逃跑,反正都是死,逃跑的或许还能活下来。

    两万人走走停停,这让李克用很恼怒,这些人是“决死军”,是攻城时的敢死队,没有这些人,他们会死很多人,这是李克用极力避免的,可是河中军的速度太慢了。

    出城后的联军,随着在寒冷的野外时间越来越长,军中不满声越来越大,每天都有不少人冻死冻伤,粮食消耗的也越来越多。

    已经第七日了,就在李克用、朱温与众将争吵是否立刻进军,或是退回猗氏时,军中突然爆发出喊杀声,众将大惊,全都跑出这间破草房。

    “发生了何事?”李克用大怒。

    前去查探的李存瑁一脸沮丧,张嘴想要说,却说不出口。看到儿子这般模样,李克用刚松了口气,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知道若是辽东军杀了过来,儿子定然不是这般模样,肯定是自己军中发生了变故。

    果然,李存瑁看到众将都看向他,只得说道:“左军,左军五千兵马发生了争斗......”

    “什么?”

    众将大怒,左军是李克用的遮虏军,他们没想到遮虏军会发生“叛乱”,正要开口要全部处斩的命令,刚张开嘴,却无法发出处斩令。

    众将看向周德威,只见周德威一脸羞愤,心中却很恐慌,遮虏军现在就在他的名下,作为遮虏军指挥使,遮虏军动乱,李克用要杀谁的话,第一个就是砍了他。

    周德威跪在地上,叩头道:“请王爷惩治属下管教不严之罪!”

    看着跪在地上的周德威,若是往日,朱温定然会讥讽一番,现在却没了丝毫兴趣,反而一脸忧虑之色。

    李存瑁沉默了一下,上前跪在李克用面前,什么话语也不说,随着李存瑁跪在地上,李存信跟着默默跪在雪地上,接着是其余各军将领,盖寓看着李克用脸色不善,想要跟着跪在地上,最终却叹气一声没有跪下,除了盖寓外,还有宣武军各军将领没有。

    李克用身体有些颤抖,手指指着跪在地上各军将领。

    “你……你们……这是在逼宫吗?”

    李克用的怒吼让跪在地上所有将领,全无声叩头不语。

    周德威叹息说道:“王爷,军中冻死冻伤着无数,已经……已经无法再留在野外了,王爷……”

    “闭嘴!”

    李克用指着周德威,想要开口让人砍了,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不知道现在军中情况吗?

    他很清楚!

    李克用唯独没想到河中军会如此缓慢,无论他如何威胁王奎,王奎还是走走停停,几乎达到了每日最多走十里地步。

    军中粮食已经不多了,猗氏县城内能搜刮的粮食都搜刮完了,若是还不拿下虞乡,他们就不得不放弃河中之地返回太原。

    李克用未想到出兵河中后,会一再变故,会留在这里这么久,之前刚刚结束河北之战,尚还未恢复就连续入侵河中,本来若是他们若是按照原先达成的默契,迅速瓜分河中数州,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窘境,一想到因朱温才让他们河东军如此进退不得,李克用心中怒火就忍不住想要爆发,看向朱温的眼神想藏也藏不住的怒火,朱温心惊不已,忍不住稍微后退一小步,宣武军诸将也紧张了起来。

    李克用强忍下暴戾,冷哼一声。

    “老子不管会不会冻死,不管冻死多少人,必须......必须......”

    李克用很想怒吼,必须“拿下虞乡”,嘴张得老大,就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跪在地上的李存瑁突然说道:“父王,此时不能再犹豫了,还是......还是与辽东军和解吧。”

    李存瑁说完,头颅深深埋在雪中,口鼻已经掩埋的厚厚的积雪中。

    朱温听了此话,大惊失色,急忙说道:“一只眼,你要知道,咱们难,李悍虎同样也不好过!此时就看是他李悍虎能撑住,还是咱们撑得住!”

    李存瑁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父亲,偏过头颅,冷冷看向朱温说道:“本世子不知道李悍虎能撑多久,但是本世子知道我们撑不下去了!想要我军跟李悍虎交手,好啊!把你们口粮和衣物给我军!”

    朱温大怒,正要开口,蒋玄晖却抢先一步,开口怒道:“困难总是有的,可此时不杀......哪怕是不重创李悍虎,过后更难让其屈服......”

    李存瑁在众将惊骇目光中,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蒋玄晖面前,一拳砸在蒋玄晖脸上。

    “砰——”

    巨大响声让众将心脏猛然一缩,李克用就要大怒阻止,却鬼使神差闭嘴不言。

    “杀了李悍虎?”

    “哈哈......你他娘地去营中看过没!”

    “知道营中每天死了多少兵卒,每天多少兵卒哭喊着砍掉自己的手指脚趾吗?”

    “杀李悍虎?李悍虎不来砍了你我脑袋,你他娘地就该庆幸了!”

    李存瑁狰狞怒吼让蒋玄晖害怕,哪怕跌倒在地上,嘴角鲜血横流,也丝毫不敢呼疼喊痛,眼中却满是惊恐不安。

    李存瑁偏头看向朱温,眼中暴戾之色让朱温心惊,就是李克用,也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了自己这个儿子。

    “我军为何会变成这般?”

    “谢县?”

    “安邑?”

    “哈哈......”

    “哈哈......”

    “我呸!我呸!”

    “老子......老子现在情愿什么都不要!”

    “只要老子带着河东军安然回河东!只要安然回太原!”

    李存瑁好像疯了一般,指着朱温怒吼,骂过朱温还不算完,像个真正疯子指着自己老爹——晋王李克用。

    “父王?”

    “爹!”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李存瑁眼睛死死盯着李克用,手臂却指向身后虞乡方向,额头纵横交错、臌胀欲裂的青筋随时都要爆裂开来,脸上狰狞暴戾之色让李克用不由后退一步,手掌摸向腰间长刀。

    李存瑁好像丝毫不怕李克用,丝毫不怕李克用随时抽出刀子砍在他的脖子上一般。

    “爹,你知不知道,那里......那里有多少兵马?”

    “孩儿告诉你!”

    “三万!”

    “只多不少!”

    李存瑁怒吼。

    “两千精锐辽东骑!三千陌刀军!两万五千悍不畏死军卒!”

    李存瑁红着眼睛转动头颅,“嘎巴嘎巴”之声让人心惊,李存瑁手指着所有将领,所有支持联合的将领,怒吼。

    “你们!你们是不是以为那两三万新卒不堪一击?”

    “啊?”

    “老子,老子告诉你们!若没五万精锐悍卒的命,休想换这些新卒!”

    “休想!”

    李存瑁脸几乎贴着李克用脸,怒吼道:“爹!是不是……是不是觉得不可能?”

    李存瑁又转身指向所有人,怒吼。

    “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不可能?”

    “啊?”

    “老子告诉你们!为什么?因为……因为那是府兵!”

    “那是府兵!”

    李存瑁突然泪流满面,看着李克用,痛哭了起来。

    “呜呜......爹,五万精锐,没了五万精锐,咱们的太原还在吗?”

    “爹,您知不知道,不是咱们去打李悍虎,而是李悍虎愿不愿意放咱们离开......”

    李克用看着儿子悲痛欲绝、痛哭流涕,最后一句话终于击垮了李克用心中不甘,甚至让他彻骨之寒,所有人终于恐惧了。

    事实就摆在他们面前,河中军一再拖延,粮食越来越少,军中怨气越来越重,随时都可能叛乱砍了他们,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太正常了,士卒随时都可能叛乱,随时都可能砍了节度使,在这个时代屡见不鲜。

    府兵,一个强大的代名词,一个让所有人惊慌失措的强大名词!所有人都知道府兵意味着什么。

    府兵,说来好笑,一个仅仅为了十数亩土地,为了获得更多土地而悍不畏死,可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大唐土地无数,无数土地荒芜,百姓却无立锥之地!为了土地,百姓不惜兄死弟补,父亡子继!

第357章 主动出兵

    “杜相大人,您看,这雪飘的得多大啊!您老何必没事去受那个罪啊!”

    李思钰嬉皮笑脸模样让杜让能和徐彦若很想把他按在地上很揍一顿,当然若是能打得过他才成,所以也只能郁闷想想而已。

    两位朝相已经停留了几日,若非大雪不停,早就跑去晋军营地了,现在大雪已经停了,眼看着晋军前来攻打了,他们也决定不再等候,而是主动迎上去调解。

    李思钰知道晋军前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绝对够前来攻打他的联军喝一壶,他是不愿意朝廷调解的,至少这个时候还不合适。

    李思钰心下叹气这些老家伙个个都不是个省油的灯,嘴里却一再挽留,就连一旁的杨复恭都看不下去了,开口道:“行乾,杜相他们也是为了我军,还是不要阻止杜相了。”

    李思钰听到杨复恭都这么说了,也只能拉着杜让能的手,担心道:“晋王脾气不好,杜相还是小心为好,至于说我军想要河中节度使名下五州和陕州,还是……还是委婉些为好。”

    李思钰这话差点没让众人摔个大马哈,杜让能只翻白眼,看向裴仲德,忍不住说道:“文达,老夫眼前的究竟是不是李悍虎本人?不会是你们合伙骗本相的吧?”

    裴仲德听了这话,顿时气恼,指着李思钰大骂:“混账小子,你就不能正经些?害得老夫也跟着丢人!”

    李思钰一脸委屈模样,嘟囔道:“俺又没说错,原先俺们想谈,他们不乐意,现在可不是他们想不想谈的事情,而是俺们想不想谈了!”

    “俺已经派人去告诉李罕之了,太原府俺卖给他了。”

    “对了,河右俺也卖了,卖给了兔爷,至于汴州就看时溥和朱家兄弟谁出价高了,谁的价格高,俺就给谁!”

    众人听了李思钰“蛤蟆”大嘴一张一合,很是有些无语,不过心下也很吃惊,李思钰话语吹的很大,动不动要把这些地盘送给这个,送给那个的,看起来很好笑,可是众人细想后却又心惊,不得不承认,现在无论是李克用,还是朱温,他们都面对极为凶险的境地。

    当然了,李思钰是在诈唬杜让能他们,他现在还真没心情去做这些事情,但是无论他有没有派人去招呼一声,这些藩镇都有很大可能会趁机落井下石。

    李思钰就是故意说这些,要让杜让能知道,这次他就是要河中全境!

    杜让能却摇头不信,他有理由不信,若是李克用真的退让,他也不会与朱温联手离开猗氏前来攻打了。

    杜让能走了,带着徐彦若和一些官吏走了,看着数十人不断消失的人影,李思钰叹气一声,杨复恭也跟着摇头不语,就在众人以为李思钰就要转身回城呢,却见李思钰眉头皱了起来,眼睛死死定向北面,杨复恭和裴仲德急忙看向北面,只见五名包裹严严实实,每个人都是身披雪白大氅,这五人正向这里狂奔而来。

    五人疾奔而来,五匹战马狂奔到李思钰百米时,四匹战马突然仰蹄而起,唯有一匹战马马速不减,直到来到李思钰眼前十米时,这才勒住战马,一名面色普通,看似年老之人跳下战马,大步向李思钰走来,来到李思钰眼前单膝跪地。

    “飞鱼卫二档头孙叔度见过大帅!”

    李思钰看着单膝跪地的孙叔度,眉头皱起。

    “可都查明?”

    “是,都已查明。王重盈于十三日前病故,其子王珙和其侄王珂争夺激烈,已经到了要动刀兵地步。”

    “河中军派出的三万兵马,全是绛州城内流落街头的百姓,毫无战力,领军之人是王家旁系王奎,三万兵马现今不足两万。”

    “王奎?”李思钰愣了一下。

    孙叔度低头说道:“正是王奎。”

    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确认是王奎,忍不住感叹命运无常起来,这位“老上级”竟然混成了自己一般,竟然也成了弃子出城送死,这让他很是感叹命运的奇妙。

    李思钰想了一下,对着身后的亲卫刘大猛说道:“大猛,你之前是三山营一都头,你去见一下王奎王将军,告诉王将军,若是有机会,让王将军回到绛州城,只要他能拿下绛州城,以后绛州刺史就是他的!”

    刘大猛摸了摸头,说道:“不是俺不去,大帅您也知道,王奎就那点本事怎么可能拿得下绛州城。”

    李思钰忍不住踢了刘大猛一脚,骂道:“让你去你就去,废什么话!一会就去,与突突一起过去,突突你带着带一千陌刀军随同,万事听王奎将军的安排!”

    突突无所谓抱拳领命,杨复恭却皱眉道:“那王奎行不行?”

    李思钰想了一下说道:“王奎人还算不错,在孩儿刚见到他之时,他就猜了出来孩儿的出身,想来也是精明之人,只不过他是王家旁系不受重视而已。”

    “从孙档头话语里来看,王奎已经对王家有了逆反之意,要不然三万兵马也不会变成不足两万了。”

    杨复恭轻轻点了点头。

    “你觉得可行就行。”

    这时裴仲德插嘴道:“王家既然把王奎赶出来送死,若再想回去可不容易……”

    李思钰点头说道:“在我从河北翻山进入翼城时,王奎是第一个猜测出我的身份,之后不知为何又一再帮助,想来是为了以后将来之事。”

    “王奎很精明,甚至不弱于我所见之人,现今河中节度使王重盈病死,其子王珙与王珂内争不断……退一步,就算没有内争,咱们与晋王李克用、朱温无论谁胜出,都不会允许王家继续担任河中节度使,小子绝对不信王奎会看不到这些。”

    李思钰说道:“聪明人有聪明人的优点,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会衡量,一旦衡量起来,王奎肯定会选择一方作为盟友。”

    “在小子看来,王奎有九成会选择咱们,若再加上绛州刺史,如此大的好处,想来是很难有人会拒绝的。”

    杨复恭开口说道:“陌刀军身量太高,若是前去王奎军中,会不会太明显了?”

    李思钰突然想到自己的确想的太简单了,陌刀军藏在王奎军中,如同鹤立鸡群一般,一眼就可看出明显的不同来,这会让他人警觉注意。

    皱着眉头的李思钰看向杨复恭说道:“阿父可有良策?”

    杨复恭想了一下说道:“不如用其他普通些的军卒,人数多一点也无碍。”

    李思钰手持着马鞭一起一落,不断轻轻拍打着手心,众人也不打扰,静等着李思钰作最后决定。

    “从军中抽调五千兵马……阿父,这……是不是太多了,五千人动静很大,很难……”

    杨复恭也觉得太多了,感觉很麻烦,就在他也不知该不该同意时,孙叔度却开口了。

    只见孙叔度低头说道:“大帅,晋军和宣武军退军了,向猗氏后退,咱们若是派遣一万兵马杀向猗氏,半途再转向‘击败’河中军,乘机把五千兵马加入河中军,这样是不是妥当些?”

    “什么?”

    众人大惊,李思钰忙看向孙叔度急声问道:“李克用退军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孙叔度忙说:“今日雪刚停,他们就离开,看他们的离开方向,应该是返回猗氏,属下需要确认他们是不是在故布疑阵,这才晚了些。”

    裴仲德急忙问道:“可知他们为何突然撤军?”

    孙叔度说道:“属下在他们离开后,检查了一下他们的营地,应该是因为天气太寒冷,他们准备不足的原因,他们营地内有不少冻死之人,还有一些快死残废之人。”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知道必然是他们询问过了那些将死之人,果然孙叔度继续说道:“据那些人所说,遮虏军发生了变乱,这才迫使晋军和宣武军后撤。”

    杨复恭皱眉看向李思钰,轻声道:“行乾,看样子有些不妙啊!”

    李思钰能够明白杨复恭为何这般说,裴仲德也皱眉说道:“杜相前往晋军大营,若是发现一只眼已经返回猗氏,必然会认为机会难得,必然会北上猗氏,到时候就该是争论了。”

    李思钰有些焦躁头疼了,不知道杜让能会如何与他们进行利益交换,会不会坑了他,这种事情很难判断。

    李思钰犹豫了起来,一面汴州援军向这里赶来,另一方面,李克用和朱温后撤返回猗氏,看样子是准备退兵了。

    李思钰狠狠揉了一下自己脑袋,咬牙切齿道:“就算要谈,也该老子来谈!”

