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北唐天下TXT下载北唐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唐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7章 洛阳争锋之兵临城下

    洛阳城,历经夏、商、西周、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武周十朝,是十朝都城,是建都最早、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时间最长都城。

    洛阳地理位置很重要,是这片大地的中心,有“四面环山六水并流、八关都邑、十省通衢”之称。由于洛阳地处中原,山川纵横,西依秦岭,出函谷是关中秦川;东临嵩岳;北靠太行且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有宛叶之饶,所以“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

    洛阳有八关护佑,黄河虽不时泛滥,但是也造就了这里土地肥沃,是产粮、人丁众多之地。

    洛阳不但地处中心,距离自古产盐之地谢县、安邑较近,水运也很发达,可沟通南北东西,所以这里是极为重要的要地,也是为何多朝都愿意选择此地为都城。

    洛阳地处中心,天下动乱,洛阳也必遭战乱兵灾,是四战之地。洛阳城最辉煌的时候是隋炀帝杨广时,当时洛阳可谓名副其实的“神都”。

    只是很可惜,最后毁于兵灾,其后大唐进行了修葺,直到武帝时,洛阳才再次恢复了往日的荣耀,可这种荣耀时间并不是很久,之后便是天下大乱,安禄山、黄巢……

    各节度使都曾把洛阳当成了肥羊,当成了战场,这几年臣服了朱温,相较往日要好了些,张言功劳甚大,至少减少了洛阳百姓的死伤。

    可,今日辽东军杀了过来……

    蒙哥翰打马遥望洛阳,看着雄壮巍峨的洛阳,忍不住叹息起来。

    “好一座雄城。”

    牛俊国笑道:“城虽好,可惜不是俺们的。”

    蒙哥翰抬鞭轻敲他的脑袋,笑骂道:“你小子怎知不是俺们的?”

    牛俊国咧嘴一笑,道:“这还用说嘛,大帅不想要呗!”

    蒙哥翰看着一脸想当然的牛俊国,也有些好奇了,问道:“你……你小子……知道?”

    牛俊国看向蒙哥翰,奇怪道:“大帅不是说过了么?难道没跟将军说过?”

    蒙哥皱眉想了想,不确定道:“说过?”

    牛俊国点头道:“说过啊,大帅说,关内人胭脂气太重,不是久留之地,待的时间越长,越倒霉,还说,关外才是英雄策马奔驰之地,啥时候俺们老了,或者子孙有无用的软蛋,则可以入关享受繁华,反正只要咱们够强,就算那些没用的子孙入关也不会受人欺负,无忧无虑游山玩水,走马遛鹰也好,调戏小媳妇也罢,尽情享受生活就是了。”

    “可若是咱们都跑去了繁华世界,没了英雄气,估摸着子孙不被他人遛就不错了,俺觉得大帅说的挺对的。”

    牛俊国越琢磨越觉得大帅说的对,可不就是这样么,若老子身强力壮,谁敢欺负儿子,若老子都软趴趴的软蛋,别说他人打儿子一巴掌了,回头估计自己还得上去踢一脚,警告一下自己儿子“莫要惹事生非”。

    看着不断点着大脑袋的牛俊国,蒙哥翰有些无语起来,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小子就未想过称王称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牛俊国想也未想道:“大帅说了,跟着大帅混,吃喝不用问,想要发财的,只要不死,倒时候个个腰缠万贯;想要升官发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牛俊国指着西面,大声说道:“万里西域,任我等驰骋,想立国的可立国,想发财的可发财!”

    “反正大帅说的。”

    蒙哥翰更加无语起来,他当然知道李思钰喝酒经常说着这些话语,他也不知听过多少回了,做了将军这么久,自然知道这种事情有多难,他也没太当回事,没想到今日却从牛俊国嘴里知道了这些,从牛俊国嘴里,他知道这些老底兄弟是如何信服李思钰的,又是担心,又是感叹。

    牛俊国没注意蒙哥翰表情怪异,而是看着洛阳叹息。

    “这么一座大城送给朱温,老子还是觉得亏了,这次可得好好让朱温多出点血!”

    蒙哥翰摇头笑道:“朱温会不会低头还不好说呢,咱们粮食可是不多啊。”

    牛俊国得意表情一顿,随即苦笑起来,开口道:“就看老帅此计成不成吧,不行咱们就强攻!”

    蒙哥翰点了点头,他也没太好法子,也只能勉强一试,按照李思钰说法,这次必须要强攻洛阳,把朱温打怕了方可,杨复恭听了李思钰计策后,觉得先吓唬一下朱温,让朱温怀疑宣武军每一个人,试试能否直接让朱温低头,若是计策不成也没关系,至少可动摇宣武军军心,攻城时也可少些阻力,少伤损几人。

    杨复恭最后说服了李思钰,于是就有了蒙哥翰先行来到洛阳城下。

    洛阳城因洛水分成了南北两城,北城是行政中心,防备较为严密,南城多是民居,防备要差了许多,与不设防的城池没太大区别,但是比较麻烦的是南城被扣押着数万“人质”,这也是南城最大的一张底牌。

    数千辽东军居于洛阳城下,造成了整个洛阳的恐慌,东城还好些,毕竟北城城防严密些,南城就不一样了,哪怕手里有“底牌”,可这一点都未能让南城上下安心。

    这个时代对百姓生死是漠视的,死的再多也不会让节度使们心痛,没人敢打包票辽东军会不会不顾数万民壮生死而杀入南城,屠杀整个南城为数万民壮报仇,这个借口是在他人看来,只要给数万民壮报了仇,那些民壮家人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南城有理由恐慌,有理由害怕。

    南城恐慌了一日,接着就不是这么恐慌了,反而成了北城恐慌。

    北城与南城是对立的“两城”,北城是达官贵人聚集地,南城是“土鳖”们的老巢,蒙哥翰杀到洛阳城下,便四处射箭,把无数“打土豪分土地”的信件射入南北城城,南城之前就有刘大猛令人散播谣言,说是“天下老百姓都是一家人”、“平分田地”、“宣武军有多坏,打小孩、抢媳妇”等等,反正怎么乱怎么说,好的也说,坏的也倒,真真假假把整座南城弄的忧心不已。

    有了刘大猛打“头阵”,蒙哥翰紧跟其后,南城反而越来越平静下来,他们也不是完全痴傻,宣武军是抢了点他们的粮食,也确实挑拨他们与数万民壮干架,可这要有个前提,那就是辽东军未杀到眼前,一旦杀到了眼前,洛阳百姓就开始担心起自家老弱的小命起来,也开始思索他们那些粮食有无二十万斛。

    南城安定了下来,北城却乱了,“打土豪分土地”,打的谁?分谁家田地?可不就是他们的吗?

    北城大乱,李思钰尚未亲来,只是一前锋前来,洛阳就乱了套。

    北城各家族纷纷找上张言张府,准备控诉李悍虎的无良行为。可是一大帮子堵在张府门口,许久也没见到张言,纷纷急躁了起来。

    “张管家,张大人究竟还管不管?俺们的地可是几辈子攒下来的,怎么能让李悍虎收了回去?还有没有天理了?”

    张有忠忙看向一挺胸凸肚的老财主模样之人,看着这死胖子脸上那颗黑痣,心中一阵腻歪,自家老爷现今生死都不知呢,还如何管?就是想管,能管得了吗?

    张有忠心下不满、烦躁,面上却露出谄媚、讨好之意,知道这死胖子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是朱友裕妾氏刘氏之兄刘有才。

    张有忠忙躬身哈腰,一脸谄媚笑道:“刘爷莫急,我家大人此时正与王爷商议,很快就能给刘爷和诸位一个满意答复。”

    “王爷”就是朱温,是僖宗死后,李晔为了稳固地位和让天下节度使认可,册封朱温为东平王,意味平定东方的王,只是一个封号罢了,与晋王没得比,晋王是晋地之王,是实封,所以他人称李克用都是“晋王、晋王”的叫,朱温就差了许多,他人乐意就叫句王爷,不乐意直接叫做朱温贼子,谁让他确实从过贼呢。

    众人一听到朱温,也都静了下来,一长髯老者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胡人蛮子骚扰我洛阳,老夫愿出五十……不二百斛粮食,民壮三十,不知可否让大帅出城一战?”

    张有忠一听到这话,鼻子差点没气歪,二百斛,出城一战?找死不是!

    另一花白胡须老者轻咳一声,他也觉得两百斛是少了点,开口道:“各位,李悍虎杀到洛阳城下,我等自当为保一方平安而竭尽全力,助洛阳百姓渡此难关。不若……不若我等每家都拿出两百斛以资军,若何?”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纷纷点头。

    “也罢,既然马侍郎都如此,我等自当领命。”

    “正是如此,李悍虎太可恶了,竟然挑拨南城贱民,这不是要逼死我等么?”

    “对对,跟那些蛮子拼了!”

    “……”

    一群老头子叽叽喳喳,听着这些人话语,好像辽东军不堪一击似的,越听张有忠越苦笑,这些人是不少,一家两百斛,合在一起也有个万把斛,可与二十万斛相比,毛都不算!

    若是能出城杀敌,朱温早杀出去了,为一万斛“重利”,朱温敢出城么?

    他敢么?

    朱有忠苦笑连连……

第448章 洛阳争锋之南北城

    李思钰出去散步,结果带着阿蛮逛进了俘虏营,生了一肚子气,这让阿蛮死活不愿意再让李思钰乱跑,无论去哪里都是死死拉着他,不让去。

    不让去就不去吧,待在帐内休息了一日,想要的期待没有出现,朱友恭死活不愿出来一战,看到朱友恭是不可能跑出来了,无奈下只能杀向洛阳。

    还别说,当李思钰杀向洛阳时,朱友恭出城了,带着小五千兵马跟在李思钰身后杀了过来,李思钰大喜,忙令突突返身截杀。

    五千毫无士气的宣武军,面对突突万人,不会有丝毫变故的,李思钰很清楚,也没在意。可他没想到战斗结束的这么快,更令他意外的是,竟然俘获了五百斛粮食!

    看着被押着进了俘虏营的小两千俘虏,看着五百斛粮食,李思钰摸着脑袋有些不解了。

    杨复恭看到他这样子,不由笑了起来。

    “有啥好奇怪的,葛从周战败被俘,朱友恭手里还有数千兵马,距离洛阳又如此之近,一旦洛阳危急,他朱友恭是救援还是不救援?”

    听了此话,李思钰突然明悟,正如他所言,朱友恭手里有兵卒,若是不救援,一旦朱温挺过了此次劫难,必然饶不了他朱友珪,说起来朱友珪所行之事,与他曾经在绛州所行之事并无多大差别,都是用军卒和粮食换取自身安全,不过李思钰他非但不恼怒,反而很高兴。

    他人终于也给自己“贡品”了。

    李悍虎不再过问十里外的朱友恭残军,而是杀向了洛阳。得到了消息的朱友恭终于放下心来,第一次对朱温不满起来,好好的把粮食给辽东军就是了,现在弄得大家都跟着担惊受怕。

    朱友恭心下直叹息,他现在是怕了李悍虎,尤其在关上看到李思钰一合之间“打杀”两员悍将,看到李思钰飞身而起连废两人,他的心就不住颤抖。

    “将军,咱们这么做,大帅若是知道了……”

    这位白脸汉子尚未说完,就被朱友恭阴沉目光打断,再也不敢言。

    “哼!知道什么?我军出城阻截李悍虎未竟全攻,只斩杀数百敌军,让其逃脱。”

    “哼!再敢多言……哼!”

    朱友恭每冷哼一声,白脸汉子脸色更白一分,讷讷不敢言。

    贺瑰不经意瞥了一眼白脸汉子,这才与朱友恭说道:“将军英明,李悍虎此时因数万民壮被阻,全军上下战意正盛,应避其锋芒,实不宜与之交锋。”

    贺瑰的赞誉让朱友恭脸色缓和了些,沉思了一会这才叹气道:“父亲因颜面而激怒李悍虎,实属不……算了,说了也无用,咱们此次试探,结果还算满意,李悍虎看样子也不准备在河南久留,并无赶尽杀绝之意。”

    贺瑰点了点头,他们此次故意出城,一者是为了避免事后朱温降罪,战败不是罪,战败又不是他一人,若是胜了,反而是个很严重的罪过了。

    战败是不可能处罚他的,这点朱友恭很清楚,关键的问题是他有没有试图阻止过,若没出城阻止,这就成了大罪,说轻一点是怯懦避战,严重些就是意图不轨,坐视朱温受困孤城。

    所以他才出城一战,但是为了避免激怒李思钰,他提前舍弃了一些老弱兵卒,甚至奉上数百斛粮食,当作赔礼的贡品。

    朱友恭除了有这些心思,还有就是试探辽东军有无久留河南之意,结果就是并未对他们穷追不舍的追杀,从这点来看,李思钰并无久留之意,这点甚至李思钰自己都未发觉。

    对于朱友恭,李思钰只是觉得是个小插曲,并未太过在意,他们已经不算是麻烦了,没足够兵力来威胁李思钰后背,自然不用太过注意。

    数万兵马向洛阳移动,几十里而已,最多一日可抵达洛阳城下。李思钰因怒而杀入河南,天下皆惊,全把目光放在李思钰身上。

    蒙哥翰在洛阳城下停留了一日,随后数千骑兵分数路,对洛阳周边城池进行威慑,攻打出城救援兵卒。

    蒙哥翰不知道这些城池出于何种心思,在击败数路救援民壮,抓捕上万青壮后,河清、河阳、偃师、缑氏、巩县五县再也不敢出城救援,全禁闭城门不出。

    这些县城内守卒全是普通百姓,他们与宣武军不同,一击即溃毫无战力可言,反而损失了上万青壮,再也不敢出来送死,这五县是距离洛阳最近的五县,他们禁闭城门不敢出战,但是并不是说再无他人前来救援洛阳。

    葛从周在李思钰从黄河绕路进攻河南后,从长水县向洛阳疾驰,为了尽快赶回洛阳,舍弃了步卒,只带着数百骑赶回洛阳,随后被调往汉之函谷关,也就是新安县。

    这一部宣武军在葛从周离开后,近万军卒继续沿着谷水向洛阳前行,当蒙哥翰四处游击各县军卒时,并未前去阻止这路兵马向洛阳,这支兵马是葛从周嫡系,战力不弱,蒙哥翰并不想在这支兵马身上浪费时间,而是先捡软柿子捏。

    当蒙哥翰俘虏了上万青壮再次来到洛阳城下时,李思钰亲自统领数万兵马也来到了洛阳城下,而葛从周所部也已距离洛阳三十里。

    “突突统所部前去迎敌,蒙哥策应,务必全歼葛从周所部。”

    李思钰越是靠近洛阳,心下越是阴霾,破坏、杀戮欲望越是难以抑制,下达军令也是一脸冷漠。

    突突和蒙哥翰离开了,李思钰在洛阳城下扎营,在朱温眼皮子底下扎营。

    李思钰的到来,更加让洛阳动荡不安,尤其是北城,南城是些苦哈哈,除了一条烂命,什么都没有,害怕是害怕,担心也很担心,可蒙哥翰前锋来到洛阳城下时,并未骚扰南城,未表现出任何敌意,反而北城死了些人,这让南城百姓安心了不少。

    蒙哥翰只是数千兵马,是不可能完全封死北城消息的,在蒙哥翰击败俘虏周围数县援兵后,城中恐慌更甚。

    李思钰一连三日未有任何动作,只是把自己圈禁在帐内,朱友裕和刘知俊被送还给了朱温,用李思钰对朱友裕的话语来说,就是……

    “你可以滚回洛阳城了,你自由了!”

    “别以为老子放了你,就是向你那贼头老爹低头,放了你是为了破城后好宰了你!”

    “在老子俘虏营里,老子不好动手,所以,你明白的,滚吧!”

    朱友裕回城了,一脸冷漠地回了洛阳。

    三日,李思钰在洛阳城下静等了三日,果然,葛从周所部不出意外,被突突的陌刀军推进砍杀,在蒙哥翰骑部围杀下,仅仅只撑住半个时辰,死伤了四成后,数千残军跪地投降。

    李思钰用兵喜欢全力一战,喜欢用最强兵力碾压对手,葛从周所部是宣武军的精锐,但是在河北遭受过两次打击,对陌刀军颇为忌惮,未战气先衰,对此李思钰并未觉得有何意外的。

    三日后,突突押着数千俘虏与李思钰汇合,朱温时时注意着李思钰动静,当他看到无数辽东军聚集在城下时,他就知道大战即将来临了。

    第四日,天刚蒙蒙亮,震天战鼓声响起,在这三日里,李思钰并未真正什么都未准备,伐木造攀梯,数个巨大冲撞车被一一推到洛阳城下。

    “行乾,是否先夺下南城?”杜让能看着高大巍峨的洛阳城,一脸兴奋。

    看着他这般模样,李思钰心知他为何如此,冷声说道:“南城残破,尽是些百姓,只需稍微阻拦即可。”

    裴贽皱眉道:“南城几与北城相接,若不拿下南城,很容易致使南城百姓出城夹击我军。”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些,两城以洛水两岸立城,河面冰封,很容易从冰面上支援北城,尽管李思钰做了些安排,尽管用利益牵扯住南城百姓,可此事毕竟不是十分保险。

    从南门攻打北城,就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后背很可能会遭受夹击,若是从其余城门攻城,南城很有可能会前往北城支援,不断参与北城争夺,战事会更加艰难。

    但是,李思钰很担心,若是攻打南城,被扣住的数万关中民壮会被撕票!

    若真的逼迫太甚,真的被撕票了,纵然屠尽洛阳人,他也无法承受这种后果,更何况,他根本做不出屠城之事来。

    若想让那些百姓安然无恙,就只有破了北城,算是杀鸡儆猴,破了北城,以南城的残破城防是无法阻拦住辽东军的,那时南城自然乖乖放了数万民壮。

    更何况,李思钰根本就不想在攻破洛阳前损伤兵力,要损失,也只能在北城。

    李思钰沉思片刻,头也未回,冷声说道:“孙佑,老子与你五千俘虏民壮,若是让南城出来一人,老子砍了你!”

