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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86章 囚徒

    人不可能天生就残暴、豁达、多疑……,什么样的人生经历,就造就了什么样的性格,朱温的个性,必然不会允许朱友裕挑战他的权威。

    朱温与李克用不同,李克用就算再如何残暴,他也不会对自己家人动手,历史上就已经证明了这些。

    历史记载李克用的兄弟个个都不咋滴,却非死在李克用手里,他的养子们真正死在他手里的,只有李存孝和康君立,而康君立的死,也是因为李存孝之故,而非因为挑战李克用的权威。

    朱温的长子朱友裕却是活活被朱温吓死的,这也是事实。

    当然了,没有李思钰这只蝴蝶扇动翅膀,那些事情都会在李思钰眼中一一上演,可是有了李思钰的介入,这些也都成了迷雾,谁也不知道历史的河流会流入到哪里。

    未来是一团迷雾,但李思钰心中知道,历史走向或许会改变了原有的轨迹,但人的性格是没变得,该冲动的依然冲动,该多疑的依然多疑,这些是不变的。

    晋军连连失利,宣武军同样连战连败,李克用和朱温的威信势必会造成一定的影响,这会更加剧朱温的多疑和焦虑,朱友裕就是给朱温送去的一个“炸弹”。

    而且还是让朱温自己花钱买回去的“炸弹”!

    李思钰和杨复恭放弃了这些烦心的算计,说起了一些生活趣事来,杨复恭与他说些皇帝逃亡时发生的趣事,他则爆料年幼时的无知,两人有说有笑,美妇杨氏至始至终只是听,从不多言一句。

    这里气氛比较轻松,李存瑁那里又成了另一番景象。

    成了俘虏,待遇就成了另一番景象,唯一不像个俘虏之人就是晋王妃刘氏。

    刘氏不但住进了温暖的房里,而且身边的侍女还是自己的侍女,无论走到哪里都无人去过问。

    李存瑁就不一样了,他与周德威都被塞进了战俘营。

    刘氏在侍女的搀扶下,找到战俘营,还未走进去,就闻到一阵臭气迎面扑来,刘氏眉头皱了一下,脚步没有停顿,走了进去。

    刘氏在军中威望很高,当她走进这间战俘营房时,里面正有两人在争夺热炕而厮打,当战俘们看到刘氏,全都沉默了起来。

    李存瑁看到刘氏,急忙上前,担忧道:“母亲,可是……可是辽东军为难了母亲?”

    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李存瑁,心下叹息一声,伸手为他整了乱糟糟的头发,这才摇头说道:“我儿莫要担心,行乾虽有些恼怒,可能一时不愿见为娘,却也不至于为难为娘。”

    李存瑁沉默了起来,一错再错,最后竟然到了这一步,他也不知道究竟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看到儿子这般样子,刘氏忍不住叹息起来。

    “你父王也不知道现在如何……算了,想这些也无用了。”

    “辽东军会很快杀入太原吧……”

    李存瑁更加沉默了起来,周德威却忍不住说道:“王妃,李悍虎对您还算平和,若是王妃……”

    刘氏轻轻摇了摇头,这辈子她也见的不少了,如此情况下,她还从未见过有谁会放弃眼前的“肥肉”,就算李思钰比他人异类些,可是彻底被激怒的辽东军,是无法再用正常眼光去审视了。

    刘氏最后还是无奈地离开了,现在谁也无法去猜测辽东军下一步会如何。

    谁也不知道,深夜还有几人正全力向这里敢来,距离阴地关五十里时,得知了晋军围攻阴地关,结果又得知晋军大败,这一群人在得知晋军大败后,再次加速赶来,而这群人,为首之人正是杜让能和裴贽!

    一连赶了几日,两个老头毕竟是年纪大了,又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气,裴贽和杜让能有些吃不消,裴贽勒住马匹,喘息了几下,这才犹豫着说了出来。

    “杜相,是不是先找个村子休息一日?”

    杜让能皱眉道:“这里距离阴地关只有几十里了……”

    裴贽开口打断道:“晋军新败,荒野中必然还有不少乱兵,而此时又是黑夜,已经不是很安全了。”

    杜让能心下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找个居所好了。”

    杜让能同意了下来,裴贽心中也松了口气,他这些日子往返与长安与河中,这让他很是疲惫,对于此行他更是不愿意前来,只是没有法子,不得不来。

    裴贽低声与家丁说了几句,看着家丁带着两人去寻找住处,耳边响起杜让能的话语。

    “敬臣,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裴贽看向脸色有些郑重的杜让能,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行乾行事很难猜测。”

    杜让能叹了口气,神情一下子颓废了起来,苦笑道:“没想到事情竟然到了这一步,晋军大败,若是......若是辽东军......”

    “敬臣,这......以后......会不会......”

    裴贽沉默了起来,他知道杜让能的意思,不单单是杜让能,他相信整个朝堂上的大臣都在担心,担心辽东军继续“赢”下去,担心辽东军成了一头恐怖的“食人兽”,就是裴贽自己心底同样恐慌不已。

    李思钰答应把河中五州交给他们裴家,但是,现在重创了晋军,眼前就是空虚的太原府,裴贽担心,担心一旦李思钰进军太原府,夺取了太原府,进而夺取太原府以北之地,他就很有可能打通草原,与草原上的汉部连接,如此一来,李思钰还愿不愿意把河中五州交给他们裴家吗?

    之前可以,夺取太原府以后呢?

    这是裴贽担心的,这也是他勉强同意了杜让能邀请,与他一起前来的原因。

    看着裴贽沉默不语,杜让能也跟着沉默了起来,可这种沉默最终还是被杜让能打破了。

    “敬臣,那小子虽桀骜不驯,不过......说实话,老夫还是觉得那小子还是可以讲道理的,至少比他人要好一些。”

    裴贽点了点头,这点他是赞同的,其余藩镇,不爽就跑到长安揍皇帝,撵得他们没出躲藏,李思钰从未做过这些,最多不给他们好脸色看,嘴里骂上几句,别的过火的事情还真没做过。

    杜让能看到裴贽点头,继续说道:“敬臣,那小子答应了河中五州交给你们裴家,那河东是否......”

    裴贽猛然看向杜让能,脸上明显带着愕然,他没想到杜让能竟然打着是这种主意,之前他以为还是与之前一般无二,依然是拖住辽东军的后腿,全力调停此事。

    杜让能看到裴贽这种反应,不由苦笑起来,脸色也尴尬了些,轻声道:“之前老夫听人说起,那小子竟然要把河右之地卖与王行约,只当个笑话,可现在......辽东军竟然击败了李克用,又堵在阴地关,堵住了晋军归路,就算李克用勉强从小路逃回太原,太原也无法应对士气正盛的辽东军,河右暂时看不出来,但是河东......”

    裴贽突然发觉有些看不懂这个打小的玩伴了,不由说道:“杜相,您就不担心那小子霸着河东,霸着太原?”

    裴贽以为这话一出,立即就可以让杜让能心绪大乱,可惜的是他好像预料错了,杜让能的面上丝毫没有异样。

    “敬臣,你咱们相处多久了?”

    “几十年了吧?杜相,怎么了?”

    “呵呵,是啊!几十年了,如今敬臣竟然都不愿意喊老夫字了。”

    裴贽沉默了起来……

    杜让能摇了摇头,自嘲道:“敬臣以为老夫不知道辽东军不同于他军吗?”

    裴贽沉默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你杜相自然不是鼠目寸光之人,可为何如此?”

    杜让能苦笑起来,沉默了一会,这才轻声道:“自玄宗之后,大唐……不不,应该在武帝之时就已经埋下了祸根。”

    “大唐节度使早就了如今的局面,辽东军再如何异类,他们依然还是一方藩镇,这点敬臣不反对吧?”

    裴贽默默点了点头。

    杜让能苦笑道:“无论辽东如何异类,把横海节度使送与了李飞虎,如今又要把河中节度使送与文达,可他们毕竟是一方藩镇,这是改变不了的!”

    裴贽皱着眉头,说道:“杜相的意思,老夫明白,老夫不明白的是,杜相想要如何?陛下想要如何?天下数十节度使,可有愿意戍守长安的?”

    杜让能沉默了起来。

    裴贽嘴角露出不屑,开口说道:“这个天下早已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了,世家豪族不过是长安里面可怜的优伶罢了!”

    “你杜家,我裴家,呵呵……可有实力与各藩镇争锋的实力?连一个烂到骨子里的神策军都无可奈何,呵呵……好笑至极!”

    杜让能顿时悲哀起来,他很清楚裴贽所说真伪,以往无论多么荣耀尊贵的家族,如今不过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而已,可怜的“小丑”,可怜的“囚徒”,头上的天空也只有长安而已,就算如此,他们也时时受到神策军的威胁。

    杜让能脸上露出悲哀之色,随即很快又坚定了起来,说道:“敬臣所说不假,我等家族如今不过是长安可怜的牛羊罢了,但正是如此,我等才更应该齐心合力……”

    裴贽衣袖一甩,一脸讥讽。

    “齐心合力?杜相,你不是在说笑话吧?”

    “齐心合力?”

    “呵呵……”

第387章 李克用重伤

    裴贽心中有些恼火,当李思钰推荐二弟裴仲德担任河中节度使,满朝文武全是一致反对,若非如此,也不会造成现在局面,造成自己如此被动。

    李思钰愤怒之下突然袭击了阴地关,这事在见到裴仲德时,他就知道为何李思钰会如此冒险,只是裴贽未想到李思钰竟然击败了晋军。在他的算计中,应该是辽东军和晋军激战数日,死伤惨重后,裴仲德领军北上再逼迫晋军离开晋州。

    此次袭击阴地关,为了保证强大的战力,所有军卒几乎全是辽东军本部,一旦与晋军激战数日,就算守住了阴地关,这些军卒也算全废了,而二弟裴仲德领军逼退晋军,威望必然大涨,而裴仲德名下领军大将韩都和新进提拔的独孤战,他们都非辽东军嫡系,只要时间长些,完全可以拉拢过来。

    辽东军本部损失惨重,势必裴仲德威望和权力都会进一步加强,河中节度使就再无悬念,这无论有无朝廷旨意,都影响不了最后结果。

    可是现在变了,现在辽东军本部竟然一战击败了晋军,李思钰的个人威望一时无两,而且极有可能会挥兵太原!

    如此一来,裴贽很难断定李思钰还会不会让二弟去担任河中节度使,辽东军还会不会按照原有计划去做。

    在这种局面下,朝廷的旨意就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砝码!

    朝廷提前下达旨意,直接同意二弟裴仲德担任河中节度使,又有李思钰之前向皇帝李晔上的奏折,按照裴贽对李思钰的了解,李思钰是不会再改变主意的,可是现在……

    一切成为了未知。

    裴贽一想到眼前的困局,心下就恼怒异常,好嘛,此时看到李思钰虎视太原了,这时想要同心协力了?

    晚了!

    裴贽心下暗怒,自也没有好脸色。看到裴贽这般模样,杜让能也有些后悔,他与朝廷联系至始至终都未断过,朝廷上发生的事情自也很清楚,原先心下也支持朝廷的决定,毕竟河中五州,这么大的利益,他们这些长安名门,这些时时刻刻都处于生死间的家族,无论谁都想要分一杯羹。

    可是当眼前局势发生了变化后,杜让能后悔了,他相信,朝廷上的其余朝臣也一定很后悔!

    辽东军战力太恐怖了!

    若说之前的恐怖是真的恐怖,现在的恐怖就成了兴奋!

    只是他们深深后悔,后悔之前的拖腿行为,让李思钰对他们很厌恶。

    辽东军得到手的地盘,很大气的又都全舍去,这让他们无所适从,现在眼看着辽东军又要杀入太原府,杜让能这才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裴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这个大相自然也能看得清!

    正如裴贽担忧的,杜让能也担忧这种事情发生,若继续与李思钰对抗、拖后腿,当李思钰看到朝廷最终无法与之合作,一定会改变初衷的,这点杜让能越来越有所明悟。

    所以在前去阴地关前,他就派人日夜赶往长安,必须要立即把河中节度使定下来,必须是裴仲德,只有如此才能羁绊住那头关外猛虎。

    杜让能知道,只要羁绊住那头猛虎,将来这些地盘最终还是他们的,现在他需要裴贽与他们达成一致,这点杜让能还是有一点把握的,毕竟拴住这头猛虎,让这头猛虎去咬人,杜让能相信裴贽也一定与他一样的。

    裴贽态度很差,而且就差把浓痰吐在杜让能脸上了,越是如此,杜让能越是确认自己心中想法。

    两人谁都不再多说,只是默默看着阴地关的方向。

    一夜无话,一夜无眠……

    裴贽他们最终找了个无人残破的小庙寄身,天气真的很冷,早上起来时,裴贽花白的胡子全成了白胡子,裴贽废了老大得劲,这才清理干净,这老头的身体很好,竟然没有感冒,李思钰是不知道这老头在算计他,若是知道,他能气的咒骂老天不长眼,咒骂老天咋不把这些老狐狸全冻死了。

    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一日三餐,尤其是在赶路时,最多在赶路时啃些干巴巴的馕饼充饥。

    裴贽现在就是这个模样,一边啃着干巴巴的馕饼,一边骑在马上赶路。

    这些日子还算不错的,至少没有继续下起大雪,就在他们刚刚绕过一处山岗时,突然冒出一群手持大刀的汉子。

    “下马!全他娘地下马!”一个伤了一条胳膊的汉子,用一把刀指着骑在马上的裴贽。

    裴贽突然遇到这些汉子,心下一惊,待仔细观察,立即知道这些人是何人。

    裴贽伸手取下狗皮帽子,露出老脸来,拱手笑道:“老夫还当是何人呢,原来是盖寓盖将军!”

    盖寓愣了一下,这才看清来人,苦笑一声,拱手道:“原来是杜相和裴相!不知……两位朝相这是要去何处?”

    裴贽看着一身狼狈模样的盖寓,跳下马来,笑道:“呵呵……盖将军是不是有些明知故问了啊?”

    盖寓张了张嘴,最后深深叹息一声。

    “唉……”

    杜让能同样跳下马来,拱手道:“老夫与裴相得知贵军竟然与辽东军再起争执,这才急匆匆赶来,可惜啊,还是晚了一步。”

    裴贽笑了笑,随口问道:“胜负乃兵家常事,盖将军不必如此,就是不知晋王如今可好?”

    杜让能笑了笑,看了裴贽一眼,最后又看向盖寓,微笑不语。

    盖寓张了张嘴,连续几次都未说出来,最终又无奈叹息道:“王爷如今身受重伤……”

    “啊?”

    裴贽和杜让能同时失声惊呼,这消息太惊人了。他们都知道,战阵厮杀,直接被砍脑袋死掉的不是很多,真正令人恐怖的就是身受重伤!

    这才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盖寓带着他们转过山岗,又进入了一片树林,这才发现这片树林里竟然藏了数千兵马,个个都快成了冰雕一般。

    盖寓带着裴贽和杜让能进入一顶矮小的帐篷,看到了李克用躺在一张破羊皮上,气息急促的模样让人心惊。

    杜让能与裴贽对视一眼,心中如同万丈波涛一般,看到李克用这模样,好像随时都能死去一般。

    李克用看到他们,同样吃了一惊,想要起身却最终无奈放弃了,心中顿生绝望悲哀起来。

    李克用被骑军手斧看中左肩,万幸的是他的铁甲还算不错,否则他现今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命是一时保了下来,同样也留下了致命的伤口。

    “让……让两位朝相笑话了……”李克用勉强说了一句。

    杜让能急忙上前几步,来到李克用身边。

    “王爷莫要多言,还是好好修养才是。”

    裴贽看了一圈,帐内只间到李克用的几个养子,却未看到李存瑁,心中顿生不妙来,不由说道:“王爷,世子……”

    杜让能一愣,忙四周看了看,只间到一群低头不语的晋军将领,哪里还有李存瑁,杜让能心中狂跳不已,忙看向李克用。

    李克用张了张嘴,眼泪却流了下来。

    盖寓一脸悲戚道:“悔……悔不听世子之言……”

    听了这话,杜让能和裴贽更觉不妙来,两人相视一眼。

    李嗣源垂泪道:“三弟……三弟与母亲被……被李悍虎抓走了……”

    “嘶……”

    两人同时冷吸一口气,再次对视一眼,两人都发现对方眼中的震惊、惊慌。

    李克用如今成了这般模样,随时都可能死去,李存瑁和刘氏又被抓住了,晋军……晋军怎么办?

    裴贽起身就要离去。

    “王爷,还请我等这就告辞……”

    盖寓突然上前抓住裴贽手臂,哭诉道:“裴相,王爷对大唐可是忠心耿耿的啊!当年黄贼之事,裴相您是清楚的,杜相……”

    盖寓又泪眼模糊看向杜让能,杜让能起身,向李克用拱手道:“王爷素有大功,本相与杜相前来就是要调解贵军与辽东军之事,只不过晚来了一日。”

    “不过王爷还请放心,本相听说李悍虎素来对王妃比较恭敬,有王妃护着世子,想来世子是无碍的。”

    李克用张了张嘴,最后叹息一声,他也没了法子,只能躺在皮子上无奈点头。

    裴贽再次拱了拱手,说道:“老夫这就与杜相前往阴地关,不过王爷……您也知道,那小子脾气不是很好,贵军一直不愿离开晋州,致使那小子无法回潼关,这才怒而兴兵,此时王爷失利,若让那小子就这么退去……”

    “王爷,那小子一向贪财好利……若……若……那小子恐难放过太原。”

    裴贽不知道现在用钱粮来让李思钰退步还管不管用,但是他知道,钱粮是必须之物,有这些管不管用不知道,但是没这些,那是一定不行的!