    裴仲德想要说什么,杨复恭却看向他,把他话语堵在嘴里。

    大雪天是很难出兵厮杀的,就算偷袭也不容易,发挥出来的战力至少要降低一半,这些李思钰很清楚,手里兵卒与辽东军本部军卒不大一样,辽东人更抗寒,与草原蛮子厮杀了不知道多少代人了,早已习惯冬日厮杀,可是关内人不同。

    就在众将暗想李思钰会不会出兵时,命令却意外下达了。

    与杨复恭建议不大一样,李思钰完全舍去了虞乡,更不是前往猗氏,而是直接统兵三万北上,北上绛州城。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辽东军有拉雪橇习惯,在关外,一旦大雪封路,唯一运输工具就是雪橇,这对于辽东军并不很难,这个时代的大车都是沉重的四轮、两轮马车的,改成雪橇就需要卸下轮子,在马车底部安装木板,这些并不是很难,在李思钰决定出兵与他们决战时,就已经调集手里所有兵马,把从河北带过来物资一半拉了出来。

    大雪天最重要的一个是人,另一个就是粮食、衣物这些物资,没有这些,谁也无法在大雪天行军作战,更何况是数万人的作战。

    李思钰知道,这场争夺战很艰苦,也很重要,是今后能否在关中站稳脚跟的关键一战,为此不惜压上全部老本。

第358章 父与子

    杜让能一路迎向晋军,却未想到看到的是一地冰雕和几个辽东军探子,看着一地的冰雕,杜让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与他一般表情的还有徐彦若和一干朝廷之人。

    徐彦若弯腰用手扫去一座冰雕脸上的积雪,仔细看了一下,这才直起身子说道:“看来晋王他们情况不大好啊。”

    杜让能点了点头,突然笑道:“这不挺好吗,本想着可能会很难让他们让步,没想到会成了这般模样。”

    杜让能指着一地的冰雕,笑道:“这一地冻死之人,说明了晋王很难再去找那小子麻烦了,至少冰雪未消融前是不大可能得了,这对朝廷很有利。”

    “不过晋王也不会轻易退去的。”徐彦若担忧模样。

    杜让能点了点头叹气道:“是啊!不过既然他们退走了,基本上已经做出了让步,应该容易了许多。”

    这点徐彦若也清楚,情况很明显,晋军和宣武军已经无力再对付辽东军,再耗下去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只需要给了他们足够的颜面,估计此事就算定了下来。

    杜让能他们只是在这里停留了半个时辰,等他们来到猗氏时,朱温和李克用还在争吵。自从李存瑁狠狠打击了李克用,李克用突然发现,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合格的成为了一个“节度使”。

    李克用现在已经不再是愤怒,而是突然发觉自己真的很危险,正如儿子所说,同样是壮丁,那些分了土地的壮丁远远不是他人的壮丁。

    李思钰分田土改之事闹得纷纷扬扬,李克用就是不想知道也不行。这个时代战乱频繁,很容易家破人亡,能活下来的很多都是孤身,李克用也不是没考虑过分给手里兵卒土地,可是当他回头一看时,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手里兵卒不说他们已经习惯了抢夺,不提他们已经不愿意耕种了,就是他们愿意,也无法与辽东军手里的壮丁一样。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战乱频繁,这些兵卒基本上都是独苗一个,家人可能早不知道死了多久,相对来说李思钰要更占便宜些。

    李思钰手里新卒大多都是盐工,而盐工要远比其他农民要稳定得多,谢县、安邑两县盐田自古就存在,每一个得到这些盐田之人都会尽量保存手里的这个“金娃娃”,如何才能让“金娃娃”吐出金银来?

    盐工,盐工可以!

    所以这些盐工相对他人,在混乱之时,他们尽管也很苦,可要好的多,至少家人损失的要少的多。

    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兵卒和一个要为一家老小肚子担心的兵卒相比,他们是不同的,同样是拼命,一个是“人死鸟朝天”,一个是肩负这家人性命,他们同样是不同的。

    李思钰手里兵卒有家人,家人分了土地,随着他们杀敌越多,战功越显赫,他们家人土地就越多,生活和地位就越高,这就是府兵,这就是“大秦兵”!

    晋军和宣武军兵还不大一样,或许宣武军兵卒可以与李思钰一样,但是晋军不行。

    晋军主体是胡兵,或是半胡兵,这些兵卒才是晋军的主体,晋军本是防御北方胡蛮重地,纵然是太平之时,也会时不时出现兵灾,在加上晋地土地贫瘠、人口稀少,已经不太适合种地,最致病的,太原最好的土地全在世家豪门手里,这些豪门就包括他李克用李家,这是无法触动的。

    晋军战力很强,毕竟他们也算是边军,边军战力都要强大许多,可晋军一再参战,从诸侯围攻晋地开始,紧接着就是河北之战,现在又是河中之地的争夺,短短一两年时间,这种大战就进行了三次,小规模争夺就不提了,如此强度的争斗,晋军兵卒更替的太过频繁,早已需要修养生息,需要时间来恢复战力。

    就是没有李存瑁的爆发,没有痛哭流涕说出那些话语,李克用自己也感到晋军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只不过一向刚硬的李克用不愿意低头罢了,这才强忍着心中担忧也要攻打李思钰。

    就在李克用与朱温两人争吵几天,谁也不想理谁时,竟然得到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杜让能和徐彦若正前来调和,坏消息是辽东军数万大军全部出城了,带着无数物资北上。

    这个消息让李存瑁很担忧,他人更多的是讨论朝廷前来调和,自己该如何抬高价码,可他知道,朝廷这些人根本算不得什么,李存瑁担心的是辽东军。

    李存瑁自从“小宇宙”爆发后,他就不去李克用那里商议任何事情,只是留在遮虏军军中,处理遮虏军动乱之事。

    遮虏军很强,是晋军精锐中的精锐,遮虏军是边军中的边军,军中基本上都是胡兵和半胡兵组成,这支军队动乱让李存瑁极为重视。

    李存瑁对于动乱之人没有军法处置,反而很宽和的赦免了所有人,他这种态度让遮虏军迅速稳定了下来,更何况李存瑁那日突然爆发,把所有大将,包括晋王都骂了个遍,这才迫使李克用撤回猗氏城内,避免了他们冻死在野外,这让包括遮虏军在内的所有晋军上下充满了感激。

    现在的李存瑁或许比李克用威信还要高,哪怕这些日从不出席李克用的军议。

    李克用生性刚强,尽管认可了儿子言语,可李存瑁让他有些下不了台,所以这些日子也从不去召见李存瑁,父子两人好像一下子成了熟悉的陌生人一般。

    可今日不同,探子送来的一好一坏两则消息,众将讨论过后也未有让李克用满意的说法。

    众将都散去后,厅堂内只有盖寓一人,李克用看向有些担忧的盖寓,突然说道:“仁则,你觉得如何?”

    盖寓皱眉道:“朝廷那里还好说,可李悍虎……王爷,世子与李悍虎比较相熟,不若听听世子之言。”

    盖寓话语一出,厅堂顿时寂静了下来。

    盖寓心下叹息一声,轻声说道:“世子担忧我军,这才冒犯了王爷,王爷……”

    李克用摆了摆手,打断了盖寓话语,他岂能不知盖寓想要说什么。

    “本王并非恼怒我儿,反而很庆幸本王能有此子。只是……只是……”

    “罢了,罢了,不提也罢!”

    盖寓小心道:“那……王爷……”

    李克用摆了摆手,苦笑一声:“还能如何,派人去把我儿叫来。”

    盖寓大喜,急忙点头说道:“末将这就令人请来世子。”

    说罢,盖寓急匆匆出了厅堂,前去找李存瑁。

    厅堂一时间只有李克用一人呆坐,他突然有种寂寞孤独感来,这种感觉很奇妙,是他很少能体会到的。

    李克用喜欢热闹,这点与李思钰很像,李克用喜欢热闹,喜欢时不时邀请诸将喝酒,而且酒宴向来都很大,因为这习惯,有好几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命。

    只是今日突然感觉自己很孤独,很想立即返回太原,突然有种什么都不管不问的想法来。

    盖寓出门找了个兵卒,正要让这兵卒前去找李存瑁,刚要开口,又感觉有些不妥,这才一路找到正在独自饮酒的李存瑁。

    李存瑁对找来的盖寓很意外,起身惊愕道:“盖将军怎么来了?”

    盖寓听了“盖将军”,心下叹息,知道李存瑁对他有些不满了,叹气说道:“李悍虎数万大军北上,不日就要来到城下,世子难道就坐视不管吗?”

    李存瑁自顾自坐下饮酒,苦笑道:“不是还有杜相和徐相吗,让朝廷去拦住李悍虎就是了。”

    盖寓叹气道:“世子这是在置气啊,谁都知道,若是李悍虎狠下心来,朝廷还真拿他没法子。”

    盖寓来到李存瑁身边坐下,自己为自己倒了杯酒,一边饮酒,一边说道:“世子怜悯军卒,担忧我军处境,纵然冒犯了王爷,王爷也知世子一番忠义之心,更何况世子与王爷乃父子之情,王爷无论如何恼怒世子,也还是父子,这是无法更改的。”

    李存瑁静静听着,直至盖寓说完,这才抬头饮尽杯中酒水,轻轻转动把玩酒盏一会,这才轻声说道:“父王想要如何?”

    盖寓大喜,开口说道:“王爷还在等世子,想听听世子如何看待辽东军出城北上一事。”

    李存瑁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本世子确有些不妥,父王生气也不愿父王,只是……”

    “算了,还是过些日好了。”

    “世子,你……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存瑁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有些不妥,只是……只是……算了,不说这事,还是说说辽东军好了。”

    “朝廷前来肯定是为了调解之事,但朝廷已经前来了,李悍虎还出城北上,要么朝廷价码无法满足李悍虎,要么就是李悍虎根本就不愿意朝廷插手。”

    盖寓对于李存瑁不去见李克用,心下很是担忧,不过当李存瑁说起正事时,郑重了起来,只好暂时放下杂念。

    盖寓点头赞同道:“正如世子所言,李悍虎既然数万大军北上,自然是不满或是想要的更多,之前世子去潼关,李悍虎要三州之地,现在,难道是想多要几州?”

第359章 太原府,价值几何?

    “不不,或许……李悍虎想要的更多,比如……”

    “比如我河东军、宣武军所有人的命!”

    盖寓大惊失色,惊恐而起,看着稳坐在桌案前饮酒的李存瑁,惊问道:“世子,世子可有依据?”

    “依据?”

    李存瑁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依据,只是感觉会如此。李悍虎把所有兵卒全拉到虞乡,同、华两州根基不温,如此情况下,李悍虎还如此,就是想把所有人都留在河中之地,现在朝廷派人来讲和,李悍虎还能不顾严寒北上,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现在,我军……绝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必须尽快回太原!”

    盖寓担忧道:“可是军中更多的是想要跟朝廷……”

    李存瑁叹息道:“还不明白吗?朝廷,朝廷有资格让李悍虎放手吗?或许李悍虎就是要朝廷拖住我军,李悍虎堵住咱们后路也说不定呢!”

    “什么?”

    盖寓大吃一惊,猛然站起,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李存瑁。

    “没有什么可吃惊的,朱友裕被俘虏,纵然逃脱了朱温,李悍虎也有足够筹码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我军虽与宣武军交手,可并未损伤筋骨,我想李悍虎绝不会轻易让我军轻易离去,一定会千方百计重创我军。”

    “我军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尽快返回太原,避免被辽东军堵住回家的路,一旦我军被围,太原……太原可就要乱了。”

    盖寓听了李存瑁话语,心下大乱,想要拉着李存瑁去见李克用,李存瑁最后还是摇头拒绝了,只是在盖寓离开后,找到了周德威,派出大量探子密切关注辽东军行动。

    李克用在厅堂中等待李存瑁的到来,可到了最后也未等到,只有盖寓一人,当盖寓把李存瑁说的那些话语讲述了一遍后,李克用却摇头拒绝了立即退军返回太原,不过与儿子李存瑁一样的反应,都是派出大量探子出城探查辽东军运动方向。

    正如李存瑁心中所想,李克用没有,也不可能现在就退走,不到最后李克用是不可能“耻辱”的离开的,而杜让能的到来,也让晋军和宣武军各级将领看到了希望,战场上得不到的,兴许可以谈判上得到。

    在各级将领期盼谈判得到更多的时候,晋军是无法退去的,一旦此时退去,李克用将被所有人抛弃,这也是李存瑁为何不愿意去见李克用主因。

    去了也没用。

    第三日,杜让能他们终于赶到了猗氏城下,这两日天气很好,没有继续下雪,不过天气却寒冷了许多,被包裹成了狗熊的两相依然感觉寒冷异常。

    杜让能看向空无一人的城头,有些疑惑看向徐彦若。

    “徐相,李克用不会离开了猗氏吧?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徐彦若正要开口,城门突然“嘎嘎”一阵刺耳声传出,两人立即闭嘴看向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缓缓露出里面无数身披甲胄的军卒来,还有一些汉子甚至赤裸着上身,身上烟雾犹如仙气一般弥漫在赤裸汉子周围。

    李克用和朱温站在军卒之前,城门完全打开后,两位节度使这才打马出城,随后跟着数十大将。

    “杜相,徐相!哈哈……没想到两位朝相竟然会前来!”

    李克用哈哈大笑,一边拱手,一边翻身下马,大步向两相走来。

    杜让能和徐彦若也没敢做大,同样翻身下马,拱手笑道:“没想到我等老朽竟能惊动王爷亲身前来,罪过!罪过啊!”

    “欸!两相是看不起本王了不是,两相能来,本王自然要亲身前来迎接的,来来,这外面严寒,听说杜相和徐相前来,本王早已备下了酒宴,就盼着两相可以痛饮一杯了!”李克用拉着两相手臂大笑。

    朱温同样点头笑道:“两相能在此时前来,能以天下安危为重,我等岂能不亲自前来?哈哈……走走,许久未能与两相痛饮一杯了,今日可是要不醉不归啊!”

    “哈哈……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李克用大笑拉着两相一同入城。

    入城后,杜让能看着城内两侧残破不堪模样,嘴里叹息。

    “百姓苦矣!”

    李克用点头叹气道:“战乱不止,百姓凋零,两相能来,我等自然欢迎之至,可恨那辽东军逼迫太甚,还望朝廷约束一番才是。”

    杜让能微笑点头,却没开口答应,这让一旁的朱温有些不喜起来,不过此时也没开口。

    众人骑马行走在猗氏县街道上,一路来到李克用府邸。酒宴早已备下,按照主宾一一坐下,李克用这才举杯笑道:“诸位,两相能以天下百姓疾苦前来,我等共饮此杯以敬陛下!敬两相!”

    “饮胜!”

    “饮胜!”

    众人一同饮了一杯,李克用正要再说二饮、三饮之类的,朱温却突然插嘴道:“杜相、徐相,两相能够前来,自然是为了消弭河中战乱,我等也愿意后退一步,不愿百姓继续承受战乱之苦,只是辽东军却屡屡坏了朝堂规矩……”

    杜让能却打断笑道:“哦?王爷这话是不是过了点,李悍虎虽有些桀骜不驯,可也不似王爷所说吧?”

    朱温在僖宗死后,进封为东平王,所以才有杜让能这么一说,他人却不怎么认可,尤其是晋王李克用,所以很少有人提及朱温为“王爷”。

    朱温对于杜让能称他为“王爷”还是很满意的,不过仅仅这样可不会让朱温满意。

    朱温开口说道:“辽东军无故抢占同州、华州,更是大逆不道称两州土地都是他李悍虎的,这不是坏了规矩又是如何?”

    徐彦若不等杜让能开口,笑道:“本相听说同州、华州是李悍虎买来的,听说还有王行约王节度使大人的亲笔画押……”

    “呵呵……徐相,这等小儿之言,徐相身为朝廷之相也会轻信?”

    “哈哈……”

    李克用话语刚落,惹得满堂哈哈大笑。

    盖寓忍不住笑道:“两位朝相大人,这种事情也就骗骗他人罢了,两相素来贤明,自不会被那关外小儿欺骗!”

    杜让能看向满堂点头赞同的诸将,摇头笑道:“本来本相也不愿意相信,可是在虞乡见到王节度使后,本相也不得不相信,诸位可能不知,那小子正要把河右之地卖给王节度使呢!”

    “什么?”

    “无耻小儿,他敢!”

    “好大的贼胆!”

    “……”

    呼啦啦一阵桌翻椅倒之声,宣武军将领纷纷大怒起身,向着杜让能一阵咆哮。

    杜让能好像没事人一般,该吃的吃,改喝的喝,丝毫不理会大怒的宣武军。

    朱温阴沉着脸,死死盯着杜让能,冷声说道:“的确好大的狗胆,就不怕撑死了你们!”

    杜让能喝了一杯酒,重重吐了一口酒气,这才笑道:“东平王此言过了,过了啊!朝廷岂能……呵呵也没实力去夺河右。”

    “诸位就当是那小子酒后胡言好了。”

    杜让能又说了一句。

    “反正那小子估计不是狗胆子,而是狗熊胆子……”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李存瑁没有接受盖寓去见老爹李克用,但是今日却坐在李克用身下,听到杜让能话语,有些担忧看向一脸镇静的杜让能和徐彦若,眉头皱起。

    “杜相,李悍虎胆子一向不小,这点纵然小侄不想承认也不可能,就是不知李悍虎可还有其他地方售卖?”

    李克用听到儿子这么一说,不但是他,就是其余众人都愣住了,杜让能却抬头看向李存瑁,身子直了许多,面色也郑重了起来。

    “王爷,世子可不简单啊!恭喜王爷后继有人!”

    李克用看了一眼李存瑁,向杜让能点了点头,说道:“杜相,难道李悍虎真如我儿所说,真有他地可售?”

    杜让能点头笑道:“还真有!”

    “哦?不知是何地?若是价格公道,本王倒想买来一处。”

    “唉……王爷最好还是不要听为好啊!”

    李克用心下登时感觉不妥来,看向杜让能的脸色也阴沉了许多。

    “呵呵……那小子挺胡闹的,说是什么准备把太原府卖给李罕之,把汴州卖给时溥,或是朱家兄弟,诸位说说,这不是胡闹吗?”

    “什么?”

    “好大的口气!”

    “混账东西!”

    “……”

    李克用差点没把肺气炸了,满堂文武纷纷起身大骂,还好李思钰没在这里,否则就成了一场重大的批斗会了。

    唯一没有起身大怒,反而沉默不语静静坐在座位上,这就是李存瑁。

    李存瑁听了杜让能话语,心下更加担忧,对自己猜测之事更加担忧起来,或许所有人都当这只是个笑话,唯独他不会,他知道,李思钰既然说了这些,心中也定然有过这个想法,只不过需要后继去实现罢了。

    杜让能不理他人,唯独看向沉默不语坐在座位上的李存瑁。

    众人愤怒大骂,可随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纷纷看向杜让能和李存瑁两人,看着两人默默对视。

    “杜相,不知太原府价值几何?”