    孙佑大怒,张嘴想要说句“凭什么”,可感受着李思钰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寒,最后只得点头应允了下来。

    看着李思钰使用孙佑,裴贽不由笑了起来,这是他们裴家唯一一个可以确认臣服之人,本来还是挺担心李思钰不会使用孙佑,现在却放心了下来,这让一旁的杜让能很是不爽,可也无奈,心下苦笑不已。

第449章 洛阳争锋之城头厮杀

    战鼓震震,雀儿们早已振翅不见踪影,唯有一只憨头憨脑的雀儿歪着脑袋,看着一人在无数衣着破烂人群前,嘴巴一张一合,只是它听不懂,看了一会,觉得很是无聊,正准备梳理一下自己杂乱的羽毛,眼角突然映入一个红衣冲天小辫的丫头,只见那丫头弯腰拾起一个石块,见她冲自己灿烂一笑。

    真的灿烂,天真无邪的笑容,它却惊恐尖叫,忙扇动翅膀,瞬间闪入丛林,不见踪影。

    阿蛮恨恨扔出冰冷的石块,很是准确无比击打在雀儿刚刚站立的枝头,可惜,雀儿早已不见踪影。

    阿蛮无奈看向正冷冷战立在数万俘虏面前的阿爹。

    “……撞开城门,或登上城墙!”

    “或死,或活!”

    李思钰大手一挥,无数刀枪押着他们向洛阳城下压了过去。

    城外战鼓震天,城头上的朱温再无半分愤怒、担忧,有的只是冰冷杀意。

    李思钰未呼喊投降之类的屁话,朱温也未多言,两人一上一下,相互冷冷对视一眼,争夺战正式爆发了。

    “大帅,这……”张言刚要开口。

    “哼!弓箭准备!”

    朱温冷哼一声,张言再不多言,谁都知道此时不能有任何心存怜悯,有的只是无情杀戮!

    城下俘虏哭喊着被驱赶攻城,推动着巨大的攻城车向洛阳北城逼近,虽哭喊声不断,却无哀求,他们不知经历过多少此类之事了,知道哭喊哀求毫无任何意义,驱赶他们的依然驱赶,射箭射杀他们的依然会开弓射箭。

    数万人群不断被驱赶杀向洛阳城,看着缓缓靠近的俘虏,朱温脸上狰狞更甚,仰天怒吼。

    “放箭——”

    “嗡——”

    一阵箭雨如飞蝗扑入人群。

    “噗嗤……噗嗤……”

    箭矢入肉声不断,看着不断倒地哀嚎的民壮,李思钰眼中露出哀色、不忍,杨复恭好像察觉了他的不忍,轻轻摇头叹气。

    “战争就是如此,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他们从出城与我军争锋开始,他们的命运就不再属于他们,活与死,看老天的意思吧。”

    李思钰心下叹息一声,面上却冰冷无情。

    李思钰大手一挥,冷声道:“第二队。”

    传令兵大旗挥动,再次一大波俘虏被驱赶着杀向洛阳城。

    接着就是第三波……

    第四波……

    一波接着一波前往洛阳送死,不断消耗城头守军精气神。

    从早上一直厮杀到中午,从中午厮杀到了日头偏西,李思钰不间断的驱赶着他人前去送死,城门已经被撞碎半边,露出里面泥沙,看到这些被冰冻如石块的泥沙,李思钰眼中有了些许波动,但是依然未有丝毫动摇。

    “大帅……是不是暂歇一下?”刘志远犹豫着说了句。

    李思钰眼睛微微眯了下,摇了摇头。

    “传令突突,准备与本帅杀上城头。”

    “什么?”

    杨复恭大惊,伸手就要拉住李思钰,却抓了个空,李思钰已经大步离开。

    阿蛮同样吃惊,不过随即又极少见严肃了起来,大步跟在李思钰身后,大长老努尔丁面无表情,静静跟在阿蛮左右,半步不离。

    李思钰身披铁甲,背后交叉两柄双刃利斧,大步走到阵前,不一会突突带着两百最精锐陌刀军站在身后。陌刀军是全身披甲,只有如此方能抵御弓箭的攒射,但是重甲披在身上就影响了移动速度,此次攻城,为了能紧跟在李思钰身后,陌刀军只保留胸甲,护住胸腹,手里陌刀太长,换成利斧,一手持盾,一手持斧。

    两百余人没有任何言语,只有冰冷的沉默。

    为了协助他们,数万民壮再次被驱赶着前去送死。李思钰眼睛微微眯起,漫天箭矢也成了软绵无力,当城头开始向下面砸落滚石时,李思钰怒吼一声。

    “杀!”

    随着一声怒吼,两百余人悍不畏死开始向城头杀去,随着这些人冲向洛阳城,除了骑军,数万辽东军发起了最猛烈攻城,无数攀梯冲向洛阳城。

    一日未进滴水的朱温大惊,怒吼。

    “叔琮!”

    “诺!”

    氏叔琮大吼一声,数千早已等待的精锐全部攀上城头。

    李思钰一手持着坚盾,如猿猴一般,迅速杀向城头,连续顶住两块巨石,丝毫未作停留,更是无任何时间去怜悯下面倒了霉是谁。

    李思钰刚刚在女墙垛口露头,瞬间三柄长枪次来,丝毫不给他任何闪躲机会。

    身披重甲的他根本不理会刺来的长枪,双手死死扣住女墙,避免被推落城下,正当他用力翻身跳上城墙之时,三柄长枪刺在胸前。

    “叮……”

    三声合为一声,齐齐刺在他的胸口,却未刺进半分,李思钰正要翻身上城,三柄长枪刺在胸口,于此同时,两柄利斧迎头落下,眼见着就要劈砍在头上。

    李思钰瞬间伸出一手,抓住刺在胸口的长矛,猛然发力抖动,霸道无比的力道挑飞三名雄壮军卒,抖动的长矛如强弓一般抽在迎头劈下的军卒身上。

    砰——

    两柄利斧劈砍在李思钰双肩凸起的兽头上,巨大的力道让他双肩抖动了一下,闪耀的火花让紧跟在其后的阿蛮失声惊叫。

    “阿爹……”

    惊呼尚未出口,李思钰已经翻身上了城头,被长枪抽得吐血悍卒想要起身拼杀,人尚未站起,人头已经不知飞向何处。

    双手持着巨斧,坚盾已经摔出,身披铁甲的他根本不在乎刀剑袭身,唯独需要注意的是重兵器的打砸。

    李思钰动作很快,上了城,左劈右砍,连杀十数人,城头登时大乱,阿蛮趁机杀上城墙来,这丫头此时也与李思钰一般模样,不过却不是她惯用的长斧,而是双手大刀,左右横劈,很是霸道。

    阿蛮不问不顾,一力向前砍杀,所有射向她的利刃全被身侧的努尔丁拦下。

    李思钰、阿蛮、努尔丁三人成功登上城头,三人都是艺高胆大强人,非一般人可抵挡得了的,城头宣武军精锐兵卒连连被杀,朱温大怒,提刀就要杀上去,氏叔琮大惊。

    “大帅万万不可!”

    说着,想也不想,提着重锤冲向李思钰,他知道,除了重锤、战斧,再无可能伤到李思钰。

    看到氏叔琮冲向李思钰,朱友裕大惊,同样舍命冲向李思钰,随着两人舍命冲向李思钰,大将王虏裕、康怀英、李思安、刘彦章、刘彦随,以及被放回的刘知俊,全冲向横冲直撞的李思钰。

    当——

    一声巨响,氏叔琮仰面倒地,重锤跌落城下,暴怒的李思钰正要迎头砍死氏叔琮,朱友裕迎面挥盾砸下。

    砰——

    李思钰如同蛮牛一般,双腿瞬间爆发,如同天外巨石,侧着身子,右肩径直撞在朱友裕怀中。

    横飞出去的朱友裕撞向刘彦章,刘彦章大惊,忙要收刀避开,却被撞了个趔趄。

    腿影如鞭,瞬间砸向李思安。

    砰——

    李思安横飞出去,左臂无力垂落,被李思钰一个鞭腿砸断手臂。

    叮叮……

    数件利刃劈砍在身上,被厚实铁甲弹开。

    “狗贼,休伤阿爹!”

    阿蛮大怒,当她回身看向李思钰时,竟然发现数名大将围攻自己阿爹,大怒,提刀杀向朱友裕。

    当——

    阿蛮跳起当头一刀,朱友裕大惊,忙举刀相阻,却被阿蛮劈断横刀,若非闪的快,这一刀可把朱友裕劈成两段。

    “大公子!”

    刘知俊狂吼一声,双刀挥舞杀向阿蛮。

    当当……

    一阵激烈刺耳碰撞声,刘知俊善用双刀,挥舞速度很快,阿蛮非其敌手,但是大长老努尔丁却可轻松抵挡。

    努尔丁双刀如弯月,劈砍速度迅捷如闪电,连连劈砍让刘知俊连连后退,额头冷汗大冒。

    李思钰以一战数敌,阿蛮追着朱友裕砍杀,努尔丁一边护着阿蛮,一边压着刘知俊后退。朱温大怒,大手一挥,所有人全杀向李思钰。

    “杀!杀李悍虎者,赏万金,赏一州之地!”

    朱温怒吼,就要再次杀上去,却被亲卫牙兵死死拦住,就在此时,一声怒吼响彻城头。

    “谁敢伤我大帅!”

    突突看到数员大将围杀自己大帅,大怒,提着利斧杀入战团。

    时间看似很长,却只是眨眼功夫。

    “杀!”

    “杀!”

    城头怒吼连连,喊杀震天。

    看着数十陌刀军卒杀上了城墙,看着口吐鲜血连连后退的数员大将,朱温面无人色,不得不被牙兵拖着向后扯。

    洛阳是古都,有翁城。所谓翁城,就是城中城,只不过这种城是在城门处,是为了抵御强敌杀入城内,再作抵抗之用的,若不知情之人,很容易被堵在翁城里,来个瓮中捉鳖。

    翁城,与城门相对的是一座阁楼,这座阁楼平日可作为城头日间休息之用,战时可作攻城最后一道防线。除非拿下这座阁楼,否则纵然下了城,也要砸破内城城门方可杀入城内。

    李思钰看着朱温被数十牙兵拖着进入阁楼,无数牙兵悍不畏死冲向他,阻拦他向前,这些牙兵的确悍不畏死,哪怕劈掉手臂,也会死死用牙齿咬住铁甲不松口。非但牙兵拼死阻拦他李思钰,阿蛮那里更是险象连连,朱友裕已经被悍不畏死的牙兵拖出了战团。

    李思钰担心阿蛮危险,丢下重伤的氏叔琮他们,回身救援危机重重的阿蛮。

第450章 洛阳争锋之城头对峙

    夜幕降临,无数火把映照着整个北城城头,一日的厮杀终于暂时停息,但是依然紧张异常,随时可再次爆发厮杀。

    阴沉的天空突然将起了暴雪,大雪纷纷扬扬,李思钰双肩酸胀难忍,那两锤还是伤了双肩,在加上激烈的厮杀,当时尚不自知,当激烈的厮杀暂时停歇后,这才发觉自己受了伤,双臂几乎无法抬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已经成功登上了城头,接下来就要攻打下对面的那座阁楼。

    宣武军、辽东军,两军相隔不足百米,数十米的距离,双方可清晰看到对面身影,只不过双方都是手持着盾牌,唯恐对方射冷箭。

    阿蛮没有受伤,大长老努尔丁胸口被划出一道伤口,是刘知俊拼命砍伤的,当然了刘知俊也未占到便宜,同样被砍了一刀。双方激烈厮杀不过一炷香时间,就是这一炷香,城头上堆满了尸体,有宣武军的,也有辽东军的,双方激烈厮杀让人心惊。

    朱温未受伤,可看着手下大将围攻李思钰,竟然还是个个身遭重创,刘彦随还是一副出气多进气少模样,随时会身死城头。

    透过盾牌间隙,看到对面陌刀军纷纷擦拭自己陌刀,朱温心中恐慌不由冒了出来。

    “大帅,洛阳坚守不住了,我军虽还有两万兵马在城中,可……可一旦辽东军杀入城内……”

    “大帅,不能再战了,趁着此时还有时间,大帅必须立刻出城!”氏叔琮忧心道。

    刘知俊推开为自己裹伤军卒,漠然道:“洛阳守不住了,纵然撤入宫城,最后还是守不住,没想到李悍虎如此悍勇,竟然一日即破城。”

    “大帅……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帅,还是与大公子一同离开吧,末将……末将替大帅守住最后一程。”刘彦随声音低垂,知道自己不行了,想走也走不掉,自己若能拖住辽东军一夜,他就算成功了。

    朱温看着重伤几人,心下苦涩,他从未料到,自己一时之气,竟然惹出如此凄惨之事。看着对面正在休息准备,他不知道李思钰会何时会电闪雷鸣,但他知道,最多明日早上,一旦对方发动攻击,必然是狂风暴雨。

    朱温叹气一声,无奈道:“通知北门的玄晖和东门的张言,今夜趁着风雪,各自返回开封。”

    氏叔琮点了点头,分头撤离生存下来的几率更大,否则,一旦合为一路,一旦让辽东骑军追杀,全都得完蛋。

    众将无意见,就是朱友裕也只能沉默不语,刘知俊却开口道:“大帅,是不是……是不是烧掉粮食?”

    氏叔琮不由抬头去看刘知俊,不悦道:“李悍虎此次杀入河南,就是为了南城数万民壮和二十万斛粮食,若是烧了粮食,李悍虎必然随后杀向开封,刘将军难道还要与李悍虎再厮杀么?”

    氏叔琮心下很是不满,朱温扣住粮食,扣住数万民壮也就罢了,你刘知俊刘开道难道还想让李悍虎盯着你不放么?

    氏叔琮的不满让朱温沉默了片刻,心中很是恼火,刚刚还真的想要一把火烧了粮食,让李思钰付出代价,可是氏叔琮的话语也表现出军中的不满来。

    他人全默默不语,越是如此,朱温心下对氏叔琮越是不满,最后却无奈点头。

    “粮食给那混蛋,日后老子必然加倍讨回来!”

    刘彦章抚摸着脸上的伤口,点头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战我军败了,今后必然要讨回,一雪今日之耻!”

    众人商议后,各自吩咐下去,撤离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撤离的,最主要的是城内各家族重要之人撤离。

    朱温在阁楼里商议如何撤离,李思钰也在观察他们的动静,城头与城外不同,城头较为狭窄,兵力优势无法展开,迎面厮杀就是那么数人,除非斩掉对方士气,否则双方拼杀会死伤不少人,当然了,李思钰现今看起来是占了上风。

    “行乾,下城休息吧。”杨复恭看着李思钰耷拉着双臂,有些担心。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气道:“今日好不容易登上城头,须谨慎朱温偷袭。”

    “大帅,俺突突守着,必然不会让朱温贼子偷袭。”突突也劝了起来。

    “行乾,朱温会不会逃了?”杜让能也爬上了城墙,突然问道。

    李思钰双臂酸胀的难受,几乎不让人碰的地步,强忍着酸胀疼痛道:“我军强攻南门,西门也只有少量军卒,放开了北门和东门,就是为了让他们逃出去。”

    裴贽点了点头,看着他额头冒汗,疼痛难忍样子,有些担心道:“行乾,你伤势无碍吧?”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息道:“有铁甲保护,并无大碍,暂时是无法再作战了。”

    “突突,传令蒙哥,在朱温逃出洛阳后再追杀,不必逼迫太紧,避免狗急跳墙。”

    “传令志远,密切关注东门、北门,在蒙哥追杀后,立即入城,反抗者杀无赦!避免城内无赖子骚扰百姓。”

    李思钰看向杨复恭、裴贽、杜让能三人,说道:“阿爹和两相在志远入城后约束军卒,不得无故闯入民宅,违令者斩!”

    “令牛存节、彦章领兵控制粮储与各处衙门要害,主要是粮食。”

    众人纷纷点头,这些安排他们也都认可了下来,裴贽却担忧道:“朱温会不会烧了粮食?”

    杨复恭却笑道:“眼看着洛阳就要被夺下,我军虽死伤不小,可也吓住了朱温,应该不会少了粮食,激怒了我儿,对他们无好处。”

    杜让能也笑了起来,说道:“呵呵……中尉所言不差,朱温现今只能逃回汴州,若是激怒了行乾,他也担心行乾去开封讨要粮食。”

    “哈哈……”

    众人大笑。

    数万人连续不断攻击,死伤俘虏的民壮就高达近万人,辽东军也死伤数千,如此高强度攻击全部集中在南门,尽管一日间未能杀入城内,却稳稳占了城头,无数坚盾竖起,双方不断对射。

    与宣武军相比,辽东军箭术更胜一筹,尤其是关外老卒。

    陌刀军在此等狭窄地形更能发挥出恐怖杀伤力,成排成排人形怪兽不断冲击、挤压宣武军活动空间。

    但是他们并非一鼓作气夺下对面阁楼,而是厮杀一阵即退,接着就是再次杀上去,不断给宣武军放血,不断打击他们的士气,迫使他们放弃洛阳,避免他们走投无路烧毁粮食。

    李思钰战术是正确的,洛阳城内还存在大量宣武军,人数并不比辽东军差了多少,但是他们相比较要分散许多,如此大的城池,哪怕李思钰集中所有兵马攻南门,他们也必须分散相当兵力防守其余城门,近十座城门,每一处都需要相当兵力。

    南门遭受强攻,朱温不断从各城门抽调军卒,一时间他们全部都聚集在狭小的阁楼,想要一鼓作气拿下这座阁楼也非易事,所以就有了不断放血行为。

    李思钰他们在城头围坐在一起商议,确定所有事情后,众人各自离开去准备,李思钰则被众将用吊绳把他放下城,双臂受损,已经无法自己攀爬下城了,阿蛮则紧跟在身侧,唯恐出现意外,这丫头也知此时的他脆弱不堪。

    这边各自去做各自事情,准备最终夺下北城,南城至始至终都未有任何人出来一战,看着洛水沿岸不断游走的无数骑军,出来就是找死!