    李思钰好钱粮,那是天下皆知的,为了这些钱粮,他不惜卖地、卖节度使!

    李克用现在也没了心气,媳妇和儿子都被抓走了,自己又成了这般,回想起儿子来,心中又是惭愧,又是痛惜!

    最后,李克用不得不点了点头,轻声道:“本王愿用百万钱粮换回王妃和瑁儿……”

    盖寓急忙哀求道:“还请两位相国看在我家王爷当年对朝廷的功劳面上,援手一二……”

    “今后定然以两位相国马首为瞻!”

第388章 养老送终

    白雪皑皑,大雪覆盖了山林,树枝上挂起的积雪,让树枝无法承受,不由低垂了下来,如同一道道瀑布一般,若不是雪地上不时会有成了冰雕一样的尸体,这就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看着地上的冰雕,看着脸上诡异的笑容,裴贽叹了口气,知道这些人全是活活被冻死的,只有冻死之人才会露出如此诡异笑容,这种笑容看起来是一种解脱般的微笑,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杜让能身下马匹有些不安踢腾了几下,别说活人不喜死尸,就是动物同样也是如此,狗熊不吃死人,鱼鹰见到淹死之人,会几日不愿下水抓鱼……

    好像一些比较有些灵性的动物都不愿与死人待在一起。

    杜让能安抚了一下胯下战马,这才向同样的裴贽说道:“老夫已经预想过李克用此时情景,只是没想到晋军竟然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裴贽叹息一声,说道:“一只眼随时都能死掉,最优秀的儿子又成了行乾的俘虏,经此惨败,晋军士气全无,的确到了山穷水尽地步。”

    “唉……”

    两人同时叹息一声,他们没想到李克用这个天下头一号的藩镇,竟然此时落魄至此,他们就是用屁股也能想象得到,没了李克用和李存瑁父子的太原,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两人叹息之时,一阵马蹄传入耳中,裴贽愣了一下,急忙看向北面。

    只见一队十人骑向这里奔来,每人背后都插了个旗子,上面赫然就是一个血红的“李”!

    杜让能与裴贽相视一眼,他们知道,这是辽东骑。

    这十人速度很快,为首之人一身漂亮的不像话的飞鱼服。

    程虎猛然提住战马,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战马仰蹄而起,随即重重踏在杜让能身前,令外九骑则两侧散开,围着杜让能他们转了一圈,刀枪早已出窍。

    程虎认出脱去狗皮帽子的裴贽,这才挥手,九名辽东骑这才回到程虎背后。

    程虎坐在战马上,向裴贽拱手道:“末将程虎见过裴相,末将甲胄在身,还望裴相莫要怪罪我等无礼。”

    裴贽拱了拱手,笑道:“将军多礼了。看向军模样,这是前去绛州城?”

    程虎点头道:“奉大帅令,我等的确是前往裴先生那里,此地战事以毕,无需太多兵卒,可令韩将军领兵一万前来,其余兵卒返回绛州,后续之事,等大帅返回后再做他算。”

    裴贽与杜让能对视一眼,两人神情顿时轻松了起来。程虎这些话语表达出来的信息太多了,从这些话语中,至少可以表达出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辽东军即将退兵!

    李思钰做出这个决定,那是他不知道李克用现在模样,他以为李克用从小道跑回太原了,他哪里知道李克用身受重伤,几近于死。若是知道李克用成了这般模样,他还真得认真考虑一下是否要去一趟太原了。

    而此时李思钰正被刘氏训斥呢。

    好好休息了一夜,按照正常作息时间,李思钰应该早早起床,先是打上几拳,然后再透牙洗脸,或许是真的累了,一直到午时,他还躲在被窝里呼呼大睡,这让前来找他的刘氏有些不满起来。

    李思钰在得到抓获了刘氏后,就下了一道军令,大致意思就是,任由刘氏走动,爱去哪去哪,不许慢待。

    结果,刘氏就跑来李思钰这里。

    想要进入李思钰房内,那是进不去的,房门外的亲卫在他们大帅睡觉时候,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李思钰的卧室进不去,只能在客厅等着,结果这一等就等到午时,李思钰还没醒,还在呼呼大睡。

    客厅上也不是没有人,刘氏在客厅等候李思钰醒来时,杨复恭就已经得知了,也就前来与刘氏聊聊家常。

    杨复恭和李克用私交其实是不错的,当然了那是以前,这种私交还是杨复光当时建立的。

    杨复光最大的功绩就是平乱黄巢!

    黄巢祸乱天下,几乎所有节度使都参与了攻击,其中就属杨复恭和李克用最为耀眼。杨复恭为了避免与田令孜争权夺利,另起炉灶建起了忠武八都,八都都头是鹿晏弘、晋晖、王建、韩建、张造、李师泰、庞从八人。各位仔细看看这八人,个个都在杨复光死后,成为一方藩镇,能成为藩镇之人,都是一方人杰,若杨复光不是死的这么早,关中不至于成了这般模样。

    这些还是其次,重要的是杨复光在平乱过程中,人脉关系很好,其中就属李克用关系最好,而杨复恭在杨复光名下,又是其弟,自然与李克用关系也不差。

    可现实就是这般,人在政在,人亡政息!

    杨复恭被皇帝李晔罢免了神策军左右中尉,没了兵马就没了权势,没了权势,谁还识得你是老几!天下间也只有一个李思钰,一个来自未来的异类!

    身为现代人,李思钰什么没在互联网上见过,对杨复恭是不是没了鸟的宦官,他才不在意这些呢,就算与他人一般,认下了杨复恭为“父”,那也没什么,后世“干爹、干娘”的还少了?

    李思钰从利益中考虑之后,这才倾向于杨复恭,他人同样也是因为利益,只不过,两者在看待利益上有所区别罢了,根子上还是因为利益!

    但是,对于杨复恭来说,同样是利益,他在李思钰身上看到的更多是真诚,他更愿意相信李思钰。

    没了兵卒,没了权势,李克用也就与杨复恭没了任何关系。没了关系,可现在刘氏被俘,李存瑁被俘,这就又有了关系。

    刘氏与杨复恭交谈了半日,全是一些毫无营养的屁话,眼看着就要吃午饭了,李思钰还在呼呼大睡,刘氏也有了些不耐了。

    “中尉大人,行乾这小子是不是整日都是如此?”

    杨复恭笑态可掬模样,开口道:“这孩子每日里起的都挺早,天还未亮就在院中习武打拳,吵得很,若非老夫年纪大了,睡得少,否则定会每日都要敲打一下。”

    刘氏听了这些话语,叹息一声,说道:“厮杀了一日,又是扛着这么大的木头,想来是累的很了。”

    杨复恭点了点头,一脸笑意。

    “王妃说的是。这孩子有时很是胡闹,倔强起来,十头牛也拉不住,就比如这次吧,贵军是把他逼得狠了些,贵军把晋州粮食搜刮的一干二净,留下十来万嗷嗷待哺的百姓丢给这孩子......”

    “这也就罢了,可贵军不离开晋州,我军就无法返回潼关,十数万百姓的生死压在这孩子肩膀上,也怪不得行乾恼怒与贵军一战。”

    刘氏叹息一声,他知道自己的相公心中窝火,想要搬回一局,故意留在晋州不离开,只不过谁也没想到李思钰竟然突袭了阴地关,截断了他们的退路,逼迫着晋军不得不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进行攻城,致使晋军大败。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多少用处,现在刘氏最担心的就是太原的安危,担心李克用父子的安危。刘氏是很精明的女人,他从李思钰对待他的事情上,猜测了一些,今日前来就是想要确认自己的判断。

    杨复恭与刘氏在客厅等待李思钰,李思钰在呼呼大睡,直到午时,李思钰才醒来,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角的眼屎干涩,李思钰坐在床上狠狠揉了揉眼睛,这才赤裸着上半身跳下床。

    没有大丫小丫在身边,李思钰不得不自己穿衣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话是不假的,以前在辽西,他从未觉得麻烦,可自己“发达”后,身边有了媳妇,有了大丫小丫,每次穿戴都觉得麻烦。

    胡乱穿上长袍,把腰身束好后,伸手随意拢了一下脑后头发,用一根白布条扎了一下,睡眼惺忪推开房门,一边揉着有些红肿的眼睛,一边沿着阁廊向客厅走去,身后跟着两名沉默不语的亲卫。

    客厅是大开着的,李思钰也没在意,竟直走了进去,刚进去竟然发现一老一少,一男一女,两人好像还在生闷气一般,在李思钰脚步刚踏进一步,一脸惊愕看着两人,两人也同时瞪向他,好像还有些恼怒的样子。

    李思钰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囔着。

    “好像进错了地方......”

    说着就要退走逃跑。

    刘氏脸上有些恼火,刚刚与杨复恭争论太原之事,杨复恭准备把汾州“争夺”下来,刘氏岂能答应?汾州地势平缓,农田众多,是晋军粮食产地,如此重要的地方自是不可能让给辽东军的,两人于是争论了起来,也就是在此时,李思钰好死不死跑了进来。

    刘氏看到李思钰这混账小子要装憨退走,顿时不悦,冷哼一声。

    “哼!你小子是不是一直不见婶娘?”

    李思钰脚步一顿,一脸讨好模样,急忙走近几步,一脸谄媚讨好。

    “婶娘这是何话,小侄哪里会不见婶娘?小侄还准备请婶娘去潼关玩几日呢,也让侄儿好好孝敬一下婶娘。”

    刘氏一愣,一脸好笑道:“怎么?你这小子什么时候有了抢女人的习惯了?”

    李思钰脸色一正,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正色道:“婶娘这是何话,小侄是真心觉得晋王配不上婶娘,婶娘乃女中豪杰......”

    说到这里,李思钰转头看向杨复恭,说道:“阿爹,你看看婶娘本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豪杰,现在成了什么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女中豪杰模样?”

    “不如......不如......婶娘,您老不是一直喜欢侄儿吗?想让侄儿成您老的义子吗?那不如这样,婶娘休了晋王,与义父搭伙怎么样?”

    “俺保管给您二老养老送终......”

第389章 价码

    “噗......”

    “咳咳......”

    杨复恭刚喝进嘴里的茶水,一口喷出,连连剧烈咳嗽,指着李思钰,手指乱颤。

    刘氏傻眼了,大怒,起身趁着李思钰用衣袖擦拭一脸茶水,一把揪住李思钰的耳朵,上来就是一阵“换电视台”乱扭。

    “混账小子,竟然调戏起老娘来!让你胡说......”

    “疼疼......婶娘......婶娘......轻......轻点......耳朵快......快掉了......婶娘......”

    “疼?你还知道疼?扭死你这混小子!”

    “义母......疼.......疼......”

    李思钰这句“义母”更是让刘氏大怒,手里更加用力了些。

    “还敢胡说!老娘不扭掉你这混小子耳朵,老娘就不叫刘银萍!”

    李思钰惨叫不断,门外卫兵伸头看向里面,小五想要上前,却被老卒老杨拉住,狠狠瞪了他一眼,甚至还踢了一脚,这些军卒只是伸头向里面偷看,偷笑李思钰被刘氏揪住耳朵惨叫,这种事情可不多见,将来必然又是一桩军中笑资。

    李思钰被揪住耳朵,嘴里只是哀求、惨叫,却不敢稍大些的反抗,唯恐伤到身体虚弱的刘氏,对刘氏,他有先天的好感,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他也知道刘氏在晋军威望颇高,可毕竟是个女人,在辽东军与晋军这种最终走向,刘氏能起到的作用真的不是很多。

    正如古话,男主外,女主内。

    李思钰惨叫,杨复恭看到这一幕,一开始也觉得李思钰挺混蛋的,吃点亏也不错,可随着刘氏不断教训自己的“儿子”,杨复恭就开始觉得不是滋味了,正如自己可打骂自家儿子,别人却碰不得的“老母鸡”心态一般。

    杨复恭上前拉住刘氏。

    “王妃且息怒,这混小子是该好好教训一顿,可这耳朵都快掉了......”

    刘氏被杨复恭捉住手腕,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一般,瞬间撒手,李思钰趁机逃脱,躲在杨复恭背后,这让门口卫兵又是一阵好笑。

    看着李思钰躲在一脸笑眯眯的杨复恭背后,刘氏再看到杨复恭这般模样,登时大怒,指着杨复恭鼻子大骂。

    “老不死的混蛋,上梁不正下梁歪!”

    杨复恭笑道:“王妃这话有些过了啊......”

    “哼!”

    刘氏冷哼一声,根本不让杨复恭开口说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指着李思钰大怒。

    “你这小混蛋,如何处置老娘母子?”

    李思钰伸头看向一脸铁青的刘氏,看到刘氏目光凶狠,脖子缩了一下。杨复恭却笑道:“就凭晋王与咱家的关系,也不会慢怠了王妃和世子殿下,一应所需,必然少不了的。”

    “当然了,我军也想请王妃和世子去潼关做客几日。”

    刘氏手指指着杨复恭大怒。

    “老阉奴,老娘是与你说嘛?”

    李思钰脖子一耿,大声道:“阿父的意思,正是侄儿的想法,侄儿喜欢婶娘,与世子也谈得来,想孝敬......”

    刘氏大怒,起身就要再次揪住李思钰耳朵,杨复恭急忙挡在身前,双臂伸展,护住后面的李思钰。

    杨复恭笑道:“小辈们的孝敬,王妃何必生气拒绝......”

    “放屁!”

    刘氏指着杨复恭和李思钰,大怒道:“你们这一对奸诈的混蛋,别以为老娘不明白你们再耍什么花招!”

    杨复恭脸色一变,冷声道:“耍花招又如何?难道只允许一只眼耍花招,咱家就耍不得?”

    “你......”

    杨复恭冷哼一声。

    “哼!”

    “王妃,你应该知道,我军是为何前来河中的,我军是来为贵军解围的!”

    杨复恭再次冷哼一声。

    “哼!”

    “一只眼不领情也就罢了,可为何还要与朱温贼子联手围攻我军?围攻咱家也不说,为何又在我军夺了绛州城,朱温贼子逃回河南,你那一只眼的相公为何还留在晋州不离开?之前又是如何与我军达成的协议的?”

    “我军放过贵军,为何还不知羞耻待在晋州不走?”

    杨复恭冷声道:“我军一再不愿与贵军交战,一再退避,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放过王妃?放过世子?是不是这边让王妃、世子离开,那边又要开战?”

    “不知羞耻的贵军,如何还让咱家相信你们的承诺?”

    杨复恭看着脸色大变,一再后退的刘氏,大声说道:“想脱身,行啊!拿二十万斛粮食和沧州来换!”

    “王妃和世子,只能离开一人!”

    “不答应,你们就必须乖乖跟着咱家去潼关养老!”

    李思钰悄悄在杨复恭后面给老杨同志一个大大的“赞”!

    太霸气了!

    杨复恭眼神冷厉,刘氏脸色灰败,她知道,晋军一再违约和拖延,这让辽东军很难再信任晋军的承诺,要想两人都离开返回太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眼前躲在杨复恭背后的小混蛋如何对自己有好感,也不可能轻易放自己离开,这种事情,她很清楚。

    可是......

    “老夫觉得,中尉大人话语还是中肯的”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客厅内对峙的三人忙看向门口,可不就是杜让能和裴贽吗?

    杜让能和裴贽一脸笑意走了进来,齐齐向刘氏拱手行礼。

    “见过王妃。”

    杨复恭看向杜让能和裴贽,眉头皱了皱眉,开口说道:“两位朝相何时来的?文达可否到了?”

    裴贽看了一眼杜让能,这才拱手说道:“中尉大人可算是春风得意了啊,年轻了不少。”

    杨复恭眉头更是皱了起来,杜让能却说道:“本相与敬臣先行前来的,文达应该再过两日方可。”

    李思钰知道步军行军缓慢了些,按照日子来算,明日晚就该到了,若是后日,那就有些慢了点。行军打仗最重要的就是令行禁止,行军速度绝对算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裴贽看到李思钰眉头皱起,心中一跳,急忙开口解释,唯恐李思钰对裴仲德不满。

    “按理说,文达会在明日即可到达,可是在老夫与杜相前来时,李飞虎到了军中,这才拖延了些。”

    李思钰听到李存孝,心中吃了一惊,忙开口道:“李飞虎不是在河南吗?怎么此时前来河中了?”

    裴贽摇了摇头,说道:“具体为何,老夫也不知,好像是想调和行乾和晋王之事。”

    李思钰一阵无语,没想到李存孝竟然学习这么快,竟然选择此时前来。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本就没打算继续扩大战事。

    刘氏不开口,耳朵却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唯恐漏掉一些重要事情,客厅上五人都是人精,随便一句话语就能透漏出无数信息来,一个疏忽,就有可能错过重要的事情,造成重大损失。杜让能和裴贽在外面听到了几句,尤其是杨复恭那最后几句话语,就是这几句话语,让两相安心了不少。

    有杜让能和裴贽在场,刘氏也不愿在这些朝臣面前失礼,杨复恭和李思钰也一一坐下,待到五人坐下后,杜让能这才开口道:“本相与杜相此来是为了天下百姓免受兵灾之苦,只是没想到,老夫晚了一日......”