    “混蛋……”

    李克用听到李存瑁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大怒,抽刀就要砍杀李存瑁,却被盖寓一把拉住,死死抱住李克用。

    李存瑁好像丝毫没在意自己安危,更没去看向暴怒的李克用。

    李存瑁死死盯着杜让能,眼神冰冷的让人心悸。

    “太原价值几何?”

    狼一般嗜血眼神让杜让能心寒,不知该如何张嘴。

    “太原府,价值几何?”

    李克用再次问道。

    满堂寂静无声。

    就在杜让能张嘴想要说什么时……

    “报——”

    “报!河东军转道闻喜县!”

    “什么?”

    李存瑁豁然起身,大步走到跪在地上探子,一把提起,脸色狰狞。

    “你……说……什……么?”

第360章 朱温逃了

    李思钰统领三万兵马一路向北,在渡过涑水后,突然转道,沿着冰冻一米多深的涑水突然转向闻喜县,这种异动一下子惊住了所有人,纵然是杜让能和徐彦若也同样惊呆了,杜让能说的那些话语不过是镇住晋军罢了,他可不认为李思钰会真的发疯,不顾一切堵住晋军,若是那样,晋军势必会与辽东军拼命,这种时候,他不认为李思钰会真的如此不智。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李思钰就这么发疯了。

    李思钰把选择全扔给了晋军和宣武军,是战,还是和?

    李思钰此时没时间去猜测晋军和宣武军还会形同一体去堵截他,他把道路完全放开,放开宣武军后路,让朱温自己去选择,选择是不是跟自己拼命。

    他把选择权扔给对方,自己营地却迎来了一个朋友,正是王虎,王奎之子王虎。

    王虎仅仅只是带着五名亲卫前来,还未接近辽东军,就被探子“俘虏”,说明身份后,这才把他带到了营地。

    王虎见到李思钰,两人大眼瞪小眼,身份不但变了,就是衣着打扮也跟颠倒了个一般。李思钰一身铁甲,里面则是厚实的皮裘,王虎虽也差不多,但是皮裘却要破旧许多,脸上也憔悴了很多,两颊颧骨高高挺立,眼眶深陷。

    李思钰突然张开双臂,上前抱住王虎大笑道:“兄弟可来的晚了许多啊!哈哈……”

    王虎一时不是很适应李思钰的热情,身子稍微扭动了一下,这才重重与李思钰热情拥抱,心中忐忑一下子全没了。

    李思钰重重拍了一下王虎,这才松开,拉着王虎手臂向帐内走去,一边拉着王虎,一边笑道:“兄弟这几日正担心王帅安危呢,没想到兄弟就来了,大喜啊!”

    身份的突然变化,让王虎有些不适应,不过李思钰的热情也明显感染了王虎。

    王虎随着李思钰入帐,笑道:“父亲一直说你李兄弟仁义,果然如此!”

    “哈哈……王帅赞誉了。”

    “不瞒兄弟,小弟这些日子正愁着如何拿下绛州城呢。”

    李思钰拉着王虎坐下,一边给王虎倒酒,一边笑道:“也就是兄弟你来,他人小弟还真舍不得把这酒水拿出来。”

    “来,尝尝小弟弄出的好酒,不过别大口喝,这酒很烈。”

    王虎哪里会注意这些,正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那句“夺绛州城”呢,一时没注意,还与往日饮酒一般,一口灌进肚子里,可酒水刚刚入喉……

    “噗……咳咳……咳咳……”

    一连串剧烈咳嗽。

    王虎大惊,指着那酒壶连连剧烈咳嗽,喉咙里却如烈火燃烧一般。

    李思钰苦笑道:“这酒比较霸道,不能豪饮。”

    “好……咳咳……好酒!”

    王虎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叫好,平静少许,这才小心又喝了一杯。

    “好酒!李兄弟,这酒入腹如火,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李思钰点了点头,笑道:“这酒霸道是霸道,不过最适合这种严寒冬日饮用。”

    王虎点了点头,犹豫说道:“李兄弟之前提到……绛州城……”

    李思钰点头笑道:“咱们兄弟也没必要隐瞒,小弟呢这次至少要拿下河中五州和陕州,这绛州城自然也是要夺下的。”

    看到王虎有些忐忑之色,笑道:“王帅于小弟有恩,自然不会冷了王帅之心。”

    “嗯……这样吧,小弟开出条件,王帅可以任意挑选。”

    王虎急忙说道:“不知李兄弟准备如何安置我王家父子?”

    李思钰正色起来,说道“小弟不喜欢来阴的,喜欢与自己人明打明的来,王帅于小弟有恩,小弟自然不会冷了王帅心。”

    “这一呢是王帅可在河中五州任选一州为刺史。”

    “二呢是任谢县、安邑两县盐田使。”

    李思钰笑道:“无论如何选都由王帅心意,若觉得有何不满,也可再作商议。”

    听了李思钰话语,王虎大喜,急忙说道:“满意满意!”

    王虎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兴奋过头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李……李兄弟,唉……不瞒李兄弟,我王家父子现今可是走投无路了,想来李兄弟也知道那些兵卒是怎么回事。”

    李思钰郑重点头道:“小弟自然清楚,王重盈让王帅出城,不过就是送死的,只是他们并不清楚咱们的关系罢了。”

    王虎叹气道:“李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当王重盈知道你李大就是李悍虎,我父子费了多大劲才摆脱了嫌疑。”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能够想到这些,感叹道:“让王帅受累了!”

    王虎笑道:“现在都是自家兄弟,不说这些。”

    王虎皱眉道:“绛州城城坚池厚,王重盈尽管现在死了,王珙和王珂正争夺河中节度使,可也非轻易可夺下的,不知李兄弟可有良策?”

    李思钰笑道:“这事还需落在兄弟身上,小弟准备……”

    李思钰低声与王虎一阵耳语,王虎不住点头,听完后,想了一下,大喜道:“此计定可拿下绛州城!”

    “哈哈……”

    李思钰大笑,拉着王重盈手臂说道:“王兄,此计还需咱们通力合作,拿下河中之地后,定会让兄弟满意!”

    “好!兄弟信李兄!趁现在所有人还未明白过来,兄弟这就回去禀告父亲!”

    李思钰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好,那就拜托王兄弟了!”

    “一家兄弟不说二话!同饮一杯!”

    “饮胜!”

    “饮胜!”

    两人又是一阵饮酒,王虎最后摇晃着离开了,离开前还抱走一坛好酒。

    韩都为大将,领着五千同州兵马跟着王虎离开了,至于如何操作,他们自有定计,这些自不必多言。

    在王虎离开后,杨复恭和裴仲德这才前来询问情况,李思钰把事情说了一遍后,他们也没觉得哪里有何不妥,无论让不让这些兵马入城都无碍,最多发现破绽不开城,一旦发现不了,五千兵马杀进城,后面还有蒙哥翰数千骑跟着冲杀进城,只要他们进了城内,基本上绛州城就算完了。

    杨复恭是担心猗氏县那里,担心晋军和宣武军前来攻打他们。

    杨复恭担心道:“行乾,若是咱们率先拿下绛州城,依托城防完全可堵住晋军,可若是宣武军和晋军两军现在就杀过来,损失是不是太大了点?”

    李思钰想了一下,摇头说道:“宣武军一再落败,士气早无,更何况现在天气严寒。若是咱们现在还停留在虞乡堵住了宣武军后路,宣武军尚还可有勇气拼死一战,现在吗,他们已经可以安然返回,这心气也就没了,估计他们联军很可能现在已经破裂了!”

    听了这话,裴仲德笑道:“哦?那不是说宣武军又耍了一次河东军?呵呵……估计一只眼能气疯了!”

    “哈哈……”

    三人想到李克用气急败坏模样,就是一阵大笑。

    正如李思钰所说,现在李克用正摔碟子摔碗,指着趁机逃向南面的宣武军大骂。

    当探子回报辽东军行军路线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辽东军是准备做什么,这个消息一下子打乱了晋军和宣武军的阵脚。

    宣武军在酒宴匆匆结束后,全都聚在一起商议,正如李思钰所言,朱温与众将商议后,无人愿意冒着严寒前去攻打辽东军了,全都一致认为现在应立即返回河南。

    至于朱友裕只能暂时放下,他们也不相信李思钰会杀了朱友裕,要杀早就砍了脑袋。

    辽东军的意图让晋军大乱,无人注意宣武军,等到李克用想要找朱温商议立即出兵之事时,朱温已经跑了半日。

    “混蛋!混蛋……”

    朱温怒吼声不断,他怎么也没想到朱温会扔下他独自逃跑,没了宣武军,他们晋军与辽东军兵力相当,一旦被堵住,他们很难轻松回到太原府。

    “怎么办?怎么办?”

    朱温对着一干重将大吼,所有人全是一脸担忧、愤恨之色,谁都未料到主动找他们联合的宣武军会突然逃跑,会把他们扔下独自面对辽东军。

    所有同意联合对付李思钰的将领都低头不语了,盖寓一脸担忧看向低头不语的李存瑁,轻声说道:“世子可有良策?”

    李存瑁抬头看了盖寓一眼,又看向所有人,甚至看向李克用时,眼神都未有任何波动。

    “立即向朝廷请命,请立李悍虎为河中节度使!”

    “什么?这……”

    李存瑁冷冷看向李存信,说道:“宣武军本就不可信,与朱温贼头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辽东军此时尚未完全堵住我军退路,以李悍虎之能,不出手尚还罢了,此时王重盈已死,绛州城内人心大乱之时,李悍虎此时出兵,定然是前往夺取绛州城,绛州城一旦城破,我军如何退回太原,纵然勉强回去了,我军又能存活几人?”

    李存瑁叹息一声,说道:“之前晋军、宣武军尚未损兵折将之时,宣武军朱友裕未兵败之时,河中之地必然有我军一席之地,可如今……”

    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李克用越想越怒,所有一切不可控因素全是朱温之故,若非朱温,他们晋军何至于如此险境!

第361章 悍虎为节度使?

    “什么?”

    杜让能大惊失色,一脸不可置信看着李克用,他如何也想不到李克用竟然会提出李思钰就任河中节度使一职。

    李克用看到杜让能和徐彦若一脸震惊,嘴角露出不屑。

    “杜相,李悍虎悍勇天下,心怀天下百姓之疾苦,素有仁慈之名,担任河中节度使是合适的,难道杜相以为不妥吗?”

    徐彦若皱眉道:“李悍虎年纪尚轻,如何可骤然高位……”

    盖寓却开口说道:“徐相此言不妥,天下节度使小儿者多矣,更何况李悍虎本为关外平卢将军,足以担当河中节度使一职。”

    “这……”

    徐彦若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杜让能却说道:“李悍虎担任河中节度使……此事还需陛下同意方可。”

    李克用点了点头,微笑道:“事不宜缓,河中之地动乱,百姓家离子散,此事还需尽快汇报陛下,这么吧,徐相与仁则前往长安,杜相和我儿一同前往辽东军。”

    “这……是不是太急了点?”杜让能有些犹豫说着。

    李存瑁开口说道:“早一日结束河中纷争,就可让百姓少遭受些苦难,难道杜相不想让百姓免灾战乱之疾苦吗?”

    杜让能一时语塞起来,这事他也没想到会变成了这般,若是让李思钰就任河中节度使,朝廷将来怎么办?如何拴住这头关外悍虎?

    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李克用都要尽快与李思钰达成协议,这个时候还有机会,若是辽东军一旦夺下绛州城,很可能再也没了机会。

    在徐彦若和盖寓前往长安后,杜让能不得不与李存瑁一同前往辽东军大营,此时李思钰并不知道这些,他正全力向绛州城杀了过去,绛州城现在极为混乱,若非城外局势还很危急,王珙和王珂早就杀成了血葫芦。

    王奎在得到李思钰承诺后,大喜过望,他没想到李思钰竟然会给他这么多,无论是一州刺史,还是盐田使这种肥缺,都是他想象不到的,自然对李思钰是有求必应,五千兵卒很容易补充进不足两万“河中军”当中。

    前往与李克用汇合时,所有“河中军”都是尽可能拖延,没人是傻子,他们从出城后就已经算是死人了,自然是能拖延就拖延,现在一听说王帅跟着辽东军混了,非但无人反对,反而兴奋了起来,这些民壮也听说了同州、华州分地的事情。

    这些“河中军”听王奎说要杀回绛州城,根本不需要王奎激励士气,所有人都跟上了小马达一般,本来应该小半月时间才能回到绛州城的,硬是十日就“逃回”了绛州城。

    王蕴今日轮值,正要下城喝酒暖暖身子呢,手下兵勇指着远处一道黑线,嘴巴长得老大,惊恐尖叫。

    “敌……敌袭!”

    一声敌袭,差点没把王蕴吓死,急忙趴在城垛上,眯着眼观敌,一边观敌,一边大吼。

    “所有人立即登城杀敌!”

    可这话语刚说完,又惊愕看着一杆杆破旗,明显是河中军旗帜,而最大的一杆旗子上正是大大的“王”字,尽管有些歪歪斜斜,王字他还是认识的。

    或许是奔跑过来的“河中军”看到了绛州城墙,跑动的速度就更快了,地上的积雪好像都被奔动带动了起来,纷纷扬扬好像一条翻动的雪龙。

    王蕴身子向前伸出垛口,用力看清这些究竟是何人,待到看清楚是谁,嘴角张的老大,领头的那个盔歪甲斜之人,可不就是王奎吗?

    王蕴不明白,怎么……怎么王奎跑了回来?

    王奎盔歪甲斜,一脸极其狼狈模样,一路狂奔,气喘吁吁,打马狂奔到城下,抬头一看,心下登时恼怒起来,若非城上那王蕴,他也不会被当成死人赶出城送死。

    王奎心下大怒,面上却焦急道:“王将军快快开城,放我等入城!”

    一听说“入城”两字,王蕴登时眯起了眼,大声说道:“大帅令将军前往晋营,为何独自回来了,是不是已经叛降了敌军?”

    王奎心中一惊,面上却大怒,指着城墙上王蕴大怒。

    “本将军出城与我王家争取利益,岂能任你侮辱?”

    “开城!”

    “开城!开城!开城……”

    随着王奎话语,无数“河中军”纷纷大吼。

    王蕴大怒,指着王奎大骂:“混账东西,若是为我王家卖命,为何跑了回来,不与辽东军生死一战?”

    王奎大怒,怒吼道:“数万辽东军已经杀了过来,晋军现今被困在猗氏县,我等如何可在野外与辽东军争锋?”

    “城上兄弟们听着,本将军手里还有两万人,还可替兄弟们在城上坚守些时日,若我等在野外白白丧命,尔等又能坚守几日?”

    此话不说还罢了,此话一出,王蕴更觉不妥,不过手下将领又是一番想法,觉得反正这些城外人都得死,还不如在城墙上先替他们挡箭呢。

    一名将领低声对王蕴说道:“大人,这些人在野外的确是丝毫用处都无,不如让他们在城墙上替兄弟们守着,也能替兄弟们挡些箭失......”

    “正是如此,将军您看,就这些瘦成一把骨头的饥民,就是想投降估计也没人看得上,再说王将军和大人同是王家之人……”

    “大人,若是让这些人在城外送死,会不会影响我军士气啊?”

    “城内可用壮丁越来越少,听说李悍虎一日即破了朱小将军的虞乡城,守城军卒若少了……是不是不妥……”

    众将纷纷说出担忧的话语,城墙上兵卒看向下面数不清的“河中军”,眼中多了几分怜悯之色,更担忧无人替他们挡刀子、箭矢。

    王蕴听着手下将领话语,看相下面衣衫褴褛的“河中军”,一时间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只是心下感觉哪里好像有些不对。

    “大人,城外这些必死之人,如何死都是死,死光也不可惜,可大人,咱们的人却不能损伤太多,一旦损伤太多,节度使那里如何……如何安稳?”

    王蕴心中一惊,正如在耳边低语的将领所说,乱世兵为王,城上守城兵卒都是支持王珂登位的兵卒,若这些人在城上损失殆尽,王珂如何还能与王珙争锋?

    人的想法一变,眼睛看到的情景也会跟着变,看向城外王奎的面容,也变得可亲起来。

    “族叔劳苦功高,侄儿这就为族叔开城!”

    城下王奎愣了一下,面对王蕴突然改变,很有些不适应,甚至担心王蕴是不是看出了人群中掺杂的同州兵马。

    就在王奎忐忑不安时,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吱吱呀呀打开了。

    看着城门洞开,王奎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城上的王蕴,这一眼让王蕴失声惊呼。

    “关……关上城门!”

    王蕴身边将勇愣了一下,不明白王蕴今日是怎么了?城门刚刚打开怎么又要关上,不过下一刻,他们见到了令人惊恐的场景。

    “杀!杀进城去!”

    “宰了王重盈!宰了让兄弟们出城送死的王重盈!”

    无数军卒纷纷高喊“杀进城”,城门口的守卒尚还未明白怎么回事,人首就已分离。混乱的城门不断高喊着“杀进去”的兵卒,不断冲进城内。

    混乱人群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守卒不断被杀死,被推倒,被无数双泥泞的大脚踩成肉泥……

    “王……王奎老贼!”

    王蕴心下顿生绝望,他知道自己完了,尖锐叫声让王奎抬头看向王蕴。

    “杀!杀上去,堵……堵住城门!”