    正如李思钰所想,北城在李思钰夺下城头后,整个北城都乱了起来,无数达官贵人、衣衫褴褛的百姓全向聚集在北门、东门。

    张府早乱了套,谁也未想到仅仅一日就要逃离这座城池,小棒头与母亲赵氏同样惊慌失措,一个小破包裹背在小棒头身上,母亲背负的更多些,当他们母子急匆匆跑出房门后,却发现整座张府已经没了主人,只有些惊慌失措的仆役丫鬟在惊慌乱窜,当然了,也有些人在搬盗些贵重物件。

    “赵家嫂子,你怎么还没逃啊?赶紧的,再迟些就来不及了!”一名瘸了腿的仆妇一瘸一拐拉着自己小丫头,正要逃出府邸,正巧看到赵氏拉着儿子向门口奔跑,不由惊呼起来。

    “吕嫂子,家……家姐……走了么?”赵氏呼吸急促。

    “嗨!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们早走了,赶紧的!天杀的蛮子杀来了,再不走可就走不掉了!”瘸腿吕氏拉着闺女就要急匆匆向上东门奔逃。

    小棒头却摇晃了几下母亲赵氏手臂,不解道:“娘,是大帅啊!咱们为何要逃?夜色正黑,人都乱了,出了城……唔……”

    小棒头话语尚未说完,赵氏急忙捂住小棒头嘴巴,很警惕左右看了几眼,发现无人注意,这才低声训斥,声音又低又急。

    “不要乱说,记住了!”

    小棒头毕竟年岁小,有些不明白,但是他没有时间去思索,被赵氏拖着向门外奔跑。

    两人正是向上东门奔跑,吕氏毕竟是腿脚不好,又拖着个丫头,一瘸一拐,尚未奔跑多远就被赵氏追上。

    两妇人,拖着两孩子。小棒头年纪大一些,赵氏母子跑的更快些,当张氏奔出数步,又回身抱起小丫头,嘴里急切道:“吕家嫂子,你腿脚不便,俺来背着妞妞。”

    吕氏愣了一下,随即大喜,她腿脚不便,又拖着小丫头,速度更慢,张氏也不多言,一手拖着小棒头,一手托着妞妞屁股,唯恐掉了背上的小丫头。

    小丫头很懂事,趴在赵氏背上不哭不闹,回头看向拄着木棍紧跟在其后的娘亲,小脸上很是担忧。

第451章 洛阳争锋之两相之争

    赵氏背着妞妞,拖着小棒头,身后紧跟着瘸了腿的吕氏,在混乱人群中,不断拥挤着逃向上东门,而此时上东门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声音却诡异的没有多少呼喊声。

    很诡异。

    “姑姑……”

    小棒头突然拉扯赵氏手臂,指向南面一堆马车,其中有一辆正是张府家的马车,周围还有数百刀枪出窍的军卒护佑。

    赵氏大喜,忙挤了过去。

    “滚开!”

    一军卒大骂,抬鞭就要抽打赵氏……

    “姑姑,姑姑!”

    军卒抬起的鞭子一顿,忙向后看去,又疑惑看向赵氏母子和吕氏母女,这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富贵人家,就在这军卒犹疑时……

    “小棒头,小棒头……”

    一个身穿粉红丽装,头上还扎着两个小辫,粉妆玉琢的小脸很是可爱,只不过此时却有些惊慌,此女娃正是张言幼女张姝。

    小丫头在张家马车上伸手大叫,军卒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放赵氏他们入内,而后面百姓刚要靠近,立即迎来一阵皮鞭怒骂声。

    “小棒头,刚才去找你,没找到,你跑哪去了啊?”张姝一阵埋怨,拉着他登上马车,却引起里面几个半大孩子不满。

    “车上已经够挤了,六妹,怎么还让外人上来,若是马车跑不快,被那些吃人的蛮子抓住怎么办?”一小胖墩不满嘟囔着。

    “就是,听说蛮子最喜欢吃小孩,说是小孩肉嫩……大兄,俺皮糟肉厚,蛮子应该不喜欢吧?”一黑胖子有些不确定看向最大的那个孩子。

    张士越看了一眼没几两肉的小棒头,嘴里冷哼一声,但也没赶他下车,张姝显然是有些害怕张士越,低垂着小脑袋不敢多言。

    就在张越不满时,外面突然一声音传入车内,众孩童一惊,忙伸出小脑袋向外去看,就见他们的老爹张言站在一匹战马上抬头高呼。

    “大家都静一静,静一静。”

    “北地蛮子杀来了,洛阳守不住了,一会开城门,百姓先离开,记住向东逃!不要停!”

    “百姓先走!大家不要慌!”

    “……”

    小棒头也伸着脑袋,耳边听着张言这个姑父大吼,心下却很是疑惑不解,难道不是大官贵族先逃么?

    另一辆马车里,张言婆娘赵氏也是有些不解,听着自己相公如此说,心下很是不满,埋怨道:“让贱民先逃,咱们怎么办?”

    一宫装打扮妇人轻咳一声,显然是知道些内幕,轻笑道:“七妹可是错怪了你家相公呢。”

    “哦?难道三姐知道了些隐秘?”一唇边有颗美人痣美妇忙问起来。

    赵氏亦是疑惑看向宫装妇人“三姐”。

    “嘿,你们怎么不明白呀,那些贱皮子人数够多,城外必然会有关外蛮子阻拦,我等若是除了城,那些蛮子突然杀了过来,你我姐妹就是想逃都来不及,前面有无数贱皮子挡着,人群一乱,我等也好有时间趁机逃脱啊!”

    张氏与几个妇人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纷纷赞叹张言的足智多谋起来,赵氏心下极为得意。

    城门被坚硬泥土冻住,数百军卒赤裸着上身,轮流用大锤砸击,把冻住的泥土敲碎,直到个把个时辰,城门这才缓缓打开。

    此时已经是深夜,除了耳边隐隐约约可听到南城厮杀声,洞开的城门,漆黑的夜晚,如同一直匍匐在洛阳外的巨兽,谁也不知踏出城门后会是怎样的命运……

    城门洞开,却让人群后退一步。

    “娘地,俺刘老七要活着!”

    一声怒吼,刘老七背着老娘,一个箭步窜出城外,慢慢隐身于黑暗……

    刘老七第一个踏出城门,如同打开了闸门,无数密集人群蜂蛹冲出城外,如泄了洪的洪水,涌向未知的黑暗。

    一军将看着密集人群涌向城外,看着人群渐渐稀疏,看向一脸肃穆的张言,沉声说道:“大人,是不是可以出城了?”

    看着城外的黑暗,张言心下不住叹息,谁也未想到李悍虎会如此坚决,连一句商谈、妥协意思都无,未料到辽东军攻城会如此迅猛,一日,一日未撑住,如此庞大坚固的城池就将陷落了。

    张言叹息一声,点了点头,未知恐慌同样折磨着他,若非朱温亲身在此,或许他也会像以往投降吧,可惜如今没机会啊!

    达官贵人的家眷终于开始动了,他们是第二波撤离之人,紧随其后就是宣武军大部,城内有些人是无法撤出的,他们需要暂时阻拦辽东军。

    无数人逃离洛阳,在阿蛮帮助下,李思钰脱去上身衣物,露出紫黑色的双肩,看着他的伤势,阿蛮眼泪不住流淌下来。

    李思钰想伸手为她擦去泪珠,却无力抬手。

    阿蛮胡乱擦去泪水,在他面前露出大大笑脸。

    “阿爹,以后别这么拼命了,好不好?”

    阿蛮也不知从哪找来的烈酒,很小心为他涂抹,一边涂抹一边说着,声音低垂。

    李思钰叹了口气,苦笑道:“阿爹也不想这么拼命,可是没法子啊!洛阳城太坚固高大了些,若不拼命,咱们的兄弟还不知道要填多少条人命呢。”

    阿蛮不出声,只是默默为他擦拭着身体,手指划过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眼泪不住流淌。

    李思钰感受到她抚摸着以往留下的伤口,感受着这丫头心中情绪,嘴里轻声叹息。

    “有些人,生下来就大富大贵,一生幸福安康,无忧无虑过完一生。”

    “有些人生下来,一直到生命的终结都是困苦劳泊,哪怕努力一生,结局依然如此。”

    “有些人,天生就要时时刻刻生死抉择,一生都是生死厮杀……阿爹或许就是这种命,躲不掉,逃不脱……”

    李思钰勉强抬手,强忍着剧痛,麻木的双手轻轻为她擦去脸上默默流淌的泪水,笑道:“阿蛮还是笑着好看,哭起来的样子太丑了。”

    “唉……阿爹就是这种命,关外人也是这种命,生下来就是,等阿爹把所有关外胡人都打趴下,或许今后就不是这种命了。”

    “阿爹,咱们回关外吧?这里人不好!”阿蛮低声说着。

    李思钰轻笑一声。

    “怎么?不去找爹爹了?”

    阿蛮摇了摇头,看着李思钰,很是严肃认真。

    “阿爹就是爹爹!阿蛮不要别人做阿蛮爹爹,只要阿爹做阿蛮爹爹!”

    李思钰点了点头。

    “嗯,阿蛮喜欢,阿爹就是爹爹。”

    阿蛮露出大大笑脸,继续为他涂抹烈酒,一边涂抹一边说道:“大长老给阿蛮一瓶药,说是好着呢,等一会阿爹身上酒水干了,阿蛮就为阿爹涂抹。”

    “阿蛮觉得大长老如何?”

    “嗯……还好吧,就是不喜欢说话,喜欢在阿蛮帐内角落里坐着,难道大长老都是坐着睡觉么?”

    “呵呵……怎么可能。不过,大长老若是与阿蛮说些不懂的事情,阿蛮就当听故事,可莫要当真。”

    “嗯嗯,阿蛮知道,不过大长老没阿爹会讲故事。”

    父女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谁也未说眼前局势,阿蛮本就不懂这些,李思钰也懒得说,只要夺下了一座城头,无论是哪里,这场争斗就算结束了。

    两人父慈女孝,很是和谐,有说有笑。杜让能和裴贽却又争吵了起来,数月来两人在外人看来很要好、和谐,私下里却争吵不断,河中之事已有定论,除了河中总督还需要一个形势过程,大致也未有再多变故。

    本以为已经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可惜的是事不与人愿,朱温竟然学起了晋王李克用,虽然与李克用做法稍微有些区别,而是更加阴狠、毒辣,实质上却无不同,都是想要拖垮辽东军。

    朱温的手段太过毒辣,把李思钰逼到绝路上,没有一点退避的可能,除非他李思钰立即返回关外,不再过问关内之事。

    如此逼迫下,李思钰只能杀入河南,强攻洛阳。在李思钰决定后,裴贽和杜让能既是担心,又是期望。

    担心辽东军强攻洛阳失败,担心李悍虎只是划过天幕的璀璨流星,担心一切只是个残忍的梦境……

    可是,洛阳告破在即,期望占据了上风。期望洛阳,以及整个河右落入朝廷之手。

    洛阳告破在即,两人开始了激烈争吵,争夺河右的归属权。

    杜让能心下大怒,看着毫不退让的裴贽,冷哼道:“你们裴家已经夺了河中,难道河右也想觊觎么?”

    裴贽冷哼一声,道:“河中总督南北两将,韩都韩将军坐镇晋州以防备晋军南下,高思继高将军则坐镇陕虢以备宣武军西侵关中。如今河右、东都京畿之地尽在眼前,高将军必然要坐镇洛阳以防备宣武军侵入,高将军归属河中总督名下,自然要归我裴家管辖之地!”

    “混蛋!河右是朝廷的,不是你裴家私人之物!”杜让能指着阴沉着脸的裴贽咆哮。

    “哼!朝廷的?不会是你杜家的吧?”裴贽冷哼一声。

    河右与东都京畿之地甚至堪比河中五州,此地是粮食众多之地,又有八关可据守,西面是他们裴家掌控,北面泽州若要入侵,裴家完全可从绛州翼城出兵夹击,甚至还可从晋州北上太原,逼迫晋军无法对河右、东都造成威胁,剩下的就只有如今半残的宣武军。

    宣武军实力锐减,急需休养生息,已经无力侵入河右,至少三两年是如此,而且宣武军还要应付东面的朱氏兄弟和南面的时溥。

    杜让能能看出这些,他裴贽焉能看不到?

第452章 洛阳争锋之大雾

    杜让能大怒,与裴贽争锋相对,最后冷哼离开,裴贽尽管面色冷峻,心中还是担心异常,若想要拿下河右与东都京畿之地,还需要李思钰点头,他还未确定李思钰究竟是何种打算,只能给裴仲德去了封信,让裴仲德安排好河中事务后,立即前来洛阳,商议此事。

    朱温逃了,数万宣武军分散离开,如此大的动静,辽东军不可能发现不了,不过辽东军好像没有任何追杀的意思,任由他们逃脱,甚至城墙上的厮杀也停息了下来。

    蒙哥翰与众将全都静坐在帐内,等待着最佳时机。

    “他娘地,老子最厌烦这种坐等!”

    蒙哥翰恨恨骂了一句,看了一眼一脸陈静的牛存节、刘寻诸人,又看向躺在卧榻上的葛从周,眼珠子转了一圈,悠悠道:“葛将军是我等敬佩之人,以葛将军看来,朱温会如何逃脱?”

    葛从周冷冷看了一眼毛胡脸蒙哥翰,闭眼不言,好像很是厌恶一般。

    蒙哥翰也不恼怒,笑道:“近十万人逃脱啊,这得多少人啊!算了,抓住朱温最好,抓不住算他命大,就看老天爷如何安排好了。”

    看到谢彦章一脸担忧之色,葛从周笑道:“谢将军放心,葛将军若是看得起你我,愿意留下,我等自当举手相庆,若是不喜我等,大帅也不愿强求,只是有句话需要当面说一说。”

    “大帅常言,武者,止戈。吾辈武人当以平息战乱,还天下一个安定祥和……”

    “哼!大言不惭,贵军侵入河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洛阳城下又有多少无辜枯骨!”葛从周睁眼大怒。

    牛存节、谢彦章脸色一变,看着蒙哥翰起身走到葛从周床榻前,一脸担忧。

    蒙哥翰俯视着葛从周,数息这才冷笑一声。

    “葛将军,究竟为何,还用本将军说吗?”

    “哼!城下枯骨,那些被驱赶救援洛阳的民壮,从拿着刀子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在是民!”

    看着葛从周冷视的眼神,蒙哥翰不屑道:“我关外野人,本不屑你们这些贼人,不屑与尔等为伍!”

    “良禽择木而栖,凤凰非梧桐不落,一个残破的朝廷,危如累卵,你们这些节度使,随意哪个都可随手灭之,可为何我军独独选择朝廷,而非你们这些节度使们?”

    蒙哥翰毛胡大脸凑近葛从周,几乎要贴在他的脸上,嘴里却冰冷无情。

    “因为……你们不配!”

    “自开国汉帝、隋帝,以及我唐高祖,甚至魏之曹公,手里无不是沾染无数鲜血,杀将屠戮功臣亦不少见,但他们无人不是珍惜民众百姓!”

    蒙哥翰指着葛从周,怒目而视,冷哼道:“你们这些黄贼余孽可有丁点爱惜百姓之心?以私利而伐河中,制造无边杀孽,无数百姓因你们冻饿致死,二十万斛粮食很多么?别忘了,那是你们欠他们的!”

    “哼!用洛阳百姓来对抗我关中百姓,致使两地百姓争斗、仇恨,你们想做什么?是不是将来洛阳百姓杀入河中后,大肆屠戮关中百姓?”

    蒙哥翰冷眼看向帐内所有人,直到众将纷纷低头以避让,蒙哥翰这才大步走出帐外。

    牛俊国看着蒙哥翰离开,心下哀叹不已,这番话语几乎就是自己大帅的翻本,基本连一个字都未更改,自己想着何时有机会能好好发挥一番呢,没想到今日竟然被蒙哥翰抢了先。

    牛存节叹息一声,起身拍了拍沉默不语的谢彦章,跟在蒙哥翰身后出了帐篷。

    孙佑起身,他很想与蒙哥翰争吵一番,可蒙哥翰根本不给他机会,事实就是事实,这些日被李思钰俘虏后,一直身居辽东军中,他不知见过多少次魁梧汉子背负着老人孩童,见过他们跳下战马帮百姓托运车子,这在他看来,是如此的愚蠢,战马怎么可能成为驽马,怎么可能去拉运粮食,难道他们就不担心战马提前淘汰吗?

    可是辽东军就是这么做了,甚至他还亲眼见过李思钰做过几次。

    想反抗,却不知如何反抗。

    憋屈啊!

    孙佑叹息一声,他需要到外面透透气,太压抑了。

    刘志远叹气一声,也跟着出了帐篷,其余将领一一跟在其后,最后整座帐篷内只剩下了躺着的葛从周,低头不语的谢彦章。

    火烛噼里啪啦炸响,帐内一暗一明,随着烛火晃动阴暗不明。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我……我儿或许是对的……”

    谢彦章身子一抖,两行清泪瞬间滑落,呆呆看着卧榻上的葛从周。

    “武者,止戈。可惜了……若是为父十年前,必然……算了算了。”

    葛从周看向默默流泪的谢彦章,叹气道:“是为父的不是,李悍虎没有说错,无论是何缘故,为父是不该抛下我儿的,为父……为父……”

    “父亲!”

    葛从周想要起身拉起跪在地上的谢彦章,最终却只能苦笑。

    “呵呵……我儿不必如此,李悍虎乃世之英雄,能尾翼其后,我儿当勉之。”

    “可惜……为父已老了啊!”