    杨复恭皱眉打断道:“杜相说的是,我军不愿与晋军为敌,可晋军一再逼迫,这才不得不反击。”

    杜让能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也有些晚了,可是朝廷还是想调解贵军与晋军的矛盾,化解一段恩怨,避免百姓再遭无妄之灾。”

    李思钰皱眉道:“不是我军不愿化解,可晋军一再违背承诺之事,晋军如何让我军相信晋军是有诚意的?”

    众人一阵沉默。

    李思钰开口道:“小子明人不说暗话,若非十数万百姓嗷嗷待哺,本帅一定要走一遭太原的,也就是说,小子不是没有走一遭太原的实力,这必须要与婶娘说清楚,之所以小子现在放弃了,是因为那些百姓!”

    杜让能点头赞道:“李将军能以天下百姓安危为计,本相佩服!”

    说着,杜让能看向刘氏。

    “王妃以为如何?”

    刘氏也知道要让李思钰这小子完全相信是不可能的,可是“二十万斛粮食、沧州一地”,这是她无法点头应允的,刘氏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二十万斛粮食,别说太原现在拿不出来,就算搜刮太原上下,勉强拿了出来,那么太原怎么办?太原百姓如何活下去?”

    “沧州就更加不可能了,沧州紧贴着太原,可一日杀到太原城下,我军是不可能答应此事的!”

    李思钰想了一下,叹气道:“二十万斛粮食太多,那侄儿退一步,婶娘你说该多少?”

    李思钰把皮球踢到刘氏脚下,刘氏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三万斛......”

    “三万斛?”

    李思钰豁的站起,强忍着怒气道:“婶娘,您老就算狠一些,也没这么讨价还价的吧?”

    裴贽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三万斛的确少了,仅仅是晋王在晋州搜刮的粮食也远远不止三万斛。”

    刘氏看到其余四人纷纷点头,心下更加苦涩起来,三万斛的确开不了口,可这的确是太原府可以拿出来的最大值,再多,太原府势必会饿死不少人。

    刘氏叹气道:“先是陛下令天下藩镇围攻我太原,其后又是孝儿之事,紧接着就是现在河中之战,太原府已经拿不出多少粮食,就是这三万斛也是婶娘能拿出的最多粮食了,并非婶娘有意欺瞒侄儿。”

    李思钰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五万!太原至少要拿出五万斛!这是侄儿最低价!”

第390章 没得选择

    “五万斛?王妃,以本相来看,这的确是很少了,看来行乾是很有诚意的。”杜让能点头说着。

    裴贽也赞同道:“晋王大败,行乾又占了阴地关,文达数万大军不日即可到达,行乾若无诚意,完全可以要的更多,这些王妃应该明白才是。”

    刘氏心下叹息一声,他知道两位朝相所言不虚,可......

    刘氏银牙轻咬,点头道:“五万斛就五万斛,本王妃答应了。不过,贵军必须放弃沧州,也需放开我母子返回太原。”

    李思钰看了一眼悠哉悠哉的杨复恭,这才看向刘氏,摇头叹气道:“因贵军之前在绛州答应之事未能兑现,想要停留在晋州拖垮我军,所以这种信任......说难听些,我军不信任贵军的承诺!”

    “婶娘和世子,两人只能离开一人,或是婶娘,或是世子,只能有一人离开,这是小子的能够容忍的极限。”

    李思钰一脸正色,继续说道:“我军可以不占沧州一分一毫,但是因为贵军一再违背诺言,我军无法相信贵军的承诺,所以我军必须要有缓冲之地,与贵军隔开。”

    “所以,小侄认为,沧州我军可以不占,但是贵军也不能在沧州,沧州可让朝廷派遣贤良大臣就任沧州刺史。”

    刘氏看向杜让能和裴贽,见他们一脸正色,深色暗淡了些,却坚定摇了摇头,说道:“婶娘可随你小子前往潼关修养,但是沧州不行!”

    杜让能开口道:“李将军话语也不算错,为避免两军再起争执,隔开也是不错的,王妃......”

    “不行!沧州是我太原产粮重地,没了沧州,我军无法戍守北疆!”刘氏断然拒绝。

    杜让能张嘴想要继续劝解,刘氏狠狠刮了一眼杜让能,说道:“不要说了,沧州没得谈!”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李思钰扶额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此事甚大,不如过两日再正式谈一谈。”

    杜让能看了一眼李思钰和刘氏,点了点头,说道:“王妃一时间也无法做决定,那不如再考虑考虑,本相觉得辽东军还是有诚意的。”

    刘氏看向杜让能,心下有些恼怒,他很清楚杜让能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许在晋军未败之前,朝廷不会有太多想法,或许还会极力保护他们,尽力压制辽东军,可此时情况变了,沧州极有可能落于朝廷之手,而杜家就是最可能获得沧州利益的一家之人。

    沧州不同于河北邢、洺、磁三州,这三州是河北缓冲带,是晋军与横海军的缓冲带,无论是晋军,还是横海军都不是朝廷之人,这三州随时都可能被打成筛子,而汾州背靠着晋州,背靠着河中之地,李思钰向朝廷上奏,请立裴仲德担任河中节度使,也就是说,一旦汾州落于朝廷之手,汾州就有了依靠,保障性很强,这与河北的邢、洺、磁三州有本质的区别,利益之大非同小可。

    事情没谈拢,大家不欢而散,李思钰也不想与杜让能他们多待,可是还不得不与他们打马虎眼,因为河中事情就快要结束了,他在结束后就要返回潼关,之后纵然如何不喜这些人,也会与他们打交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李思钰强忍着郁闷,与这些老狐狸聊了一会,以肚子饿了的蹩脚借口逃遁,客厅上只剩下了杨复恭还在与杜让能和裴贽打太极拳,刘氏则坐在一旁不言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杜让能看到李思钰逃遁,皱了下眉头,开口说道:“杨中尉,行乾是不是很讨厌老夫?”

    杨复恭喝了口茶水,轻笑道:“这孩子又不是傻,你们小动作不断,他若能喜欢你们,那才怪了呢。”

    杨复恭这话让杜让能沉默了一下,叹气道:“我等也不是想要一定要如此,中尉大人也知朝廷有多难,说句实话,老夫真的是怕了,怕家破子散,怕宗族就此泯灭。”

    杨复恭点了点头,以前他也怕,也怕这些,只不过现在他的情况变了,与他们不同罢了。

    杜让能叹气道:“我等也非顽固不化之人,知道辽东军从关外不远千里前来关中戍守京师,是与他人不同的,若非辽东军如此桀骜不驯,我等也不会如此行事作为。”

    杨复恭嘴角露出不屑,放下茶盏,开口道:“桀骜不驯?咱家没看出我儿有何桀骜的,若真如杜相所言,我儿早就与你们翻脸了,也不会还强忍着恶心与你们闲聊这么久。”

    “这话咱家虽说的难听些,可这是事实!我儿有时是有些胡闹,可却从未危害过朝廷,反倒是诸位所做之事让人有些怀疑,怀疑你们究竟是否是心怀大唐之人!”

    杜让能静静听着杨复恭这些话语,面无表情,心下却有些恼怒,开口道:“中尉大人所说之事,本相不予置评,我等或许是有些不妥,可辽东军是不是也有不妥之处?”

    “哦?那咱家就要好好听听杜相有何高见了。”杨复恭一脸不屑模样。

    杜让能一脸肃然道:“自辽东军从幽州入关始,先是河北之战,横海节度使之事,辽东军可曾与朝廷商议过?之后就是现今的河中之争,李悍虎可曾在意过朝廷之议?”

    杨复恭突然摇头笑了,开口道:“河北之事?杜相觉得这有谈的意义?眼前河中之事,你我都不是蠢货,你们是何心思,别真当咱家是傻子!”

    杜让能抬眼点头道:“中尉所言不差,无论是河北,还是眼前之事,朝廷都有不妥之处,可中尉大人别忘了,朝廷就是朝廷,纵然有何不妥,若辽东军真如中尉大人所言,是忠贞之士,也应听令行事……”

    “哈哈……”

    杨复恭突然捧腹大笑,笑的前仰后合……

    裴贽在两人交锋时,没有参与其中,可听了杜让能话语,心下不由摇头起来。

    杨复恭狂笑声猛然一顿,脸色阴沉了下来。

    “杜相,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杨复恭一脸讥讽,不屑道:“也难怪西川丢了,难怪河东之战朝廷败了,朝廷上下全是一群自以为是之徒,朝廷若不败,这还真是天理难容了!”

    “闭嘴!”

    杜让能大怒,起身指着杨复恭。

    杨复恭身子躺在靠椅上,眼睛斜斜看着杜让能,嘴里不屑道:“怎么?恼羞成怒了?难道是咱家戳到了杜相的肺管子上了?”

    “还真是个笑话啊!一群自以为是的废物,竟然想要在有忠诚才之人头上套上枷锁,让忠诚有才之人变成一只听话的狗,最后这头狗在蠢货手里越来越瘦,最后被他人打死,蠢货兴许最后可能会趴在地上,向他人摇尾乞怜也不一定吧?”

    杨复恭看向裴贽,突然笑道:“呵呵......裴相以为如何?”

    裴贽心下叹息,又有些奇怪,自己这位儿时的同伴不会如此愚蠢啊,怎么今日竟然如此刺激眼前这位老宦官?

    裴贽皱着眉头,不解看向杜让能,却未回答杨复恭话语,杨复恭也不在意,只是低头啜饮了一口茶水,好像很悠闲自得一般。

    杜让能胸口极速起伏了几下,眼睛轻轻闭上,好像是在勉力压制这胸中怒火一般,呆立了许久,这才轻轻做回座椅。

    杜让能轻声说道:“或许正如中尉所言,我等的确所做之事有些不妥,原因为何,想来中尉很清楚,这些咱们都不谈,以前的过去就过去了,现在谈谈今后之事。”

    “哦?杜相想谈今后,好啊!咱家还真想听听杜相的高论。”杨复恭撇嘴笑了一下。

    杜让能面无表情,开口道:“本相听闻那小子在关外整了个三院,把军政强行分开,不允许军队干涉三院,三院也不得过问军方,不知可有此事?”

    听了这话,裴贽、刘氏瞳孔骤然一缩,表情郑重了起来。

    杨复恭同样身子挺了挺,表情极为严肃,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杜相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抑或是陛下之言?”

    杜让能沉默片刻,郑重道:“这有区别吗?”

    杨复恭身子向前倾斜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杜让能,气势一时无两,声音冰冷。

    “杜相,你说呢?”

    随着杨复恭话语,整个厅堂冷了下来。

    这三者之间的区别很大,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杜让能是大相,是首辅,是朝臣之首,以他们杜家在朝廷上的影响,说服其余大臣,或许可以做到,也能逼迫皇帝李晔同意,可这事情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几人都在朝廷这个大染缸里面打滚了这么久,这些区别,他们不是不明白。

    杜让能沉默了片刻,苦笑道:“中尉大人,朝廷......可还有其他选择?”

    杨复恭闭眼想了一会,睁眼看了杜让能数息,这才轻轻点头,开口道:“杜相所言不差,你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但是,正如杜相所言,没有更好的选择,仅仅只是‘没有更好的选择’罢了!”

    杨复恭站起身子,大步走向门外,就在一脚迈出门外时,身子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冰冷。

    “此事甚大,咱家需要与我儿商议一下。”

    “但是,杜相记住了,若是你们胆敢违约,胆敢对我儿不利,咱家不介意血屠长安。”

    “大唐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说完,杨复恭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第391章 河东欲联姻

    看着杨复恭头也不回离开了,看着刘氏起身看了他们一眼离开了,裴贽身子有些担心看向呆坐着的杜让能。

    杜让能一脸冷漠,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门口。

    裴贽心下叹息一声,他知道杜让能之前的话语不是朝廷的意思,也非皇帝李晔的意思,如果是朝廷和皇帝的意思,他在长安时就已经知道了,而杜让能之前一直在晋军军中做调解之事。

    裴贽知道这是杜让能的话语,也知道这只是杜让能一人的意思。

    三院之事,军政分离,这种事情在关外或许可行,关外苦寒之地,本就没有多少官吏,中原对其影响甚小,李思钰无论如何去折腾都无碍,可这是关中,是天下皇权最重之地,你让三院瓜分皇帝的所有权柄,让军队游离在皇权之外,这是挑衅皇权,是天塌地陷之事。

    裴贽知道,就算杜让能能够说服朝廷,能够说服皇帝,今后也必然后患无穷,他们杜家也必然会身死族灭,哪怕暂时荣耀一时,最终结果也早已确定!

    裴家自先秦以来,历代都有名臣居于中枢,这种眼光非一般人可比,杜让能话语一出,他就知道杜家完了。

    “群懿,你……你这是何苦……”裴贽忍不住叹息一声。

    杜让能沉默了片刻,神情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开口笑道:“敬臣你终于不再喊老夫‘杜相’了!哈哈……不容易啊!”

    裴贽苦笑一声,指着杜让能,骂道:“你这老儿还有心思去笑,你难道不知,你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杜让能神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叹气道:“那又能怎么办?朝廷不信李悍虎,李悍虎同样不信任朝廷,老夫又能如何?”

    裴贽也沉默起来,眼前局面真的很难,双方没有相互信任的基础,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同样感到厌恶,现在河中之地基本上已经没了悬念,在他们看到李克用的凄惨模样,他们就知道已经没了悬念,接下来,辽东军兵锋所指又会指向哪里?

    身为朝相的他们很清楚,可是如今的朝廷与辽东军又是这种局面,他们不由得会担心。裴贽暗暗揣测了一下杜让能的话语,似乎也只有这么个法子有些可行,可是他很清楚这对杜家代表了什么,一想到杜家将要面对的后果,忍不住叹息了起来。

    杜让能自己在宦海里沉浮了这么久,自然清楚自己杜家今后会面对何种情况,可这是唯一的法子!

    之前他没考虑过这些事情,之所以最终决定今日与杨复恭摊牌,还是因为今日李思钰对晋军的处置,这让他看到了辽东军无意扩大战果。

    无意扩大战果,坚定了杜让能想要与辽东军合作地的念头。

    辽东军无意扩大战果,再把河中五州和陕虢让了出去,纵然实质好像还在李思钰的掌控下,可从李思钰的安排上来看,无论是这六州地方官吏治理,还是领军大将,都非辽东军本部敌袭,甚至连同州也不是!

    在无意扩大战果后,又对手里除华州外,七州的人事安排又是这般,这让杜让能看到了希望。

    但他知道,这种希望必须要让朝廷改变对辽东军的态度,并且要让辽东军确信朝廷是愿意合作的。

    如何让辽东军相信朝廷?

    杜让能想遍了可能,最后悲哀的发现,出了军政分开,把旗下所有军队指挥权全放出去。

    三部分立,军政分离,这种天塌地陷的事情,若想让朝廷认可,杜让能知道有多难,更明白这会把他们杜家推向何种境地,可他没好法子……

    两人呆坐了良久,心下有些悲哀的发现,他们已经没了后路!

    杜让能沉默了许久,最后默默起身,揉了揉脸颊,这才轻声说道:“辽东小子不是说过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吗,以我杜家之命换回天下安危,老夫……值了!”

    “群懿你……”

    杜让能看到裴贽一脸担忧模样,突然笑道:“行了,你我都如此一把年纪了,这些事情就不用多想了,现在咱们是不是一同去见见晋王妃和世子?毕竟汾州还是比较重要的。”

    裴贽心下叹息一声,无奈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此事尽快解决为好,省的夜长梦多,再生变故。”

    杜让能点了点头,与裴贽一同起身,河中之事一再变故,朝廷也一再被动应付,现在杜让能既然决定了,就不想再出现变故发生。

    两人从绛州一路冒着风雪和危险来到了阴地关,或许辽东军有些军卒不认识杜让能,但却不能不认识裴贽,自也毫无障碍的进了城,进了李思钰暂时的居所,只不过他们没想到,竟然此时听到李思钰父子与刘氏之间的谈话。

    两人虽意外听到了这些话语,但却很满意,裴贽从这些话语当中,知道李思钰并未想要改变初衷,河中五州依然是他裴家的。

    杜让能也很满意,确认了辽东军现在还是可控的,还能容忍朝廷。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就在两人前去找刘氏母子,刘氏母子却相坐无言。

    晋军的失败对李存瑁打击很大,一直想要保存实力,不惜与父亲李克用争吵,甚至直接挑战了父亲的威严,可现在却未能挽回这一切。

    这对李存瑁的打击很大。

    刘氏找到被俘的李存瑁,看到李存瑁正与周德威呆坐无言,李思钰并未折腾两人,这待遇要比朱友裕好的太多了,可是李存瑁心底更希望李思钰能折腾他,至少不会去想,不会去绝望。

    刘氏的威望很高,在她进入俘虏营,进入这间昏暗的房子里,其余被俘的晋军将领一一默默离开。

    刘氏并未回头去看门口的辽东军是不是阻拦这些晋将,而是默默坐在李存瑁一旁。

    屋内谁都未开口。

    噼啪作响的火烛更加映衬了屋内的寂静,刘氏叹息一声,轻轻伸手抚摸冰冷苍白的李存瑁脸孔,突然刘氏感到手上一阵冰凉,手下一顿,看着低头不语的儿子,仔细为他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

    “此事不怪我儿,我儿做的已经很好了……”

    刘氏轻轻拥抱了一下自己绝望无助的儿子,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低声安慰。

    “我儿不怕……不怕,过些日,孩儿就可回太原,不怕……”

    李存瑁眼泪无助流淌,声音哽咽。

    “母亲莫……莫要安慰孩儿……那混蛋是……是不可能放过孩儿的……”

    刘氏轻轻放开李存瑁,用手一边擦拭他的眼泪,一边温和说道:“娘已经骂过那小子了,放心吧,我儿很快就可回去了。”

    李存瑁显然是不信的,没人会在这种局面下会放自己的敌人离开。

    周德威精神却大振,脱口问道:“王妃,此事可真?李悍虎真的愿放了我等?”