    王蕴尖锐刺耳高呼声惊醒了身边将领,惊慌失措杀向城门,可惜已经有些晚了,韩都已经冲杀进来,密集排列的兵阵如同一道铁墙一般,盾牌长矛直接横推过去,惊慌失措的守卒无法形成有效的兵阵进行阻拦,阵脚不稳的守卒纷纷被刺成筛子,无数鲜血喷射,惨叫哀嚎跌倒在地,被横推的军卒踩成肉泥。

    大步横推向前的军卒是那么肆无忌惮、一往无前,狭窄的城门洞根本无法阻拦,等到王蕴跳下城墙时,眼前杀戮场景让他绝望,密集的盾阵向一堵绝望的铁墙向他压了过来。

    “将军,快走!快走!来不及了!”

    “将军!”

    王蕴被亲卫拖着就向城内奔跑,王蕴想要挣扎,可挣扎了两下,最后只能让牙兵拖着逃跑。

    “王将军,城内还有两三万军卒,我军击溃他们,你军制造混乱!”韩都向王奎大喊。

    王奎打马大叫道:“兄弟们,杀向东城!”

    “东城!”

    “东城!金银、美人!”

    “杀!”

    “杀!”

    王奎看向韩都,重重点了点头,提马杀向东城。东城是城内富人聚集地,也是王家老宅之地,那里财富无数。

    河中有盐池,多年积累的财富都聚集在东城,东城虽有不少这些富人的家将兵丁,可数量不是很多,只要攻打东城,必然会让驻扎在西城的军营大乱。

    这个时代的军将大多都是世家豪门子嗣来承担,尤其像王家这种老牌家族,河中与河南还有些不同,河南朱温是黄巢降卒聚集之地,宣武军上层或许还不至于全是世家豪门子弟,但河中军却是。

    一旦动摇了东城他们家族的根本,西城军营中的将领们必然士气大丧。

    韩都向王奎点头,高声大吼。

    “杀向西城!”

    “杀向西城!”

    无数铁墙大步推向西城,城内火烟冒起,蒙哥翰打马看向绛州城,笑道:“看样子韩都干的不错嘛!”

    独孤战笑道:“蒙哥大哥,咱们是不是也该入城了?”

    “哈哈……自然如此!”

    蒙哥翰大手一挥,仰天狂吼。

    “兄弟们!开大席了——”

    “杀!”

    “杀!”

第362章 阶下之囚

    李思钰缓步行走在依然冒着火烟气的街道上,心下叹息一声,开口对一旁的裴仲德道:“天寒地冻,要尽快恢复房舍,尽量避免百姓冻伤,帐篷也要多搭建些。”

    裴仲德点头说道:“行乾放心吧,老夫会处理好的。”

    李思钰好像还是不放心一般,又说了一句。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城内军卒抽调一半出城,多多砍伐树木,房子不好,多烧些火柴取暖。”

    杨复恭却笑道:“我儿放心吧,文达这种事情会处理很好的,不用太过担心。”

    “呵呵……听突突说,王家可是极为富裕,银钱都成山啊!哈哈……”

    李思钰听了这话,笑道:“晋王与朱温相争,没想到王家财富竟然全便宜了小子,不知晋王会不会气的吐血啊!”

    “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就在这是,一个大骂声传来。

    “狗贼!关外狗贼……”

    “你……不得好死!”

    “啪啪……”

    众人忙看向不远处的十数俘虏,正见到这些俘虏被一群军卒死死按住,对他们一阵狂殴乱打,看着衣着打扮,像是河中军将领,只是头发凌乱,一身泥水很是狼狈不堪的样子,让人看不出这些人是谁。

    这几人破口大骂,让押送的军卒大怒,李思钰在他们心中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此时在李思钰面前破口大骂,顿时激怒了这些军卒们。

    看到军卒们狂踢乱踹,李思钰打马上前,挥手阻止了军卒狂殴的行为,开口道:“抬起脸来。”

    军卒们虽不再狂殴,却也不会客客气气,只见数人上去,一把抓住这些俘虏头发,强迫他们抬头看向李思钰。

    “呵呵……还有两个老熟人。”

    李思钰仔细一看,里面确实有两个认识,一个是王珂,另一个是王蕴。

    王珂他在河北晋营中见过,王蕴是翼城守将,算是他在翼城的“老上司”。

    王珂怒道:“河中之地是我王家的,狗贼不得好死,竟然夺我王家之地!”

    李思钰正要开口,王奎一鞭抽在王珂脸上大骂:“狗东西,此时还敢猖狂乱吠!”

    王珂好像没有感到脸上疼痛一般,极度怨恨盯着王奎,咒骂起来。

    “一介家奴,背主阴害我王家,你不得好死!”

    王奎大怒,上前就要抽死王珂,李思钰急忙拦住,笑道:“一败军之将罢了,王帅岂可与此等小人一般见识。”

    说着又看向王珂,笑道:“你王家驱赶王帅出城,是你王家不仁在先,怎么反倒是倒打一耙,是不是所有道理都在你王家啊?”

    “哼!”

    王奎与王珂同时重重冷哼一声。

    李思钰看向裴仲德,笑道:“朝廷让王家镇守河中,是为了抵御河东之敌,可小子怎么听说王家向来与河东之贼眉来眼去,而且还时时阻断盐路逼迫朝廷,不知裴大人可知此事?”

    裴仲德点了点头道:“正如行乾所说,王家早已不堪使用,河中理应由朝廷另选贤良治理地方。”

    “狗贼!”

    “狗……”

    “啪……”

    王珂还要正骂李思钰,一个大大耳刮子扇在王珂脸上。

    王虎大怒,又重重扇了一记王珂耳光,大骂道:“李帅不与你这狗贼一般见识,还敢乱吠,真当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哥吗?”

    李思钰摆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把他们押下去,再怎么说,他王珂也是晋王的女婿,还是要给晋王一个面子的。”

    王奎看到儿子王虎有些不情不愿,怒道:“混账东西,还不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拉走!”

    李思钰笑了笑,不再理会这些,带着一干将领来到王府门外。

    李思钰停在王府门外,看着王家门前两个两人高的石狮子,不由感叹道:“好气派的王府啊!”

    裴仲德却看向杨复恭,笑了。

    “行乾啊!你这可别在你阿父面前说这话。”

    “丢人!”

    “哈哈……”

    杨复恭和裴仲德相视哈哈大笑。

    李思钰摸了摸脑袋,想了一下,暗自苦笑,还真是,论奢华,估计杨复恭这个“阿父”绝不甘于他人。

    李思钰摇头苦笑,大步走进府内,看着王府里面雕着飞鱼走兽的弯曲阁廊,阁廊两侧站着无数美姬,他突然有种不敢走进去的感觉。

    杨复恭看到他这般模样,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怎么?这种阵势就吓住了我儿?”

    李思钰叹息道:“孩儿一个关外穷小子,还真被这无数美姬吓住了,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哈哈……”

    众人爆笑,杨复恭率先走在人前,登上阁廊,一边走一边笑道:“你小子是害怕如何处置这些美人吧?”

    李思钰苦笑道:“还是阿父了解孩儿,潼关那些就够孩儿愁得了,这又整来这么多。”

    “呵呵……也就我儿心善,换做他人,还不知有多欢喜呢!”

    裴仲德笑道:“小家子就是小家子啊!行乾这点你可得多多学习才是。”

    李思钰叹气道:“这个恐怕学不来,心下总是觉得愧疚,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呵呵……也是,人呐就怕心怀愧疚,还是清清白白的好。”

    对于李思钰这种说法,裴仲德很满意,在他看来,只有这种人才更有底线,心中有规矩,要远远好过那些肆无忌惮没规矩之人。

    在这种事情,他只是稍微调笑一下,并不想改变李思钰这种“嗜好”。

    众人来到前厅,刚推开厅堂,看清里面情景,又让李思钰顿住了脚步。

    “将军!”

    里面一个美人轻轻躬身,一身轻衣薄纱下,红肚兜影影绰绰,琼鼻樱唇配上精致的面孔,此女没有与贵妇那般佩戴着凤冠霞帔,简简单单一根白壁玉钗插在头上,顺直的马尾垂在脑后,见到李思钰推门,此女赤着白嫩小脚在厚实羊毛毯上轻轻蹲身行了一礼。

    李思钰猛然见到这一幕,愣了一下,等看到此女腿脚打颤,这才醒悟过来,急忙摆手道:“不用多礼,快快请起!”

    话语一出,李思钰顿觉不妥,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个登徒子,而且还是那种急不可耐的登徒子。

    李思钰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话语一出,裴仲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

    随着裴仲德的大笑,众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你啊你……”

    杨复恭拍了拍李思钰肩头,这才向那女子摆手说道:“此地没你什么事了,还是退下吧!”

    “是!”

    此女轻轻行了个万福礼,退入后堂,李思钰有些奇怪看向女子走向屏风之后,好像并未出了这间厅堂。

    看到李思钰这般模样,杨复恭轻笑道:“这在大家族是常有之事,用不着太惊奇。”

    李思钰有些讪讪笑了一下,这才招呼众人坐下。

    裴仲德刚刚坐下后,茶水都未喝上一口,开口说道:“绛州城夺了下来,行乾下一步当如何?”

    “下一步?”

    李思钰笑道:“先不急下一步,先看看晋军和宣武军现今如何,若是他们前来攻打,我军自当先守城几日,不拿下小子,晋军是不敢在小子面前安然回军的,所以势必强攻绛州城。”

    杨复恭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就该先消磨一下他们士气,之后才可一战败之。”

    李思钰点了点头,赞道:“正如阿父所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不过也有很大可能,宣武军会在我军放开他们后路时,宣武军率先逃回河南,只留下晋军独自前来。”

    突突皱眉突然说道:“大帅,这不可能吧?朱友裕战败后,宣武军损兵折将,这才主动与晋军联手攻打我军,若此时背信弃义,以后还如何取信天下之人?”

    突突的话语让众将纷纷点头,就是杨复恭和裴仲德也点头表示赞同,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战场上反复,会对他人极为厌恶和不信任。

    李思钰却笑道:“在我看来,不是不大可能,而是有很大的可能。”

    “朱温早先年投身黄巢军,一路烧杀劫掠,坏事他人做过的他也都做了一遍,之后投降了朝廷,在之后朝廷势弱,又威凌朝廷之上,其名下大将多为黄巢叛将,这种贼窝首先想的不是他人,而是自家性命。”

    李思钰笑道:“这只是本性,还有此时情况不同,冬日严寒作战本就非宣武军擅长之事,宣武军遭受重创后,兵力战力弱于晋军,宣武军应该很担心晋军会拿他们当作决死军来使用,这是宣武军很担心的事情,更何况河南之地宣武军离开太久,已经有了不稳,若非天寒地冻,朱家兄弟和时溥早杀入河南了。”

    众将听了李思钰分析后,纷纷点头,换做他们,估计也可能会赶紧先跑回老巢,一是他们本就是反复不可信之人,二是自己老巢不稳,三是担忧晋军会让他们主动送死,这三点足以让他们偷偷独自逃跑,众将想明白后,心中很是佩服自己大帅。

    裴仲德点头道:“行乾说的有些道理,不过这还需探子探回来的消息来确认。”

    李思钰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咱们暂时不急,先等两日。宣武军不逃,咱们就坚守几日,消耗他们心气后,再一举败之;若宣武军逃了,那就更省心了,是战是和,呵呵……到那时可由不得他们了,咱们才说的算!”

    “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第363章 家有贤妻,夫无横祸

    李思钰现在一下子轻松了下来,好像所有人都在忙,有的整顿军务,有的把河中军中老弱挑出来,恢复民籍,有的则带着百姓修理房舍,更多的是出城砍伐树木……

    死气沉沉的绛州城就像病重待死之人,突然回光返照了一般,焕发了病态的生机,所有人都在忙碌,唯独李思钰一人清闲下来,甚至让他很不适应的左扭右动,屁股上好像生了疮一般,无法安坐。

    坐在一旁的杨复恭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下有些好笑,指着下面跳动的胡旋舞,笑道:“呵呵,行乾,你不喜欢?”

    李思钰尴尬道:“这种舞好是好,可孩儿正值青壮之时,看着这种妖娆之舞,可就受罪了。”

    “哈哈……”

    杨复恭指着李思钰大笑。

    “你小子别不知足,现今这种胡旋舞在京城都看不到了啊!”

    李思钰不解道:“阿父,听说皇帝都很喜欢这种舞的,好像……好像安禄山尤为善于此舞。”

    杨复恭突然沉默了起来,叹气道:“这就是了,此舞被今人称为乱世舞,也是因为那胡儿。”

    “唉……”

    “杨贵妃善舞歌赋,你明白的……”

    李思钰沉默了一下,叹气道:“虽说玄宗没能守住祖业,但也的确与贵妃有很大牵连。”

    李思钰苦笑道:“还真应了一句古话啊!”

    “哦?什么古话?”杨复恭奇怪看向李思钰。

    “家有贤妻,夫无横祸;家有良母,子无忤逆。”

    “阿父难道没听过?”

    杨复恭皱眉想了一会,摇头说道:“没听过谁说过,不过这句话挺有道理的,我儿大才!”

    “啊?不是,阿父,这可不是孩儿说的……”

    “哦?那是谁说的?行乾,有些事情,不要推到别人身上,阿父虽读书不多,可也算是读尽圣人名言,可未曾见过此言。”

    “不是,我……我……”

    李思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了,这句话他都不知道是谁说的,他也就是灵感一来,突然想到这句话罢了,至于在哪里看到的,鬼才知道。

    正要辩驳,突突匆匆赶来,跳胡旋舞的歌姬们也纷纷停了下来,敲击音乐的乐师随之不再敲击。

    突突拱手说道:“大帅,飞鱼卫传来消息,果然如大帅所说,朱温带着宣武军逃了,如今猗氏县只有晋军,不过暂时尚未发现晋军有出兵迹象。”

    李思钰看向杨复恭,笑道:“估计现在晋王可能恼怒异常吧。”

    “呵呵,朱温这次一逃,晋军是进退难当,就是不知那一只眼现在该如何应对眼前危急。”杨复恭不由笑了起来。

    “呵呵……阿父,看样子咱们赢了。”

    杨复恭起身笑道:“是啊!不容易啊!河中之事终于算是落幕了。不过,行乾你是如何想的,还是放过晋军吗?”

    李思钰想了想,叹息道:“现在只要重创晋军,估计太原府必然大乱,可阿父想过没,若没了晋军,北面胡人谁来抵挡?”

    说着,李思钰有些无奈道:“虽恼怒晋军,可也不得不承认,晋王人在一日,北面胡人就无法南下,咱们现在没有力量接手这么大的地盘,虽说孩儿嘴里说着把太原卖给李罕之,可那也就是这么一说,相比晋王,李罕之这个祸害更应该去除。”

    杨复恭点了点头,说道:“按照你想的去做好了,阿父支持你!”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从未想到,会有一日最信任的长安之人竟然会是一个宦官,更想不多自己更是认下一个宦官为父。

    世事难料啊!

    李思钰看向突突,吩咐道:“继续注意猗氏那里的晋军,同时还要向晋州那里派些探子。”

    突突点了点头,抱拳说道:“大帅放心,绝不会让晋军逃了。”

    李思钰摆了摆手,突突躬身离去,厅堂内一时寂静了下来,那些歌姬有些忐忑站在两侧。

    李思钰静静想了一下今后形势,他知道自己此次有些冲动了,不该出兵河中,而是居于河南岸,逼迫宣武军退军即可,可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是局势推动的,非人力可以阻止。

    宣武军逃了,晋军被堵住,河中军现在成了他的军队,河中之地再无变故,至少在这个寒冷冬天不可能再出现变故。

    接下来就该谈谈了吧?

    李思钰起身来到大门外,那个精致的舞姬正要拿件披风给李思钰披上,杨复恭却伸手接过,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歌姬,歌姬低头退到一旁,杨复恭这才给李思钰披上。

    “阿父,若是让阿父就任河中节度使,阿父觉得长安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嗯……不好说!若是阿父就任河中节度使,远离了长安,神策军、王行瑜、李茂贞这些人可能会松了口气吧,不过朝廷会更加嫉恨咱们父子。”

    “阿父说的是啊!虽说朝廷之令出不了长安,可若是一点威望都没有,这不符合孩儿以后行事。”

    “我儿是想让文达就任这河中节度使了?”

    “是有这想法,或许阿父也能猜到为何孩儿一直不许诺给裴老头吧?”

    “嗯,是有些猜测,估计我儿是想再观察一下文达和他们裴家,看看是不是可以倚靠之人。”

    李思钰看着外面雪景,点了点头,叹息道:“河中之地很重要,一面阻挡晋军南下,同时还可威胁河南侧翼,更为重要的是河中产盐!”

    “西川盐巴自从王建夺了西川后,盐巴虽有些人在走私,可数量太少,河中盐巴就显得尤为重要,这样一来,若是河中节度使太过强硬,必然会是动乱之地,可孩儿又需要河中节度使挡住晋军和宣武军,替孩儿稳住局势。”

    李思钰叹息道:“这样的人选……不好选啊!朝廷那些不可靠之人在得到河中后,会不会又是一个王家?会不会与晋王眉来眼去,会不会与宣武军联手捅孩儿一刀?会不会与朝廷联手拖孩儿后腿?”

    杨复恭眉头皱起,突然说道:“若是以文达为节度使,以韩都为晋州防御使,以高思继为陕州节度使,这样可否好些?”