    说着,葛从周轻轻挥了挥手,眼睛微微闭上,这些日一再遭受打击,自己也开始迷茫起来。

    ……

    向东逃,无论从那条路逃,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汴州开封!

    百姓先行逃亡,在一两个时辰后,已经确认无人追杀后,反而宣武军军卒逃在了最前面,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逃亡人的迫切,队伍越来越松散,拖拉的队形也成了蛇形。

    百姓要么是些老弱,要么是妇孺,这些人体力本就不如宣武军那些青壮,百姓与军卒们不一样,家里的坛坛罐罐再破,那也是一家所有财富,哪怕逃亡也不愿丢弃,所以这逃的速度可就愈加迟缓。

    逃亡了大半夜,始终未见辽东骑,朱温又是担心害怕,又是期望真的是因为李思钰不愿阻截他们。

    “大帅,再过二十里就是虎牢关了,到了虎牢关咱们就安全了。”王重师被人抬着,脸上也放松了下来。

    蒋玄晖却皱眉道:“李悍虎奸猾似鬼,除非他真的愿放我等离开,否则必然会在虎牢关前阻拦我等。”

    蒋玄晖话语让朱温和众将都担忧了起来,此时他们正如惊弓之鸟,如何还可再战?

    “以……玄晖之言当如何?”朱温沉默片刻,犹豫着问了出来。

    蒋玄晖看向渐渐亮起的天色,手掌伸出,突然大喜。

    “大帅,天不亡我啊!”

    “哦?有何妙计?”朱温大喜,忙抓住蒋玄晖手掌,声音急切。

    蒋玄晖神秘一笑,趴在朱温耳边一阵嘀咕,他人则面面相觑,不明白蒋玄晖究竟有何妙计可安然脱身。

    众将看向犹豫沉思的朱温,很是有些不解,只见朱温大手一拍。

    “好,就依玄晖,此计若成,玄晖当为首功!”

    “来人,转道向北!”

    “我儿,让人拿着帅旗过去,告知后面百姓,就说本帅已经渡过了虎牢关,只要渡过虎牢关,他们就可以活了!”

    众将一愣,随即大喜,纷纷称赞蒋玄晖妙计,只有朱友裕有些不解,纵然一时可瞒过辽东军,这一目十数里,如何瞒得过他人?

    不明所以,朱友裕依然依令行事。

    下了一夜大雪,雪已经停了,正在树林里等待朱温送上门来呢,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他都有些焦急了,可是还是不得不继续等待。

    “将军,好像……好像起雾了……”

    牛俊国挥了挥眼前一丝雾气,蒙哥翰连看都未去看,笑骂道:“别扯淡了,下雪如何会起雾……嗯?我艹……”

    蒙哥翰这才发现还真的起雾了。

    牛俊国嘟囔道:“雪不是停了吗……”

    蒙哥翰大怒,一巴掌拍在牛俊国的狗皮帽子上,大骂:“他娘地,赶紧派人查探朱温行踪!”

    “将军,不是说要隐藏吗?”

    “隐藏?隐藏个屁!”

    蒙哥翰大怒,踢了牛俊国一脚,大骂道:“少他娘地啰嗦,立即找到朱温!”

    “诺……”

    “报!朱温来了,朱温来了!”一探子急匆匆跑来。

    听到“朱温”两字,蒙哥翰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心中大喜。

    “兄弟们上马,干活了!”

    蒙哥翰怒吼一声,无数头戴狗皮帽子,脸上蒙着护面,双手还带着皮手套,可谓一个黑狗熊,这些人几乎都是辽东军本部,有这么一套装备,更是毫不在意这些冰冻。

    数千骑纷纷上马,牛俊国提马大声说道:“将军,大帅说了,您老可不许与俺们争功,此次由俺带队!”

    话语尚未说完,人却跑了,蒙哥翰正准备翻身上马呢,差点没把他气晕,打马就追,恨不得狠抽牛俊国几鞭子。

    数千骑奔动起来那就是一条庞大的雪龙,向数里外的“宣武军”杀了过去,大雪已停,雾气尚未弥漫开,远远的就能看到混乱的人群,以及高高挑起的朱温帅旗。

    蒙哥翰心下有些疑惑,看着混乱模样也不像是宣武军啊?可那明明是朱温的帅旗,难道朱温藏身在百姓之中?

    帅旗绝不会错的,这点蒙哥翰十分确定,还未疑惑完呢,牛俊国却等不及了,大手一挥,嗷嗷叫冲了上去,冲杀上去的牛俊国就是号令,无数铁骑也跟着排山倒海冲了上去。

    一时间“呼和呼和”声震天。

第453章 老天不公

    “蛮子……蛮子……”

    一声尖利声让数万百姓惊恐,人群如同炸了群的牛羊,有向后跑的,有向左向右的,哭喊尖叫声震耳不绝。

    牛俊国、蒙哥翰他们大多都是关外人,与秃头蛮不知交手过多少次了,他们也同样善于“狩猎”战术,一开始牛俊国还大喜嗷嗷叫杀了上来,可是当他们杀到近前时,看到四散而逃的百姓,就傻眼了,根本就不是宣武军!

    四散开来的辽东军,围着这些慌乱百姓打转,不时挥刀砍杀几人,的确是砍杀,因为里面确实存在些军卒。

    蔓延十数里的百姓,要想把这些人驱赶到一起也很困难,而且大雾越来越浓厚了起来,这让蒙哥翰有了些担心起来。

    “俊国,把所有人集中起来!”

    蒙哥翰怒吼连连。

    “不用管那些散落之人,不用管散落之人!”

    “动作快些,快些!”

    牛俊国心下也有些急了,大雾一起,谁也不清楚会不会发生意外,兴许会被朱温偷袭也不好说。

    随着蒙哥翰怒吼,数千骑也加快了速度,不听话百姓直接用鞭子抽,敢反抗上前就是一刀。

    “不要……不要杀俺们……俺们是百姓……俺是小棒头……俺认识你们大帅……”

    “别……别……呜呜……俺叫小棒头……俺叫小棒头,俺是李大帅小书童……”

    小棒头趴在张姝身上,死死按着张姝不要乱动,马车内几个半大孩子早已哇哇大哭,至于驱赶马车的马夫早跑的没影了。

    小五看着枯瘦如柴的小棒头大哭,一阵脑袋大,小五很是有些郁闷,当年打扫战场,独孤战趴在尸体下装死,就是他抓获的,如今又是这小屁孩。

    小五很是郁闷,提着刀子跳上马车,把按住张姝的小棒头提溜起来,认真一看,还真是大帅身边的小书童,掀开皮质面甲,很是好笑拍了拍小棒头撅着的屁股,笑骂道:“混小子,不好好待在洛阳城内,跑出来作甚?”

    “臭小子,还学会泡妞了,老子还没泡过妞呢!对了,你娘呢?咋就你一人了?”

    小五坐在马车上,也不担心后面半大孩子们会不会捅他刀子,挥鞭抽动一下牛屁股,车子缓缓动了起来。

    小棒头在小五拍他屁股时,还闭着眼咬着牙哇哇大叫,可听了小五话语后,这才想起什么来,也未去看小五是不是自己认识的,正要跳下马车去找他娘,却被小五提着领子放在眼前,一脸严肃。

    “小棒头,老子郑重警告你,在混乱时,一定不要乱跑,尤其是这个时候!”

    小棒头这才发现这位辽东小兵是自己认识的,或许是小五的表情吓住了小棒头,小嘴一咧就要大哭。

    “小五哥,救救俺娘……救救俺娘……”

    “行了行了,就知道嚎!”

    小五被整烦了,提着他的衣领,口中呼喝一声,跟在车子后面的战马忙加快几步,来到小五身前。

    抱着小棒头翻身上马。

    “把双手插在裤裆里,暖和。”

    说着提马就走,临走前对着车子里的孩子冷声说道:“想死就乱跑!”

    说着也不顾小棒头反抗,双腿磕动马腹离开。

    小棒头这辆车子与张府其余马车相距不是很远,在百姓混乱后,他们被裹挟在中间,未出现百姓被捉他们可逃的局面,这些人未曾想过百姓如何能跑得过他们,哪怕他们晚行了半个时辰。

    小五找到张府车队时,一群妇人正被粗暴的扯下车子,妇人的惊叫哀求声让这些军卒很是烦躁,看着车子周边散落的数名家丁。

    “住手!”

    一军卒正要抬鞭抽打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的女人,忙向小五看了过来。

    小五急行几步,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一群女人罢了,该干嘛干嘛去。”

    “嘿嘿……小五,不会是看上了这些娘们吧?行,哥几个去他处……”

    “等会等会,我说铁疤,你他娘地眼瞎啊!”

    正待铁疤大怒,小五却不急不缓把怀里的小棒头提溜了出来,摇晃着小五向铁疤展示。

    “看到没,这可是大帅的小书童,而……”

    小五偏头从铁疤脑袋旁侧开,看向一群妇人,正见到赵氏怀抱着个女娃,指着赵氏。

    “呐,那位是大帅小书童的娘亲,别以为老子闲的蛋疼找你麻烦,若真恼了这位小书童,在大帅跟前说上这么几句,嘿嘿,那可就好看喽!”

    铁疤大惊,忙看向小棒头,果然,可不就是跟在大帅身后,天天被阿蛮小姐欺负的小棒头吗。

    只见铁疤蹭地跳下战马,一脸讨好道:“都怪老哥眼神不好,竟然没发现小先生在此……”

    “混账小五,竟然敢这么对待小先生!”

    铁疤大怒,指着提着小棒头后领的小五大骂。

    小五这才发觉不妥,万一这小棒头若要跟大帅告状,那可就坏事了,忙把小棒头放进怀里,哂哂笑道:“俺这不是让你看清楚么。”

    铁疤大手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何事来,忙转身跑到赵氏面前,正要去扶起赵氏,这才发觉不妥,他可是听说了,赵氏可是在大帅帐内之人。

    伸出的手忙变成了抱拳躬身行礼。

    “夫人当前,小将有些无礼了,还望夫人能够海涵,海涵……”

    铁疤刚刚还是一副凶神恶煞,瞬间成了小绵羊,变化太快了,这些妇人全傻傻看向赵氏,看向铁疤,看向小五怀里的小棒头……

    “将军……将军还请起身,小妇……小妇担当不得……”赵氏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夫人说笑了,有何担当不起的。不过夫人啊,不是小将多嘴,兵凶战危的,夫人留在洛阳城内多安全,何故出来遭罪啊!”

    赵氏张了张嘴,无奈摇了摇头,小棒头也被小五放了下来,一溜烟钻进赵氏怀里。

    “行了,结局还算完美,此地不宜久留,诸位夫人还是上车,等回到洛阳安全了再说。”小五说着又向铁疤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离去。

    蒙哥翰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他现在正暴跳如雷呢,没想到此次竟然被朱温耍了。

    他们杀到近前,看到混乱的百姓,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抓住抗着大旗的军卒,还未鞭打,这军卒就像倒豆子一般全倒了出来,听着原委,蒙哥翰差点没把肚子气炸了。

    这还只是走脱了朱温,更让蒙哥翰担心的是朱温趁着大雾偷袭他们。

    牛俊国皱着眉头,开口道:“将军,俺觉得,最多以数百骑带着这些百姓返回洛阳,咱们则跟在南侧护佑。”

    蒙哥翰皱眉道:“理由。”

    牛俊国说道:“咱们就是从南面绕过来的,若是之前宣武军在南面隐藏,我军必然早已发现。”

    “此等大雾,数丈不见人影,我军与百姓相隔里许,百姓众多,若是宣武军偷袭,必然先行偷袭百姓,我军可乘势破了宣武军,活捉朱温。”

    蒙哥翰微微点了点头,此时此景,也只能无奈放弃。

    虎牢关距离黄河很近,此时寒冷,可以在冰面上渡河,又是大雾,追击不现实,相比较而言,蒙哥翰更担心中了埋伏,所以只能放弃放手。于此同时,朱温见到蒋玄晖计策果然奇妙,当探子来报蒙哥翰返回洛阳时,心下又起了狠狠干一票的主意来。

    “本帅想留下这支李悍虎骑军……”

    话语还未说完,不但诸将反对,就是他亲儿子朱友裕也反对了。

    理由诸多,归根究底,还是觉得此时莫要再激怒李思钰,还是老实点好。

    于是乎,朱温在大河边上等了两个时辰,又饥又饿的他们再次返回,再次沿着虎牢关的路子返回汴州。

    蒙哥翰小心了一路,直到大雾散尽,又下去了小雪,派出的探子回报,朱温已经过了虎牢关,蒙哥翰这才唉声叹气,加速返回洛阳。

    而此时,洛阳北城已经被李思钰占了,粮仓也毫无意外被夺了下来,守护粮仓的兵卒可不想被李思钰活刮了,再加上朱温临走前就有了决定,把粮食给李思钰的决定。

    北城被李思钰夺了,南城也只得乖乖出城投降,刘大猛则很风骚扛着保护很好的帅旗走在最前面,李思钰若非看在这混蛋保护着帅旗,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狠抽几鞭子!

    “大帅威武!”

    “大帅威武……大帅威武……”

    李思钰坐在城头,百余亲卫围在身边,成了重点保护对象的他,看着如骄傲大公鸡的刘大勇,耳边听着李昭说着他们进入洛阳后发生之事,李思钰就想狠揍刘大猛。

    “大帅……”

    李思钰摆了摆手。

    “还是叫姑父吧。”

    “是。姑父,刘将军有些不妥,还是很机警的,望姑父能轻些处罚。”

    李思钰笑了笑,刘大猛是够混蛋的,殴打张言,第一时间射出响箭,这都没错,一般人觉无这般机敏,但这家伙唯独不该与洛阳百姓动手打架!

    看着如“大公鸡”的刘大猛,叹了口气,想要重罚,又觉得有些可惜,心下也不知该是否重罚他,最后只能摇头苦笑。

    一直观察他表情的李曜,看到他这表情,心中不由暗怒,看着刘大猛一步一句“大帅威武”,看着数万民壮拥簇这那混蛋,心下大恨,为何这样的混蛋都能得到李悍虎青睐?

    天不公啊!

第454章 酒肆(上)

    “大帅,俺回来了!”

    刘大猛扛着李思钰帅旗,昂首挺胸,看起来挺威武的,李思钰却冷着脸默然无声。

    刘大猛心下一个咯噔,忙看向李曜,看到李曜冷着脸,心下暗道不妙。

    “啪!”

    一个捶胸礼,单膝跪地,低头道:“还请大帅治罪!”

    “哦?说说看,你有何罪?”李思钰一边抚摸着手炉,很随意看了一眼正偷眼观察他的刘大猛。

    刘大猛心下不安更甚,脸上却不能露出异样,沉声说道:“俺……俺打了李公子,不过是他先抽俺的。还有……还有那个什么河南尹。”

    “嗯?”

    李思钰看向李昭,说道:“这混蛋打了侄儿?”

    李昭额头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忙摆手道:“刘将军未曾打过侄儿,是……是伯和。”

    李思钰转头看向李曜,见他身量颇为威武,龙目剑眉,鼻梁挺直高挺,很是帅气。

    招了招手。

    李曜心跳如雷,平日从未觉得李思钰如何,现在随意一个眼神,随意一个招手,无形威压让人难以喘息。

    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李思钰面前,抱拳说道:“李唐宗室李曜李伯和。”

    李思钰眉头微挑,抬眼看着眼前颇为威武的李曜,语气很平静。

    “为何打大猛?”

    李思钰话语一出,空气中瞬间冷了三分。

    “行乾……”

    孙揆想要缓和一下,李思钰很霸道抬手阻止。

    “为何?”

    李曜胸口连连鼓起,沉默许久,缓缓跪下,却不言语。

    李思钰正坐了起来,缓缓起身俯视着低着头的李曜。

    “是不是很屈辱?”

    “一个李唐宗室子孙,一个天下血统最尊贵之人,却要跪在一个关外一名不值的杂种面前……”

    “大帅!”

    刘大猛猛然起身,额头青筋鼓起,满面怒容。

    李思钰只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静静地在李曜面前站立,丝毫未理会脸色大变的众人。

    “人无贵贱之分,若有……那也是人自己分的。”

    “你有野心,而且还是脑后反骨之人!”

    李思钰冷冷看着李曜,轻声道:“你觉得本帅说的可否有假?”

    李曜在李昭惊骇目光下缓缓起身,直面李思钰。

    “天下谁无反骨?”

    李思钰笑了笑,不可置否摇了摇头。

    “来人,把他吊在城头两日,两日不死,可为巩县县尊。”

    “姑父……”

    李思钰笑了笑,突然有些不想再多言,摆了摆手,默默下了城,刘大猛回头冷冷看向李曜,冷哼一声,大步跟在李思钰身后,百十名亲卫紧跟其后,城头上只有三人,孙揆、李昭、李曜。

    “似拙非拙,似明非明,呵呵……”孙揆背着双手缓步离开。

    李昭叹息一声,想要张口,最后却成了深深叹息,无奈离去。

    城头上只剩下李曜,孤孤单单站在城头,寒风呼呼,心中却怒火滔天……

    最终,他还是被死死捆绑着,挂在洛阳城头……

    “行乾……洛阳……洛阳……”

    孙揆下了城,丢下李曜不闻不问,急忙追上李思钰,追上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李思钰双臂酸疼,行走了一会,看到路边一酒肆,率先走进了酒肆。

    “客……客观……”

    酒肆掌柜年纪已经很大了,佝偻着身子,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军卒来到他的酒肆,这让他心下很是不安。

    李思钰很温和笑了笑,说道:“店家莫要担心,不知可有些酒水?”

    店家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只有……只有一坛了。”

    李思钰还未说话,刘大猛却不满了,大声道:“骗鬼呢?别以为俺不知你们的花花肠子!”