    李存瑁却摇头,不信道:“李悍虎虽有时行事匪夷所思,可他不是蠢人,不会在我军大败后,还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

    周德威听了这话,沉默了起来,他知道李存瑁是对的,没人会在这种情况下,会放了他们的。

    刘氏看到两人如此颓废、绝望的模样,神情振作了下,笑道:“你们还真的错了,那孩子是真的打算让我儿离开。”

    “啊?”

    两人大惊,一脸不可思议看向刘氏。

    刘氏想到李思钰的条件,心下又叹息了起来,把李思钰说的那些话语一一说与两人,等刘氏说完后,叹气道:“为娘前往潼关亦无不可,那孩子是不会对为娘如何的。”

    “粮食也没太大问题,太原勉强还能拿出来这些,只是汾州……”

    李存瑁与周德威静静听着刘氏与李思钰父子说的那些话语,两人心下犹如怒涛一般,直到刘氏说到最后,李存瑁这才强压着激烈跳动的心脏,勉力冷静了下来,开口说道:“沧州绝不能给那混蛋!”

    周德威皱眉道:“沧州与太原是一体的,随时可杀入太原,沧州太过重要,丢不得……”

    刘氏摇头叹息,无奈道:“可是那孩子已经不再相信晋军的承诺,就是本王妃也不能……”

    三人沉默了起来,他们知道,扣住刘氏,就是让李克用不会再给他们捣蛋,而这显然无法让李思钰放心,这才又有了汾州之事,有汾州在手,随时可威胁太原,这样才够保险。

    可这显然无法让晋军放心,他们也担心,万一辽东军趁机杀入太原又当如何?

    周德威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宣武军逃回了河南,朱家与晋王的联姻自然不能算数,不知……不知三小姐……”

    李存瑁一愣,看向周德威有些不可思议的模样,随即又看向刘氏。

    刘氏在周德威说出那话语后,也是愣了一下,看到李存瑁看向自己,刘氏也认真考虑了起来。

    “三小姐”是李存瑁的三妹,刘氏无子女,所以严格来说李存瑁是庶子,非嫡子,只不过刘氏无子女罢了。

    而“三小姐”也非李存瑁的同母胞妹,是李克用的另一个妾室,只是这个妾室在当年李克用逃亡北方草原时死掉了,只留下了这个“三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子女婚嫁之事一般都是嫡母来操办,尤其是女儿家的婚事,所以,“三妹”的婚嫁必须要经过刘氏的点头方可。

    就在三人在思索此事是否可行时,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三人耳中。

    “一女子可打动不了那小子的。”

第392章 要挟

    “一女子尔罢了……”

    三人心中一惊,忙看向门口声音处,只见正是杜让能,身后还跟着裴贽。

    这两老头离开李思钰那里后,先是去找刘氏,结果没找到,这才询问辽东军卒,找到了俘虏营,猜想着刘氏估计在此处,果然不出所料。

    两老头一脸微笑进了屋内,先是向刘氏行了个礼,人家是番王妃,礼节上是该向刘氏行礼的,这些礼节性的东西,两位老头还不至于废弃了。

    行了个礼后,裴贽开口说道:“别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那小子贪财好色,甚至更胡闹娶了个营妓为正室。”

    “可以老夫看来,行乾却是性情中人,说来他身边女子也不少,却从未见到他胡来,你们竟然想用主公子未婚之女嫁给他,呵呵……”说着裴贽呵呵笑了起来。

    李存瑁见是裴贽和杜让能两位朝相,没有理会裴贽的说笑,而是向他们行了个礼,这才开口道:“裴相说的是,法子是差了些,可也比什么法子都无要好吧,就是不知两位朝相前来可有赐教?”

    杜让能看了一眼笑眯眯的裴贽,他却叹了一口气,说道:“此次前来是有件事想要告知王妃和世子,这事本相可是连行乾都还未提起。”

    “哦?不知杜相所告是何事?”李存瑁有些不置可否的样子。

    杜让能看到李存瑁这态度,他就知道李存瑁在想着什么。

    李思钰向朝廷上奏折,推荐裴仲德为河中节度使,一旦确定下来,那么现在问他们李家讨要汾州,自然也会归朝廷所有,裴贽和杜让能前来,李存瑁知道他们前来为何,面上也好不到哪里。

    杜让能岂能猜测不到这些,他来这里自然是想要汾州,他手里有个决定胜负的大“炸弹”,就是要让李存瑁退一步。

    杜让能轻声说道:“本相与杜相前来之时,路上遭遇了溃散的晋军,甚至还被抓了起来,本相本以为会丢了性命,不料却见到了重伤的晋王……”

    “什么?”

    刘氏、李存瑁和周德威猛然惊起,失声惊呼。

    要说还是刘氏比较沉稳,被这消息惊了一下也是正常,正担心自己相公呢,猛然听到这消息,吃惊在所难免,不过能这么短时间稳定心神,自非常人可比,只见刘氏又轻轻坐回,看着杜让能,笑道:“怪不得,怪不得杜相之前未与那孩子说起此事。”

    杜让能瞳孔猛然一缩,李存瑁和周德威也被刘氏话语惊醒,再次一一坐下,李存瑁回头看向刘氏,眼中露出询问之意。

    李存瑁惊醒后,立即发觉杜让能的阴狠来,只不过他的心绪有些乱了,一时未能明白,为何杜让能未与李思钰说起此事。

    刘氏看到儿子露出这种神色,解释道:“我儿心绪乱了,若是行乾知道你父王现今在何处,又知道你父王受了伤,行乾会如何?”

    李存瑁勉强压住心中杂念,沉思了片刻,沉声道:“定然会派兵前往!”

    “若是你父王遭了难,或是被俘呢?”

    李存瑁心脏狂跳,失声惊呼。

    “太原……太原……”

    刘氏一脸郑重道:“正是如此。你父王若遭了难,或是被俘,太原就完了,辽东军必然夺了太原府!”

    李存瑁眼神呆滞,看向刘氏喃喃自语。

    “可……可为何不说……”

    刘氏看向杜让能,突然笑了,犹如百花绽放。

    “杜相,您是怕辽东军夺了太原府,辽东军做大难制吧?”

    刘氏又看向裴贽,有些诡异笑道:“裴相是担心辽东军夺了太原府,实力壮大后,会夺了文达的河中节度使吧?毕竟河东、河中,在加上陕虢、同州、华州三州,这么大的地盘,可谓天下之最!”

    “呵呵……本王妃之前还纳闷,纳闷为何杜相会自斩其臂,准备欲行关外三院之制,行军政分离之策,原来一切都是给那孩子头上加上枷锁!”

    刘氏说着,轻轻笑了起来,杜让能、裴贽两人神色阴沉了下来,很是不善。

    杜让能轻声说道:“王妃所说不假,本相的确是担心,担心辽东军夺了太原府,担心行乾夺了太原府后心性大变,故此才有所隐瞒,行三院之制也好,军政分离之策也罢,也的确想要避免行乾犯下滔天之错。”

    “王妃,这有错吗?”

    刘氏一愣,沉默了下来。

    杜让能起身来到刘氏面前,沉声说道:“本相若是文达,早早前往关外,定然早与行乾击掌相约,早就行了这三院之制、军政分离之策,今日太原府也必然是我囊中之物!”

    “正因一步之差,你太原府才逃过此劫!王妃可否满意?”

    杜让能此时极为霸道,霸道的像是换了个人。正如他所言,李思钰信誉相当好,至少答应之事还未违约过,之前杜让能没有好法子来控制制约辽东军,答应的再好,等到了整个天下放在你面前,可唾手可得时,谁也无法保证还会不会违约。

    这是致命的!

    安全感,有人会觉得这只是一种感觉,感觉身边人、感觉社会上不会有人欺负自己,有人会觉得是金钱,无数数也数不清的金钱;有人会觉得是权利,站在世界顶端的权利,是言出法随的权利;有些人会认为是制约,是法度!

    身为文臣的杜让能,他相信的就是制约和法度!

    三院之制,是文臣官吏间的制约,军政分离之策是文武之别的制约!

    从内心深处,他很赞叹这种制度,可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皇帝是龙,是上天在人间的代言人!

    哪怕一时间可能会隐匿不见踪影,可龙终究是龙!终究会有腾云驾雾,翱翔九天之上的,想要限制龙的权利,这是在找死!

    他知道,当他在朝堂上说出这些时,他们杜家注定会身死族灭,甚至九族之内无人可生还,但是他还是要去做!

    他别无选择!

    这个世界是混乱的,每日都有无数人惨死在刀兵之下,无日不在相互残杀,这个时代就是乱世!

    乱世兵为王!

    军政分离,看似没有改变,其实是不同的。节度使之所以会成为一番诸侯,一方之王,并非只是因为手里的兵,更多的是节度使手里还有钱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没有钱粮,兵卒会第一时间进行叛乱!杜让能是文臣,身在中枢多年,很清楚这些,而李思钰的行为异类,不似他人这么乖张难制,也非完全不讲道理。

    在朝廷上,不少朝臣对辽东军很不满,杜让能也曾认真思考过,结果发现,首先是朝廷上的大臣根本就没考虑过辽东军利益,这才让辽东军每每与朝廷相左。

    就是杜让能也是这般,与其他朝臣没有多少区别。

    可是辽东军就在朝廷面前,在关中所有人面前露出了锋利的爪牙,朝廷怎么办?

    连根棍子都无的朝廷,如何面对这头关外“猛兽”?

    让他们回关外吗?

    没了辽东军,朝廷如何应对关中群狼?

    当打骂都起不到作用的时候,那么就只有讨好合作!

    杜让能头发都快成了李璇满头白发一般,最后也未想到有何法子在合作中,可以做到最大保护自身的法子,也就在这种焦虑无奈中,他突然在绛州见到辽东前来的士子们谈论三院,谈论军政分离,这就像是一个救命稻草一般,也成了杜让能唯一的希望。

    杜让能这些心思,他人自然不理解,刘氏同样不明白,不过,杜让能和裴贽的保留给了他们太原府一个希望,一个保住汾州的希望!

    刘氏看向杜让能和裴贽,正色道:“两位朝相忌惮辽东军的强悍,我军此时也已大败,正如两位朝相担忧,汾州我军是不可能放弃的,一旦没了汾州,我太原府也完了!”

    “所以哪怕,我家王爷就算身死,我太原府也不惜一战,哪怕最后全部战死!”

    刘氏轻声道:“我军若全部战死,太原府还是会被辽东军所夺!两位朝相担忧之事,还是会发生!”

    “两位朝相,若是让辽东军得知两位朝相竟然把如此消息隐瞒下来,辽东军会如何看待朝廷的‘诚意’?更何况,我军也不是没有其他路可走,比如,现在我太原府全部投降辽东军,以那孩子的心性,想来也不会亏待了我母子吧?”

    杜让能瞳孔猛缩,裴贽拳头也紧紧攥起,两人这才发觉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脚,他们没料到,本以为可以让刘氏让步的杀手锏,竟然成了自己的断头刀!

    更没想到刘氏竟然如此难缠!

    李存瑁手心里汗水直冒,亲眼见到双方激烈交锋,虽无流血,却更加凶险,更加残酷,远非刀剑厮杀可比,此时李存瑁这才发觉母亲刘氏的狠厉。

    周德威都有些傻眼,他也非一个憨头憨脑的蠢货,可也从未见到如此惨烈的“厮杀”,一言可决数十万人生死的厮杀!

    屋内无人再言,全都沉默不语,刘氏表面不动声色,心下也是紧张异常,她在赌,赌整个太原府的生死!

    杜让能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恢复常色,轻声说道:“王妃当以为如何?”

    “先说一下,汾州,非我等讨要,而是行乾!”

    刘氏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点头道:“正如杜相所言,但最终是何人的,这可就不一定了。”

    “您说呢,杜相!”

第393章 李思钰的嗜好

    李思钰是真的累了、饿了,睡了这么久,又在客厅上被刘氏揪耳朵,耳朵都红的跟萝卜一般,接着又变成了吵架,本就精神不大好的他,这下子又萎靡了起来。

    精神不大好,吃饭起来颇为凶狠,大肉块都不带咀嚼的,直接吞进肚子里,整个羊腿被他啃得比狗舔过的还干净。

    杨复恭看着李思钰用锤子敲开羊腿大骨,吸食里面骨髓,看着他最后把手指吸允了个遍,最后又见到他嘎巴嘎巴啃起了萝卜,这才笑了起来。

    李思钰自然知道杨复恭在看他敲骨吸髓,也不担心他笑话自己吸允手指,看到他笑了起来,这才说道:“阿父不去跟那些老头唠嗑,怎么跑来看孩儿吃饭食了?”

    杨复恭把茶水推到李思钰面前,笑道:“与那两个讨厌的老头唠个甚嗑,与他们唠嗑,还不如看我儿吃饭食有意思呢。”

    李思钰嘴角撇了撇,说道:“孩儿吃饭食又不雅观,有何有意思的,孩儿可是听说了,大户人家要吃一道鸭舌头,都杀好几十鸭子才够呢,还有更厉害的,茶叶需要用少女用舌头去采摘,用**去烘干,这得多讲究啊!”

    杨复恭听了这话,有些奇怪说道:“杀几十只鸭子,阿父见过,也知道妃子笑之事,可并未听说谁用舌头摘茶叶,用**烘干的?”

    “啊?没有啊?等孩儿回到关外,好好教训一下小马,竟然骗俺!”李思钰急忙胡诌了一句。

    认真想了想,大唐还真不大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像这种“雅致”事情,估计也只有宋明有可能发生,毕竟这个时候的文人大多都能干趴下几个小毛贼,上马开弓射箭那都是小事一桩,应给没功夫去琢磨那些“文雅”之事。

    杨复恭无奈摇了摇头,与这个“儿子”相处的时间越久,越觉得他有时挺胡闹的,有些话语、说辞也与他人不大一样,不过与他要相处,要远比那几百个养子养孙都要轻松,没有丝毫压力的轻松,也不用有何担心的,越在他身边,也越不愿去长安了,甚至连神策军都懒得去过问了。

    “行乾,今日杜相说的那些话语,你以为如何?”杨复恭随口问道。

    李思钰愣了一下,疑惑道:“三院和军政分离之事?”

    “嗯。”

    李思钰想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应该是杜老头自己的主意,十有八九朝廷现在还不知道此事呢。”

    杨复恭点头说道:“应该是如此。此事在关外,那里一空二白,我儿可以任由胡来,可关内不同,朝廷更非异事。”

    李思钰很是认同杨复恭话语,说道:“阿父所说不假。这分权之事自古有之,但都是皇帝分大臣之权,以防大臣权利过大,威胁到了皇权,而孩儿的三院和军政分离都是在瓜分皇家之权利,分天下之权,这些事情,皇帝是不会同意的。”

    “不过现今还真不好说,之前大唐皇家之权就不在皇帝手中,宦……宦……阿父,孩儿不是有意的。”

    李思钰摸了摸脑袋,“宦官”一词,一时间说不出口了。

    杨复恭毫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我儿不必如此,为父本就是宦官,这没什么可说的。”

    李思钰轻轻点了点头,突然说道:“孩儿突然觉得,咱们父子与曹公爷孙有些相像。”

    杨复恭愣了一下,仔细想想,还真有些相似,汉末同样天下大乱,曹操祖父同样是宦官。

    杨复恭不由点头笑道:“还真是如此呢。”

    李思钰微笑点头,继续之前的话题,说道:“武宗之后,大唐皇权就已经不在皇帝手里,而三院和军政分离都是极大的加强了臣子的权利,朝堂上,出了一些老学究们可能会激烈反对,其余臣子们应该不会太过反对,而皇帝手里又无兵马可用,话语权几近于无,还真有可能被杜老头弄成了也不好说。”

    杨复恭想了想,点头认可道:“确如我儿所说,不过以阿父看来,杜家终究会身死族灭,可能还会遗臭千古也不好说。”

    李思钰无奈说道:“应该如阿父所说,这种悖逆之事,皇帝自然深恨之。”

    两人沉默了一下,而此时美妇杨氏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妇人,她们前来收拾一下桌案上的食物残渣,看到杨氏看向那堆骨头残渣,李思钰难得的脸红了一下,杨复恭看到他这模样,心下不由好笑了起来。

    杨氏不怎么说话,感觉与大丫小丫差不多,有时李思钰会怀疑这杨氏不会也与大丫小丫一般,是个死士吧?

    杨氏和两个妇人收拾桌案,李思钰和杨复恭也起身坐到一旁,避免影响到杨氏。

    杨氏一边收拾,一边在他们小桌上放了一壶刚刚烧好的茶水,甚至还放了两根萝卜,杨复恭不喜欢萝卜,李思钰却喜欢,严格说不是他喜欢,而是冬日里就没有什么青叶之类的,为了弥补维生素,李思钰就强迫自己多吃萝卜、白菜,哪怕都是生的,他也会强迫自己啃食。

    李思钰啃着萝卜,杨复恭提壶给李思钰倒了杯水,开口道:“假若三院和军政分离都让杜相整成了,我儿可有什么想法?”