    李思钰皱了皱眉头,沉默着沉思起来。

    “阿父的意思是把军政分开么?”

    杨复恭点了点头,说道:“韩都防御晋军,高思继防备宣武军……行乾,河右之地你是不是认真的?”

    李思钰突然笑道:“河右之地,真,也不真。怎么说呢,若是王家三兄弟能够强硬,能够拿出三万兵马,孩儿就支持王行约夺了河右。”

    “呵呵……不过估计王行约只是以为孩儿在诈唬他,王行约可不傻,他也知道河右是不大可能,之所以答应,无非是想逃离罢了。”

    杨复恭点了点头,很是赞同,也笑了。

    “咱们也不过想用王行约之言拖住王行瑜罢了,呵呵……各取所需。”

    李思钰笑道:“正是如此,现在河中之地已经算是落幕了,想来王行瑜更不敢在此时前来找无趣。”

    “嗯……韩都和高思继分别坐镇晋州和陕州是可以的,现在河中军卒淘汰后还有一两万,两人各掌万卒……行,就这样好了。”

    “裴老头就任河中节度使,盐田使给王奎好了,答应了总要兑现的。”

    杨复恭点了点头,看着雪景,说道:“行乾,突突和蒙哥翰是不是也放出去?”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还是留在身边看着为好,坏毛病一日即可养成,好习惯需要时时提点,孩儿不想让他们沾染关内乱七八糟的想法。”

    杨复恭叹息道:“你这孩子就不担心手下将领心生怨怼?”

    李思钰转身看向杨复恭,郑重道:“兵卒强大的根源是令行禁止,是军纪!”

    李思钰犹如变脸一般,突然笑道:“每天把他们操练的欲死欲仙,让他们倒头就想睡,他们还能有个屁想法!”

    听了这话,杨复恭为辽东军默默哀叹,估计那些家伙有得罪受了。

    两人在谈论河中节度使的归属,杜让能和李存瑁却遇到了逃出的韩建父子。

    韩建父子现在极为落魄,他们父子怎么也没想到绛州城会这么快丢了,他在绛州城日子虽不好过,兵马全被王珙吞了,可这性命还是无碍的,辽东军一旦杀进城抓住他们父子,那就不好说了,韩建父子跟在王珙屁股后面,奋力厮杀这才能够逃脱一命。

    要说这家伙也算是大命不死,可李存瑁看着他们父子和王珙身后只有七人的逃亡队伍,忍不住摇头叹息。

    韩建看着李存瑁和杜让能,心下大悲,忍不住与儿子抱头痛哭,他知道,李存瑁和杜让能的出现,已经说明了晋军准备和辽东军和谈了。

    看着如此凄惨的韩建和王珙,李存瑁心下也不好受,张嘴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或许他们李家也会如此也不一定。

    杜让能同样心下忐忑,他很不想让李思钰就任河中节度使,若是那样,朝廷就更加艰难了,他不知道李思钰会不会成为近身之患。

    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李思钰不了解杜让能此时想法,但是他知道朝廷让他们前来是想要如何,只不过李思钰懒得理会。

    韩建父子和王珙一步一回头向南,向猗氏县前行。李存瑁和杜让能则继续前行,前往绛州城。

    摆在面前的都是未知的迷茫……

第364章 李悍虎的慷慨

    两相兵分两路,一路返回京师,一路前往绛州城,这些李思钰不知道,他知道的是李存瑁来了。

    探子半路上就发现了李存瑁,无人前去迎接,也无人阻拦他们,淡漠的态度让李存瑁一路叹息不止。

    当他们来到绛州城下时,只见到无数百姓出城伐木,无数军卒拖着大木回城,甚至还有不少孩子跟在后面,拖着一小捆木柴,手里却拿着馕饼啃食,丝毫不在乎鼻涕是不是流到馕饼上。

    看着一个半大孩子歪着头啃食手里馕饼,一边啃食,一边奋力拉扯地上拖着的木柴,看着这个半大孩子从身边旁若无人走过,后面还跟着几个更小的孩子。

    李存瑁蹲下身子,想要拉住一个梳着冲天小辫的孩子,可这孩子很警惕,一闪身避开,警惕看着李存瑁,手里馕饼迅速藏在身后,两眼很警惕看着李存瑁。

    李存瑁低头看向这女娃脚上包裹的鞋子,这看着像鞋子,其实不是鞋子,只是用衣服包裹在一起罢了,看着女娃鞋子上的血迹,李存瑁皱了下眉头。

    李存瑁未注意一人正来到他身后,看到李存瑁皱着眉头看向女娃脚上,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开口道:“这些鞋子虽算不得上是鞋子,但总比没有好吧?”

    李存瑁起身看向裴仲德,说道:“这是死人身上的衣物吧?”

    裴仲德点了点头,叹气道:“这已经很不错了,之前城里每日都会冻死不少百姓,也就是我军占了这座城,才很少出现冻死之人。”

    杜让能摇头叹息道:“战乱最遭罪的就是百姓,看到孩子手里的馕饼,老夫也安心了不少。”

    裴仲德笑道:“也就是行乾舍得,换做世子,估计也做不到吧?”

    李存瑁张嘴,却摇头叹息不语。

    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他人还真不会在意这些百姓,就算朝廷里面有些大臣想要如此,也是有心无力而已。

    三人一时沉默不语起来。三人看向那个女娃拖着一小捆木柴,跟在几个孩童身后,看到女娃摔倒在地,一名辽东军卒拖着巨木经过女娃身边,很轻松弯腰捞起女娃,又为她拍打了几下身上积雪,三人看着那汉子咧嘴揉了揉女娃头顶,看着女娃奋力拖着木柴紧跟在汉子身后。

    看着一大一下两人进入城内消失不见。

    “文达,是不是该结束了?”

    裴仲德看向杜让能,不由皱眉道:“杜相这话好像是辽东军不愿结束似的。”

    裴仲德有些不悦道:“这场争斗有些莫名其妙,从一开始就没有辽东军什么事,从潼关被阻,之后过河入了同州。”

    “从李罕之入侵河中之地开始,想来世子应该很清楚怎么回事,世子前往潼关与行乾是如何商议的?这些世子应该不会忘了吧?”

    裴仲德说着就有些恼怒了,看向有些惭愧的李存瑁说道:“行乾击败了宣武军,本就准备结束了,呵!没想到贵军竟然违约,联合宣武军想要围杀行乾,现在宣武军逃了,怎么?贵军现在反而指责行乾吗?”

    李存瑁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息一声,什么都未说出来。

    杜让能无奈道:“文达,不管如何,看在这些受苦的百姓,你也该劝解行乾,结束这场兵灾。”

    裴仲德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们前来,想来也不想打下去了,世子应该很清楚,辽东军有实力把贵军全部留下来,没了这些兵卒,太原也就不再姓李。”

    “老夫跟在行乾那小子身边时间长了,也不喜欢说废话,你们晋军必须吐出所有河中之地,必须全部离开河中府!”

    李存瑁点了点头,这些事情早就商议过了,自从宣武军独自逃跑,晋军已经无法再与辽东军争锋。

    “好,不但如此,父王已经向朝廷上奏,保举李行乾为河中节度使。”

    裴仲德一愣,深深看向李存瑁一眼,不由笑道:“河中节度使就不必让王爷操心了……”

    “文达,这是何意?”杜让能急忙打断。

    裴仲德看了一眼李存瑁,又看向一脸焦急的杜让能,对杜让能有些不满起来。

    “昨日行乾已经对河中之地做出了安排……”

    还未等裴仲德说完,杜让能再次急切打断。

    “行乾是不是让朝廷遣良臣就任河中节度使?”

    听了这话,裴仲德更是不喜,皱眉说道:“杜相,往日沉稳可在?”

    杜让能一愣,这才发觉有些不妥,叹息一声,说道:“唉……心急多虑之事啊!”

    裴仲德这才向李存瑁说道:“世子前来,行乾已知,不过行乾恼怒世子背约,不愿面见世子,这些事情由老夫告知世子。”

    李存瑁默然点了点头。

    裴仲德正色道:“河东连年大战,实力降低了不少,这些世子很清楚,若非贵军身居河东,而非幽州,否则此次行乾就算拼尽所有人马也会彻底留下贵军。”

    “之所以放贵军离开,不是贵军很强大,而是因为有贵军在,北地胡人才不敢放马南下,仅仅如此!”

    裴仲德说道:“此次放过贵军,只是因为北地胡人,若贵军明年还敢前来招惹我军,行乾会舍去所有地盘,统大军入河东,亲自防御北地胡蛮!”

    “不要以为老夫在诈唬世子,世子应知道行乾为何在关外,不愿居住在营州,而是在草原立汉部!”

    李存瑁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杜让能很奇怪李存瑁的反应,更是对裴仲德的强硬震惊,他没想到裴仲德会如此强硬,更是震惊李存瑁竟然没有反对、讥讽。

    裴仲德说完这些话语,语气缓和了些。

    “河中节度使……行乾准备让老夫就任……”

    “什么?”

    杜让能大惊,一脸不可思议看向裴仲德。

    裴仲德皱眉道:“很吃惊么?”

    裴仲德看向李存瑁,说道:“行乾不愿就任河中节度使,不想与贵军交恶,但是辽将韩都会领一万军卒就任晋州防御使,若非世子背约,晋州是不会有任何兵马的。”

    李存瑁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杜让能急切说道:“文达,河中节度使……是不是让朝廷商议一下。”

    裴仲德深深看向杜让能,不由笑道:“也好,不过行乾点头才行。”

    此话一出,杜让能沉默了下来。

    三人战立在雪地中,裴仲德看向来来回回拖拉木头民众、军卒,杜让能看着也像是在看着人群,可是眉头高高皱起,李存瑁则看向城头,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

    裴仲德跺了跺脚上泥土,嘴里说道:“两位进不进城都无所谓,行乾现在并不在城内,而是带着蒙哥将军去了晋州。”

    “世子若是同意了,就让晋王前来签约,虽然贵军违约了一次,可这约定还是要签的。”

    裴仲德从怀里掏出两张纸,递到李存瑁面前说道:“行乾已经盖了印信和签名,签好后送过来,贵军就可以离开了。”

    李存瑁没有低头看向纸张,嘴里却说道:“盐田……”

    “盐田所产食盐全部归属朝廷,所产食盐三成售与贵军,一斛盐巴三斛粮食,这已经算是白送给贵军了,纸张上有这些,世子回去慢慢看好了。”

    李存瑁心下松了口气,一斛盐巴三斛粮食,这的确算是白送了,点头说道:“就按行乾所说。”

    裴仲德轻笑了一声,背手说道:“世子就不看看纸上所写之事?”

    “没必要!”

    裴仲德点了点头,说道:“本应该请两位喝一杯的,可惜现在老夫很忙。”

    说着裴仲德就要离开,杜让能却开口道:“文达且慢。”

    裴仲德皱了下眉头,说道:“杜相,你们想要如何,老夫不想管,也不想问,不过别太过了!”

    杜让能沉默了一下,开口说道:“河中节度使……文达,纵然行乾已经有了打算,是不是也该让朝廷议议,毕竟……毕竟……”

    裴仲德沉默了一下,抬眼说道:“若是杜相和徐相未入河中调解,行乾或许会让诸位议议,可惜……”

    说完,裴仲德不再多说,大步离去。

    看着裴仲德离去,杜让能心下一阵恼怒,李存瑁则很平静,直到裴仲德入城不见人影,这才看向手里两张契约。

    看完纸上所述内容,看到上面“征西将军印”,李存瑁不由叹息一声。

    李存瑁不在意杜让能,对于他来说,之所以让李思钰就任河中节度使,主要是因为这事他们没办法阻止,在眼前之城被攻打下来后,河中节度使就已经没了悬念。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挑起朝廷和辽东军的不合。

    只不过李存瑁没想到李思钰并不打算做这个河中节度使,这很让李存瑁意外,不过也正因如此,李存瑁才松了口气,心下暗自侥幸,侥幸此时李思钰还是不打算与他们为敌。

    杜让能对李思钰不去做河中节度使很满意,但是对裴仲德担任河中节度使有些不满,今日裴仲德的态度更让杜让能担忧。

    李思钰扔出一张契约,扔出一个节度使,这让天下人再次吃惊,再次惊异李思钰行事之怪异。

    别人看来好像比天还大的节度使,好像在李思钰面前就是一文不值,说不要就不要,说给人就给人,所有人面对李思钰的“慷慨”都是极其不适应。

第365章 成了小跟班

    李思钰带着两千骑,犹如玩山游水一般,在晋州转了一圈,虽然晋州现在还有些城池被晋军占据,可在李思钰堵住李克用后,这些晋军就躲在城内不敢出城一战。

    再说了,李思钰是骑军,说打就打,说走就走,城内晋军就算出来也没用。

    当李思钰来到临汾城,这才发现刘银屏刘氏竟然也来了。

    刘氏不但来了,而且还十分胆大。

    李思钰看着身后一人双骑的两千铁骑,又看了看前面只有三人的刘氏,李思钰不由苦笑起来,跳下战马,不情不愿来到刘氏面前。

    李思钰随意从一婢女手里接过马缰绳,低头耷脑,好像很受打击一般。

    “婶娘您也太大胆了,就不怕小侄把你抢了。”

    刘氏看着低头耷脑的李思钰,很是好笑道:“婶娘再不前来,估计婶娘就成了寡妇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很惨的!”

    李思钰苦笑道:“哪里像婶娘说的这般凄惨,再说了,就算侄儿把王爷和世子抓住了,也不是得乖乖给婶娘送去。”

    刘氏轻轻敲击李思钰头盔,笑骂道:“你这孩子就没有个安稳的时候,这次又坏了我河东好事,该打!”

    李思钰登时委屈起来,苦笑道:“婶娘也不问问是非就冤枉侄儿,本来侄儿已经过了河去了关中,朱温占了谢县、安邑两地盐池,联手王重盈击败了王爷,世子前往潼关邀请侄儿前来助拳。”

    “助拳就助拳好了,小侄出兵把朱友裕绑了后,没想到王爷竟然与朱温联手要围杀侄儿,侄儿受了冤屈又能找谁去说……”

    刘氏有些事情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很清楚,听完李思钰话语,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至于李思钰会不会说谎,她却从心底信了。

    “唉……这次算婶娘冤屈了你,不过婶娘终究是个女人,终究为妻为母,你小子不会真的让婶娘整日抹泪吧?”

    李思钰叹息一声,说道:“婶娘都说了,侄儿还能如何?自然要放王爷和世子离开了。”

    刘氏这才笑道:“这才是好孩子,也真是的,你们这些男人就是不让人省心,有什么事情好好商议着来就是了,不一定非得杀来杀去。”

    “侄儿也想啊!可王爷总想把侄儿打趴下……”

    “行了行了,婶娘亲自下厨,好好安慰安慰你小子,这总行了吧?”

    李思钰也不搭话,低头耷脑牵着战马向城内走去,身后蒙哥翰赶紧跟在身后。

    很怪异,两千辽东军就这么大大咧咧进了城,城墙上晋军眼瞅着辽东军入城,城上无数晋军全都看向李嗣源。

    李嗣源看着给刘氏牵马的李思钰,一阵苦笑,只能摆了摆手,任由辽东军入城。

    骑在马上的刘氏突然开口道:“行乾,不知那朱友裕你是如何打算的?”

    “朱友裕?”

    李思钰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婶娘,不是吧?这朱友裕可是侄儿准备卖钱的。”

    刘氏翻了白眼,笑骂道:“你小子真是奸商,准备卖几个钱?”

    听到卖钱,李思钰登时嘿嘿笑了起来,欢喜道:“婶娘是太原半边天,朱温婆娘张氏也是汴州半边天,侄儿试试能不能把朱友裕卖个好价钱,试试能不能把河右弄到手……”

    刘氏看着得意洋洋的李思钰,登时目瞪口呆起来,不由自主敲了敲李思钰头盔。

    “臭小子,你还真敢想啊!”

    李思钰抬头嘿嘿一笑。

    “嘿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侄儿胆子足够大!”

    “李兄,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李嗣源来到李思钰身后,突然问道。

    李思钰回头一看是李嗣源,笑道:“原来是大太保,嘿嘿……没什么,兄弟刚刚与婶娘聊朱友裕呢,准备把朱友裕卖了,试试能不能换回河右之地。”

    “什么?”

    李嗣源傻眼了,好像看个傻子一般。

    李思钰笑道:“听起来是有些想当然了,不过朱友裕是朱温最优秀的儿子,应该还是挺值钱的,就是不知道能值多少钱。”

    李嗣源摇头苦笑道:“你还真是个奸商啊!”

    李思钰两手一摊,笑道:“没法子,谁让兄弟穷啊,张嘴吃饭的太多,日子不得不紧巴些。”

    李嗣源不再谈论朱友裕,突然转变话题,说道:“你小子堵住了绛州城,想准备如何?”

    李思钰摇头笑道:“若是大太保,你会如何做?”