    “啪!”

    “看到没,俺少不了你这老儿酒钱!”

    一袋铜钱被刘大猛扔在桌案上,店家眼睛登时亮了,忙点头哈腰。

    “是是,是小老儿记性不好,还有些酒水,想来是够几位客官……”

    话语还未说完,刘大猛眼珠一瞪,拍桌子怒吼。

    “什么几位,俺百十个兄弟呢!放心,俺们少不了你的酒钱。”

    店家看向桌面上那袋钱,又看向外面百十身强体壮的军卒,老脸登时垮了下来。

    刘大猛还要大吼,孙揆却起身拱手。

    “这位店家还请放心,无论多少酒资他们都给得起,尽管放心就是了。”

    看着店家还是不情不愿样子,刘大猛很是不悦,冷哼一声。

    “哼!别给脸不要脸,若非俺们的酒水喝光了,就你这劣酒老子们还懒得尝一尝呢!”

    李思钰一脚踢出,把刘大猛踹了个踉跄,骂道:“咋说呢?”

    李思钰抬眼看向店家,沉声说道:“本帅出来未带钱财,店家若是有酒水尽管拿来,本帅从不欠账。”

    老店家额头冷汗大冒,忙跪下连连磕头。

    “大……大帅饶命……饶命啊!”

    李昭起身扶起老店家,笑道:“店家莫要担心,若是你家酒水不足,还请去他家讨来些,酒资断不会短了店家的。”

    “是是,小的这就要去准备。”说着就要跑去拿酒,结果又跑回来躬身行个礼,这才匆匆离去。

    刘大猛不满道:“大帅您不知道,这些人鬼着呢!见到乞儿,直接棍棒打走,若是穷酸书生,先是一阵讥讽,把书生激怒,随后就会用加了水的酒水糊弄人。”

    “若是商贾,那才是跟见了亲爹一般呢,不但是好酒,而且要多少有多少,大头兵……哼!最多给一壶!”

    “还是加了水的酒水!”

    李思钰一脸好笑,看着刘大猛这模样,好像吃了很多亏的样子,正暗暗好笑呢,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这位将军话虽不差,那个……那个大头兵给钱吗?”

    众人忙看过去,正见一书生模样坐在角落里。

    刘大猛正要大怒,却被李思钰看了一眼,向书生点头笑道:“正如这位兄台所言,酒水又非天上掉下来的,若真是实诚人,估计在这世道早就关门大吉了。”

    书生起身拱手一礼,说道:“还是大帅明事理。”

    李思钰亦拱手笑道:“不用太客气,反倒是我等打扰了兄台吃食了。”

    书生温和一笑,道:“酒肆就是饮酒、吃食之处,算不得打扰,小生的插言反而是孟浪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不再与书生多言,而此时店家已经把酒水送来,看着几坛酒水,心想果然是有些存货的。

    刘大猛也不见外,提着两坛大步走出屋外。

    李昭忙提起一坛,拍开封泥,为李思钰和孙揆倒起酒水。

    李思钰看着酒水,沉默一会,这才叹气一声,轻声说道:“孙大人以为洛阳当如何?”

    孙揆摇头叹息一声,道:“行乾,老夫非是埋怨,只是……行乾你只考虑裴家,是否有些不妥?”

    李思钰默默点头,轻声道:“小子知道孙大人忠心耿耿,但也是忠心朝廷,小子说不上好坏,只是小子担心,担心前功尽弃,担心出身未捷身先死……”

    “朝廷,朝廷……小子不敢相信,也信不得。孙大人可否明白?”

    孙揆叹气一声,沉默良久才苦笑道:“行乾的意思,老夫明白,只是心忧啊。”

    李思钰叹息一声,道:“裴家自先秦以来,历朝都有名臣居于朝堂,素无奸逆之臣,虽日后或为权臣,但以本帅想来,大唐还是可以慢慢强盛起来的,只不过皇室委屈数十年罢了,委屈数十年,换来一个煌煌大唐,有何不满意的呢?”

    “非得争斗不休么?”

    孙揆不由苦笑起来,朝廷就是个是非窝,就是个争斗场,岂能说不争斗就不争斗。

    “行乾的意思,老夫理解,可是谁也无法保证裴家日后会如何,难道行乾就不担心?”

    李思钰灿烂一笑,道:“有何好担心的,裴家与朱温那些人不同,家族久经风霜,懂得以民为本的道理,知道这些,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反倒是朝廷……算了,不说了,说了也无用,若朝廷连裴家都不允许执掌权利,本帅还真不信朝廷会允许我等存在。”

    李思钰看着孙揆、李昭一脸落魄颓废模样,拍了拍李昭脑袋,尽管他也不比李昭大了多少。

    “你小子皱着眉头作甚,你就不是个厮杀场上之人,等过些日子虽姑父打铁好了,你姑姑可是很赞赏你打铁本领呢。”

    孙揆神情更加颓废,听了这话,他就知道李思钰对他们此行不甚满意。

    李思钰看了一眼孙揆,抬手饮了口酒水,觉得不是很喜欢,放在桌案上不再过问。

    “人呢,得有自己追求,真心喜欢的才成。姑父此次的确有考核你的意思,其他的事都好说,不会做,做的不够好,甚至出了岔子,那都算不得什么,慢慢学着做就是了,只要努力,终究会慢慢变好的。”

    “可是,你要清楚,一个合格统帅,一方合格官吏,一个合格君王,不是什么聪明睿智,不是什么英明神武,更不是宽厚仁和,而是主见。”

    “做事有自己想法,别人说的只能作为参考,关键是应对自己想法,首先要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对,不能他人说这不行就真的不行,首先要有自己的坚持。”

    “做事用人基本上都差不多,首先要有自己的想法,要知道什么是必须要坚持的,什么可以退缩,什么不能后退,哪怕半步也不能退缩,而你恰恰缺少了这些,或许这与你的经历过往有关吧。”

    李思钰笑道:“其实,打铁也很不错的,是不是很喜欢姑父那些犁子?”

    “世界很大,有意思的事情很多,人呢,把一生全放在与人争斗上,很没意思的。”

第455章 酒肆(下)

    孙揆满嘴苦涩,深深叹息,心下对李曜不满起来,他知道因李曜之事让李思钰有些不满。至于李思钰从何看出李曜后脑反骨的,他不清楚。

    那书生拿着馕饼走到李思钰身边,拉一张凳子坐下,看着李思钰笑了笑,说道:“李帅所言极是,人是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过大帅仅仅以一件事而把人打死,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李思钰眉头一挑,笑道:“那以仁兄之言,当如何?”

    这书生伸手从李昭手里拿过酒坛,为李思钰倒了一碗,自己也倒了一碗,与李思钰碰了一下,向他示意。

    李思钰笑了笑,啜饮了一口,静等书生开口。

    书生酒量看来很不错,一口饮尽碗中酒,又为自己倒了杯,再次与李思钰碰了一下。

    一连三碗,书生这才放下舒了口气,拍着胸口笑道:“酒壮怂人胆,大帅虎威太甚,若不多饮几碗,小生还真不敢开口了。”

    李思钰不由笑了起来,还真是个秒人。

    书生叹气道:“李帅,小生可是等了好一会呢,怎么也不见大帅详询小生姓甚名谁?”

    “呵呵……”

    李思钰不由呵呵笑了几声,看着书生一脸郁闷模样,笑道:“仁兄姓甚名谁?”

    书生更加郁闷起来,叹气一声。

    “罢了罢了,毫无诚意啊!不提也罢,此等小事不值一提,小生之前也偷听了不少大帅话语,觉得吧,大帅何不多试试几次呢?”

    “兴许,这位公子真的很不错呢?”

    李思钰点了点头,笑道:“仁兄话语也不错,本帅会认真考虑一下。”

    书生郁闷的又要倒酒喝了,一边倒酒一边郁闷道:“大帅毫无诚意,至少也多说几句吧?”

    “诚意?好啊,不如仁兄留在我这侄儿身侧好了。”

    书生苦笑一声,道:“你侄儿都要去做打铁匠了,小生可没多少力气的,打不了铁。”

    李思钰笑了笑,随意说道:“河右节度使,如何?”

    “什么?”

    李思钰一言惊起四座,全一脸不可置信会从李思钰嘴里吐出这么一句。

    李思钰低头晃动手里酒碗里的酒水,眉头皱起,他真的不是很喜欢这种酸涩酒水。

    “怎么?这位仁兄,不是要再试试吗?怎么?是不是大了点?”

    孙揆双眼凶狠,狠狠警告书生,莫要胡乱说话,胸中却如打雷狂跳不已。

    李昭更是惊呆了,他如何也想不到李思钰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姑……姑父,是不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孙揆大惊,忙用眼神制止李昭继续说下去。

    李思钰抬头看了一眼孙揆,静静说道:“孙大人过了啊!”

    孙揆双手抖动了一下,随即苦笑一声,向李思钰拱了拱手,不再看向他人,一脸悲戚闭眼不言语。

    看着这老儿表情,李思钰很想大骂无耻,这不是明摆着给李昭暗示吗。

    但终究这书生有些话语是不错的,担当、主见兴许也是可以锻炼出来的,与李昭相处的时间来看,挺喜欢这种温文尔雅性子,更何况一句一个“姑父”的叫,总不好真的让他打一辈子铁吧?

    “姑父,侄儿从未,从未担负过任何职务,也从未管理过一城一地,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思钰也不理会闭眼苦涩的孙揆,指着孙揆轻笑道:“这老儿曾为京兆尹,有何不懂的,让这老儿教授就是了,想来这老儿应该不会拒绝。”

    孙揆闭眼点头,一脸肃然。

    “河右之地,东都之地,既然已然夺下,自然要好好守护,给你两个选择,一是高思继就任东都京畿防御使,主理河右、东都军务,于此同时,河右、东都、陕虢、河中为东面都督府,督理军务。”

    “其二,河右、东都另立都督府督理军务,高思继可为都督,可以云倬为主。”

    李思钰不可置否,笑了笑,道:“此事不急,你可考虑清楚,就当一次考验好了,把两个选择以及自己如何抉择、原因、利弊写清楚,若可让姑父满意,今后你就是河右节度使,一方诸侯!”

    “若无法让姑父满意,今后就留在姑父身边做个参谋好了。”

    李思钰说完这些,有些疲惫了,起身向书生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书生一脸苦涩,突然向着离去的李思钰大喊:“清河崔聃,字闻达……”

    看着李思钰只是向后摆了摆手,大步离去,崔聃一脸苦涩,叹气道:“世子命真好,小生怎么算也得称呼李悍虎为姑父,可惜,同人不同命!”

    孙揆嘴咧的老大,猛然听到崔聃这话,登时面露怒色。

    “无耻!无耻之尤!”

    说着拉着李昭就要离开。

    崔聃苦笑道:“老大人,小生说的可是实情,李帅之妻崔氏,实为小生之姑母……”

    “哼!”

    孙揆怒目而视,道:“还好行乾并未问你姓名,否则还真让你小子钻了空子!”

    李昭看着两人一老一少斗嘴,自己却愁眉苦脸起来。

    看着李昭愁眉苦脸的样子,崔聃更是连连叹息。

    “说起来这姑父还真是不错的,堪比河中之地的河右与东都,说送出去就送出去,若是姑父能对小生如此大方就好了……”

    “无耻……无耻之尤!”

    “唉……老大人,小侄又未说错,天下间还有那个姑父如此大方的?只此一家吧?所以说,这样的姑父就别整日在背后算计了,那样不好!”

    “你……哼!老夫岂是如你所言之辈!”

    “呵呵……老大人人品自然不差,不过姑父这两个选择还真的挺难的。”崔聃一边饮酒,一边叹气。

    孙揆正色了起来,沉思道:“按照老夫来看,行乾必然倾向第一选项,可是……可是……”

    崔聃摇了摇头,说道:“老大人还是没明白姑父多虑啊!”

    “哦?你小子有何屁话?”孙揆有些恼怒崔聃一口一个“姑父”,语气也毫不客气起来。

    而崔聃显然未在意这些,开口道:“第一个选项,立东面都督府,督理军务,此都督权柄可谓惊世骇人,一旦所托非人,不说是否能挡得住河东晋王、汴州朱温,就是会不会在姑父后背捅一刀都不可知,所以此都督必然会是姑父认可的,按照姑父的布置,此都督不会是姑父从关外带来之将,若让姑父信任,也只会是认可裴家之人,毕竟姑父对裴家的重视远非他人。”

    “第二个选项,同样要谨慎无比,朱温可非一般枭雄,若能力不足,终会被其所夺,而且……姑父应该要的不是这些,姑父要的是日后!”

    崔聃不由苦笑起来。

    “唉……世人只见到姑父战场上纵横无敌,谁都未想过,姑父刻意把节度使与都督府分开,今后或许没了节度使也说不定。”

    “唉……分也好,合也罢,日后至少要不会是另一个节度使方可,否则毫无意义!”

    崔聃突然露出怪异表情,看着皱眉沉默的李昭,突然说道:“世子,姑父这道题可不易解啊!无论如何选,要么朝廷不满,要么姑父不会同意,如何解题……”

    看着崔聃摇头叹气,孙揆也愁眉苦脸起来。

    此事如此之大,他人不可能不知道,若不让朝廷商议一番,他们立马就成了“叛逆”一方了,是逆臣!

    可是,孙揆就是用屁股也能想出来朝廷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朝廷为一个河中总督就闹得满城风雨,若是再加上河右和东都总督,那还不翻了天!

    无论分,抑或是合,总之谁都想站在那位子上,无论如何去选择,总是会有很大麻烦。

    孙揆叹气一身,起身道:“世子莫要忧愁,此事不急,需要好好思索一番方可。”

    李昭苦笑一声,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去选,兴许真如姑父所言,自己本就不适合这些事情。

    “走走,今后小生就跟着世子混饭吃了。”崔聃毫不客气拉着李昭衣袖就走。

    孙揆心下很是恼怒,崔聃却张口道:“这可是姑父说的。”

    就这么一句,一句差点没把孙揆憋死,他怎么也未想到这家伙是这么的无耻和难缠。

    三人起身,老店家眼睛巴巴看着三人,那意思是给酒钱,三人这才发现金主已经离开了,顿时傻了眼,就在此时,刘大猛一瘸一拐背着钱袋子来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这才一会,刘大猛竟然……像是受了伤。

    “看什么看?俺们大帅岂会欠你酒钱,还有,这什么狗屁倒灶的臭酒,又酸又臭,害得大帅不喜,多抽了俺几鞭子!”

    刘大猛砰的一声把钱袋子砸在桌案上,背上鞭打的伤口一阵刺痛,顿时把火气全撒在老店家身上。

    孙揆奇怪看着一瘸一拐的刘大猛,很是奇怪为何李思钰抽他。

    “刘将军,刚才……行乾心情不好?”

    刘大猛提起酒坛就是狠狠狂灌一通,闷哼道:“大帅说俺是他的人,就算要揍也只能私下里揍。至于为何揍俺,还不是洛阳百姓与俺干仗的事嘛!”

    “不过嘛……嘿嘿……”

    刘大猛说着又嘿嘿笑了起来,弄得孙揆和李昭一头雾水,他们却不知刘大猛此时嘚瑟着呢,若不被大帅揍一顿,如何能在他人面前吹牛,他人可做不出近十万百姓干仗的事来,他现在就是洛阳扛把子,那是横着走的人物,什么地痞无赖,谁敢跟他横?

    刘大猛一边傻乐呵,一边数着铜板扔给店家,最后背着钱袋,咧着大嘴,一摇一晃离开酒肆。

第456章 非人下之臣

    逃命与被押解着走路,显然是不同的,逃命时能跑多快跑多快,被押解着去面对未知恐惧,则是能拖延就拖延,这种情况在洛阳百姓与关中百姓对碰后显得尤为严重,很担心辽东军把他们带回洛阳煮着吃了。

    朱温就是这么告诉的他们。

    谚语:久晴大雾必雨,久雨大雾必晴。这是有些道理的,大雾散尽,天上就下去了冰雹,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天太冷的缘故,雨水全成了冰雹,鸡蛋大小的冰雹砸伤了不少人,让行军速度更加缓慢,这让蒙哥翰很是恼火,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慢行。

    蒙哥翰是认识小棒头的,在见到小棒头母子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换作任何人,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安危意识,都知道该如何去做。

    问了几句赵氏,赵氏也不说明原因,最后他也懒得再问,只是让些人照顾一二也就不再过问,他的事情太多了。

    数万人越是靠近洛阳,哭喊声越大,越是不愿意向前,总是千方百计拖延,甚至用鞭子抽也不好使。

    小棒头在小五看护下,安全无虞,不知他是如何说服小五的,竟然成了张家一群孩子的马夫。

    小五在前面赶车,不时唱着小曲《油菜花》,车内张姝却低声询问起来小棒头。

    “小棒头,你真是那蛮子的书童?”

    小棒头虽小,却知道张姝说的“蛮子”是谁,甚至整个洛阳都知道指的是谁。

    小棒头看着一脸不善的其余孩童,犹豫着不知是否点头,还是摇头否认。

    “臭小子,俺大帅的书童还委屈了你小子咋滴?”小五突然说了句。

    车内孩子忙缩了起来,他们都很怕小五。

    小棒头看向小五,又看向闪躲的张姝,轻轻点了点头。

    “大帅……大帅其实很好的。”

    随即又露出成人般的无奈,只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默默低头不语,耳边却是《油菜花》的轻哼声。

    老牛费力拉着车子,车子在缓慢行走,车内却再无声音,谁也不知道今后会是什么样子,这些孩子们只是凭借着未知的恐惧本能,刻意与小棒头拉开距离,小棒头根本不明白为什么。

    他不明白,赵氏却清楚。

    辽东军对他们母子相当照顾,可小棒头坚持要与张家孩子在一辆马车上,赵氏同样坚持着在张氏妇人堆里,这让蒙哥翰也没多少法子,劝了两句也就任之由之,不再过问。

    一对幽州前来投靠富贵亲戚的母子,一无所有,一日间,什么都变了,落地的母鸡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华丽的转身,让马车里所有人都像是做梦一般,谁也不知这一切是否是真实的。

    赵氏同他儿子小棒头一般无二,同样坐在角落里,唯独好了那么一点,瘸了腿的妇人依偎在身旁。

    “七……七妹……”

    张言之妻赵氏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几次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相公侥幸得意逃脱,她们却被俘,她不知道这否是是件好事。

    “三姐的担心,小妹明白。”赵氏叹气一声,说道:“李帅人很好的,不会为难咱们这些妇人的,只是……只是张大人……”

    赵氏不知该如何说了,张言逃亡汴州,若是让朱温得知张言的家人里面有个辽东军的“细作探子”,结果会如何,这就不是他人能够揣测到得了。

    众人叹息,若都逃脱还罢了,哪怕所有人都被俘虏,局面也比现在要好的太多,怕就怕这种局面啊!