    李思钰愣了一下,他还未认真考虑过此时,只见他闭眼沉思,杨复恭看到他如此,也不急,闭眼等待。

    李思钰自信斟酌了一会,睁眼说道:“杜老头说这些,意思很明显,是想尝试与咱们合作,若是咱们霸着军方,再插手政务,这会造成朝廷的不满与抵触……”

    “我儿意思是不过问政务?”杨复恭疑惑道。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这显然也不行,政务上可以少掺和,但必须得有咱们的话语权,至少得有咱们的人,或者倾向于咱们的人,这些人地位无需多高,只需要是我三院副院正或阁老一般即可,而且还得是有才能之人,酒囊饭袋和只有德而无才之人都不可担此重任。”

    杨复恭点了点头,问道:“行乾以为何人可担当此任?”

    李思钰皱眉道:“三院之中,政务院最重要,杜老头是大相,又是此意提出者,自当他来去担任。”

    “资政院……院正可由朝廷自行决定,但是副院正可选独孤家主独孤求败,独孤家是后族一脉,虽落了势,这也只是人走茶凉罢了,若独孤求败就任副院正,以往与他们家族有些牵连的家族自当前去投靠,更何况还有我军的支持,立足应当无碍。”

    杨复恭点了点头,说道:“独孤家主……也可。”

    李思钰继续说道:“至于监察院么,裴老头是刑部尚书,本就管刑罚,又有裴仲德的关系,就任监察院院正是可以的。”

    “至于向三院填补一些官吏,这就需要阿父去考虑了,孩儿的意思是,奸诈油滑之人不可入三院,以实务能吏为佳,咱们不是去争权夺利的,那没用,若是想要权利,直接兵压长安即可,主要还是稳固地盘和休养生息,把关中和其余地方弄富裕了,只有钱粮多了,百姓富了,咱们才能站住脚跟,根基才稳。”

    杨复恭皱眉道:“若是如此,朝廷威望必然大涨,倒时咱们……”

    李思钰听了这话,知道他在担忧什么,李思钰倒是毫不在乎,笑道:“倒时咱们就该离开了,朝廷威望大涨反而是个好事情,咱们不可能把天下都打下来,否则这天下是朝廷的,还是孩儿的?”

    “再说孩儿志不在此!”

    杨复恭唯有对他这点不满意,野心太小了!

    李思钰也没在意杨复恭这些变化,开口道:“政务上以朝廷为主,军方以咱们为主,阿父到时可担任三军总帅,孩儿可为副,把河中,包括陕虢在内,设一个总督,总督人选暂时还未想好,孩儿想降服牛存节,主要觉得这牛存节应该可以臣服于我。”

    杨复恭呆了一下,不由说道:“牛存节?少了一条胳膊,可行?”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牛存节此人被孩儿斩了一条胳膊,看似成了废物,但他的领军作战本领还在,身为将军统帅,不一定一定要战阵厮杀,指挥他人作战才是一个统帅应该做的,这些本领牛存节身上还在,并未丢失,孩儿故意把他的价格抬得高高的,朱温又连连受挫,估计很难花费这些钱粮来赎买牛存节,其余几个不好说,牛存节不被赎回去的可能性最大,如此就可能会臣服于我,孩儿再让其担任南面总督,如此恩情,牛存节没理由不忠心于我。”

    李思钰一想到此处,忍不住摆头得意了起来。看着他这般得意模样,杨复恭也笑了。

    李思钰说起将领来,心下不住叹息,说道:“晋军和宣武军大将太多了,孩儿实在是眼馋,可这些人又无法令其臣服,就算他们勉强臣服了,也无法让孩儿真正放心,有时孩儿甚至在想,是不是把他们全整废了,然后在重用……可惜啊,战阵上砍废了还好说,若是折磨废了,不恨孩儿就不错了。”

    杨复恭摇头苦笑,对此他也无奈,看着李思钰掰着手指一一点评晋军和宣武军哪些厉害,哪些又不错,可最后又叹气连连,这让杨复恭很是无语。

第394章 老子不想见他

    天空又下起了雪花,李存孝从绛州城出来时,天空只是下着小雪,这才行了十数里,天空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目光所及处最多可达五丈,五丈外就什么都看不到,好像是无数从天空垂下的轻纱遮住了眼睛。

    李存孝带着百十骑,轻车简从,一路从洛阳进入河中,在绛州城未见到李思钰,又北上阴地关。

    面对如此大雪,李存孝的拜把子安休休有些不满,嘴里嘟囔着。

    “大哥你不是说咱们在洛阳即可吗,怎么又改了主意?这么冷的鬼天气,还不如在洛阳呢。”

    李存孝看了一眼安休休,知道他为何会不满,安休休嘴里说着雪大,李存孝却知道这点雪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们本就是北地胡人,这点寒冷还真算不的什么,之所以安休休会不满,主要还是好处没有薛阿檀得到的多。

    横海军辖下沧、景、德、棣四州,李存信手下三大将安休休、薛阿檀和孙秀,其余两人分别为德、棣两州刺史,唯独安休休被李存孝留在了身边,这让安休休很不满,几次在喝醉酒时在他人前发牢骚。

    安休休和薛阿檀以前是晋军中勇士,在比武时被李存孝降服,三人拜为兄弟,孙秀开始是李罕之悍将,不过李罕之残暴,争夺河右兵败后,李罕之投靠了李克用,孙秀因不满李罕之残暴,脱离了李罕之归降晋军。

    李罕之投靠李克用,被安置在昭义节度使辖地泽州,就任泽州刺史,在朝廷令天下藩镇征伐河东时,李存孝在潞州击溃了朝廷和宣武军,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孙秀加入了李存孝,成为他手下第三名大将。

    孙秀这个后来之人都得了一州之地,安休休却只能在李存孝身边,这让他很是不满。

    李存孝知道安休休对此不满,对此也只能无奈,李存孝不善言辞,有些事情他说不出口,安休休他不是不想放出去,可是刚得了四州之地,飞虎军又要重建,他需要身边有人帮他,要么安休休,要么薛阿檀,而安休休性情又暴戾了些,在李存孝身前还好些,放到地方终非是好事。

    李存孝没有理会安休休,知道他有些不满,只是发发牢骚,过一会就会平息,果然,李存孝是对的,安休休安静了下来,顶着风雪默默向前。

    这场大雪一连下了两日,等李存孝一行人在野外破旧小庙停留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深夜才来到临汾城下。

    黑夜,又是辽东军与晋军紧张的时候,天色一暗下来,城门就会紧紧关闭,李存孝在城下叫门了许久,裴仲德这才出现在城头。

    裴仲德的出现,李存孝也不用在野外留宿了。

    裴仲德在李思钰偷袭阴地关后,就准备出兵的,却不料大雪降临,无奈之下,只能等了两日,这才让李存孝正好遇到,否则李存孝只能继续北行。

    大雪终于停息了下来,两万辽东军杀向阴地关,这场大雪让军卒们难行了许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所有人都有厚实的衣物包裹,这些衣物五花八门,甚至不少都是女人的衣物,破破烂烂的裹在身上,在大腿深的雪地中艰难前行。

    李存孝看着这些军卒身上的花花绿绿,心下叹息一声,他知道这些都是临汾百姓身上的衣物,是无数百姓自愿脱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物,看到这些衣物时,看到无数百姓把仅有的衣物送入军营,李存孝忍不住感叹,感叹辽东军,感叹晋州百姓,在这一刻他这才明白何为“得民心者得天下”。

    人心都是肉长的,晋军把晋州百姓粮食都抢光了,无人会可怜、在意他们的死活,几十年来,无人愿意把自己粮食送给饥饿待死的百姓,从无这样的“蠢人”!

    有的只有抢。

    辽东军是个“傻子”军,数月前,河中无数百姓都知道,知道从关外来了这么一支“傻子”军,一个好不容易从河北拉运过来的粮食,自己不食、反而给饥民食用的“傻子”军!

    这不,这些“傻子”军又开始把军中粮食供养晋州饥民了。

    无数晋州饥民听到了这个消息,知道“傻子”军在临汾放粮,无数百姓冒着大雪不断向临汾汇集。

    晋州十数万百姓啊!

    李思钰军中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粮食来养这些百姓,无奈下只能把军队变成了辎重兵,从绛州城向晋州运粮。运粮了十余日,情况得到了缓解,为了节省粮食,数万辽东军必须返回关中,只有这样才能有效缓解河中粮食不足的压力,可晋军在霍邑拖着辽东军不离开,大怒的李思钰冒着危险偷袭了阴地关,为了最终的获胜,裴仲德必须出兵威胁霍邑,从南北夹击晋军。

    只是裴仲德没想到晋军会大败,大雪降临,阴地关一时也没了危险,裴仲德这才暂缓前去阴地关。

    大雪终于停息了下来,两万大军出城北行,送行之人很少,李存孝回头看了一眼并无几人的城头。

    裴仲德发现了李存孝这动作,叹息道:“百姓都把衣物给了我军,他们只能待在屋里,出不了门的。”

    李存孝感叹道:“本将军从未见到百姓会主动送上身上仅有的衣物,也从未想到贵军会把粮食送与百姓,会出城为百姓伐木砍柴。”

    裴仲德摇头苦笑。

    “这是朝廷之罪过,我们不过是做自己该做之事罢了。”

    “知道吗,之前老夫也会犹豫,担心军卒反对,可是无人提出质疑。”

    “当年老马死后,数万辽东军卒为老马送葬,行乾一力为老马举行国葬,老夫不明白,想不懂为何行乾会如此,会把老马送上神位,送上辽东军的至高顶点,……不明白啊!”

    裴仲德看向遥远的北方,看向营州,嘴里喃喃自语。

    “现在明白了,明白了何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明白了为何行乾会对老马国葬,因为老马创造了这么一支军队!”

    “一支愿意把粮食送与饥民的军队!”

    李存孝看着静静相互搀扶行走在厚厚积雪中的辽东军,心下突然感到一阵冰冷,这样的军队,谁能是对手?

    裴仲德看着这些相互搀扶的军卒,心下一阵欣慰,对李思钰的军政分离又加深了一些体悟。

    军政分离,军将们可以少掺和政治,专心训练军卒,加强军卒的战斗力和纪律性,令行禁止是一个军队的根本。

    如此恶劣的天气,主帅一句话,数万大军立即开拨,没有任何犹豫,这样的军卒,谁又能是敌手?裴仲德突然后悔了起来,后悔自己未能签下就职宣誓书,未能真正融入辽东军体系。

    他人只是看到他可以带领数万大军,却不知道自己从未融入辽东军,辽东军与他之间有个无形的隔膜。

    就在大军将要到达霍邑城下时,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传入裴仲德耳中。

    晋军战败,在李存瑁和刘氏被俘、李克用重伤后,战败后的晋军再也无法承受住压力,向辽东军投降。

    裴仲德还未进入霍邑城,李克用已经和辽东军签下了合约,汾州由朝廷派遣大员托管,双方不得驻军汾州,汾州税收一半归朝廷,一半属于晋军,汾州托管时间为五年。

    在晋军付出数万斛粮食后,李存瑁回到霍邑,晋军将在三日内必须离开晋州,十日后,汾州不允许晋军存在,汾州将建成两个自由交易城,由河中军和晋军各占其一,交易城内不允许征纳低于千钱内税收。

    此次谈判签约最出彩的,却是被晋军扣留的刘大猛!

    杨复恭带着百十骑鬼骑,耀武扬威进入霍邑城,与李克用签下了五年契约,五年内不允许晋军踏入河中半步。

    李克用哪怕身受重伤,在面对辽东军强压下,愤怒异常的他,也不得不在纸上签下了自己名字。

    在李克用签下自己名字后,哪怕在如此寒冷天气,杨复恭也在霍邑招人立碑,明示天下。

    杨复恭带着李克用签下的契约离开了霍邑,临走前,带走了刘大猛和另外两个兄弟,刘大猛临走前,当着无数人面前做了个极为混账的举动,在无数人面前,当着躺在床榻上的李克用面,对着他狠狠撒了泡尿!

    刘大猛,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辽东军兵卒,竟然当着无数悍勇大将面前,对着李克用撒尿,注定成为一个传奇,一个小人物的传奇!

    裴仲德领着数万辽东军,站在霍邑城下,抬头看向城头上孤零零的晋军旗帜,耳边听着飞鱼卫诉说着几日来的风云变幻,心下忍不住叹息。

    静立了许久的裴仲德,轻声说道:“飞虎将军是不是入城见见晋王?”

    李存孝抬头看向不时出现的人头,沉默了一会,这才摇头说道:“算了,此时……义父应该不愿见小子吧?”

    裴仲德点了点头,叹气道:“晋王一生刚强,没想到此时成了这般……可悲可叹啊!”

    李存孝默然不言语,自幼跟在李克用身边的他,很清楚李克用是如何的骄傲,如今受了此等大辱,他突然有些担心了起来。

    李存孝叹息一声,突然拨转马头,又顿了一下,轻声道:“裴先生,小子这就告辞了,还请先生代小子跟那混蛋说一声,就说‘老子不想见他’!”

    说着李存孝双腿一夹马腹,向回路奔去……

第395章 河中总督

    看着渐渐远去的李存孝,裴仲德叹息一声,作为一个“老不死”,他知道李存孝为何冒雪前来,又为何离去……

    霍邑城距离阴地关不是很远,半日即可抵达,如此近的距离,又是数万大军移动,这很容易被李思钰得知,在得知裴仲德前来,李思钰带着千骑前来迎接。

    千骑奔腾起来,数千马蹄搅起的风雪如同一个翻滚的雪龙,向裴仲德滚滚而来,城头上的李嗣源看着滚动的雪龙,拳头重重砸在冰冷的砖石上。

    李嗣源眼力很好,看到了李存孝离开,看着那个十三弟渐渐离去的背影,李嗣源心下不住哀叹,很想高声呼喊,想要留住这个晋军曾经的战神……

    可惜……

    一切都变了。

    数万辽东军杀到霍邑城下,这让刚刚战败的晋军上下心忧不已,唯恐辽东军趁机破城,看着“雪龙”不断靠近数万辽东军,李嗣源拳头攥起的更紧了,城上无数晋军脸上开始冒出大滴汗珠来。

    李思钰好像永远不知道危险为何物一般,永远居于阵前,以李思钰为“龙头”的“雪龙”翻滚,直到距离大军百米时,李思钰这才放缓马速,随着他的动作,跟在身后的骑军纷纷放缓马速。

    “裴老头,你可是来晚了啊!”

    “哈哈……”

    李思钰跳下战马,狠狠拥抱了一下裴仲德,还好他今日未穿那个变态的铁甲,否则能把裴仲德扎上好几个窟窿来。

    李思钰松开一脸通红的裴仲德,大笑道:“哈哈……你这老头来的太晚,风头全让大猛这混账抢了!”

    “李飞虎呢?李飞虎——”

    李思钰看向裴仲德身后,高呼一声,却没发现李存孝的身影,眉头皱起,一脸疑惑模样。

    裴仲德差点没被李思钰勒岔了气,深吸一口气,这才责怪道:“行乾,你不能每次都如此,每次都觉得你是想要干掉老夫。”

    李思钰听了这话,不由地摸了摸头,一脸羞赧之色,嘴里却解释道:“俺这不是激动嘛!”

    “对了,李飞虎呢?不是说与你一同前来的吗?怎么没看到人?”

    裴仲德走到李思钰身边,拍了拍李思钰肩膀,很随意说道:“李飞虎担心晋王被你宰了,这才跟着过来,现在又看到晋王被你欺负的这么惨,不想见你了,回去了。”

    李思钰一愣,眉头皱了一下,心下顿时有些不满起来。

    李存孝本来是在洛阳的,在绛州城时,也只是行军司马赵驷见了他,现在……

    来了,又不见他。

    李思钰心下有些不满,沉默了片刻,狠狠甩了甩脑袋。

    “算了,不去管他,爱如何就如何好了。”

    李思钰放下李存孝之事,看向数万一身花花绿绿的军卒,心下不由伤感了起来,情绪低落了些。

    看到李思钰脸色有些黯淡,裴仲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今年才刚刚开始,过两年,终究会好起来的。”

    李思钰默默点了点头,相遇的喜悦也淡了不少。

    辽东军默默离开了,城头上的晋军终于把提起的心放了下来,看着渐渐远去的辽东军,城头上无人开口,只有呜呜的风声……

    阴地关不大,很难装下数万大军,所有人只能尽量拥挤在一起,一身花花绿绿的辽东军好像成了“名流”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是唯独少了嘲讽,多了一丝敬佩,这让穿着女人衣物的将士胸口抬高了些。

    裴仲德的到来,阴地关一下子满满当当,阴地关好像瞬间变得热闹了起来,尽管没有酒水,只能以茶代酒,但是依然欢快异常,刘大猛也成了所有人的“英雄”!无人不大笑说着刘大猛的“英雄”事迹。

    李思钰端着茶水,一桌又一桌与兄弟们“对饮”。

    “大帅,兄弟们都淡出了个鸟味,喝这茶水有个屁用!”

    “别他娘地不知足,老子还不是喝了一肚子茶水,尿都尿了好几泡了!”

    “哈哈……大帅,您可别忘了,今日可是欠了俺们兄弟一顿酒水,以后要还给俺们!”

    “哈哈……行!老子欠你们的,一顿?老子还你们两顿!”

    “啧啧……大帅果然够抠!才两顿……”

    “就是,大帅怎么着也该请俺们三顿!”