    李嗣源一愣,沉默了一会,摇头苦笑不语。

    看到李嗣源这般,李思钰笑道:“是不是不好处置?你大太保都不好选择,更何况与你们为敌的我军。”

    李思钰叹气道:“说实话,若为了自己,留下王爷和世子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你们晋军是挡住北面胡人最佳之人,换做他人……至少兄弟还没看到有谁可担任。”

    “所以只能放弃这次机会。”

    刘氏微笑不语,看着两个最喜欢的晚辈斗嘴,觉得挺有意思的。

    李思钰抬头看到刘氏这般模样,很受打击,苦笑道:“婶娘也太心大了,就是不知若是侄儿被王爷抓住了,婶娘会不会救侄儿一命。”

    刘氏笑道:“你小子若是能够臣服,根本不需要婶娘救你,你们这些男人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李思钰心下叹息不已,这人总是有些亲近远梳,李克用和李存瑁有了危险,刘氏立即前来营救,换做是他,刘氏能求求情就算不错了。

    心中虽知道这些,却无法埋怨,说来也不知为何,面对刘氏,总是提不起坚硬来。

    三人不再说这些烦心之事,只是说些生活琐事,李思钰对太原生活还是有些兴趣的,开口问道:“婶娘,你们连续大战,太原有这么富有么?”

    刘氏叹气道:“你说呢。太原先是被诸多藩镇围攻,接着就是河北,现在又是河中,这还不算你小子抢了太原,你说太原现今能如何?”

    李思钰苦笑不语,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一般。

    “这也不怪侄儿,侄儿并不想与你们作对,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侄儿有些奇怪,奇怪婶娘这么漂亮,当时婶娘是否……是否是王爷抢来的?”

    刘氏顿时恼怒了起来,提着小鞭子不住敲击李思钰脑袋,笑骂道:“臭小子竟然调侃起了婶娘。”

    “还别说,若算起来,婶娘还真是被抢的……”

    “不会吧?真是被抢的?”

    李思钰有些目瞪口呆起来,就是李嗣源也如他一般,这些话语他可不敢打听,也不曾知道这些隐秘之事,不过他更佩服李思钰敢问出这种问题。

    刘氏笑道:“这算什么,婶娘本就是北地之女,战败了,成了他人的女人,很正常。”

    “婶娘还真是心大,不过王爷对他人不咋滴,对婶娘还算不错,也不算太亏。”

    “呵呵……”

    刘氏点头轻笑,这些年也曾想过值不值,最后还是觉得挺好。

    三人来到刘氏暂时的居所,这里女将比较多,李思钰看着进进出出的女将们,看着膀大腰圆的女将,有些咂舌不已。

    “怎么样,婶娘亲兵是不是很彪悍?”刘氏指着女将们笑道。

    李思钰点头说道:“是挺彪悍的,也就婶娘,换做他人可没这样的女将。”

    李思钰这话不假,当今天下也只有刘氏是个不错女将,其余之女大多都是相夫教子,能与之匹敌的也只有汴州张氏,可张氏也只是站在朱温背后而已,与刘氏完全不同。

    李思钰进了这座府邸,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觉悟,更没有不入厨房的意识,在刘氏开始做饭菜时,李思钰很好奇她会做什么样的好吃的,厚着脸皮把婢女挤到一边,给刘氏打下手。

    刘氏看着李思钰刷盘子刷碗,笑道:“怎么,害怕婶娘下药毒死你?”

    “怎么会呢,不过看到婶娘做的饭食有些失望。”

    “哦?”

    刘氏放下刚刚切好的牛肉,奇怪道:“你小子还会做饭?”

    李思钰摇头说道:“不会!不过见过他人做饭。”

    刘氏笑骂道:“你不会还胡说,讨打!”

    李思钰笑了笑,这个时代饭菜还真无法与后世相比,这个时代没有太大花样,炖牛肉就是顶好饭食,一个好的厨师就是看炖的好不好,仅此而已,没有其他花样。

    炖牛肉、烤羊、馕饼,三样放在李思钰面前,让他很是无奈,吃来吃去还是老三样!

    李思钰一看刘氏这架势就知道是老三样,不由自主开始翻弄起厨房来,还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了好东西,看着篮子里的鸡蛋,李思钰笑了,袖子向上捋了捋。

    刘氏有些奇怪他想做什么,站在一旁也不说话打扰。

    李思钰先是拿出一个萝卜洗了洗,接着就是把萝卜切片剁碎,接着就是一颗白菜同样步入萝卜的命运。李思钰用瓷碗从面袋中瓦出一碗面粉。

    刘氏看着李思钰把面粉变成了薄薄的面饼,看着李思钰把碎萝卜和白菜放在两片薄薄面饼中间……

    “刺啦……”

    热油炸裂之声,蛋香瞬间弥漫在整间屋子里,李思钰看着鸡蛋慢慢焦黄,急忙把菜合子放在上面,小铁铲不断沿着鸡蛋四周铲动,不断翻动渐渐熟了了菜合子……

    “好了!”

    李思钰好久没功夫做这鸡蛋菜合了,刚刚弄熟,急不可耐咬了一口,嘴里呼哧呼哧呼着,不至于太热烫到自己。

    李思钰看到刘氏一脸好奇,随手揪下一块。

    “婶娘尝尝,可比硬巴巴的馕饼好吃多了!”

    刘氏也不觉得李思钰无礼,接过放在嘴里。

    “嗯?真的不错啊!”

    “那是,侄儿就会这一招,当然了……鸡蛋面我也会!”

第366章 节度使之争(上)【感谢朋友默默支持】

    李思钰在临汾与刘氏身边待了两日,接着就是沿着汾水向北,在洪洞、赵城、霍邑三城周围转悠了一圈,这些城池可不敢学刘氏这么大胆,尤其是在赵城养伤的康君立更是不敢大意,不过也没有出城去惹一身骚,所有人只是站在城墙上,默默看着李思钰犹如巡视领地的家狗一般,不时在野外竖起一干辽东大旗,就差在旗杆上撒泡尿了。

    李思钰在晋州转悠了十余日,这才悠哉悠哉返回绛州,在回程经过临汾时,又被刘氏抓住给她做了几个鸡蛋菜合子。

    李思钰在外转悠宣示领地主权,天下却震动了起来。

    先是关中震动,盖寓和徐彦若带着李克用的奏章,满京城一听说李思钰要做河中节度使,立即群情激奋起来,纷纷表达不满,皇帝李晔桌案上放了一大堆上奏反对的奏章。

    李晔自得到奏章后,就吃不下饭了,整整一日不吃不喝,阴沉着脸,好像随时都要打雷劈人一般。

    朝臣跪在雪地上请愿也不理会,至于大朝李晔更是恼怒下不愿进行,一个人关在屋里不吃不喝。

    可是关了一日,最后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不得不开门去找吃的。

    李晔再多么不情愿,最后还是不得不在任命书上盖上玉玺,不得不让盖寓送回去。

    当然了他并不清楚李思钰就没打算自己做什么河中节度使,只不过盖寓他们跑得快,李思钰派出的使臣慢了几步。

    当这封任命书传出去五日,李思钰的奏折才紧赶慢赶送来了,看到桌案上的奏折,李晔差点没气疯了。

    大怒之下把这封奏折撕的粉碎,桌案也踢翻在地,咆哮怒吼声能把屋顶震出个大窟窿。

    屋外战战兢兢的宫女想要远离逃跑,却不得不哆哆嗦嗦站在外面,这些日李晔喜怒无常,已经打杀了两名宫女了。

    五相,除了杜让能现今还在李克用那里,四相都在门外,裴贽原本应该在虞乡的,后来李思钰让人把奏章丢给他后,让他自己看着办。

    拿到这封任命河中节度使的奏章,看到上面的名字,裴贽无论愿不愿意,他都要跑一趟。

    他人之前并不知道李思钰奏章所写什么,不过御书房中不断咆哮声,让几位宰相很快就知道了河中节度使究竟是何人。

    听着里面摔砸咆哮声不断,崔昭玮小声埋怨道:“裴相,你也不劝劝那小子,这种事情岂能如此儿戏,当由朝廷朝议后才是。”

    裴贽皱眉看了一眼御书房,这才轻声道:“崔相这是何意?老夫身在虞乡,行乾居于绛州城,事情又如此紧急,本想着一只眼的奏折会拖几日,这才急匆匆赶来,谁知会陛下会这么快下了诏书。”

    刘崇望叹气一声,说道:“现今又该如何是好?”

    徐彦若摇头苦涩道:“诏书已经发出了五日,估计是赶不上了……”

    崔昭玮有些恼怒道:“难道河中节度使就让给了那混蛋?”

    裴贽皱眉不悦道:“崔相是不是过了?行乾再如何,也为朝廷夺回了河中之地……”

    崔昭玮怒道:“夺回?河中节度使还不是落在他头上?司马昭之心罢了!”

    裴贽有些怒了,冷脸怒道:“以崔相之意,河中节度使应该由一只眼,或是朱温来任才最佳了?”

    “你……”

    “哼!别忘了,行乾奏折上可未推荐他自己任河中节度使!”

    崔昭玮怒道:“是!裴相说的是,推荐之人是你裴家之人!”

    裴贽冷笑道:“是不是换做你崔家之人,你崔相就鼓掌相赞了?”

    “你……”

    “哼!”

    裴贽冷着脸不去再理会。

    刘崇望看了一眼徐彦若,开口说道:“河中节度使,如此大员……裴相是不是应该再议议?”

    徐彦若接口道:“这事不急,关键是陛下发出的诏书该如何解决?若是辽东小子接受了陛下所命,那该如何是好?”

    听了徐彦若话语,其余三相都沉默了下来,这事还真麻烦了,一旦李思钰领命了,朝廷自己算是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一想到此前困境,崔昭玮不由埋怨嘟囔了起来。

    “早就说要商议商议……”

    几人在门外争吵,屋内的李晔岂能听不到一点声音,就在崔昭玮小声埋怨时,房门突然打开,露出里面一地碎片。

    李晔冷着脸,也不说话,开门后就坐在龙椅上。

    裴贽看了一眼龙椅,心想着还好这椅子够结实,要不然也得与地上碎片一样倒霉。

    四相进了房内,齐齐弯身行了一礼,可屋内绣墩早已被李晔踢倒滚在角落里,他们也不好自己去找地方坐,只好站在那里。

    “都说说,现今该如何处置?”

    四相相互看了看,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诏书都发出去五日了,现在是没法赶上追回了,总不能再发一个诏书罢了之前的诏书,若是这么干,估计很快他李晔就会成了天下的笑柄,这也是李晔为何恼怒的原因。

    李晔看向裴贽很是愤怒,开口说道:“裴相,你说该如何?”

    裴贽听到李晔此话,心中很是失望,不由挺身看向李晔,声音不含任何情绪。

    “陛下,臣也没好法子,只能静等,等李行乾决定是否最终担任河中节度使。”

    崔昭玮不由出声道:“那李悍虎又不是傻子,如此好事岂能放手!”

    裴贽心下更怒,回头看向崔昭玮。

    “既然崔相有好法子,还是崔相来处置好了。”

    “你……”

    “哼!”

    裴贽冷哼一声,不再去看崔昭玮,而是拱手说道:“李行乾给陛下上昭,就说明他李行乾并无想要担任河中节度使一职,虽陛下下了诏书,想来李行乾会再次上书委拒,倒时陛下再下昭即可。”

    裴贽的话语,李晔也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他更倾向于李思钰会顺势下坡,就任河中节度使。

    李晔犹豫了一下,最后他也没法了,只能无奈点头。

    “陛下,李悍虎若是不愿就任河中节度使,又该何人担任河中节度使?”刘崇望突然开口。

    裴贽瞳孔一缩,嘴唇微张,最后只是拱手退到一旁。

    李晔看了看退到一侧的裴贽,皱眉轻咳了一声。

    “咳,河中之地尤为之重……此事……此事还需另议一番。”

    “裴相以为如何?”

    裴贽看向李晔,只见李晔却偏头不去看他,心下不由生出些怒气来。

    裴贽上前一步,拱手说道:“自当由陛下处置。”

    李晔这才露出笑意,说道:“裴爱卿果然忠心爱国!”

    李晔起身笑道:“既然诸位一致赞同,那就如此吧!”

    李晔摆了摆手,四相齐齐躬身退去。

    李晔急匆匆结束,四相纷纷退走,裴贽也不理会其余三相,冷着脸大步走出宫门,三相相互看了看,徐彦若大步追上裴贽。

    “敬臣且慢行!”

    裴贽顿了一下,冷着脸回头看了一眼徐彦若,继续向前大步走。

    “敬臣……敬臣,你慢点……”

    徐彦若急赶几步,这才追上裴贽脚步,上前一把拉住裴贽衣袖,这让裴贽很不满,不过也停了下来。

    徐彦若开口道:“敬臣可还为文达之事恼怒?”

    裴贽冷脸不言语。

    “敬臣,文达在那小子身边日久,虽现今尚未看出那小子有何不妥,身边终究还需文达在身边引导,若文达担任了河中节度使,谁人可担此重任?”

    裴贽点了点头,还是不言语。

    徐彦若看到裴贽这般模样,叹气道:“河中之地绝不能再交给那小子,欲望会随着实力的增长而不可控,一旦那小子在河中久了,很难说会不会心生异志,既然那小子不想担任河中节度使,让文达在身边好好辅佐,岂不是一段佳话?”

    裴贽只是点头不言语。

    徐彦若有些无奈了,苦笑道:“敬臣,你我都是朝廷大员,理当为朝廷分忧,何必如此生出生分来啊!”

    裴贽拱了拱手,说道:“为朝廷分忧解难,我裴家自不会落人于后,老夫还有些琐事,先走一步!”

    裴贽大步走向自家马车,还是那个老马夫,徐彦若看着裴贽急匆匆钻进马车,心下叹息不止,就在此时刘崇望和崔昭玮来到身前。

    刘崇望看向离开的裴贽,低声说道:“敬臣如何说?”

    徐彦若沉默片刻,这才叹息一声。

    “唉……难啊!”

    崔昭玮有些恼怒道:“如此利国利民之事,敬臣也太不顾大局了吧!”

    徐彦若意味不明看了一眼崔昭玮,嘴里轻声道:“此事我等的确做的不甚地道了……”

    “徐相此话不妥,我等难道就不是为朝廷着想?河中节度使如此重大之事,文达久在那小子身边,时日一久,难保河中之地还是那小子名下之土,于朝廷又有何益?”崔昭玮说道。

    刘崇望点了点头,赞同道:“黄河九曲,唯富一套,河中五州、同州、华州,可能还要加上陕州,这就是八州之地,这八州居于一人之手是很危险的。”

    徐彦若点了点头,眉头却高高皱起,嘴里满是苦涩。

    这种情况他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想阻止,可如何阻止?他与杜让能前往河中之地,还不是为了此事,只不过最后发生之事与他们料想的不同罢了。

    三相对这种事情也不好下手,他们没有最后敲板的权利,也只能用手段去说服裴贽,只不过眼前效果并不是很好。

    三人又低声商议了一番,这才各自离开。

第367章 节度使之争(中)【第二章奉上】

    裴贽坐在马车里沉思,想要静下心来好好梳理一遍,最后却无奈放弃了。

    马车轱辘辘转,沿着朱雀大街前行,裴贽掀开厚实的布帘,透过狭小窗口看向街道,看了几眼,无奈放下窗帘叹气起来。

    若是盛唐之时,作为长安的朱雀大街早就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了,可此时入目的却是混着泥水的雪地。他从潼关前来时,潼关街面上早已没了积雪,干干净净,甚至街面上叫卖声鼎沸,哪里像长安这般冷冷清清。

    之前在返回长安时,他还暗自好笑李思钰不学无术,竟然把一座军事重镇当做菜市场来经营,可看到当下的长安,他突然发现自己才是那个“不学无术”之人。

    心中杂乱纷呈,一会想到朝廷,一会又转向河中,最后来到了潼关……

    马车内很静,人心却很乱,直到马车停了下来,他都未有任何发觉。

    “老爷,到家了。”

    老仆的话语让裴贽惊醒了过来,暗自苦笑一声,这才掀帘。

    裴贽抬头正要看看天上的青蓝,却意外发现门外站着一名妇人和一个孩子。

    裴贽不认识这妇人,不过看着样貌却甚美,装扮也不似一般妇人。

    裴贽在老仆和前来帮忙的仆从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见到他下了马车,那妇人这才走了过来。

    一名仆从想要驱赶妇人,被裴贽拍了一巴掌,这才让妇人来到身前。

    “小妇人见过裴相!”

    裴贽点头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找老夫可有要事?”

    妇人道:“家父是奉礼郎,不知家父现今可好?”

    裴贽这才认真看着一脸担忧的妇人道:“原来是孙大人家眷,孙大人此时还在虞乡,并无大碍,不几日就该返回京师了。”

    看到妇人优色不减,裴贽不由说道:“夫人可有难处?”

    妇人低声说道:“小妇叫英儿。”

    裴贽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老夫与孙大人同殿为臣,也算你的长辈,不知可是家中出了事?”

    妇人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说,眼泪却流了下来。

    裴贽看到这幕,叹了口气,说道:“外面不是说话之地,不如随老夫入府再谈,如何?”

    妇人急忙行礼道:“谢过伯父!”

    裴贽点了点头,率先入府,妇人跟在身后,裴贽刚迈进大门,就见到小孙子裴坚急匆匆跑来。

    “爷爷,太爷爷来了,正着急等着爷爷呢。”

    “嗯?”

    裴贽顿了一下,皱眉问道:“可还有其他人?”

    裴坚急忙说道:“只有七太爷和十太爷,好像挺急的。”

    裴贽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向跟在身后妇人说道:“小英,你之事可急?”

    妇人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不是很急,伯父可先忙。”

    裴贽向裴坚招手道:“子固,你先安置一下你小英姑姑母子。”

    裴坚急忙点头道:“爷爷放心吧!”