    车内沉默了下来。

    好像赵氏母子成了灾祸之人。

    ……

    人群无论愿意不愿意,无论如何哭喊拖延,五日后还是来到了洛阳城下。

    看着拖拖拉拉的人群,李思钰一阵苦笑,逃跑了一日,回来竟然用了五日,他也是醉了。

    看着打马前来的蒙哥翰,看着一群低头耷脑的他们,李思钰上前一一拥抱了几人。

    “怎么,没抓住朱温也不至于这么沮丧吧?”李思钰笑道。

    蒙哥翰一脸恼火,在这些人全部离开洛阳,在他们离开后一个时辰,蒙哥翰才启程,希望在虎牢关下打朱温一个措手不及,俘虏了朱温。

    却未料到遇到了大雾,而且朱温也太狡猾了,竟然用百姓做幌子。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若是半路截杀朱温,纵然不能杀死朱温,也会击溃宣武军,蒙哥之所以不这么做,本帅不怪你。”

    “大帅,俺……俺……”

    “什么都不说了,本帅明白。”

    李思钰心下叹息一声,他自然知道为何如此,事后也验证了他的判断,蒙哥翰若非在虎牢关下截杀朱温,洛阳城内数十万斛粮食已然成了飞灰。

    李思钰拍了拍蒙哥翰肩头,两人并肩走在前列,笑道:“听说你把本帅的小书童抓住了?阿蛮正满城找他呢。”

    蒙哥翰笑了起来,说道:“按理说,小棒头母子不至于跑出城的,可偏偏跟着张家人逃了。”

    “哦?张家,哪个张家?不会是东都防御使张言吧?”李思钰停住脚步,看向蒙哥翰,一脸怪异。

    “还别说,大帅一猜就中,就是那个张言。”蒙哥翰笑道。

    “嗯……若是这么说,小棒头母子还真得逃了,除非那张大人愿意归顺你我。”李思钰细想一下,顿时明白为何小棒头母子会冒险逃出城了。

    蒙哥翰这才突然醒悟过来,拍了下脑袋,笑道:“果然还是大帅想的透彻。那张大人若不降,一旦让多疑的朱温知道他府中还有大帅的小书童,那还得不活剐了张大人啊!”

    “哈哈……小棒头母子看样子是有些失算了,看样子那张大人是很难解释了啊!”李思钰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并肩走在人前,说着小棒头母子,杨复恭与裴贽和杜让能也前来迎接蒙哥翰,严格来说是迎接那些心中恐慌的百姓。

    杜让能看了一下那些百姓,苦笑道:“看样子行乾你那混账亲卫是要累死老夫了。”

    李思钰闻言,很好的心情一下子没了,不由苦笑起来,他知道刘大猛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他们是很难短时间内弥合洛阳百姓与关中百姓那道裂隙的。

    杨复恭却笑道:“哪有杜相所言这么麻烦,不过咱们放些血是在所难免的。”

    李思钰愣了一下,看向杨复恭问道:“阿父可有良策?”

    杨复恭笑道:“我儿难道忘了何为‘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了?”

    裴贽与杜让能对视了一眼,有些不明白杨复恭怎么说出了这么一句,难道这句话能解眼前之局?

    裴贽、杜让能都有些疑惑,蒙哥翰和牛俊国更是不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看向皱眉不语的李思钰,他们有些不明白了,两相不明白,但他们知道大帅一定明白。

    果然。

    李思钰眉头微微皱起,看向一眼微笑的杨复恭,开口问道:“洛阳城内现存多少粮食?”

    杨复恭微笑不语,看向裴贽。

    裴贽开口道:“含嘉仓里面有粮二十七万斛,但是……”

    裴贽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杨复恭,这才开口道:“百姓逃离洛阳甚急,杨中尉捡……了近十万斛……”

    捡?

    李思钰听到这个词,就知道这个“阿父”必然搜刮了洛阳,只是他未想过会得了这么多粮食,有些疑惑看向杨复恭。

    杨复恭解释道:“本应早些说与我儿知道的,只是我儿在府中修养,就未打扰,这才趁着今日说起。”

    “百姓贫寒,逃离洛阳都是坛坛罐罐一起拉走的,反倒是西城里那些富贵人家的粮食无法带走。”

    杨复恭解释到这里,他就明白了,也是,富贵人家第一要务是自己的命,危险来临,粮食这种沉重物品自然无法带走,他们在汴州也是有多些田产府宅的,哪怕没有,也可凭借关系,不至于饿死。贫寒百姓就差了许多,甚至可把仅有的一点粮食当成自己的命,自然是坚决不会放弃的,必须要带在身上,从眼前这些俘虏百姓身上物品就可知。

    李思钰点了点头,“得民心者得天下”究其根本,不过是让百姓获利罢了,百姓是只看眼前之利的,否则朱温也无法挑起洛阳百姓与关中百姓对立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思钰说道:“有了钱粮就省心多了,这么吧,裴相……算了,等咱们回府再谈论此事,可能还有些事情需要与诸位说一下。”

    杨复恭心中一动,不经意看了一眼李思钰,微笑不语,只是点了点头。杜让能却皱起眉头看了一眼裴贽。

    裴贽只是沉默不语,心中却有些乱了。

    蒙哥翰突然指向城头,奇怪问道:“大帅,那好像是你那侄儿的跟班吧?怎么挂在城头了?”

    李思钰尚未开口,牛俊国不屑道:“还能如何,若非犯了错,大帅岂能把他挂在城头。”

    李思钰看向城头像是死鱼一般的李曜,看着李曜衣物上的冰霜,脸色沉静,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蒙哥翰却有了些许察觉。

    “大帅,此人……”

    李思钰抬头看向吊在城头的李曜,静静站立看了一刻钟,好像不想对此做任何评论,轻轻开口道:“三日就要到了,你活了下来,本帅……”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觉得心下决定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些,是否应该再观察一番。

    心中却想起飞鱼卫二档头孙叔度话语。

    “李曜,非人下之臣……”

第457章 其实你挺废物的

    洛阳城与长安城完全不同,但两者又有相似之处。

    相比大隋时期的长安,不知是否是因大隋在营建长安时犯下了失误,而大唐显然要务实许多,长安太极宫低洼,多雨时节很是阴潮,于是就在长安最高处龙首原上修建大明宫,不但可俯视整个长安,而且防护性也很好,只不过大明宫是在长安东北拐角上。

    在大唐来看,长安作为帝都是合适的,因为大唐彻底击败了草原上的突厥人,夺下了西域,长安在万里西域、整个中原天下来看,地处中心,又可时刻直面北方突厥人和不断崛起的吐蕃人威胁,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可大隋时情况又稍有不同,突厥虽在大隋努力下分裂成了东、西两个突厥,突厥人的实力虽减弱了些,却依然拥有很强大实力,东北面高句丽人逐渐崛起,在北方,突厥人、高句丽人呈哑铃的两个强敌时时威胁着大隋北方的安稳,而南方同样不够稳妥,再加上杨广不喜阴湿,这样来看,洛阳则是最佳帝都选择。一面如同天平中间的支撑,可同时面对突厥和高句丽,另一面可压服江南之地,的确是个很好选择。

    或许杨广也认为修建长安犯了个很大的失误,于是在洛阳营建帝都时,就成了一分为二情况,一南一北两座城,皇城在洛河北岸的北城西城,皇城北依邙山,是整个洛阳城最高处,如虎卧山岗,龙盘山峰。

    含嘉仓则贴着皇城,在皇城西北角,有独立的内城,专门防卫含嘉仓中粮食。

    可是,作为帝都,无论哪一朝哪一代,帝都都是最难攻破,也是最易拿下的城池,哪怕它拥有最坚固的城防!

    帝都人富,也是最怕死的一群人,巨量的人口,花费最多的钱粮,一旦被围,无外援,人心一旦乱了起来,如此巨大的城池,很容易被轻松拿下,这种例子举不胜数,而洛阳则是最易拿下的帝都之一。

    为何如此,正因为洛阳奇怪的布局,洛水把洛阳一分为二,南北城侧重不同,北城身居政治中心,自然防护性更强,而南城大多都是些百姓居住,面临洛水,脆弱的城防,混乱的人心,显然最易被夺下,洛阳南岸的南城最易被摧毁。

    北岸的北城就是铁板一块么?

    显然也不是,北城西城是皇城,而东城与南城差不多,同样是以百姓为主的城区,一旦先拿下脆弱的南城,俘虏南城海量百姓,驱赶巨大数量的俘虏围攻北城的东城,同样易于夺下,最后仅仅剩下宫城,纵然有再多粮食又能如何?

    或许这也是为何后来,好好的洛阳不做帝都,而是选作了开封,选择汴京为帝都吧。

    当然了,一旦让敌人杀到了帝都,无论如何,这都说明了整个天下已经很危急了,坚固不坚固也就是这么回事,国家危亡不可能因为一座城池来决定的。

    站在含嘉仓城上,看着城内一座又一座粮仓,很是感叹,这都是他的粮食,可看着关中百姓不断把他的粮食拉走,突然很想骂娘揍人。

    他没有前去查看粮食,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需要了,越看越肉疼。李昭看着李思钰的模样,很想笑,却又不能大笑出声,只能强忍着,李思钰给他的印象很霸道、很强硬,尽管看着不是这样,比如把抢到的地盘又都送了出去,比如明明占据优势时,却像阳痿了,总是愿意坐下来签个毫无用处的契约。

    可是李昭看到的更多的还是强硬,一言不合就会捋袖厮杀一番,更是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好像一切规矩他都想要去践踏一番。

    可是看着心疼不已的模样,李曜更多的是想笑。

    “唉……算了,挣钱就是花的,肉烂了还是在锅里……老子不心疼!”李思钰咬牙切齿的嘟囔着。

    眼角余光看到李昭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很想对着他脑袋狠狠来一下。

    “云倬,姑父给你的选择,可有想好?”

    李思钰很快很坏,故意把“姑父”两字咬得很重,这却让李昭听到“选择”时,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微笑道:“姑父给侄儿的选择能不能简单些,那两个也太难了。”

    李思钰背起双手,看着城下百姓出出进进,正忙碌运着粮食,嘴角露出温和笑容。

    “横看成岭侧成峰,不要把自己藏在山中,应该跳出圈外来看,身在局中,自然觉得挺难的,可是站在局外呢?从东西南北仔细观察呢?是否会简单些,是否能更清楚看清此山面貌?”

    “人呐,要有自知之明,一个人不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你太年轻……”

    李思钰突然呵呵笑了起来。

    “呵呵……当然,姑父也大不了你几岁,只是你是笼中鸟,姑父是山中猴,见过的比你多些,压力也比你大得多……或许你觉得这是扯淡,可事实上确实是如此。”

    “估计你想着的……最难得事情是如何让大唐再次中兴,而姑父想着的是眼前的百姓!”

    李思钰指着城下衣衫褴褛的百姓,平静说道:“一群蝼蚁,看起来比中兴大唐简单的太多,可中兴大唐就像雾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眼前的蝼蚁却真实的就在眼前,看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可这在我看来,却比中兴大唐更难。”

    “万家灯火重于泰山啊!”

    李思钰转身看向李昭,招呼他坐下,看着阿蛮敲着小棒头脑袋,责怪他是个大脑袋的笨蛋,看着忙碌为他们温着酒水的杨氏,甚至偶尔不经意流露出的担忧,一切是这么的真实。

    李思钰坐在阿蛮专门为他准备的躺椅,怀里揣着手炉,觉得很是暖和,从里到外的暖和。

    杨氏送来两杯酒水,李思钰轻饮了一口,轻声说道:“云倬未上过战场,从未领过军,军中威望更是无从谈起,河右、东都兵马权是不是在你手里,也不过是他人手中之物罢了,朝廷皇帝李晔同样是如此,无论如何都执掌不了兵马大权的。”

    “天下节度使,哪怕最差劲的节度使,也要比你们强的太多,满朝文武,姑父至今未见到有任何人可为一方统帅,河中、河右、东都京畿,甚至将来关中之地,这么多的地盘,这么一块巨大地盘,却无人无将可用,最后会成了什么样子?会被朝廷无数家族瓜分,最后……依然滑向毁灭的深渊,可这一切……姑父又有何意义?”

    李昭静静坐在一旁听着,杨氏只是为李思钰添酒,很是安静,除了阿蛮与小棒头不时发出丁点争执的窃窃私语,剩下的,只有李思钰叹息感伤声。

    “姑父想家了啊!人有五情六欲,姑父同样是人,关外才是姑父的宿命,所以啊,姑父不介意去尝试,让你试试可否有成功的可能,所以,他人才会如此意外,因为你太年轻了,没有任何经验,甚至……甚至连野心都不够资格。”

    李思钰叹气一声,情绪有些低落。

    “知道为何姑父要把那李曜挂在城墙上?”

    李昭没料到李思钰会如此一问,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是因为……伯和那句‘李唐宗室’么?”

    李思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公主一夜白发,姑父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因何如此?”

    “说句心里话,姑父真心不想与你们皇室有什么瓜葛,公主在河北之时,姑父就觉得有些不妥,甚至刻意与阿蛮大丫他们独身穿过山林,独自前往关中,当然了,原因不能说全是因为公主,但是公主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只是……后来……”

    “算了,此事不说也罢。”

    李思钰叹气道:“你姑姑……让你们前来,已经说明了些事情,家国天下啊!怎可说放下就放得下?”

    “姑父……”

    李思钰摆了摆手,叹气道:“不用担心,姑父没有责怪公主的意思,这也是姑父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前来趟这场浑水了。”

    李思钰或许是躺着有些不舒服,也或许是阿蛮觉得小棒头有些无趣,跑到他身边,打断了他的思路。

    一边揉着阿蛮脑袋,一边组织思路,李思钰继续说道:“你们的前来,姑父是有些意外,但姑父不可能一点都不过问,自然要对你们调查一番。”

    李昭手心开始冒汗了,开始有些不自然起来。

    李思钰没有去看他,而是苦笑道:“本帅不是傻瓜,在这个时候,你们前来,自然也能猜测出一二,想要获取利益也好,用亲情羁绊姑父也罢,甚至耍些手段,姑父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姑父调查后,这才发现,云倬其实挺‘废物’的。”

    李昭苦笑一声,却无法去开口反对。

    李思钰笑了笑,端起酒水啜饮了一口,笑道:“乱世人不如狗,想要求得妻儿父母平安一生,这挺难的,云倬想法没错,这也是为何允许你在洛阳的重要原因。”

    “可是那李曜却有些危险,义父派人前往长安之人,在你们尚未前来弘农时,就已经见过姑父了。”

    “善隐忍、野心大,一路上故意表现如此之差,在姑父面前甚至故意激怒姑父,此等人……呵呵……”

    李思钰呵呵一笑,突然看向李昭,说道:“是不是觉得姑父尤为讨厌?”

    “呵呵……其实……云倬,你错了,相比你,姑父……甚至更在意那李曜。”

第458章 恩威并举

    “你错了,姑父更在意李曜。”

    李思钰看着一脸震惊、不解的李昭夫妇,不由苦笑起来。

    “这也没法子,你们李家已经无可用之人啊。”

    “李曜善隐忍,有野心,这本无过错,每个人都有野心,西方有句话说的很好,哪怕你是神,也要对这个世界表现出足够的谨慎和敬畏。野心,每个人都有,这很正常,姑父并非讨厌、厌恶野心这种东西,可是,野心头上要有足够枷锁,这种枷锁或许是他人强压在头上的,或许是自己给自己头上套上的,两者又有太多的不同。”

    “而成就一番帝王霸业的,无不是自己在自己头上弄了个枷锁,避免自己犯了错误,而那李曜显然不是自己给自己弄出的枷锁。其实那李曜有些自作聪明了,若不是一路上故意表现的这么差,本帅兴许要高兴不少,可惜了……”

    李思钰叹息一声,当李昭他们前来后,就对他们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李曜要比李昭更适合培养,可他着实不是很喜欢那李曜,第一次见面后观感更是不很好。

    尽管心下已经有了些打算,还是说道:“李曜可用,但需注意,是刀子总是会伤人的,至于伤的是敌人,还是自己,需要谨慎,他是留给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姑父对此不再多问。”

    李思钰最终还是放弃了,李家有野心的很多,不过身体力行的却极少,李曜算一号,但在李思钰看来,李曜不过是力小而心大之人,根本算不得什么,自有李家之人去对付,之所以把他吊在城墙上,主要还是告诉京城中的那些皇族之人,在他李思钰这里,李家的高贵血统一文不值。

    看着李思钰与李晔有说有笑,好像心情还算不错,小棒头犹豫着走到他身边,低头轻声道:“大……大帅可……可否放了姑姑……”

    李思钰愣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小棒头脑袋,笑道:“你这小子怎么说起了这事?难道对本帅对待张大人一家不满?”