    “韩都头,好事成双啊!要让大帅请俺们,至少要四顿!”

    “四顿不好听,不吉利,以俺看来,六顿还差不多……”

    李思钰傻眼了,这一顿账,转眼成了欠他们六顿了,数万兄弟们的酒宴,六顿下来,估计李思钰都能哭了。

    李思钰正要反抗,杨复恭起身大笑,一下子把李思钰彻底“打”哭了。

    “哈哈……好!老夫代我儿应下了,等咱们回潼关,一连十日酒宴不断!”

    众将大喜,纷纷高声呼喝称赞。

    “还是老帅霸气!大帅您得好好学学老帅啊!”

    “哈哈……”

    众将大笑。

    李思钰一桌一桌敬“酒”,最后喝了一肚子“咣当”乱响的茶水,双手捧着肚子的模样更是令众将大笑不止。

    李思钰捧着肚子,一屁股坐在刘氏身边,一连苦巴脸让刘氏有些好笑。

    “吃苦了吧?早说了,你这是胡闹,就是不听,遭罪了吧?”

    刘氏说着给李思钰夹了一块牛肉,李思钰叹气道:“没法子啊!兄弟们冒着这么冷的天前来,这心意小子不能不表示一下,尽管饭食不好,也只能以茶代酒糊弄。”

    刘氏叹了口气,说道:“这已经做的很好了。”

    杜让能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心意到了,也就知足了。”

    裴仲德一屁股坐在李思钰身旁,拍了拍李思钰肩膀,笑道:“咱们的家底,所有人都知道,这已经很好了。”

    裴贽微笑点头,却回头看向欢闹的军卒,不说话,只是点头微笑。

    杨复恭坐下后,说道:“明日晋军就该北返了,要不要做些准备?”

    杨复恭的话语让刘氏笑容一顿,李思钰看到她这般模样,笑道:“婶婶放心,侄儿最多是防止晋军突然暴起,不会如何的。”

    杨复恭他们全都微笑不语,刘氏恶狠狠刮了一眼几个老混蛋。

    “老娘相信你这小子没恶意,至于这几个老家伙么……”

    “呵呵……”

    几个老混蛋一阵呵呵轻笑。

    裴仲德呵呵一笑,说道:“晋军离开晋州后,咱们是不是该返回潼关了?”

    李思钰嘴角一撇,恼怒道:“别以为小子好糊弄,你这老儿不就想着稳坐一方藩镇么!”

    “你这臭小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裴仲德大怒。

    李思钰眼睛一瞪,丝毫不畏惧裴仲德大怒。

    “君子?信不信小子向皇帝上奏,把河中五州交给阿爹!”

    “你……”

    “哼!”

    杜让能和裴贽听着两人斗气话语,心中大惊,杜让能急忙拉住裴仲德,向李思钰说道:“行乾,此地的确不宜久留,军中粮草消耗的太多,不利民众恢复。”

    李思钰点了点头,看到杜让能和裴贽紧张模样,他自然知道是为何,不过他也没打算更改之前的打算。

    李思钰轻声道:“事情基本算是解决了,自然要回去了,总不能对不起咱们兄弟们身上那些女人衣裳。”

    众人默然。

    “唉……”

    裴仲德叹气一声,轻声说道:“行乾你准备如何安排河中?”

    李思钰想了一下,开口道:“之前安排不变,韩都依然镇守晋州,至于河中其余四州只保留少量兵卒守着就成,但是翼城不能大意,这里需要一名大将镇守,防备李罕之再次杀入河中。”

    杨复恭点了点头,这点他已经想过了。

    李思钰继续说道:“杜相之前说过,欲在朝廷行三院、军政分离之事,小子之前也与阿父商议过,若朝廷有意如此,以河中五州、陕州六州设立河中总督,督理军务。具体何人担当,一时间还未决定,这些暂时不急。”

    李思钰看向裴仲德,脸色郑重了些,说道:“裴老头,你为河中节度使,基本上就这样了,河中总督可先由你裴家推荐,副总督由小子任命,以半年为期,半年后,若是小子认为你裴家推荐之人不行,小子会毫不犹豫罢免!”

    裴仲德与裴贽和杜让能相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可!”

    李思钰轻轻点了点头,本来是准备直接任命河中总督的,后来想了想,最终还是先让裴家推荐,原因很简单,他需要裴家与军方的合作,不能进行对抗,为他挡住南面之敌。

    “河中总督下辖三万至四万兵马,所有军卒须开垦田地,以自己养自己为主,兵器、衣甲皆由河中提供,各级军将须前往潼关,进行三月一次考核,考核不合格降级,优异者进行提升,具体如何考核,参谋部自会定下考核项目。”

    李思钰看了几人认真模样,笑道:“军队是暴力机器,是双刃剑!一旦使用不当,很容易反噬自身,所以军队不允许他人插手其中,这点诸位都深有体会,就不多说了。”

    “民事上,你们自己看着办,是分给百姓田地也好,是行一成粮税也罢,这些你们自己看着办,但小子提醒你们一句。”

    “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世家虽好,可世家豪族却不是军卒!面对灾难来临时,世家可选择逃跑,他们有大把的钱粮,百姓却逃不掉!是整日面朝黄土背顶天的百姓为河中根基,还是那些世家豪族为根基,你们自己看着办!”

    “别想着小子会给你们擦一辈子屁股!戍守长安结束后,小子就会离开,今后再不会回关内,你们好也罢,死也罢,再也与小子没有半毛关系!”

第397章 于万军从中的传奇

    “……谢谢!”

    李思钰伸手,正要搀扶着刘氏下马,刘氏却低头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一人站在地上,一人骑在马上,两人对视了片刻,刘氏看向晋军,未看到那人,心下叹息一声,喃喃低语。

    “当年,他也是这般,也是这样的大雪……”

    李思钰转头看向对面无数晋军,突然有些心痛,做出了一个他也从未想过的举动……

    无数人……无数人痴痴呆呆看着数百米外的两人……

    李思钰很霸道的一手按住战马,猛然用力,翻身上马,一手提着马缰,一手环抱着刘氏,双腿猛然踢动马腹,胯下黑色战马人立而起,向对面晋军冲了过去。

    杨复恭看着李思钰冲向晋军,大惊失色,手中猛然提动马缰,无数辽东军瞬间动了起来,杜让能大惊失色,失声高呼,尖锐声刺耳。

    “中尉,中尉——”

    直到杨复恭冲出数十米这才惊醒,用力拉住战马,一脸痛苦闭上眼睛。

    李思钰的异动让辽东军骚动,更让晋军惊呼,谁也没想到李思钰竟然做出如此疯狂之事。

    没有铁甲护身,他就是有一百条命,他也无法面对数万大军的箭弩攒射。

    李存信骤然拔出长剑,打马就要冲出军阵,李存瑁闪电般抓住李存信的马缰,狰狞可怖的怒色令人心惊。

    “你……想……干……什……么!”

    李克用也从震惊中惊醒,看到纷纷拔出刀剑的军将,大怒。

    “踏前一步者,死——”

    “伤了王妃者,死——”

    李克用惊起,声音尖锐刺耳。

    ……

    无数人紧紧攥紧拳头,死死盯着极速奔驰冲向晋军的战马。

    杨复恭的心脏如同战鼓轰鸣,嘴角流出刺眼的殷红,杜让能死死抓住他的马缰,唯恐杨复恭冲了出去。

    无数人的心,随着战马奔驰而轰鸣……

    李思钰脑中一片空明,随着战马奔驰,内心愈发平和,无数晋军好像无物,随着李思钰来到晋军军阵前,面对无数挺立的长矛,李思钰放缓了马速,却从未停止脚步,径直向藏在中军的李克用走去。

    随着李思钰前行,无数晋军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劈开一道笔直的行道!

    寂静,无比的寂静,连呼吸声都无,之前咧咧响动的战旗也无力垂了下来……

    李思钰不断向前,人群不断被劈开,无数刀枪指向前行的李思钰,却从未在他脸上出现任何恐惧!

    看着躺在卧榻上坐起的李克用,李思钰默默盯着李克用数息,随即翻身下马,双手伸出。

    刘氏低头看着,突然笑了,犹如白花绽放,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脸颊。

    “或许只有你才可娶那崔氏吧?”

    李思钰笑了笑,看向北方……草原的方向,眼前浮现秀秀温和的面容,嘴里喃喃低语。

    “媳妇,俺……想你了。”

    沉默,还是沉默,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两人,一个坐在马上,一个站在地上,一个看着他,一个看向遥远的北方……

    刘氏看着还有些稚气的刚毅脸孔,普通,却越来越耐看,刘氏突然笑了,双手张开,李思钰伸手接住,把她轻轻放在地上。

    “婶娘,你自由了。”

    “……以后可莫要如此胡闹了。”

    “嗯。”

    李思钰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最后看向坐在床榻上的李克用,面无表情。

    李思钰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刘氏,双腿轻轻磕动马腹,战马嘶鸣一声,似乎在警告蠢蠢欲动的晋军。

    看着李思钰缓缓行走在缓缓向他积压过来的晋军,缓缓行走在越来越窄的刀枪剑林的行道上。

    一人一马,缓缓向前。

    看着缓缓合拢的行道,看着自己儿子就要陷入无数晋军中,杨复恭双眼血红,仰天狂吼。

    “擂鼓——”

    “轰!轰!轰……”

    战鼓轰鸣,杨复恭猛然拔出战刀,用力一挣,杜让能左手鲜血淋漓,失力松开马缰。

    杨复恭战刀向前一挥,打马向晋军压了过去。

    “战!”

    无数辽东军双眼赤红,跟随着杨复恭向前,缓缓压向晋军。

    “战!”

    战鼓轰鸣,战意冲天!

    数万辽东军嘶吼震天,迈着整齐步伐,重重踏在大地上,强大的震颤让晋军骚乱,缓缓合拢的人道,瞬间被无形战意劈开!

    “父王——”

    李存信双眼赤红,向李克用怒吼。

    “父王——”

    随着李存信怒吼,无数晋军看向呆坐在床榻上,呆呆看着那个缓缓走在行道上的男人……

    “父王……”

    “闭嘴!”

    李克用突然变的极为暴戾,极为可怖,独眼中的嗜血杀意让李存信猛然后退一步。

    “后退三里,不服军令者,死!”

    入骨的杀意如同九天之寒,无数晋军缓缓后退,行道如同无形的墙,无人愿意靠近。

    晋军缓缓后退,辽东军缓缓压近……

    李思钰最后停了下来,静静站在两阵中间,杨复恭再也忍受不住强大的压力,打马冲向李思钰,人还未到,鞭子已经狠狠抽在李思钰脸上。

    “啪——”

    清脆的声音传遍整个天空。

    李思钰翻身下马,跪在地上,低头默默无语。

    暴怒的杨复恭抬鞭一阵乱抽。

    “啪啪啪……”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啪啪……”

    “你知道……你身上背负着多少人的命吗?”

    “啪……”

    “混蛋……啪……你死了,你的妻儿怎么办?”

    “啪啪……”

    暴怒的杨复恭眼泪纵横,嘴里不断嘶吼怒骂,手里鞭子雨点落在李思钰身上,直到杨复恭丢掉鞭子,抱着跪在地上的李思钰大哭……

    “你混蛋……呜呜……你死了,谁……谁给阿爹……呜呜……养老送终……混蛋……”

    李思钰抱着杨复恭,轻轻把他放在马上,牵着战马,一声不吭向辽东军走去。

    无数人看着场中两人,看着一人跪在地上,一人鞭打,看着一人在马上,一人在地上,牵着战马缓缓行走在数万战士面前,这一幕仿佛成了永恒。

    辽东军缓缓退开,让开了通道,晋军缓缓前行,缓缓通过通道。

    他们可以……回家了。

    之前无数晋军十分痛恨,痛恨那个一再羞辱他们的李悍虎,现在又多了一丝敬佩,没人知道自己为何会冒出这么一词来,一人一骑面对无数刀枪利刃,面无惧色行走在刀枪剑林之中,这注定会成就一段传奇。

    李克用自坐起身,再也没有躺下,看着李思钰跪在地上,看着他被一宦官鞭打,看着他给一个不值一文的宦官牵马,他突然嫉妒了起来,更加悔恨……

    他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刘氏看着李思钰挨鞭打,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只是不知何时两行清泪落下……

    李存瑁、李嗣源、周德威……一干晋军大将默默离开,他们自己都不知现在是何种心情。是

    仇恨?

    感激?

    亦或是敬佩?

    不知道,不知道心下究竟是何种心情,只是每个人从辽东军面前经过的时候,都会默默再次看向那个被一群老头子不断数落的男人。

    对于将领们是何心情,晋军普通的军卒更多的松了口气,他们终于可以安然返回家乡了,之前的紧张气氛,几乎把他们压垮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向那个男人动了手,数万悍不畏死的辽东军会把他们撕成碎片。

    万幸,万幸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最终谁都未受到伤害,王妃回来了,他们也可以安然回家了。

    挺好的。

    晋军缓缓离开了,在辽东军的注目下离开了,这场毫无意义的厮杀终于要结束了。

    李思钰不负责任的举动,差点造成了数万人的厮杀,这种严重事情,让杨复恭大怒,让杜让能、裴贽、裴仲德……让军中将领很是气氛,纷纷批斗,哪怕心中还有其他想法,但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李思钰的无惧、勇气!

    军中将领有些埋怨,可普通军卒则敬服的五体投地,加剧了军卒的向心力,这或许是这次“意外”获得的唯一可庆幸的。

    杨复恭承受的压力太大,情绪发泄过后,身子显得极为疲惫,还未进入阴地关,就在李思钰怀里沉沉睡去。

    被一群老头“批斗”后,全都不理他,李思钰也只能一人抱着杨复恭返回府邸。

    杨氏未跟着杨复恭,不清楚发生了何事,看到李思钰抱着杨复恭,还以为发生了意外呢。

    “阿父只是累了,阿……阿母不用担心。”

    李思钰每次面对杨氏,都不知该如何称呼,杨氏要比刘氏年轻,李思钰喊刘氏“婶娘”没有一点心理障碍,面对杨氏,这种心理障碍尤为明显。

    杨氏按理说只能算是杨复恭的婢女,可也不知道为何,自从李思钰称呼过一次杨氏为“阿母”后,杨复恭并未阻止,而且对待杨氏的态度明显也有了不同。

    杨氏或许对李思钰称呼她“阿母”也有些不适应,每次都是一副想要闪躲模样。

    李思钰想了想,最后还是解释了一下。

    “今日孩儿有些犯浑,激怒了阿父,阿父才会成了这般,还请阿母担待些。”

    杨氏疑惑看着李思钰,她也与李思钰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眼前这个“养子”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细着呢,比许多人都要心细,待人也和善,看向躺在床上昏睡的杨复恭,她有些不明白,不明白为了何事,竟然把床上这个“老坏蛋”累成这般?

第398章 两难的朱温

    河中五州争夺终于落下了幄幕,李罕之率先挑起了这场争斗,随后晋军大举进入河中,同时宣武军也进入河中争夺谢县、安邑两县盐池,可惜,最终却被李思钰夺了河中五州,晋军和宣武军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出河中之地,藏在角落添伤,以待天时。

    李思钰夺了河中五州,从北、西两个方向威逼宣武军,宣武军不得不退入河右,不得不让出北半包围的陕虢。

    实质上,李思钰已经夺了六州之地,再加上同州、华州两州,他名下已经算是得了八州之地。

    但是,这八州是刚刚经历过战乱的八州,与朝廷利益又纠缠在一起,李思钰不得不为了稳固根基,而让出河中五州和陕虢,只有如此才能与朝廷达成暂时“和平”。

    晋军北返,此次北返再也没有出现意外,晋军进入汾州后,行军速度再次加速,很快让出了汾州,这让李思钰重重松了口气。他的“任性”造成了杨复恭极大的不满,不单单因为李思钰差点没了命,还有就是丢了让李克用忌惮的刘氏。

    李思钰头脑一发热,当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事后后悔了,刘氏太过重要了!

    有这么一个“大杀器”在手,和没有,情况是不一样的,他很清楚,任何签下的协约都是为了撕毁的,这个时代更不会看重这些!

    人都已经没了,再去后悔也无任何意义,他很清楚,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会再次一战,这次争夺,李思钰已经彻底得罪了河东河南两地,今后会再次进行激烈的厮杀,他有这个心理准备,但他不会认为这会在两年内爆发,双方都需要修生养息。

    李思钰在晋军北返后,为了表示歉意,自己把自己关了起来,门都不出半步,整日在床上呼呼大睡,一直睡了十日,睡到裴仲德和一干老头很不满。

    裴仲德踢了一下门口把门的刘大猛,刘大猛猛然站直,这才发现是裴仲德,立即垮了下来,再次低头耷脑打起了瞌睡。

    裴仲德很是不满,就要再次踢上一脚,裴贽却拉住他,看到裴贽摇头,裴仲德这才放过打瞌睡的刘大猛。

    裴仲德推门进入房内,正看到李思钰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呼呼大睡。

    裴仲德皱眉走到床前,看着背对着他的李思钰,很是不满,坐到床沿上,用力推搡。

    “臭小子,你也该睡够了吧?”

    “起来!你小子是准备累死老夫是不是?”