    裴贽正要转身离去,裴坚突然拉住裴坚衣襟,脸上带着喜色。

    “爷爷,听太爷爷说……说二爷爷就要做河中节度使了,是不是真的?”

    裴贽听到这话,瞳孔猛然一缩,这事情他并未向他人说起,怎么刚刚从宫里回来,竟然连自家人都知道了这事情?

    裴贽看向一脸期盼的裴坚,沉默了一下,这才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辽东军举荐你二爷爷任河中节度使,不过朝廷上尚还有一些质疑之声,最终还未定下。”

    裴坚听到这话,顿时恼怒起来,恨恨说道:“哼!肯定是崔、刘两家又在坏咱家好事!”

    看到裴坚这般模样,裴贽忍不住笑道:“行了,这些事还没你什么事情,近日不要外出惹祸。”

    裴贽揉了揉孙子的脑袋,这才向前厅走去,而此时,前厅两个老头正坐卧难安呢。

    裴庆来回走动,都快把裴素绕晕了,裴素忍不住说道:“七哥,你能不能别转了,小弟头都晕了。”

    裴庆恶狠狠看了裴素一眼,这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拍打着桌面怒道:“敬臣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多久了!”

    裴素苦笑道:“七哥,你的性子怎么还这么急躁,敬臣素来沉稳,此事必然牵连甚广,估计咱家一旦得了河中节度使一职,他家还不……”

    “老子不管!这次谁敢跟咱们裴家打擂台,老夫都奉陪到底!”

    裴庆一想到上次吃了个大亏,这次比上次更加至关重要,河中五州之地,这可不是一个无兵无权的垃圾节度使,而是实打实的一方藩镇,而且还有巨大财富的一个藩镇,如此巨大利益,无论谁想插手,裴庆都会拼命。

    裴素虽劝说,他也知道河中节度使代表了什么,甚至远远超过横海节度使。

    横海节度使远离关中,河中节度使就在关中边上,背靠着辽东军,随着辽东军做大,将来势必会争夺关中之地,将来他们裴家……

    裴素都不敢想象他们裴家将来会多么强盛。

    就在裴庆又要急躁起来来回走动,裴贽推门走了进来,这让急躁的裴庆一下子变得极为严肃了起来,安安稳稳坐在那里。

    裴贽来到裴庆、裴素身前行了个大礼。

    “侄儿见过七叔、十叔!”

    裴庆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坐吧!”

    裴贽这才坐在一旁,看到裴贽坐下后,裴庆这才开口问道:“听说……这次你回来带来了一封李悍虎的奏折,可有此事?”

    裴贽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贽轻声说道:“李行乾应晋王之邀,过河击败了朱温,之后朱温与晋王联手,李行乾调动了所有兵马,之后北上击败了河中军,占了绛州城,再之后朱温独自撤回河南,晋王不得不向朝廷上奏折,请奏李行乾担任河中节度使。”

    裴庆看了一眼裴素,裴素点头说道:“这些事情大多我等已了解,辽东军占了绛州城,若是强攻绛州城,无论宣武军愿意不愿意,他们都要独自离开,一者辽东军兵力雄厚,又居于城内,此时天寒地冻,很难短时间于城外击败辽东军,物资困顿的两军,最后也只能各自离去,绛州于晋州相连,河东军尚可轻易退去,但是宣武军必然难以轻松退走,必然会被辽东军尾随追杀;二者,两军并不同心,宣武军受损过多,担忧晋军把他们当做替死鬼也是有的。”

    “宣武军退走,老夫不意外,晋军独自又无法安然返回太原,向朝廷上奏李行乾为河中节度使,用以与辽东军和解此事,老夫对此毫不意外,可是为何宫中传出消息,说文达要任这河中节度使?”

    裴贽静静沉默了起来,两老头此时也不急了,喝着茶水静静等待裴贽答话。

    裴贽突然起身来,走到房门口顿了一下,这才打开房门,向外面老仆吩咐道:“不许他人靠近这里。”

    老仆只是躬了躬身。

    裴贽这才关上房门,裴庆和裴素看着裴贽如此,顿时直起身子,面色严肃了起来。

    裴贽回到座位坐下,静静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小侄前往潼关时路遇了杨复恭,与他谈了一下。”

    “杨复恭的意思是他不会留在京师,而是驻军霸上。”

    裴庆皱眉道:“驻军霸上?神策军当如何?”

    “神策军会被清理,各都头会清理出去,完全置于朝廷名下。”

    裴家两老头顿时大惊,面色更加严肃起来。

    裴素正色道:“完全由朝廷执掌神策军?”

    裴贽点头道:“是!”

    “叔父或许知道,小侄曾偷偷潜回长安,就是为了向陛下告知此事。”

    裴庆皱眉道:“从未听谁说起过此事。”

    裴素看向裴庆,不解道:“这不对啊!按理说,此事应在杜相和徐相去河中之前,可两相在河中行事却有些怪异。”

    裴庆听到裴素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妥起来,皱眉道:“杨复恭既然与敬臣说起此事,之后又被李悍虎一张纸令调往河中参战,这明显就表明了他们不愿与朝廷为敌,既然如此,为何又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担心激怒那小子?”

    裴贽摇了摇头,他也有些不解,从他与李思钰相处这些日子,他能感受到那小子对朝廷是不满的,也不放心朝廷,主要原因就是朝廷给他的印象很差,若是一再如此,难免会造成将来不可控的局面。

    他一时间也有些想不通这些。

    裴贽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李存瑁去了潼关,在潼关时与行乾达成了一个约定,就是河中五州,再加上陕州,一共六州,辽东军得三州,晋军得两州,宣武军则占一州。”

    “之后与行乾交谈中,行乾欲让文达为这三州总督,至于小侄……行乾的意思是支持小侄任神策军大将军……”

    “什么?”

    裴庆、裴素猛然惊起,一脸不可置信看向裴贽。

    裴贽苦笑道:“行乾担心神策军落入他人之手,会让他人在辽东军平定关中之时扯后腿,故此才有此言。”

    裴庆心中狂跳不已,缓缓坐下,连连深呼吸也难以压住狂跳的心脏,抬手抓起茶壶,“咕咚咕咚”一口气饮尽茶水,这才好了些许。

    由不得两老头心跳如狂,按照裴贽说法,他们能够想象到将来裴家会是如何一种光景,随着执掌神策军,将来关中若再平定,那么他们裴家……

    两老头重重点了点头,就是裴贽不再多言,他们也能猜测之后之事,既然之前就打算让文达担任三州总督,总督什么的他们没听说过,但是从字面上也能了解究竟是什么。

    总督不总督,这个名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行乾明显就想让文达执掌三州之地,之后发生了意外,竟然得到了整个河中五州,也就有了再次提升,成了河中节度使一事来。

    裴家老祖活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只要给了一个开端,他们也能推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只不过今日给他们透漏出来的信息太过震撼,这才明白裴贽为何如此郑重。

    “敬臣,你不必再多言,该如何就如何,我裴家就算拼尽所有……哼!想占我裴家便宜,他们想也别想!”

第368章 节度使之争(下)【第三章,五一玩的开心些】

    长安城南北中轴线,最北是宫城,在宫城东面是“十六王宅”,这里是圈养皇家子孙的地方,虽也是繁华之所,可这一带却非豪门世族聚集之所。

    真正的豪门世族,并不希望与那些圈禁的皇族有太多牵连,所以他们要么居于皇城西面,要么就是朱雀大街两侧。

    公卿之下官吏便喜欢居住在朱雀街东侧,真正朝廷重臣要避免与十六王宅内的龙子龙孙有牵连,低级官吏不存在这种担忧。

    天下财货通过潼关,经渭水入长安,所以东市大多是中原汇聚过来的粮食、布匹、丝绸和各种珍玩等货物;同时大唐又是一个很开放的国家,西域贩卖过来的货物大多汇聚于西市,诸如牛羊马匹和西域玉器香料货物。

    东市与西市在不断交汇过程中,看起来有些一样,根子上是有不同的。

    从东面经渭水上岸的货物,量大,种类多,便宜!

    从西域一路东来,不知道要经历过多少危险和城池盘剥,这些货物价格要数倍于东市本土货物,这种货物只能是世家豪门才能吞得下,小门小户不怎么喜欢去西市,就算去西市也是游逛,而非真正购买。

    京城居,大不易!

    低级官吏和文人士子也不是个个都有钱,大多还是囊中羞涩,所以文人士子就慢慢聚集在朱雀街以东居住。

    王行实就是居住在朱雀街以东的宣阳坊内,是原杨国忠的府宅。

    杨国忠当年盛极一时,府宅极其开阔,可屯兵千人,这也是为何王行实会选择在此地为宅地,至于原主人,随意丢出去就是了。

    王行实自从进入京城后,那可是要雨就是雨,要风就是风,极为得意,可是从李思钰夺了他的二哥王行约的同州后,情况慢慢变得不大一样了。

    王行约第二次被俘后,李思钰又与他做了一笔买卖,当时王行约也没在意,尽管面上显得极为欢喜,心下却真没当回事,一心想要逃离李思钰的魔掌。

    可当他回到长安后,竟然惊讶的发现宣武军竟然逃了,李克用也向朝廷上了奏折,推荐李思钰担任河中节度使。

    王行约之前担心三弟王行实不屑他用一袋水卖掉同州,更害怕他会笑话李思钰欲把河右之地卖给他,毕竟这就像是天方夜谭一般的不真实。

    当李思钰逼迫李克用不得不上奏朝廷,以求得辽东军让开返乡之路,王行约就想到了还有这么一个买卖约定。

    王行约一脸几日也没睡好觉,他是不甘心,身处乱世,他很清楚自己权利地位来源何处,没了地盘和兵马,别说他人不把他当一回事,就是自家人也会瞧不起。

    今日天还尚未黑下来,李顺节和右军都头李继鹏来了。

    寄人篱下滋味不好受,坐在人下滋味更不好受,没了兵马地盘的王行约只能坐在末位角落,独自一人饮闷酒。

    李继鹏看了一眼独自饮闷酒的王行约,又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王行实,叹气道:“之前只是听说李悍虎如何如何勇猛,以为王世兄只是大意丢了同州,没想到啊……竟然连朱温和晋王都也是这般!”

    李顺节更加担忧道:“那李悍虎就他娘地是个异类!”

    李顺节拍桌子怒道:“各位兄弟评评啊!这河中五州,而且还有两县盐池,这么流油之地,也不知道他娘地李悍虎是咋想的,要把这么肥的地方送人,不要了!”

    “你们说说,这他娘地算是人干的事吗?”

    王行实大惊,忙看向李顺节,惊问道:“李兄弟是不是说错了,不是晋王上奏要李悍虎就任河中节度使吗?”

    李顺节连连喝了好几杯,这才把酒盏砸在桌案小几上,红着眼睛,一脸恼怒模样。

    “屁!”

    “皇帝这圣旨还未刚出长安,裴贽这老混蛋就带着李悍虎的奏折来了!说是要把河中五州送给裴家!”

    王行约在听到李顺节大骂时,他只是醉醺醺愣了一下,随即突然反应了过来,使劲摇了摇头,想要惊醒些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酒也不喝了,一脸渴望看向李顺节。

    李继鹏同样心中大惊,不过他要稍微比他人沉稳些,突然皱眉问道:“李三,你这消息可靠不?”

    李顺节听了这话,差点没膈应死,咬着牙说道:“可靠?这是从枢密使宋公公那里得知的,你说可靠不可靠?”

    “娘地,老子比你们所有人都希望这是假的!”

    李继鹏点了点头,担忧道:“这可麻烦了,姓李的若是留在河中,有晋王和朱温夹着,李悍虎尚还一时动不了,可若是把河中五州送与他人,李悍虎必然回到华州,那么……”

    李顺节恼怒骂道:“他娘地,那李老虎不去河中,自然是想在关中,找咱们兄弟麻烦!”

    “砰——”

    “艹,姓李的不仁,咱们就能不义!老子这就联系大哥,李兄弟,你是不是也该联系一下陇西郡王?”王行实拍桌子大怒。

    李继鹏眉头却皱了起来,犹豫道:“如今天寒地冻,辽东军此时气势正盛,不妥啊……”

    李顺节一摔酒盏,怒道:“这贼老天,就他娘地想拖死咱们!”

    王行约看着三人暴怒,突然说道:“兴许与诸位兄弟说的不一样也不一定。”

    “哦?王老二,你有什么法子?”李顺节急忙问道。

    王行约心下暗怒,若是同州未丢,这李顺节绝不会直接呼喊他李老二,暗怒归暗怒,却开口道:“辽东军不过是想戍守长安,李悍虎既然把河中送与他人,又素来贪好美财,或许可用财货美人送与李悍虎……”

    “李老二!你……你……”

    王行约话语尚未说完,却被暴怒的李顺节指着鼻子大骂:“李老二!你他娘地是不是被李悍虎吓傻了?”

    “还他娘地戍守长安?骗鬼呢?”

    王行实摇头苦笑,说道:“二哥,你这也……”

    李继鹏失望道:“李二哥,李老虎夺了二哥的同州,又占了华州,这还罢了,竟然还给人分地种地,现在更是准备开科选吏,这可不是仅仅想要戍守长安这么简单。”

    李顺节和王行实纷纷点头,王行约看到他们这样子,登时急了,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为何李悍虎还要把河右之地卖与老子?”

    “什么?”

    三人大惊,全看向王行约。王行实皱眉道:“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王行约犹豫了一下,最后牙齿一咬,说道:“罢了罢了,反正都是丢人之事,今日就全说好了。”

    于是王行约把韩建邀请他入河中抢夺盐池开始,一直到与李思钰达成河右买卖的事情,所有事情都抖漏个清清楚楚,当然了,他把“用一袋水换同州”之事一笔带过,就算带过还解释是李思钰强逼的。

    三人听着王行约娓娓道来,全都像是听天书一般,全傻傻愣愣看着王行约,好像王行约是个奇怪的猴子一般。

    王行约说完后,叹气道:“虽李悍虎讨要的钱粮是多了些,可是河右之地素来钱粮丰盛之地,三两年就可缓过来……”

    “二哥……你不会病了吧?”王行实痴痴看向王行约。

    李继鹏叹气道:“李二哥被李悍虎给骗了!二哥,你想啊,河右紧靠了汴州,先不说李悍虎能不能抢了河右,就是抢到手了又如何?还不是天天被朱温盯着?二哥,你若得了河右,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行约兴奋的表情一顿,他现在脑中全是幻想着李思钰会不会把河右卖给他,忘了想今后的日子,一想到自己一旦得了河右,夹在辽东军与宣武军中间,这……这还咋过日子?

    王行约突然把手里酒壶狠狠摔在地上,指着东面大骂。

    “李悍虎——”

    “噗……”

    一口鲜血喷出。

    王行实大惊,急忙起身跑到王行约身边,搀扶着一脸惨白的王行约,脸上露出悲戚来。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啊?”

    李顺节与李继鹏相视一眼,深深叹息一声。

    “唉……”

    打,他们打不过,仅凭他们一万兵马,前去招惹辽东军,那就是在找死。

    自己打不过,那就只能找外援,只能求助邠宁节度使王行瑜和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以及秦州节度使李茂庄三人,可这不是一时间就能求助得了的,最迟也要开春后。

    几人全都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了。

    李顺节一拍桌子,怒道:“不行,咱们必须让那姓李的混蛋去做河中节度使,咱们联系些人手,向皇帝上奏!请立那姓李的做河中节度使!”

    李继鹏一愣,想了想,这倒是个好法子,说道:“朝廷自不愿李悍虎就任河中节度使,咱们请立李悍虎就任河中节度使……嗯,不失一个良策!”

    王行实想了想,点头道:“不错,先让他们打口水战……哦对了,咱们是不是不要出面,同时可送些钱粮和女人过去?”

    李顺节听了此话,正要大怒,李继鹏却先一步开口道:“好法子!咱们先交好李悍虎,要是……要是能让李悍虎前来长安就更好了!”

    李顺节愣了片刻,终于想到了什么,忙点头,脸色阴沉道:“他李悍虎就算长了十个脑袋,他也没法子打得过百人围杀!”

    众人纷纷点头。

第369章 江湖大哥

    李思钰在河中之地所做之事,对关中震动颇大,所有人都在商议着该如何应对河中变故,朝堂上争执的极为激烈,大朝上,先是御史台率先发难,认为李思钰担任河中节度使,此事绝不可行,接着就说辽东一系人员皆不可。

    最后御史台突然转变话锋,认为辽东军中,不属于辽东系的裴仲德可担此众人,一者裴仲德身为黄门侍郎,是朝廷之人,二者裴仲德与辽东军素来关系和善,不会让辽东军不满。

    吏部侍郎孟菘坚决反对,认为河中节度使应该由朝廷选派贤良之臣,随着孟菘打了个开头,紧接着整个吏部、礼部就跟炸了锅一般,纷纷出列支持。

    这还没算完,工部侍郎钱益阳竟然站出来大声支持李思钰就任河中节度使,与其他人一般无二,呼啦啦一大群五六品官吏站出来高声支持。

    皇帝李晔可就傻眼了,看着成了菜市场的大朝,气得脸都青了,想要罢朝不干了,最后还是不得不强忍着,而且还得表现出这个说的好,那个说的对。

    大朝吵了整整一日,从早上天还未亮,一直吵到日头偏西,中午倒是停了一会补充能量,接着就是满血恢复,继续开战。

    还好这一幕没有被李思钰见到,不然一定会拿个小板凳,手里啃着辣条在一旁为他们鼓掌叫劲。

    整整一日争吵,最后也未有一个最终结果。

    随着“退朝”声,帽歪发散的朝臣们纷纷离开大殿,李晔像是一下子被抽掉了筋骨一般,整个人瘫软在龙椅上。

    “唉……”

    李晔重重叹息一声。

    小黄门杨守雄看了一眼李晔,轻声说道:“陛下,是不是准备用膳了?”