    “不是不是……只是……只是……”小棒头忙摆手,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阿蛮或许觉得小棒头竟然帮着外人说话,有些不满,想要起身欺负小棒头,却被李思钰按住,对着小棒头笑道:“本帅问问小棒头,若是小棒头能答得很好,让本帅满意,本帅就放了张大人一家,如何?”

    小棒头大喜,忙抬头,一脸期盼道:“大帅请问。”

    “哈哈……”

    李思钰大笑,又蹂躏了一下小棒头脑袋,笑道:“这么有信心啊?好好,本帅很是欢喜。”

    李曜看着李思钰好像很喜欢这个瘦了吧唧的黑瘦小子,很是奇怪,同时也很想听听李思钰会问出什么话语来。

    只见李思钰开口问道:“小棒头,本帅先问问你,以你与本帅的关系,你们母子为何逃出城?城外危险重重,万一遇到乱兵,岂不是待在城内更要安全许多,为何还要冒着危险逃出城去?”

    看着李思钰一脸微笑,小棒头不解道:“小棒头与母亲说过,可母亲不答应,小棒头也不知母亲为何要带着小棒头出城。”

    李思钰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那以你以为,是你小棒头聪明,还是你母亲更聪明些?”

    “当然是母亲了。”小棒头毫不犹豫回答。

    李思钰两手一摊,看着小棒头有些不解,笑道:“这就是了,你母亲冒着危险,带着你逃出城去,自然有比你们母子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那……什么东西?”小棒头更不解了,什么东西会比他们的性命还重要。

    “什么东西能比自己母子生命还重要呢?自然是你那姑姑一家人的命了。”李思钰随意开口道。

    “本帅再问你,你那姑父逃走了,若是本帅善对你姑姑,并且对外宣扬出去此事,你觉得朱温会如何对待你那姑父?是升官呢,还是活剐了你姑父?”

    小棒头登时傻眼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哪里会去想这些。看着他这模样,李思钰就忍不住再次蹂躏他的脑袋,笑道:“所以啊,为了让你姑父活命,你母亲才与你姑姑一同吃苦,不愿离开她们,当然了,本帅也不好让你母亲为难。”

    “只有让你们生活困难,你姑父才可能在朱温那里活下去。”

    李思钰拍了拍阿蛮脑袋,起身站在女墙边,看着下面忙碌的民夫,指着城下正费力拖着粮食的赵氏,轻声说道:“本帅自也可强逼朱温放你姑父离开,但是,这需要你姑父愿意才成,你姑父若不愿离开,本帅是没法子的,你姑姑和你母亲也只能成了这般。”

    阿蛮一指弹在小棒头脑门上,有些得意,说道:“听到没,可不是阿爹欺负你们,若阿蛮再听到你小子背后说阿爹坏话,阿蛮就揍你!”

    小棒头捂住脑门,想要反抗,却又不敢,只是低声说道:“小棒头又没说大帅坏话……”

    “哼!还敢顶嘴?阿蛮都听到了!”阿蛮又给了小棒头一下。

    原来,在拿下洛阳城后,阿蛮就开始满城找起小棒头,结果把洛阳城翻了个遍也未找到,最后却听说逃出了城,被捉了回来,阿蛮大怒,就要找小棒头麻烦,谁知在找到小棒头时,正听到张姝与他说着李思钰“坏话”,这可不就招惹了阿蛮这头小老虎了嘛。

    小棒头也知道得罪了阿蛮,在脑门上挨了几下后,再也不敢反抗。

    李思钰对两个小家伙胡闹一笑而之,招呼了一下李昭下了城,看着民夫拉走自己的粮食,对他这个“贪财”家伙来说是个折磨,事情太多,更多烦心的事情还需要他来决定呢,最主要的就是李存孝掺和了进来。

    在李思钰夺了洛阳城后,赵驷跑了过来,当然李思钰未去召见他,赵驷的前来,李思钰自然明白李存孝想要做什么,对此他心里很清楚。

    一脸凉了赵驷两天,也该去渐渐这位胆小的赵司马了。

    凉着赵驷就是要告诉李存孝自己很不满,但是火候很重要。李存孝在李思钰计划中很重要,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万一自己失败了,李存孝就成了他的替代品,来牵制李克用和朱温。

    看着李思钰缓缓下了城墙,李昭拉着杨氏跟在其后,也下了城池,这些日李思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他们夫妇。

    沿途无数百姓拉运粮食,不时会有大声呵斥怒骂声,但无论是何人,只要看到数十一身锦衣人从面前经过,无人敢再出声,全都让开道路,让李思钰他们通过。

    “大……大帅……”大虎看到李思钰,忍不住惊呼。

    “啪!混账,瞎叫唤个甚。”看到李思钰向这里看过来,赵三忙拍了一下儿子脑袋,低头不敢去看。

    直到李思钰离去,赵三这才松了口气,又狠狠拍了一下儿子,骂道:“瞎叫唤个甚,爹怎么说的?”

    杨瘸子急忙上前拉住赵三,把大虎拉在身后护住,嘴里不满道:“大虎不过是一时没忍住,这才叫了一句,再说了,大帅不是也没生气么,你急个甚!”

    “赵头算了算了,不过是个孩子没忍住罢了,别说是大虎,就是俺也想高呼几句呢。”

    “就是就是,还是运粮回去重要。”

    ……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兴奋话语,他们在被朱温扣住后,心下已经绝望了,没想到李思钰竟然真的杀了过来,竟然真的把他们救了出来,更重要的是眼前的粮食。

    看着众人求情,赵三也不再好发火,说道:“洛阳刚刚夺了下来,大帅有太多事情,咱们可不能再麻烦了大帅,赶紧把粮食运回潼关才是正事儿。”

    赵三知道儿子想要如何,小翠是李昭的侍女,李昭在李思钰身边,小翠自然也就不能再与他们留在一起,大虎就起了想要从军的心思,赵三自是不允的。

    狠狠瞪了一眼儿子,赵三这才骑着驴子招呼众人运粮,按照正常起运时间,他们此时已然返回了潼关,此时拖了这么久,还不知潼关家中乱成了何种地步呢,必须要尽快返回家中。

    在搬运粮食的过程中,李思钰强行让洛阳百姓协助这些关中百姓运粮,不愿意也不行,不愿意就用鞭子抽,强逼着洛阳百姓运粮。

    看着洛阳百姓在皮鞭下协助关中百姓运粮,李昭有些不忍,开口道:“姑父,这样是否有些不妥?”

    李思钰骑在马上,与李昭并行,听到李昭开口,愣了一下,有些不明其意,但顺着李昭目光,立即明白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李思钰笑道:“朱温借助洛阳百姓,阻拦关中百姓,两地百姓已然有了间隙,毕竟粮食在减少,这是事实。”

    李昭皱眉道:“姑父不是已经答应了要分与洛阳百姓土地么,难道还不够么?”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给他们分地是可以缓解两地百姓对立情绪,但这显然是不够的。”

    “云倬只看到了洛阳百姓,却未去想关中百姓,数万关中百姓前来运粮,一路上艰难跋涉,云倬心中自知,但来到后发生了此事,几乎造成数万关中百姓身死洛阳,心中怨恨不可能这么容易放下的,你身为关中皇室子弟,眼睛若只盯在洛阳百姓身上,而枉顾关中百姓生死,关中百姓会失望的。”

    “这种处罚,让这数万关中百姓看在眼里,心中戾气就弱了许多。而且这不单单只是这一个原因,为一方父母,恩威并举是必要的,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一码归一码。”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当然了,姑父最重要的目的是因为云倬。”

    李昭听着李思钰解释,这才发觉自己差了李思钰许多,他还从未想过这些,越听着李思钰话语,越觉得有道理,但听到最后一句话,愣了一下。

    “因为……侄儿?”

    李思钰看着李昭不解模样,不由笑道:“难道云倬没觉得姑父是在做黑脸人?呵呵……姑父做黑脸,红脸自然由你来做,等些日子,云倬给洛阳百姓发放些粮食,这些百姓自然归心。”

    “恩威并举才是王道,云倬今后要学习的地方很多啊!”

第459章 杜相的激烈反对

    “什么?世子就任河右节度使?此事绝不可行!”

    杜让能大怒,站在厅堂上怒吼,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思钰竟然想让李昭就任河右节度使,看着孙揆,脸色极为阴沉。

    孙揆心下有些不悦,开口说道:“世子身为皇室中人,就任河中节度使有何不妥?”

    杜让能眼睛一瞪,极为后悔把他从河中调了过来,更是后悔推荐此人陪伴在李昭身边,很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愤怒。

    杜让能深吸一口气,压抑下心中怒火,冷哼一声,说道:“世子一直身居十六王宅,从未任过任何事务,如何可骤然就任河右节度使?河右之重,难道孙大人不明吗?”

    孙揆皱眉道:“河右之重下官自是清楚明了,世子身居十六王宅也是实情,可并非如杜相所言,世子并非一定不能就任河右节度使,下官也会竭心尽力辅佐世子。”

    “你……”

    杜让能真的后悔了,从孙揆话语中,以及李思钰想让李昭就任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来看,李思钰并不想把河右之地留在手里,这是杜让能必须要争夺的,本来他担心裴家拼死争夺,现在竟然又多了个皇室,这如何不让他恼火。

    李昭没有从政经历,没有治理一方之地的经验,这是最大的软肋和借口,可孙揆不同,孙揆之前是长安尹,与张言是一个性质的官吏,若单单是李昭,或者是孙揆,杜让能不会担心,但是两人联合在一起,这就不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了。

    孙揆很不明白,不明白为何杜让能会如此激烈反对李昭就任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在他看来,杜让能应全力支持才对,这也是他为何今日前来的缘故,他想要得到杜相的支持,从朝廷调拨一些能吏,可他万万没想到,杜让能竟然极力反对。

    杜让能冷哼一声,说道:“世子太过年轻,河右、东都关乎吾大唐兴衰,需一持重臣坐镇,老夫自会禀明陛下!”

    孙揆大怒。

    “李行乾好不容易选择我李唐宗室子弟,杜相为何如此,难道杜相就任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就合适么?”

    “砰!够了!”

    杜让能大怒,冷脸道:“河中由裴家执掌,河右必须由朝廷安置,此事不容置疑!”

    “你……好好,朝廷是吧?朝廷不是你杜相一人朝廷!”孙揆怒吼一声,甩袖大步离去。

    看着孙揆离去,杜让能脸色愈发阴沉,他知道,李思钰以李昭就任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就说明此次不再选择裴家,那么有资格出任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的人选就有极大可能是他们杜家,却未料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来。

    呆坐良久的杜让能突然大吼一声。

    “来人!”

    随着他的话语,一名魁梧汉子应声从暗处站在堂下。

    “立即回长安,告诉老家主,务必要拿下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

    魁梧汉子没有开口,只是拱手大步离去。

    “哼!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杜让能冷哼一声。

    闭眼静坐了片刻,杜让能起身走出厅堂,不一会,一辆马车驶出这座杜让能暂时存身的府邸。

    一路上,杜让能都是黑着脸孔,直到快进入皇城,这才狠狠揉了揉脸颊,显得不是这么僵硬。

    朱温都未在皇城内居住,李思钰却不怎么在乎这些,他直接搬进皇城内,而且还是住进了皇宫内。

    洛阳刚刚被夺下,为了安全,李思钰住进了防护性更好的皇宫内,经过数次检查,杜让能进入了皇城,半路上却遇到同样坐在马车中的裴贽。

    裴贽看到杜让能,有些奇怪,叫住马夫停车。

    “杜相不是正处置百姓运粮事宜么,怎么?出了岔子?”

    裴贽不大不小开了句玩笑,杜让能强忍着烦躁,钻进裴贽马车,这更让裴贽奇怪了,皱眉道:“不会真的有大事发生吧?”

    杜让能冷声说道:“行乾欲让世子就任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一职。”

    “嗯?”

    裴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心跳不由加快跳动了几下,皱眉道:“此事可真?”

    “圣圭亲口所言。”

    “圣圭?”

    裴贽听到是孙揆所言,就知道此事有八分可信,闭眼思索了片刻。

    “不知杜相可否详说一二?”

    杜让能冷哼一声,把孙揆话语详说了一遍,这才怒道:“世子久居十六王宅,如何可骤然身居高位?”

    裴贽双手拢在袖中,静静看了一眼杜让能,他有些理解杜让能为何会对李昭就任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反应如此激烈,此事不单单因为皇家之人出任一方大吏,更多的是为了今后家族的安危,思索片刻,缓缓说道:“两个选择,有些意思啊。”

    “嗯?”

    杜让能一愣,这才发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皱眉思索,心下也不由狂跳不已。

    “一者东面都督府,一者洛阳都督府,这……这……”

    裴贽叹气一声,说道:“东面都督府,合河中、河右,总督麾下可聚十万兵马,长安就要起风了……”

    裴贽有些无奈,本来这本应该是他们裴家的,若非眼前之人坏事,闹得满长安风雨,又如何会有拜将之事?

    杜让能或许感受到了裴贽的不满,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东面总督或是洛阳都督,李悍虎提出的两个条件,以裴相看来,李悍虎最终答案是哪一个?”

    裴贽看了一眼杜让能,静静说道:“以高将军为洛阳都督,除非世子可收服高将军,否则手尾不小,这很可能会让河右之地动荡不安。”

    杜让能默默点了点头,说道:“高思继是幽州将,战败后独自离开,不知后来因何故归顺了李悍虎,无论是因幽州,还是今后利益,高思继必然倾向于李悍虎。若世子身居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陛下必然介入其中,必然会因洛阳都督……”

    裴贽默默点了点头,苦笑一声,说道:“行乾此计意味很清楚,就是要世子做出抉择,是支持高将军,或是支持陛下。”

    “洛阳被行乾夺了下来,此时数万兵马四处征伐河右、东都京畿下辖各州县,没有宣武军的各州县,想来毫无意外被行乾所夺,如此一来,此地就成了与宣武军争锋之地。”

    “朝中无大将,牛存节、刘寻等将刚刚降于行乾,是不可能直接与宣武军直面争锋,高将军必然会调到此处。”

    杜让能现在也平静了下来,静静听着裴贽一番分析,默默点头,说道:“朱温不可能会如此轻易松口,今后必然争执不断,此地需留下悍勇之将,高将军是合适的。”

    裴贽点头道:“是啊,高将军是必然要留在此处的,世子若无法给予高将军支持,行乾是无法对此放心的,如此一来,陛下那里……”

    杜让能点头道:“世子年纪轻轻而任此重任,陛下自不会放心,皇室宗亲也不会允许如此,兵马之重是任何人都不会放弃的,如此……势必会与高将军产生争夺。”

    裴贽笑了笑,心情放松了许多,说道:“所以啊,世子若要担此重任,就需要与陛下和宗室一分为二,全力支持高将军,这应该是行乾对他的考验。”

    “那……东面都督府呢?”杜让能皱眉问道。

    裴贽看了一眼杜让能,说道:“杜相是明知故问么?无论是将河中、河右合二为一,亦或是一分为二,世子都会与宗室隔离开,一者是被迫,一者是主动,除非世子拒绝就任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一职。”

    杜让能沉默了起来,正如裴贽所言,若是选择第一个条件,河右、东都兵马权意味着全部让出,这会让皇室对他极为不满,毕竟选择权在他手里,选择主动放弃兵权,造成河右、东都话语权落于他人之手,这在他人看来是极其愚蠢的事情。

    第二个条件,虽也不是很好,可是还可进行一番争夺,毕竟路子并未全部堵死。

    无论如何选择,他人都会选择第二个条件,可杜让能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皱眉说道:“这样看来,选择第二个应该是最稳妥吧?”

    裴贽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以老夫看来,行乾更希望世子选择第一个,这样意味着皇家的态度,当然了,行乾有些想当然了些。”

    裴贽心下叹息一声,他不认为李思钰因忌惮他们裴家而选择李昭,很大的可能是因为李思钰对皇家的一种试探行为,这也符合他熟悉的小子行为。

    但是裴贽却觉得李思钰有些想当然了,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一职皇室自然想要获得,但是若不让他们沾染兵权,或者说暂时不让他们获得兵权,这是他们绝对不会容忍的,裴贽认为这可能会加剧皇帝李晔对李思钰的不满。

    两人全都皱着眉头思索这件事情对他们的影响,杜让能经过裴贽一番话语分析后,突然觉得那个东面总督才是关键,那才是真正的权利,而李思钰很可能更在意这个东面总督。

    两人继续向行宫行去,却不再言语,各自想着如何才能在这些事情当中让自己获得更大利益。

    正如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第460章 立碑明堂

    洛阳宫,是指隋唐洛阳皇宫,隋时称紫微宫,贞观元年,唐太宗号洛阳宫,武则天时称太初宫。

    洛阳皇宫周回十二里,四面有十二个门,南面五门:中间是则天门(神龙元年,改称应天门),东为明德门(隋称兴教门),西为长乐门(隋称光政门),此外明德门东有门东启,称宣政门,长乐门西有门西启,称隆琼门(后避唐明皇讳改崇庆门);北面二门:东为安宁门,西为玄武门;东面二门:北为重光北门,南为重光门,门向南开;西面三门:北为豫嘉门(隋称宝城门),中为洛城西门(也称方渚门),南为洛城南门,门向南开。

    诸位可能觉得,东面两门的重光门和西面的洛南门会向南开?很简单,洛阳皇宫东侧是东宫,西侧是座夹城。

    则天门是洛阳皇宫的正门,入则天门内,有永泰门、乾元门,接着是宫城正殿——万象神宫,又称明堂,正对则天门,是洛阳皇宫的正殿,本来叫乾元殿,后来被武帝强拆了,建成了如今的明堂。

    而“明堂”一词来自古制,是古来发布政令、祭祀天地的地方,是古代国家的政治中心。按周朝古制,应建在距宫城三里之外、七里之内、山之僻处,且只能是一间小小的茅蓬的规模,以示帝王与民休戚与共。

    武帝可是古今第一女帝,哪里会理睬这些规矩,就以明堂离宫城太远,祭祀不便,往来劳累为由,于是就在皇宫内修建了这座异类明堂。

    传统的明堂,应该是五室、四门、八户、四阶,而武帝所建的明堂有些不一样。

    整座明堂分三层,底层是正方形,东、南、西、北,分别配以青、红、白、黑四种颜色,象征着春、夏、秋、冬四时,四面均开窗户;中层为正十二边形,供奉十二生肖像,象征十二时辰;上层是二十四棱柱体,象征二十四节气;屋顶是圆形,由九条云龙捧着,屋顶上站着一只丈余高的饰金凤凰,凤凰昂首独立,前爪伸开,向着端门。

    底层四色,代表了一年四时;中层十二生肖,代表了一日十二个时辰;上层二十四棱住意味着二十四时节。这些天时,再加上屋顶上代表天下九州云龙,充分意味着整个天下。

    这些还不算,最最关键的是屋顶上那个金色凤凰!