    裴仲德连连推动李思钰,李思钰却紧了紧被子,嘴里不满嘟囔道:“你这老儿好不知趣,不让你做事吧,你这老头整日给小子找麻烦,现在让你做了,你又嫌累,里里外外都是小子的不是了。”

    裴仲德看到紧紧缩成一团的李思钰,不由恼怒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李思钰屁股上,大怒。

    “混账小子,今日就要返回蔚州城了,你难道还打算不起床吗?”

    李思钰这才无奈翻了个身,挺身坐起,嘴里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啊……哈……”

    李思钰揉了揉眼睛,叹气道:“回去就回去,你们还能快了四条腿的战马不成?”

    裴贽摇头道:“行乾,你这样可不成啊!好多事情都需要你点头方可的。”

    李思钰叹气一声,掀被子开始穿衣服,几日悠闲终于要结束了。

    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河中五州和陕虢就交给你们裴家了,你们爱怎么整就怎么整……”

    裴贽急忙说道:“老夫与文达已经商议过了,就按照你在同州、华州来处置,你说的很对,百姓才是根本,刚刚经历过战乱,百姓无所依,需要最多时间凝聚人气方能稳住河中之地。”

    李思钰一阵愕然,他没想到裴家竟然有如此大的魄力,同州、华州分地之事,他知道无数土豪恨他牙痒痒,恨不得立即干掉他。河中同样也有不少大土豪,同样有不少土地在世家豪族手里,一旦裴家在河中土改……

    李思钰沉默了数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裴家如此作为,小子也非冷血之人,这样吧,你们裴家可以我的名义下达此类政令,一切罪责皆归于我!”

    裴贽和裴仲德深深看了一眼李思钰,齐齐躬身一礼,他们知道李思钰是何意,同时也大大减轻了裴家面对的压力。

    世家豪族平时看不出来,但你一旦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会有无数冷箭射向你,你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而死,很恐怖的一股力量。

    家,国,天下!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自古都是先家而后国。但是世家往往很少有“兼济天下”,尤其是在混乱世道,尤其是在触及自己利益时,世家豪族更显得尤为“自私”,更多的是竭力保护自己利益,甚至不惜损害国家利益,不惜让国家更加动荡。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李思钰很清楚这一点,当他决定入关戍守长安之时,他就知道不可避免会与世家豪族发生争斗,而且可能是你死我活的争斗。

    因为,天下已经没有百姓存身之地!

    哪怕天下荒芜着无数土地,可那也是世家豪族的,地契就是证明!

    战乱,无人会理会这些土地是谁的,但战乱终究是要平息的,一旦平息,一旦出了个“贤明”的君王,会有无数地契出现在君王的案头。

    依然没有土地的,还是没有土地,拥有万顷良田,依然可锦衣玉食,除非……他们死了!

    每次改朝换代都会反反复复争夺,充斥着无数阴谋与叛乱,战乱会延绵数十年,直至旧的世家豪族死伤殆尽,新的世界才会开启。

    李思钰知道这些事情,心里也早有准备,他不打算称王称霸,或许他就是要破坏这种大族根基而存在吧。

    至于以后,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数万辽东军开始离开了,阴地关只留下千人,之后会再作调整,至于如何调整,这是韩都的事情了,李思钰以后重点已经不在河中之地了。

    大雪封路,这难不倒辽东军,沿着被冰冻严严实实的河流,使用简易的爬犁,他们行军很轻松,来的时候要时时刻刻注意着周围所有异状,回军不再担心这些事情,自然也轻松了许多。

    大战落幕,辽东军返回关中,天下藩王无不注视着辽东军,最担心辽东军乘势攻入河东的晋军,高高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身在洛阳的朱温却提起了心,辽东军回军,这代表着他该放血了,否则士气正盛的辽东军,很可能乘势杀入河南之地。

    潼关是关中门户,同样也是河南的门户,这个重要的大门在韩建手里时,朱温还不甚在意,可现在不同了,潼关被李思钰抢了!

    河南这片大地的中心,自古就是四战之地,现今的朱温同样面对这种情况,北面暂时还不至于让朱温担忧,魏博节度使被一分为二,一个是卫、相刺史乐从训和魏博节度使罗弘信,这两人正想着法杀死对方呢。

    东面是天平节度使朱瑄和泰宁节度使朱瑾两兄弟,自朱温夺了义成节度使安师儒地盘后,朱温就成了朱家兄弟的死敌。

    东面的徐泗节度使时溥素与朱温有仇,所以南面也在朱温惨败于李思钰后,也开始蠢蠢欲动。

    之后,就是西面辽东军这个强敌。

    所以,朱温很担心,一旦不能满足李思钰的胃口,一旦李思钰挥军东进,河南必然会遭受东、南、西三面强敌围攻。

    东面的朱家兄弟和南面的时溥都无法与他朱温对抗,向来都是他压着打他们,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辽东军打头阵,朱温绝对不相信朱家兄弟和时溥会不趁机落井下石。宣武军争吵了数日,最终认为最危险的还是辽东军,要么击败辽东军,要么拖住辽东军。

    击败辽东军,宣武军已经放弃了这个想法,本想着辽东军会与晋军两败俱伤,或是辽东军杀入晋地拖住辽东军,可是大败的是晋军,而辽东军竟然轻轻放过了晋军。

    士气正盛的辽东军,遭受重创的宣武军是无法再与之争锋,至少现在不行。

    击败辽东军没了希望,只有去拖住辽东军东进的脚步,于是朱温就把目光看向了关中邠宁节度使王行瑜和凤翔节度使李茂贞!

    可是,李思钰的战绩吓住了王行瑜和李茂贞,他们没有与辽东军交过手,却最是知道宣武军和晋军的实力,两军联手都未能杀得了李思钰,这让王行瑜和李茂贞一再犹豫是不是趁机攻打空了的华州和同州。

    正当他们想要进军时,朱友裕被俘虏了,朱温惨败了。

    当惨败后的朱温又与李克用联手时,王行瑜和李茂贞看到了希望,可随后朱温率先逃了,李克用不得不低头,王行瑜和李茂贞出兵再次搁置。

    当李克用欲把辽东军拖在晋州时,李思钰又兵行险着,偷袭了阴地关,迫使李克用不得不强攻阴地关,不料大败,世子李存瑁和王妃刘氏也成了俘虏,这让王行瑜和李茂贞绝望了。

    当朱温找到两人后,欲让王行瑜和李茂贞出兵拖住辽东军,暴怒的王行瑜甚至把使者的人头送还给了朱温。

    至此,朱温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乖乖交出钱粮,赎回朱友裕和所俘重将。

第399章 折磨

    冬日里行军,纵然有爬犁,也是不如夏秋之时,为了赶时间,李思钰从阴地关出来后,他就未在任何城池内休整,直到出了晋州进入绛州,才在绛州城停留了五日休整,而辽东军身上衣物显然又单薄了些,花花绿绿的女人衣物早已还给了那些女人们。

    冻伤已经成了军中最常见的伤痛,唯一庆幸的是并未出现需要砍手剁脚的地步。

    进了绛州城,所有的压力瞬间减轻了大半,有句话说得好,河中穷的就只剩下钱了!

    人是离不开食盐的,河中盐巴具有先天优势,历来都是最富裕的地方之一,王家经营了这么久,绛州城囤积的物资难以计数,以往这是王家最大的资本,现在全成了李思钰得了,王家“吝啬”,不愿拿出这些物资供养百姓,李思钰则巴不得王家物资多呢,他就是个“傻子”,而且在河中“傻”的出名,对百姓都如此,对手下军卒更是毫不吝啬,刚入城后,立即给所有军卒先整两身厚实的皮袄,接着就是一连三日酒宴不断。

    李思钰很会做人,尤其是对待手下军卒,穷的时候,大家一起紧巴,富裕的时候,大家一起饮酒吃肉,打仗的时候他冲在前,后退的时候,他跑在最后,在辽西的时候,整个辽西营,就属他带的那个旅队最是团结,他的威望也最高。

    在绛州城待了五日,对河中稍微做了安排,留下裴仲德处理河中之事后,再次踏上归途,与此同时,独孤战也带着那些宣武军降卒返回同州,兵马一再减少,非但没减少,反而人数多了,未出兵河中前,李思钰手里不过三万兵马,华州留守不过万人,现今却有三万多一点,这主要是李思钰做出的调整,原同州兵马收回,只留给独孤战、高思继、韩都三人宣武军、晋军、河中军这些投降的兵卒,而他自己手里则是三万盐工组建的兵卒和关外本部嫡系兵马。

    这样一来,直接可用的兵马非但未减少,反而增多了。

    李思钰未与独孤战一同渡河返回同州,再从同州回华州,而是继续南下,从蒲州渡过风陵渡,然后返回潼关。

    之所以会如此,主要原因是逼迫朱温掏钱粮!

    他可不会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朱友裕呢。

    富豪可不是省钱省出来的,而是挣出来的,要想活的自在,那就需要不断“挣钱”!

    李思钰一直都认为这话很不错,所以,他决定严格要求自己,绝不放过任何“挣钱”的机会!他这严格要求自己了,朱友裕可就倒了血霉!

    没有李思钰的时日,哪怕依然还是俘虏,可这日子还算勉强能过得下去,现在李思钰回来了,被强令成了李思钰的跟班后,他的悲惨人生开始了。

    什么端屎倒尿,什么洗衣做饭,对了,还有就是捏肩按腿,这些活计全成了朱友裕每日必须要做的,他若不做,那个最“风骚”的刘知俊就会被剥了衣服,丢给几个掉了牙的丑妇调教,刘寻会被摔在马屁股后面……

    几次朱友裕甚至想过自杀,可是李思钰连让他自杀的权利也给剥夺了!

    “你小子要敢自杀,或是自残,老子就去抢你老娘做媳妇!不信你就试试看!”

    这就是李思钰最狠的杀招!

    朱友裕不敢不信,他知道,眼前的疯子绝对敢这么疯,尤其听到这疯子竟然敢只身“抱着”刘氏,旁若无人进入无数晋军之中“羞辱”李克用,他就知道,他不敢不信!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人若是忍受惯了,或是朱友裕天生就有虐待基因,李思钰一再“敲打”他,他反而逐渐适应了,反而有时李思钰觉得这小子好像在“享受”这种“敲打”!

    李思钰身边亲卫多了六人,一个自然是悲催的朱友裕,其余的分别是书佐刘寻,马夫刘知俊,陪练孙佑,带到护卫谢彦章、牛存节。

    李思钰很胆大,走哪带着六人去哪,可谓肆无忌惮的“疯子”,反正朱友裕就是这么想的。

    眼看着就要渡河了,站在河岸上,看着冰冻严严实实的河水,李思钰有些不满。

    “小裕子,你爹还认不认你这儿子了?怎么现在还不给老子送钱粮过来?”

    朱友裕偷偷翻了白眼,心下不住咒骂眼前的混蛋,嘴里却说道:“回大帅话,估摸着就该在这几日吧。”

    李思钰脑袋高高昂起,看的杜让能直翻白眼,很想把李思钰按在地上痛打一顿。

    看着李思钰无赖模样,裴贽也是有些无语,杨复恭尽管还有些恼怒,心气一时还未消散,可看到李思钰这模样,却暗暗点头,觉得这才是他杨复恭的“儿子”。

    其余亲卫们则低着脑袋,不愿去看。

    李思钰可不管他人会如何去想,反而很自得模样。

    “哦?那小裕子,你猜猜,你爹会用钱粮买谁呢?”

    李思钰指着朱友裕,说道:“你肯定算一个,谁让你是朱温的儿子呢,若不买你,估计天下人都会骂朱温,当然了,你娘也不会答应,否则你爹是别想爬你娘的床了。”

    李思钰丝毫不在意朱友裕一脸铁青色,指着“小白脸”刘知俊说道:“这小白脸应该也算是一个……小裕子你啥眼神?别不服气!谁让人家长得帅呢,汴州无数小姐、老娘们的梦中情人,若没了小白脸……”

    李思钰说道这里,突然像是讨好杨复恭一般,变成了拍马屁的小丑,恬着脸冲杨复恭笑道:“阿爹,若是没了小白脸,汴州无数小姐、老娘们估计会在闺房里,弄小人扎朱温吧?”

    “噗嗤……”

    杨复恭本想板着脸不理会李思钰,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即别过头不去看他。

    李思钰看到杨复恭笑了,很是得意,冲着一脸惊愕的杜让能和裴贽眉头一挑,至于成了关公的刘知俊,他才不想理会呢,能打击对手的机会就要打击,对待对手,就要“宜将剩勇追穷寇”!

    李思钰又指向刘寻,指了几下,不由说道:“你这家伙最是满肚子坏水!大大的坏蛋!不过好像挺合朱温的脾气,都是喜欢坑自己兄弟的坏蛋!”

    “不过呢,你是降将,很难说朱温会不会为你这坏蛋掏钱,当然了,你也别垂头丧气,兴许朱温实在喜欢你这样的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呢?”

    李思钰很欠揍上前拍了拍刘寻肩膀,还用力搂了一下,劝慰道:“别太灰心,人呐就该向好的方向去想,就是……就是你真的挺贵的……”

    李思钰掰着手指算了起来。

    “一个精锐牙兵,一年可食八斛粮食,百人就是八百斛,千人八千斛,两万五千斛……那就是……三千一百二十五人。”

    “三千多牙兵……嗯,是贵了点。”

    刘寻脸色变成了猪肝一般,想要大怒甩开李思钰搂在肩膀上的臭手,可又不敢,这些日,他可是充分见识了李思钰的鬼花样,就没重过样,变着花的折腾他们。

    李思钰没有松开刘寻,而是指着脸色大变的谢彦章,说道:“你小子有点难,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了。”

    李思钰皱着苦巴脸,摇头叹息道:“你本是个孤儿,本应与天下间那些遭了兵灾的孤儿并无不同,或许是你小子命好吧,竟然成了葛从周的养子,养子多难,想来你是明白的,不说葛家那些嫡子庶子愿不愿意拿两万斛粮食赎你,就是愿意,可你又好死不死,第一个投降了我军,而且是‘自愿’投降的!”

    “可惜了。”

    谢彦章脸色大变,尽管李思钰话语有些不是真实的,比如他“自愿”投降辽东军,当时他准备一死的,是被他人强推着成了“自愿”投降的一员,可毕竟是“自愿”的一员,这在朱友裕被俘后,他想主动加入朱友裕的群体,尽管表面上看不出来,他还是能感受到真实存在的不同。

    至于葛从周的那些子女……

    谢彦章脸色变成了绝望的惨白,他善于骑战,或是因为童年的经历,这让他更加努力,更加拼命,在军中也不断获得葛从周的重视,可在那些资质平庸却是嫡子的兄弟们眼里,谢彦章本身就是原罪!

    李思钰很喜欢这个年轻的骑军将领,在对待这几位俘虏上,谢彦章是比较特殊的,惩罚在他身上都是轻轻一笔带过,或许正是这种区别对待,让谢彦章很是被排挤,甚至被排挤的程度还要超过残废了的牛存节和韩建手下大将孙佑。

    李思钰看着脸色惨白的谢彦章,强忍着想要现在招降,轻声叹息。

    随即看向脸色大变的牛存节,李思钰对他们一一点评,这每次点评后,无不是一脸惨容,丢了一条手臂的牛存节,本就有了自卑之心,看到李思钰看了过来,脸色顿时大变。

    果然,只听到李思钰说道:“牛存节,你自幼从军,杀伐果断,算得上身经百战了,为了给小裕子断路,与孙佑一同阻拦本帅,致使丢了一条手臂,受伤被俘,虽小裕子也未能逃脱,但也算得上半个救命之恩吧,算是他们朱家的恩人,可是……老牛,你没了一条手臂啊!朱温又不是一个善于感恩之人,否则他也走不到这一步,想来你是明白这些的,更何况,你也不便宜!”

    李思钰又指向孙佑,直摇头,说道:“你……你就算了,本就与朱温没半毛钱关系,让朱温花钱,你还是算了吧,老老实实当你的沙包!”

第400章 粮食,粮食!

    听着李思钰把几人打击的体无完肤,杜让能和裴贽不住摇头,他们不明白,眼前的小子为何会如此侮辱激怒他们,难道就没想过,以后这些人回到宣武军会如何吗?