    李晔还未从太极殿下朝,哪里会用膳,杨守雄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让李晔好退朝回去。

    李晔看了一眼身侧躬身谦卑模样的杨守雄,幽幽说道:“杨守雄,今日感觉如何?你那义兄可是狠狠将了朕一军。”

    杨守雄是杨复恭的众多义子之一,本来是枢密院一小宦官,后来杨复恭倒了,枢密院换了人,杨守雄就被赶去了喂猪种菜,也不知道李晔是如何想的,又把杨守雄调到身边,成了常侍小宦官。

    杨守雄听到李晔这么说,额头顿时大汗淋漓,“砰”的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陛下饶命啊!奴婢……奴婢……”

    李晔嘴角不由翘起,弯腰拉起杨守雄,笑道:“朕就是这么一说,李悍虎是李悍虎,杨复恭是杨复恭,你也是你,这些朕分的很清楚!”

    “唉……头疼啊!”

    李晔扶额叹息道:“守雄,你说这些人究竟是如何想的?”

    杨守雄忐忑不安道:“奴婢,奴婢不知……”

    李晔摇了摇头,叹气道:“御史台是裴家之人,钱益阳自然是王家之人,呵呵……还真是热闹。”

    李晔起身说道:“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无用。”

    李晔走在前面,杨守雄急忙跟在后面,还有四个中年宦官冷漠不言语跟在后面。李晔走在前面,好像很随意问道:“枢密院可有什么说法?”

    杨守雄身子弓的更低了些,一边迈着小碎步,速度很快,一边说道:“奴婢不知,只是奴婢昨日见到了李都头。”

    李晔只是笑了笑。

    李晔不再言语,杨守雄紧紧跟在后面。他对太极宫很熟悉,就算他一直低着头跟在后面,他也能判断出这是向两仪殿的方向。

    两仪殿是在禁内,李晔的寝宫就在不远处的别院,反正整个禁宫都是他自己的,别院也不少,想睡哪里都没问题,只不过杨守雄知道,李晔若去两仪殿的别院,那一定是要见什么人。

    果然,杨守雄见到了一个很意外之人。

    “陛下!”

    “敬臣不必多礼,坐吧。”

    裴贽向李晔行了一礼,这才做到一旁的绣墩上。

    李晔坐下后,宫女为两人送上茶水,李晔抚袖饮了一口,这才叹气一声。

    “没想到今日会如此混乱,头疼啊!”

    裴贽只是低头饮茶,并不接话,看到裴贽这般模样,反而只是笑了笑。

    “敬臣,你裴家可否退一步?”

    裴贽放下茶盏,抬头看向有些期待的李晔,心下叹息一声,开口道:“陛下,这与裴家退不退没关系!再说……裴家也不会退,更不想退!”

    李晔表情一顿,脸色逐渐变成了青色,裴贽好像没看到一般,只是说道:“河中节度使,不是晋王能够决定的,不是今日那些大臣可以决定的,就是陛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语,这也不是陛下可以决定的!”

    “我裴家可以选择不去碰触河中节度使,但是河中节度使会落入谁人之手?”

    李晔顿时沉默起来,整个两仪殿都寂静了下来,杨守雄更加不敢大声喘气,就在他要窒息之时,李晔才深深叹息一声。

    “敬臣,可否让文达推荐一个贤良朝臣给那人?”

    裴贽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李悍虎对朝廷之人印象很差,很难得到他的信任。”

    “……陛下,当下最好不要犹豫,犹豫的时间越久,那小子越会对朝廷不满,对朝廷越不利。”裴贽最终还是说了这么一句来。

    李晔满嘴苦涩,叹气一声,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心中那丝恐惧一直折磨着他,让他整宿整宿无法安睡。

    “没一点法子吗?”李晔不甘看向裴贽。

    裴贽只是摇了摇头,起身深深躬了一礼,默默退去。

    李晔呆坐在龙椅上,杨守雄弓着身子站在一旁,两人犹如雕塑一般……

    第二日,太极殿接着上演“龙虎斗”,只不过,今日突然有了改变。

    工部侍郎钱益阳昂首挺胸,大声道:“无论河中节度使归属何人,营州平卢节度使李思钰都有大功,理当入朝觐见我皇!”

    说着钱益阳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臣恳请陛下宣召营州平卢节度使入朝觐见!”

    钱益阳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鸦雀无声,但在下一刻,如同死水一般的大殿,顿时沸腾了起来。

    崔昭玮出列跪在地上,大声道:“臣,附议!”

    徐彦若与刘崇望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一直都未参与“龙虎斗”,一直闭眼不语,此时却同时出列,跪在地上。

    “臣,附议!”

    三相如同打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左右中尉刘景瑄、西门君遂、枢密使宋道弼、景务修四位权重宦官同时出列,他们同样不再站在岸上,同时跪在地上。

    “臣,附议!”

    紧接着就是神策军各军都头,以及各院各部官吏,呼啦啦一大堆全跪在地上,只有裴贽和与裴家有关系官吏呆站在一旁。

    李晔看向裴贽,瞳孔深邃。

    裴贽抬头看向李晔,又看向跪在地上的文武重臣。

    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鹤立鸡群”的裴贽。

    裴贽沉默了一刻钟,这才默默跪在徐彦若身旁,其余人跟着默默跪在地上。

    李晔胸中“砰砰”狂跳,他知道这些跪在地上的文武大臣是何意,更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李晔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直起身子,好像是从胸口传出一声闷雷。

    “准!”

    太极殿嗡嗡响动,接着就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陛下圣明!”

    一声闷雷炸响在整座太极殿……

    ……

    一骑从盖寓眼前奔驰而过,溅起的泥水泼洒在盖寓脸上一点,却丝毫未能打断盖寓露出的笑容。

    看着远去就要消失的背影,看着那骑士背上的旗子,盖寓脸上笑容愈发浓了。

    “李悍虎……呵呵……好自为之吧……”

    盖寓喃喃低语,几乎让跟在身后的宦官杨守雄产生了错觉。

    杨守雄低声说道:“大人,是不是该去见陛下了?”

    盖寓微笑点头。

    “谢公公了。”

    杨守雄有些不明白,看向盖寓,眼中尽是满满的疑惑不解。

    “呵呵……”

    盖寓只是摇头,微笑不语。

    两人行走在寂静的宫道上……

    李思钰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他现在倒是有些挠头了。

    看着眼前的赵驷,李思钰又看了看手里李存孝的恭喜信,心下叹息一声,嘴里骂道:“李飞虎他娘地就不能别掺和老子的事情,现在好了,这混蛋竟然向老子讨要朱友裕起来。”

    杨复恭从李思钰手里抽出李存孝的信件,看了几眼就扔到一旁,笑道:“呵呵,行乾,你准备如何?”

    李思钰轻轻用马鞭敲打手心,想了一下,叹气道:“李飞虎的面子也不能不给……这样吧……”

    李思钰指了指赵驷,轻咳两声。

    “咳咳!那个……赵司马,回去跟李飞虎说,老子看在他的面子,可以让朱温赎回他儿子和手下大将,本想着这条大鱼是准备换他的河右之地的,既然李飞虎开口了,老子也不能不给他个面子。”

    “但是——”

    “老子也不能吃亏!”

    李思钰恨恨说道:“老子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天下知名的大人物!可不能让李飞虎一句话,老子就乖乖交人!要不然老子在江湖上还有个屁面子!江湖人还不得笑话死老子!”

    “所以呢……”

    李思钰昂着头,鼻孔朝天,一副很欠揍模样。

    “所以呢……咱得按照贵族的规矩来!”

    “朱友裕,朱温最得意的儿子,也是下一代宣武军的继承人,所以呢……价格要高些!”

第370章 明火执仗的讹诈

    李存孝的行军司马赵驷,看着李思钰鼻孔朝天模样,心下有些好笑,听着“江湖人”又有些好气,可当他听到李思钰话语、语气,好像要狠狠宰一顿朱温,心下又产生了一丝忐忑来。

    “朱友裕……嗯……”

    李思钰伸出一根手指,觉得有些不妥,又伸出两根,可最终还是觉得吃了亏,又变成了三根手指。

    “三万!三万斛麦子!”

    “刘知俊、刘寻二万五千斛!”

    “谢彦章、牛存节、孙佑……每人两万斛!营帅一人两千斛,旅帅五百,至于其余的也不值钱,一人两百斛好了!”

    李思钰一边掰手指,一边大声说道,那气势绝对牛气冲天!

    精神萎靡的朱友裕、刘知俊、谢彦章、牛存节等等一大堆精神萎靡不振的俘虏们,挣扎着想要起来大吼,要不是这些人被死死捆住了手脚和嘴巴,又被辽东军卒死死按住,估计都能把李思钰活活咬死。

    前来与李思钰洽谈赎回俘虏的蒋玄晖和庞师古,差点没被李思钰气死,正要指着李思钰鼻子大骂,李思钰脸色一变,冷冷看着他们,冷哼一声。

    “哼!在老子的地盘,你们若敢说一个字,老子就把你们剥成小白猪挂在旗杆上,然后再卖给贼头朱温!”

    赵驷浑身一抖,急忙陪笑道:“李帅说的是,说的是。”

    赵驷一边向李思钰献媚,一边回头使劲示意蒋玄晖和庞师古,让他们不要激怒李思钰,蒋玄晖算是怕了李思钰,每次都栽在他手里,这让蒋玄晖每每碰上他,心中都是没几分底气,相比较而言,庞师古就要好的多,不过庞师古也知道,此时惹怒李思钰并非是好事情。

    “哼!”

    李思钰冷哼一声,说道:“别以为老子是在诈唬你们,老子是真的很想出兵河南!”

    “李存瑁前几日来找老子,老子连面都没给他见!若不是看在刘婶娘面子上,老子连晋王父子都抓了卖钱!”

    李思钰蹲下,用手指戳了戳朱友裕额头,笑骂道:“你老爹临阵逃脱,让晋王不得不低头跟老子赔罪,还丢了老大的河中利益。”

    “朱大公子,你说说,若是老子现在领兵数万,联合徐州时溥、淄青的朱家兄弟,以老子的信誉担保,我三家能不能分了你朱家?”

    “你朱家谁会前去救援?是刚刚被你那贼头老爹坑的半死的晋王,还是河北各镇诸侯?”

    “朱大公子,你说说,你朱家用十万斛粮食,换取老子的谅解,这笔买卖是值呢,还是不值?”

    李思钰蹲在地上,戳了又戳,点了又点,朱友裕开始时狰狞恐怖的面孔,像是随时炸裂开来一般,可李思钰越是胡闹的言语,朱友裕脸色越是惨白,最后动也不动,犹如死人一般。

    蒋玄晖额头冷汗直冒,庞师古想要辩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去辩驳。

    宣武军在河北时,就被辽东军按着狠揍了两顿,现在又是先与晋军交手,又被李思钰击败,连连损失兵马,宣武军精锐军卒一再受损,虽然汴州又搜刮了三万青壮,可这些都是新卒,此时单独面对辽东军都有些吃力,更何况李思钰扬言,要联合南面徐州时溥、东面山东朱家兄弟,若三家从西、南、东三面合击河南,河南可就全完了!

    庞师古不知道李思钰是不是胡言乱语,但他知道,若眼前之人真若这么干,另外两家绝对会响应!

    李思钰站起身子,下巴向蒋玄晖一挑。

    “老子这么一分析,觉得自己老吃亏了,十万斛粮食是你们向老子赔罪的,其余俘虏价格暂时不变,给你们半月考虑时间,半月一过,老子就涨价,一个月内不把粮食送过来……”

    “哼!一个月不送来,以后就不要送了,因为没必要!”

    李思钰伸出手指,指着原宣武军降将刘志远,一脸不屑样子。

    “志远,把他们赶走,看着就来气!”

    “还有,把这些俘虏也拖回去,这几日老子没时间好好教育,竟然敢不干活!”

    李思钰又指着亲卫刘大猛,冷声说道:“大猛,你亲自看着他们干活,谁不干活,就把谁剥成白条猪,给老子挂在旗杆上,胯下鼻涕虫用绳子拴住,不让尿尿,憋死算了!”

    “噗……”

    杨复恭一直看笑话不言语,嘴里正含着美酒品味呢,结果全喷了出去,嘴里连连猛咳。

    “咳咳……”

    “咳咳……行乾……咳咳……你……你……咳咳……”

    杨复恭指着李思钰一边一阵猛咳。

    捆了一地的俘虏们浑身颤抖,他们这些日子可是被李思钰花样整怕了,李思钰也不打他们,就是用各种花样整他们,比如把朱友裕绑在桌案上,不停往肚子里灌水,肚子撑得老大,比如给刘知俊找了二十个浑身散发恶臭的丑女、不让谢彦章睡觉……

    这些花样种类繁多,参观的辽东军卒们,进去之前,个个都是趾高气昂,出去时,个个脚下打晃,每一个都离李思钰远远的,唯恐他们大帅这样对付他们一般。

    蒋玄晖、庞师古、赵驷……,他们不知道这些俘虏们经历过什么,但是看到这些人个个脸色惨白惊恐模样,脑子里在把他们一个个想象成挂在旗杆上的白条猪,还是个个拴住小鸟的白条猪……

    看到这些人终于害怕了,李思钰心下很得意,这才把他们赶走,得意洋洋的他,一边吹着流氓哨,一摇一晃走了出去,这让跟在后面的杨复恭很无语。

    李存孝在张惠请求下,最后考虑了一番,而正好也有一批辽东人要前往关中,于是带着这些人一路西行。

    一开始,李飞虎始终与张惠相隔三日距离,可当他得知朱温竟然突然撤回了河右之地,这才加快了速度。

    在与朱温汇合后,咱就不说那些啰里啰嗦话语了,反正朱温是挺惨的,本想夺下谢县、安邑两县盐地,结果损兵折将还不说,还把自己最优秀的儿子弄没了,张惠几乎要崩溃了,哭着逼迫朱温营救朱友裕,朱温没法子,这才找到李存孝,想通过李存孝问李思钰要人。

    于是乎就有了这么一幕。

    李思钰现在养的嘴这么多,又是个抠门的家伙,手里有这么一个宝贝,若不充分“讹诈”一番,估计他都不好与他人吹牛皮!

    李思钰嘚瑟模样让杨复恭有些好笑,杨复恭对李思钰赚钱本事还是认可的,跟在李思钰身后,就是想看看这小子又有什么坏水冒出来。

    不过这次他却失望了,李思钰根本就没有什么坏水可冒了,而是来到了从辽东前来的“文人雅士”!

    李思钰来到一座房门前,极为猥琐的向守在门前兵卒摆手,示意守门兵卒离开。

    李思钰看到兵卒离开后,很小心把耳朵贴到房门上,偷听里面话语,不停还好,一听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

    只听到里面嗡嗡声,人还挺不少的样子,全是“讨伐”他的话语,骂他是个败家大帅!

    一个沉闷声。

    “俺这大帅就不是个靠谱的人!营州还没整好呢,自己竟然不管不顾,一个人跑来关中!咱们要好好劝劝大帅!”

    一个严肃声。

    “介夫,你这话说的好啊!这次说啥也要把大帅劝回去,那些野人现在越来越混账了,竟然屡次劫掠我孙家商队!李义山也不闻不问,必须要把大帅劝回去,好好收拾那些野人!”

    一个尖锐叫声。

    “还有还有!高丽大饼脸现在竟然种地都种到俺们庄子里了,俺们报告姓刘的那里,那姓刘的竟然说要以德服人!这不是混账话吗?要是大帅在,谁敢这么说,俺抽不死他!”

    一个威严声音。

    “你们都闭嘴!大帅前来戍守长安,那是为了大唐安危,为了天下百姓!”

    “哼!”

    一个猥琐粗重声音。

    “俺先生说的是,你们那点小事算个屁!大帅可是赶跑了晋王!赶跑了朱温!河中五州都是俺们得了,这里可是有盐巴!”

    此话一出,顿时落针可闻,不过下一刻就成了菜市场!

    “俺王歪脖子可是跟大帅一个地方的,亲不亲故乡人,卖盐交给俺就对了!”

    “凭什么?王歪脖子,你他娘地已经在沧州圈了几十亩盐场,他娘地,你还让俺们活不活了?”

    “对!这好事绝不能都让你们占了!俺孔老二不服!”

    “嘿嘿,你们要盐巴,俺要粮食……”

    “布匹就交给俺了,你们谁跟老子抢,老子跟你们拼命!”

    老宋和孙录看着这些混账有些向打斗方向发展,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老宋大怒,摆桌子骂道:“一群混账东西!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

    王歪脖子看着众人都不敢吭声了,狠狠拍了一下身旁的跟班骂道:“就你娘地嗓门最大,瞎嚷嚷个屁!没见到宋管家都生气了吗?”

    王歪脖子骂过跟班,这才谄媚笑道:“宋管家,俺们都是粗人,您老别跟俺一般见识,您老消消气,消消气……”

    一个样貌粗豪,五大三粗模样,身上却穿着文士袍,看起来很是不伦不类,谄媚笑道:“就是就是,宋管家莫要生气,俺们就是胡闹了点,您老肚量大,莫要与俺们这些泥腿子一般见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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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天下介绍:
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