    要说还是武帝最牛啊!

    明堂很是雄伟壮观,东西南北各宽三百尺,高二百九十四尺,纵是百里外亦可遥望可见。

    明堂很有意思,或许太高,也可能是武帝担心万一这座明堂倒塌砸到自己,于是这座明堂里面就有了一根十围巨柱,直通顶部,各层皆以巨木柱为根本,互相用铁索系连,有点像雨伞,使得三层神殿一气贯通,浑若天成。

    这根青色柱子可了不得,李思钰看到第一眼时,嘴巴都好久才在阿蛮小手下才得以合拢,而且听人说,以前这柱子上可是挂着无数珠宝美玉,流光溢彩,犹如漫天星辰,宛如天上帝宫。

    可惜了,美玉珠宝一个都没了,全不知被谁偷跑了,这让李思钰很是肉疼,为此郁郁不乐了好几天,李思钰也第一次生出想要把一座房子搬回草原的念头,心下暗暗想着,赶明个自己也给秀秀整这么一座房子住。

    明堂西侧是武成殿,殿为三进门:一进为光范门(又称敷政门),更进为乾化门(又称千福门),再进为武成门;殿东面有一门为东明门。

    武成殿是武帝听政大殿,按照武帝个性,同样宏伟壮丽,反正是怎么威严怎么整,让人一进来就想匍匐在地最好,当然了现今也成了李思钰得了,进去逛了一圈,他就不怎么喜欢这里,太空了,兴许他就是个土鳖,就该住在狭小的帐篷里吧,太空旷的地方,他会觉得心里空唠唠的。

    武成殿之西,长乐门内为广运门,北为明福门,门内有中书省(宰相衙),其西侧有史馆;北为命妇院;院北有修书院;史馆南有内医局,北有尚食厨,是皇帝内寝供给的重要部门。

    明福北、武成殿西北,有迎仙门,是武则天所造,后称集贤门,门内有集仙殿,也称迎仙宫。

    明福门西,洛城南门内是洛城殿。

    洛城殿东北有仙居殿,殿南为集贤殿,殿东为亿岁殿、同明殿,北有九洲池,九洲池中有瑶光殿。

    武成殿北是长生院,院中有长生殿,是武帝睡觉的地方。

    贞观殿北为徽猷殿,殿前石池,东西五十步,南北四十步;殿北为崇勋殿,再北为陶光园,东西数里,南面有长廊,园中有东西渠,西通神都苑;再北即为玄武门。

    陶光园之西、长生殿以北是观文殿、同心阁、丽日台、临波阁等,临波阁北有池,池中有两洲,东洲有登春阁,其下为澄华殿,西洲有丽绮阁,其下有凝华殿。池北有隋朝所造的安福殿。

    九洲池西即隔城(亦称夹城)。南北二百七十五米,东西一百八十米。南面开一门,为单门道结构,门道宽十米。城内建筑颇多,南有三堂、北有二堂;隔城之上有阊闾阁,南北都设观象台,下有荫殿,东西二百五十尺,南北二百尺;西有映日台,往南依次有百戏堂、仪鸾殿、五殿、德昌殿、饮羽殿。

    明堂东侧,明德门内有会昌门(隋名),又北有章善门,门内有门下省、弘文馆等建筑,恰好与明福门东西相对映;门东面为东启之门——太和门;章善门北有南北向两排建筑,东面向北依次为文思殿、庄敬殿、飞香殿、袭芳院,到达安宁门;西面与庄敬殿并排向北依次为大仪殿、丽春台、流杯殿、弘微殿,到达陶光园。

    宫城东南隅为东宫,正门为重光门,东西各有小门,东为宾善,西为延义,宫中有马坊。

    李思钰带着赵驷、李昭夫妻和阿蛮、小棒头五人,在杨复恭滔滔不绝下,一一向他们介绍整个皇城,并且一边唾沫横飞,一边赶着马车带他们游历了一遍,看完一遍后,李思钰尤为对那个迎仙宫和长生殿感兴趣,一个是武帝“小妾”居住的地方,一个是武帝睡觉的地方,游玩的时候,李思钰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锄头,很是乱刨了一阵,期望能找到武帝肚兜啥的,尤其众人看着阿蛮与他,撅着屁股搜刮殿内床铺下的样子,很是让众人侧目,甚至气的杨复恭一阵追打,也未能打消他们父女探宝兴趣。

    几人逛了半天,最后又回到了明堂,看着明堂里面的一尊大肚佛,很是不喜,说道:“明堂可是咱们老祖宗祭天的地方,虽然被武帝整的乱七八糟,可让一个大肚佛待在这里算啥玩意?要住也该是三皇五帝吧?”

    李思钰对此很是不满,对武帝不满起来,你自称大肚佛转世也就罢了,若是在三哥老家整大肚佛,爱整几座整几座,哪怕在洛阳其他地方整也成,可在祭祀老祖宗的地方整这玩意,是不是太那啥了吧?

    李思钰一拍阿蛮脑袋,指着怎么看怎么碍眼的大肚佛,说道:“等会阿蛮找些人,把这大肚佛给阿爹扔出去,都啥玩意儿就来抢老祖宗地盘。”

    “嗯嗯,阿蛮这就砍了大肚佛。”

    阿蛮小脑袋连连点头,说着就要跳起来,用巨斧在大肚佛脑袋上来一下,还好被李思钰拉住。

    “别忙别忙,咱可得小心着点,这里可是明堂,咱老祖宗的地盘,万一弄坏了,老祖宗可就不乐意了。”

    说着李思钰又拍了拍小棒头脑袋,说道:“也给你个任务,把咱的三皇五帝和历代先贤,以及忠贞爱国的名臣良将都弄个灵位,给本帅都请进来。以后,这里再整些书籍放里面,老祖宗没事看看书也挺不错的,对了,还得给本帅整块大石头,就放在门口,上面就给本帅刻着……

    “毁坏明堂者,汉八部屠地百万!”

    “嘶——”

    一阵冷吸声从杨复恭、赵驷、李昭夫妻嘴里传出,阿蛮本就是个小魔王,小棒头还是个孩子,这两个小家伙还不明白李思钰话语传出的冷厉,这四个成年人却很清楚。

    李思钰没用自己名义,而是用关外草原的“汉八部”!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有耳闻,知道李思钰在草原上整了个汉八部,甚至他自己都不愿居住在营州,而是亲身坐镇汉八部,由此可见对汉八部有多么重视。

    李思钰说过这番话语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妥,说道:“本帅不允许汉八部入关……”

    抬头看向这座宏伟明堂,犹豫了一下,咬牙切齿道:“罢了罢了,老子就破一例,就为你破例了,仅此一事!”

    李思钰不知道,正因此番一番话语,这座明堂历尽数朝而屹立不倒,无论是哪个占了洛阳,无论厮杀的多么惨烈,明堂都一直屹立不倒,甚至为了避免强大的汉八部借此入关,整座洛阳皇宫也再未经历过战火,最后这座洛阳皇宫反而成了天下奇观,竟然成了国中之国,竟然存在着数个皇朝子嗣。

    强大的关外战争蛮兽,强大的汉八部,令所有中原王朝忌惮,无人敢碰触这个汉八部入关的唯一借口,这座洛阳宫城也成了没落王朝子嗣的寄身之所。

    有了第一个寄身之人,就有第二人,谁都不知道自己的王朝会存在多久,谁也不敢保证最后会不会被亡国灭种,而这个宫城就成了最后寄身之所,所有王朝也很默契的允许它的存在,哪怕是国中国。

    李思钰自然是不明白他今日一番话语对后世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影响,他此时只是觉得,这么一座如此壮丽的明堂,老祖宗居住的地方,自然不想让他人糟蹋了。

第461章 说客

    “多好的地方啊!”

    李思钰摸着明堂这根贯穿明堂的巨木,很是感叹一番。

    杨复恭第一次看到他这般不舍模样,忙说道:“既然我儿喜欢,何不就住在这里?”

    李思钰看着杨复恭一脸期望模样,摇头叹气一声。

    “这里是老祖宗的地盘,孩儿最多在这里陪几日老祖宗,祈福几日,终究还是要让老祖宗清净些为好。”

    李思钰又拍了一下小棒头脑袋,一脸严肃道:“听到没,这里要给本帅看好了,不允许他人随意前来。”

    小棒头忙点头。

    “嗯嗯,小棒头记下了。”

    李思钰这才看向赵驷,冷哼一声。

    “哼!李飞虎让你前来,是不是想与本帅打上一架?”

    赵驷身子一抖,忙摆手道:“李帅误会,误会了,我家大帅……大帅……”

    赵驷小心看了一眼李思钰,忙又低头,低声说道:“末将也知是朱帅有些事情做的不妥,可……可……可李帅终究是有些违约……违约的……”

    “哼!是吗?”

    李思钰一声冷哼,赵驷身子都弯了下来,他可不认为眼前李悍虎会忌惮他们横海军,别人或许要给他们李飞虎李大帅个面子,眼前李悍虎若真不给李飞虎面子,他们还真没辙。

    赵驷犹豫了良久,开口道:“天下兵灾不断,李帅……”

    李思钰一抬手,阻止赵驷话语,说道:“这借口不行,朱温对待百姓还不如老子呢,干掉朱温,解救汴州百姓于水火,岂不是更好?”

    “换个理由。”

    “那……那……李帅把粮食运回潼关,不知可否还有钱粮继续作战?”

    “哼!老子没粮,汴州有,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换个!”

    “那……那……贵军先战河中,再战河南,数月征战,军卒早已疲惫……”

    “疲惫?老子的兵个个勇猛善战,等干掉朱温,个个发媳妇,个个腰缠万贯,疲惫?老子觉得他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呢!”

    “再换个!”

    李思钰一个一个“换个”砸在赵驷头上,赵驷额头冷汗直冒,不时用衣袖擦拭额头汗水,看的李昭很是觉得可怜。

    赵驷把能想到的理由都说了个遍,至于用李存孝来威胁李思钰,他是打死都不敢去说的,李昭或许会怀疑李思钰能不能干得过李存孝,他赵驷绝对相信,只要他赵驷敢这么威胁,眼前之人绝对敢把他挂在城头,就如前些日的李曜,绝对相信李思钰敢立马带着人去找他家大帅打架。

    他可是亲眼见过两回两虎相争之事了,而且都是他家大帅吃了老大的亏。

    额头冷汗直冒,赵驷几乎都快急哭了,结结巴巴说道:“李……李帅,俺……俺大帅……就……就要成亲了,不知……不知李帅可……可否给……给些颜面?”

    “嗯?李飞虎要成亲了?”李思钰愣了一下。

    赵驷忙点头道:“是啊是啊,俺们大帅将在年后三月成亲。”

    “李……李帅若是……俺们大帅也……也不好与夫人交待啊!”

    李思钰皱眉想了下,点头道:“嗯……也罢,宁毁十座庙,不拆一家婚。不过,朱温竟然跟老子玩阴的,这次他朱温还得拿钱粮来安慰老子受伤的心,否则别想让老子罢手!”

    “噗嗤……”

    杨复恭忍不住噗嗤一笑,随之又摆手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在意,不但是杨复恭,就是小杨氏也忍俊不已,而李昭则有些目瞪口呆。

    赵驷非但不觉得好笑,而是大大松了口气,当李思钰开口讨要钱粮,他就知道李思钰是认真的,只要拿出钱粮,汴州就算保住了,也算完成了李存孝给他的一半任务。

    赵驷轻声问道:“不知……不知李帅以为宣武军当出多少钱粮方能表达诚意?”

    李思钰伸出一根手指,冷声说道:“一百万钱,五万斛粮食!”

    “贼头朱温敢跟老子耍阴的,害得老子花费无数钱粮,这些物资,他朱温必须要弥补老子!”

    赵驷心下大喜,百万钱看起来很多,其实朱温是不缺这些钱财的,至于五万斛,挤挤应该也能拿的出,想到这些,忙点头。

    “是是,宣武军理应弥补李帅。”

    赵驷小心看了一眼李思钰脸色,犹豫着说道:“李帅,不知……不知可否放开通道,让……让两函谷关宣武军兵卒离去?”

    “嗯?秦之函谷和汉之函谷么?”

    李思钰皱眉思索了片刻,看向赵驷腰,而赵驷腰身又忙躬了起来。

    “嗯……也罢,这些兵卒只要放下兵器,保证不在老子辖地闹事,他们可安然离去。”

    赵驷大喜,忙说道:“李帅高义,想来这些兵卒也不敢再犯李帅虎威!”

    李思钰又看向小棒头,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小棒头,本帅手里有条大鱼,一条可以换回你姑父的大鱼,你回家问问你娘、你姑姑,若是她们愿意,本帅就遣你走一遭开封,换回你姑父。”

    小棒头一愣,随即大喜,抬着小脑袋看着李思钰,很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忙问道:“可以么?”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葛从周换你姑父,朱温是占了大便宜的,自是可行,只是你姑父乐意不乐意,这就要你姑姑和姑父的决定了,所以你需要回家问问。”

    “谢谢大帅,小棒头这就问问娘亲……”

    小棒头转身就要跑,却被阿蛮一把提着衣领,提在半空,点着小棒头脑袋,怒道:“哪里逃,还未把大肚佛搬走呢!”

    李思钰也不理会两个孩子胡闹,正要与赵驷再说些事情,却见到杜让能和裴贽两老头过来了。

    见到两人一同前来,李思钰明显愣了一下,笑道:“两位朝相一同前来,难道又有大事发生?”

    杜让能前来就是为了李昭就任河右节度使、东都留守一事,可他却未料到李昭竟然也在此处,那就没法开口了,两相相视一眼,裴贽笑道:“也没甚大事,只是前来看看,听说今日行乾接待贵客,这才与杜相一同前来。”

    “原来如此。来来,本帅为两相介绍一番,这位就是李飞虎的行军司马赵司马!”李思钰指着赵驷为两相介绍。

    “别看赵司马一副猥琐怕死模样,可在小子看来,天下能如赵司马之才者寥寥无几。”

    赵驷又喜又惊,忙低头道:“当不当大帅赞誉,小将……小将……”

    “啪!”

    李思钰一巴掌拍在赵驷背上,差点没把赵驷拍死。

    李思钰笑道:“你这老儿哪里都好,就这点不好,胆子太小了点,当然了,若是胆子够大,估计早被李飞虎剁了。”

    赵驷很想承认,却只能苦笑,他可不敢说自己大帅坏话,只能更加小心。

    众人看着赵驷这猥琐模样,如何也不会赞同李思钰话语,但李思钰却知道,李存孝被李克用围城近两年有余,都被饿的吃人,而城池还未被李克用拿下,最后还是刘氏亲身前往,李存孝这才出城投降。虽李存孝个人武勇天下,可那只是战阵争锋,若说守城能守的风雨不透,就李存孝这种一点就着的炮仗性子,打死李思钰那也是不信的。

    李思钰掰着手指,一一对应着李存孝手下之人,最后发现除了眼前胆小畏死的赵驷,还真无他人可做到。

    畏死之人通常都比较小心谨慎,这也符合常理,天下间能有此能者,李思钰还真没见过有几人,所以才有他对赵驷此番评价。

    当然了,赵驷形象太差,存在感太低,很容易让他人忽视。

    赵驷尽管被李思钰凉着两日,可最后却得了他想要的结果,很是满意。

    因李昭夫妇在此,杜让能、裴贽也不好开口劝解河右、东都之事。

    杨复恭只是在一旁旁听,若要插嘴,也只是说这洛阳宫之事,期望挑起李思钰久留之意。

    至于李昭夫妇和阿蛮、小棒头,他们也只不过是晚辈,更是不敢随意插嘴,只是在一旁倾听。

    众人最后之是说着洛阳宫之事,临到最后,杜让能才开口道:“洛阳宫乃东都之地,行乾居于宫中,是否有些不妥?”

    李思钰毫不在意,厚颜无耻道:“小子祖上是静乐公主,也算是皇家之人吧?自家人进自家院子,有何妥不妥的,再说云倬不也在这么。”

    众人又是一阵苦笑,先不说李思钰一再推诿,拒绝承认静乐公主与他的关系,就算他承认了,也确实是静乐公主的后人,可静乐公主真的算是皇家子嗣么?

    静乐公主是独孤家之女,是玄宗李隆基之外孙女,是信成公主与驸马独孤明之女,这顶多算是宗室之人,而且到了李思钰这一代不知旁系到了哪里。

    众人纷纷摇头叹息,却不再多言。这个世道是强者的世道,李思钰夺了洛阳,他承认皇帝,皇帝在他心中才是皇帝,他若不承认,谁也没法子,这也是天下数十节度使们的心态。

    用到皇帝时,就上封奏折,连打带削把自己想要的事情办了。用不着皇帝,那就屁都不是,该哪凉快哪凉快去。

    李思钰心中更是不在意,他又不打算把李晔当祖宗一样供着,自是不在意李晔乐意不乐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2931/ 第一时间欣赏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蛤蟆吞地所写的《北唐天下》为转载作品,北唐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唐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唐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唐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唐天下介绍:
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