    杜让能和裴贽可以想象到,一旦这些人龙入大海,会如何的疯狂。

    杨复恭眉头却皱了起来,别看杜让能和裴贽身居中枢,又是朝相,可若论人心、阴谋,杨复恭能甩他们好几里地。

    杨复恭皱着眉头看向李思钰,他听出来了一些异样,李思钰看到他“老子”这眼神,就知道这位“阿父”发现了点什么,李思钰只是笑了笑,而这笑容更加让杨复恭确信了心中所想。

    李思钰这边点评身边几个“倒霉蛋”,宣武军也正激烈争吵着,争吵的内容也与李思钰点评相关。

    宣武军期望击败辽东军的意愿不可能实现,拖住辽东军脚步的想法也不可能,最后剩下唯一的选择,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老老实实的给辽东军钱粮,暂时稳住辽东军,避免辽东军始终把目光盯在他们身上。

    十万斛粮食是基线,这是必须拿出的,之后才是在此基础上谈赎回人质的钱粮,朱友裕高达三万斛,刘知俊、刘寻两万五千斛,谢彦章、牛存节和孙佑各两万斛,以及其余各级军将,不算那些低级军将,也不算孙佑这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大将,单单是朱友裕、刘知俊、刘寻、谢彦章和牛存节五人就高达十二万斛,这再加上基线的十万斛,这就有超过二十万斛,这是一再遭受损失的宣武军无法承受的。

    朱友裕是必须要救出来的,就算张氏不整日哭诉,朱温也要把这个儿子救出来,这没什么可说的,关键是后面其余四人。

    刘知俊原是时溥的人,后来因女人缘故,带着三千人马主动投奔了宣武军。

    刘寻本是淄青节度使王师范之人,后来因王师范年幼,军中将领不服,刘寻邀请军中兄弟饮酒,毒杀了那些不服兄弟,虽稳固了王师范地位,同样造成淄青平卢军上下不满,最后遭受排挤,被朱温击败后,降了朱温。

    这二人本质上都是降将,只不过一个是主动投降,一个是被动劝降。

    此时,宣武军对两人争执很激烈,宣武军不可能两人一个都不营救,至少要保住一人,原因很简单,若是不救,以后很难会再有他人真心投降宣武军。

    这还只是他们两人,另外两人,也就是谢彦章和牛存节也同样争吵不断,争吵的原因,与李思钰所说差不多,虽然两人都是宣武军嫡系一脉,可是谢彦章竟然“主动”投降了辽东军,忠诚度就有待考量了,而牛存节丢了一条手臂,成了废物,尽管牛存节确实对宣武军贡献很大,可毕竟没了一条手臂,已经成了废人,是否花费两万斛粮食来营救牛存节也成了争执的焦点。

    眼看着辽东军就要进入陕虢,朱温也越来越焦躁,他很担心,辽东军会真的从陕虢杀入河右之地,害怕辽东军真的夺了河右之地,一旦没了河右,辽东军就紧紧贴着汴州,如此他甚至比太原还凶险。

    蒋玄晖这些日整日惶恐不安,他很担心朱温再次让他背黑锅,这次河中之事还真与他无关,夺取安邑盐地是朱温自己决定的,若非宣武军夺了安邑,也不会打破与晋军的默契,更不会造成后来河中变故,以至于造成如此困境。

    可蒋玄晖真的很担心!

    他太了解朱温的脾性了!

    自从辽东军介入河中之事后,蒋玄晖就把脑袋深深埋在裤裆中,万事不去掺和,万事不发言,而且他还“病了”!

    洛阳有蒋玄晖的府宅,而且不止一处,但他现在却住在最差的一处府宅中,或许是担心他的“病情”,妻子马氏从汴州来到洛阳来照顾他。

    蒋玄晖躺在床上装病,看着房顶上的横梁慢慢变暗,眼睛眨也不眨,直到听到房门响动声,这才忙闭上眼睛,随即又睁开眼睛,因为耳朵中听到的脚步声甚轻,而且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他知道这是马氏。

    马氏看到自己相公如此,心下不由叹息了起来,来到床前坐下,嘴里叹息一声。

    “你这是何苦啊!”

    蒋玄晖坐起身子,靠在妻子放在后背的靠枕上,不由苦笑起来。

    “你当为夫愿意如此?还不是无奈么。”

    蒋玄晖叹息一声,这才问道:“可打探出了结果?”

    马氏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开口道:“刘开道胜了,大帅同意赎回刘小郎君,刘小郎君和刘寻都是两万五千斛的高价,两人也只能救一人。”

    “李悍虎也太狠了,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么……”

    蒋玄晖露出苦笑来。

    “李悍虎那可是头吃人的恶虎!”

    “都说李悍虎可与李飞虎一战,以为夫来看,李悍虎可比李飞虎凶狠多了,尽管李悍虎看起来一副无害模样。”

    马氏没见过李思钰,却在汴州城被辽东军惊吓过,听了蒋玄晖话语,也有些认同,毕竟李存孝从未杀到汴州城下过。

    蒋玄晖想到朱温决定后,不由叹气一声。

    “可惜了。”

    马氏看向蒋玄晖,有些不明所以,蒋玄晖更加郁闷,解释道:“知俊和刘寻相比,为夫更愿意保住刘寻,知俊不过是一前锋大将,而刘寻则是一智将,一步十计之人,对我宣武军帮助更甚。”

    马氏却摇头说道:“妾身倒是觉得刘小郎君更好些,若刘寻真如夫君所言,真是‘一步十计’之人,为何还会兵败降了我军?”

    蒋玄晖抬头瞪了一眼马氏,随即又摇头叹息了起来。

    “算了,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我宣武军多悍将,却少智将,知俊虽勇猛,却非甘于人下之人。”

    “知俊年纪轻轻便为时溥军中大将,一领军三千的大将,在此等年纪便有如此成就,在这方面,知俊甚至比李飞虎还要迅猛,可你要知道,李飞虎从幼时便无败绩!”

    蒋玄晖叹息道:“若论先锋大将,无论如何也应是李飞虎为天下之首,可李飞虎也一直不过是领军五百,其后得了邢、铭、磁三州后,这才领军数千。”

    “知俊年纪轻轻便领军数千,之后便是离了时溥随了我军,虽说有些原因,对我军来说也是好事,可这恰恰说明,知俊并非甘于人下之人!”

    马氏有些不同意了,说道:“这个世道谁愿意甘于他人之下?夫君愿意么?再说,这也算是心怀大志!”

    杨复恭眼睛一瞪,有些生气了。

    “你这婆娘懂个甚!知俊能与为夫相提并论?”

    “为夫与军中老兄弟,哪个不是经历过无数生死之事?从黄帅始,多少年了?大大小小的战事也有数百之多吧?知俊又有多少?”

    蒋玄晖气哼一声。

    “哼!年少而居高位,性情张狂而不知收敛,若非据重兵在手尚好,一旦手握重兵,必为噬主之人!”

    “刘寻又有不同,此人一步十计不假,但此等之人善谋却难断,纵然领兵数万也是如履薄冰之人,当为辅臣之人。”

    马氏并非贫贱之人,她马家是洛阳大家族,眼光亦非低俗,认真想了想蒋玄晖话语,不得不承认自己相公有些话语是对的。

    看到马氏点头,蒋玄晖心下有些自得,开口问道:“除了他们,其余之人可有定论?”

    马氏犹豫了一下,说道:“暂时还未有确切定论,不过妾身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谢小郎君和牛兄弟可能……可能……”

    听着马氏这犹豫的话语,蒋玄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两人完了。

    马氏看到蒋玄晖如此表情,不由担心了起来,劝慰道:“事情还未最终定论,或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呢。”

    蒋玄晖睁眼看着漆黑的屋顶,轻轻叹息一声,问道:“说说具体情况。”

    马氏有些担心,看了一眼自己相公,抓住他的手臂轻轻拍了拍,这才轻声说道:“先是河北惨败,汴州又被辽东军抢夺了一番,这次又在河中大败,咱们能拿出的粮食堪堪只有十五万斛而已,只够营救大公子和刘小郎君,其余……谢小郎君和牛兄弟……大帅,大帅只答应拿出五千斛,不足的需要他们家族自己出……”

    蒋玄晖一阵苦笑,缺口一万五千斛,这若是盛唐之时,这点粮食算不得什么,可如今不同往日,为了出兵河中,各家都拿出了不少粮食,手里的粮食也都没多少了,一想到缺口这么大,蒋玄晖就心疼不已。

    蒋玄晖叹气道:“老葛家里人如何说?”

    马氏看了一眼蒋玄晖,犹豫道:“情况不是很好,葛兄弟挺想救回谢小郎君,只是葛兄弟家中子侄……而且葛兄弟也拿不出这么多。”

    “至于牛兄弟家中倒是无意见,可是……可是他们只有三千斛粮食而已。”

    蒋玄晖皱眉想了一下,说道:“咱家还有多少?”

    马氏张了张嘴,最后却闭嘴不言。

    蒋玄晖转头看向马氏,想要责骂几句,却又有些不忍,他们的家底是有一些,可家中子侄也被李思钰抓了一些,这些人同样是要花费钱粮赎回的,而且只能是他们自己出钱粮。

    “三千斛能不能拿出来?”蒋玄晖还是说了出来。

    马氏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最多五百斛。”

    “不是臣妾吝啬不愿,夫君也知咱家也有几个孩子要赎回,而且……一旦勉强拿出三千斛,其余各家如何推却,夫君如今又成了这般模样,为了没有手臂的牛兄弟,得罪了其余各家,夫君怎么办?”

    蒋玄晖彻底沉默了,正如马氏所说,他现在极力避免得罪他人之事,唯恐自己成了他人眼中钉,给了牛家三千斛,那就要给其余家族同样规格的粮食,他们家又没有这么多,这必然会得罪他人。

第401章 爆栗

    朱温明确了赎回的两人,除了朱友裕和刘知俊,其余人等朱温象征性拿出了一点粮食,剩余的粮食就需要各自家族自己筹备,可是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大将军手里土地多,粮食多,低级将领手里的钱粮自然也少了许多,关键李思钰开价也高的离谱!

    葛从周家里这段时间就未消停过,自己的子女反对也就罢了,来自宗族的压力就让葛从周有些吃不住劲了,无论如何,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粮,这不是十斛八斛粮食,而是高达两万斛,这相当于两千精锐兵卒一年的口粮,一旦把手里粮食送了出去,势必要减少军卒的口粮,同时还要延缓抓壮丁、盖“印章”。

    乱世兵为王!

    葛从周身为大将,在这个世道打滚了这么久,这些别人不说,他也很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一边是自己最出色的养子,另一方面是军中的动荡和家中子侄宗族的不满,葛从周最后也只能无奈放弃。

    刘知俊不过是葛从周的养子,可以忍痛舍去,可是牛家呢?

    牛存节是牛家的顶梁柱,没了牛存节,牛家就像是天塌了一般,听到牛存节没了一条手臂,凭借着牛存节多年未宣武军的贡献,牛家还不至于完全落势,可当李思钰讨要的赎金传入牛家时,牛家绝望了。

    牛家不比其他家族,牛家人丁稀少,并不是很善于经营,田产在诸多将领当中是排在末尾。牛存节一共有四个儿子,三子和四子尚年幼,长子牛知业和次子牛知让一连数日奔走于各家,最后却绝望了。

    “人走茶凉”是牛家现在最真实的写照,可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与残酷!

    李思钰不知道这些发生在洛阳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宣武军越惨,越符合他的利益,数万大军渡过了风陵渡,没有进入潼关,反而转道向东。

    就在辽东军转道向东时,李思钰不知道,此时正有几辆马车停在一处高坡之下,高坡上静静站立着几个女人,看着长长的队伍转道向东,看着再也没了人影,只留下那个人的残留的背影......

    “姐姐......”

    小丫轻轻说了一句,大丫却只是紧了紧衣襟。

    阿蛮很不满嘟囔着嘴,脚尖高高翘起,可是再也看不到任何人,不满道:“阿爹就知道自己去玩,也不带着阿蛮,阿爹是大坏蛋!”

    小德子轻轻拉了一下阿蛮衣襟,阿蛮回头瞪了一眼小德子,不满道:“干什么?小心阿蛮揍你!”说着还亮起了小拳头。

    小德子可能吃了不少阿蛮的亏,当阿蛮亮起小拳头,小德子不由地缩起了脖子,想要说的话语也不敢说了。

    公主李璇回头看了两个小家伙胡闹,担忧之色消失了不少,看向大丫,说道:“大丫,你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一起回去吧?”

    大丫低头沉默了一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李璇无奈摇了摇头,他知道大丫性子冷,可能一日也说不了三句话,哪怕在李思钰身边也是如此。

    李璇正要伸手搀扶大丫,阿蛮却先一步跑到大丫身前。

    “大丫,要不阿蛮背你吧,感觉让你自己走,还不如阿蛮背着你跑的快呢!”

    “不用......小姐想大帅没?”

    大丫开口说了一句,或许是太过僵硬,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加了这么一句。

    阿蛮毫无所觉,也不知道谁给她梳了个冲天小辫,一摇一晃的,很......嗯,很“喜气”!好像阿蛮也挺喜欢的样子,每次说话都故意摇动头上的冲天小辫,唯恐他人没看到一般,听了大丫这句话,阿蛮摇晃了一下脑袋后,这才歪头认真想了一下,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嗯,没有阿爹,阿蛮浑身不自在,没有人给阿蛮讲故事听了......阿爹讲的故事可好听了!”

    大丫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按在阿蛮的肩头,小丫来都大丫另一侧,搀扶着大丫。

    高坡上积雪厚实,唯恐摔了大丫,阿蛮和小丫一起搀扶着大丫,小德子则像模像样学着阿蛮,可他的个子真的很小,反而成了李璇牵着他的手,唯恐他摔倒。

    五人缓缓下了山坡,张承业忙迎了上前,伸手搀扶李璇,嘴里说道:“外面风大,公主和几位小姐还是不要再待在外面了。”

    “张公公怎么也来了,朝廷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李璇轻声问道。

    张承业不由笑了起来,说道:“前些日,听说神策军又要联系王行瑜和李茂贞了,在晋王妃和世子被李大帅抓了后,京城就消停了下来。”

    “不过,最近京城内好像有个传言,好像......好像对李帅不是很好。”

    “哦?”

    李璇脚步停顿了一下,看向正低头走在身侧的张承业。

    张承业说这些话语,并未刻意避开大丫小丫他们,大丫小丫不是很在意这些,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堵住他人的嘴不让说吗?

    大丫小丫性子本就沉默寡言,阿蛮却不一样,听到有人说她阿爹坏话,立即就成了炮仗,大怒道:“谁敢说阿爹的坏话?阿蛮撕了他的嘴!”

    张承业脚步登时一顿,以前他听说过李思钰身边有这么一个天生神力的丫头,听说归听说,却从未真正相信过,在他看来,阿蛮不过一小丫头,纵然有些力气,可又能大到哪里去?至于那些传言,不过是沾了李思钰的光罢了,可当他见到阿蛮扛着比她还大的石狮子,追杀几个街面上欺负妇人的无赖后,张承业就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再也不敢靠近阿蛮。

    之后多次见到阿蛮扛着巨斧在街面上游荡,见到不爽的上去就是一拳,敢反抗立即就会扛着巨斧满城追杀,犹如一头小“暴龙”横冲直撞。

    看到阿蛮两眼瞪得大大的,凶光爆射,身体不经意的后移了一步,大丫轻轻拍了拍阿蛮的肩头,阿蛮这才想起现在她还是大丫的“拐杖”呢,也安静了下来。

    大丫很意外的问道:“何事与少爷相关?”

    张承业看了一眼阿蛮,这才说道:“大帅在阴地关......与......与晋王妃......”

    张承业犹犹豫豫说着,而且还是半句,但是李璇和大丫小丫都已明白了,唯有阿蛮似懂非懂,一脸迷惑的样子。

    李璇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事情没法避免,由得他人说吧。”

    张承业点了点头,说道:“大帅之威岂是他人可比的,咱家看来,大帅能无视千军万马,无视无数晋军刀枪箭矢,只身闯晋营,此等英雄之事,纵是李飞虎也难以匹及,至于晋王妃……不提也罢。”

    李璇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大丫,大丫却正看向东面早已没了人影的大军方向,李璇也转眼看向东方,场面一下子沉默了起来。

    没了李思钰和数万大军的华州、同州,随着河中之争而起伏,各城也有些不稳,各种谣言漫天飞,不过在李思钰俘虏了朱友裕和李存瑁母子后,两州瞬间安定了下来,也不需要阿蛮整日扛着巨斧巡城。

    随着李思钰南返,众女这才偷偷出来,可惜,李思钰并未就此返回潼关,而是向东,趁着获胜之机,欲威逼河南朱温掏钱赔罪。

    大丫他们不是不可以偷偷去见李思钰,尤其阿蛮最是想要偷偷去见阿爹,只不过大丫最后拒绝了,只是远远看上几眼。

    李思钰不知道她们远远在看着他离开,此时他正舒舒服服躺在床榻上,刘寻一边说着朱友裕他们“课业”情况,一边偷偷观察李思钰脸色。

    刘寻纵然有“一步百计”之能,他也猜想不到李思钰在想着什么,对这个躺在床上的无赖,他就成了“江郎才尽”。

    只见刘寻唠唠叨叨说了一个时辰,最后才说道:“朱……公子一共教授三十名旅帅,昨日属下考核了一下,三十名旅帅可识字百余……”

    李思钰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这才说道:“也就是说,小裕子并未完成课业了。”

    刘寻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是没完成,可是……”

    李思钰挺身坐起,断然道:“没完成就是没完成,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嗯……这样吧,鞭二十,晚上就不要吃饭了!”

    成了“丫鬟”的朱友裕正要大怒,李思钰脸色一冷,看向朱友裕,冷声道:“怎么?不服气吗?”

    朱友裕身体猛然后退一步,冷冷看向李思钰,两人对视了几眼,朱友裕这才低头。

    “不敢。”

    “哼!”

    李思钰冷哼一声,开口道:“别以为老子在为难于你,这么久了才教会这几个字,阿蛮那丫头都比你强!”

    李思钰又看向刘寻,说道:“小白脸可否完成课业?”

    刘寻听到李思钰称呼刘知俊为“小白脸”,心下不住叹息起来,轻轻摇了摇头。

    李思钰想也没想,说道:“鞭三十,罚饭一日。”

    “小谢呢?”

    刘寻摇了摇头,眼睛一闭,一副破罐子破摔模样。

    “谢彦章、牛存节、孙佑三人也都未完成课业,就是属下也未完成。”

    李思钰看向刘寻,眉头皱起,伸手向刘寻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刘寻犹豫了一下,只得无奈来到身前。

    “低头。”

    刘寻躬了躬身,李思钰赤着脚跳了起来,对着刘寻脑门就是重重一个爆栗。

    “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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