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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36章 我们就是不同!

    真的丢人么?

    没有人开口回答,只有李思钰抱着胭脂水粉盒起身。

    领着李裕,在一群妇人艳羡中默默出了屋子,或许……

    这就是铁血柔情。

    看着他萧瑟的背影,大丫鼻子一酸,丢下一屋妇人追了出去,李璇看了一眼屋内妇人神色,默默无声推着刘氏离开,只留下屋内高大的赵氏。

    赵氏张了张嘴,却无奈叹气不语,她也是武将,也只有武将才知武将的悲哀,没有哪个武将喜欢临阵厮杀,每次厮杀都意味着在生死线上徘徊,或因权势,或因无奈,对天地的承诺,对国家、百姓、祖辈的承诺,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徘徊在生死之间。

    想到曾经的过往,心下顿觉惭愧,她的性子要强,却每每与裴仲德置气,哪怕如今还是这般。

    看着赵氏也跟着默默离开了屋子,绿衣女子眼神更加复杂,沉默了稍许,也出了屋子。

    李思钰抱着几个盒子出了屋,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给钱,可当下却无法让他返身回屋,因为……

    “嘿嘿,俺可是真真看到了李帅进了这家胭脂店,真的,不信问问小九!”

    “嗯嗯,俺作证,真的是李大帅!”

    “可俺还是觉得不大可能,李帅怎么可能会去这种地方,要去,那也得去登仙楼才是!”

    “张兄所言甚是……”

    “嘿嘿,听说鱼玄机就在登仙楼!”

    “鱼玄机?不会吧?听说鱼仙姑已经嫁人了啊!”

    “嘿!嫁人咋的了?嫁人就不能……嘿嘿……”

    “去去,别叽叽歪歪,鱼玄机都已经半老徐娘了,李帅能看得上?”

    “出来了,出来了……”

    无数人伸着脖子,目光全都聚集在抱着胭脂水粉盒子的李思钰身上,还有脸颊红彤彤的李裕。

    “嘿!还真是李帅!”

    李裕看到人山人海围观他们爷俩,忙躲到高大老师身后,李思钰想着还未给他人钱财呢,看到无数伸长脖子的“鸭子”,他也没法返回屋内付账了,否则他人还当自己胆怯了呢!

    “咳咳。”

    李思钰用力咳嗽两声,轻声道:“裕儿就要登基为帝了,若是这点场面就让裕儿怯懦,又如何震慑天下那些节度使们,又如何让无数百姓心悦诚服?”

    “哼!给爷们挺直了身子,为自己娘亲购买胭脂水粉,咱们不丢人!”

    李裕年纪太小,被自己敬爱的老师这么一忽悠,立即挺起了小胸脯,如骄傲的大公鸡站到人前,若无腮边嫣红,当是个顶呱呱的小英雄。

    “哼!”

    李思钰冷哼一声,大步走在前,旁若无人来到马车前,把胭脂水粉盒放回车上,出现在门口的刘氏一脸讶然看着他的旁若无人。

    “大帅威武!”

    “这他娘的才是爷们!”

    狮虎爆喝出现在人群,只见营州将李三豹领着一帮腰大膀圆将卒出现在人群,凶神恶煞的营州将卒推开人群,李三豹大步走上前,向李思钰行了一礼。

    “大帅,俺也想媳妇了。”

    说完,自顾自进入芙蓉阁。

    “惭愧啊!出来这么久,竟然连盒胭脂水粉都未给媳妇买点……”

    蒙哥翰摇头叹息,正要从李思钰身边经过,突然顿住脚步,摸着脑袋,说道:“大帅,俺未曾给媳妇买过这玩意,大帅……该买什么样的?”

    李思钰想了一下,说道:“女人么,不在乎他人,只要你觉得喜欢,送给玉娘什么样的都是可以的。”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李思钰拍了拍蒙哥翰肩膀,笑道:“女人么,有心就成,无需他人意见。”

    蒙哥翰点了点头,别的他未听懂,但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却是明白,大手一挥。

    “走,今日我营州将勇,但凡有妻室的,哪个若不买上一盒胭脂水粉,老子揍不死他!”

    “哈哈……正是如此!”

    一大群将勇呼啦啦进入芙蓉阁。

    看着大笑进入芙蓉阁的营州将勇,无数百姓傻眼了,全都不明白这些关外蛮子这是怎么了,李思钰却感动的想要落泪。

    “大帅传奇!”

    身穿员外服,挺着肚子的刘彘一看到这情景,两眼金光闪闪,推开人群,大步流星上前,奋力怒吼。

    “大帅威武!营州军威武!”

    “俺是营州刘彘!”

    “五日内……”

    “凡是我营州将勇所购胭脂水粉,俺刘彘用脑袋保证,俺保证把胭脂水粉送去营州,俺一文钱都不收,保证送到每一位将勇家眷手里!”

    “掌柜威武!”

    跟着刘彘的小弟一见自家掌柜出头,顿时明白过来,齐声大吼。

    王歪脖子大怒,推开人群,对着刘彘怒吼。

    “凭啥,凭啥就你能把胭脂水粉送去营州,俺王歪脖子照样可以!”

    王歪脖子向无数围观百姓打了一圈揖。

    “俺不但免费送胭脂水粉,俺还给每个将勇搭上一支头钗!”

    “头钗很了不起么?”

    红脸马跃的推开人群,大步走了出来。

    “营州马跃!”

    马跃向周围无数人拱了拱手,大声说道:“俺马跃最是敬佩铁血柔情汉子,胭脂水粉店又如何?俺们营州将士就他娘地进了!又如何?”

    “十日内,但凡有家室在营州的军将,所购胭脂水粉、头钗钱资,马某一干应下,并为每个身在千里外,戍守帝都营州将勇家室奉上一匹布锦!”

    马跃指着刘彘、王歪脖子,冷哼。

    “免费护送胭脂水粉,配上头钗,很英雄么?”

    刘彘、王歪脖子大怒,这混蛋竟然坏了自己好事,他们算是营州军第一代“官商”,跟随着营州军南征北战,获利之丰难以想象,他们原本一文不名,但是背后有整个营州支持,有营州钱庄、营州工匠营的支持,这些人财产如吹气球一般迅速膨胀,当刘彘出来要为营州人免费护送胭脂水粉的时候,王歪脖子和马跃就知道刘彘想要做什么了,忙出来加价码。

    潼关虽大,却也小,李思钰竟然出现在胭脂水粉店铺中,消息如飓风迅速在整个潼关蔓延,不但有无数百姓前来看热闹,就是皇帝李晔、贵妃何氏、各辅政大臣,以及满朝文武全都藏身人群。

    当两腮嫣红的李裕抱着胭脂水粉盒子出现在人前时,李晔差点没把肚子气炸了,想要训斥,又担心他人认出自己,憋憋屈屈藏身人群中,与他恼怒的还有杨复恭这个李思钰阿爹,至于其余文武大臣虽摇头哀叹,心下却如无数百姓一般,皆是一副看笑话模样。

    可是……咋感觉这么怪异啊?

    “裴辅政,这……这是怎么了?”

    刘景瑄指着场中正相互怒视,争执不断的刘彘、王歪脖子、马跃,甚至三人带着的小弟伙计们也加了进去,他可是知道,五千营州军自营州前来关中,屡经大战,所余者仅半数,这些人大多都已成了各军将官,可这也不少啊!

    又是免费千里护送,又是所购胭脂水粉、头钗、布匹全都由他们一力担之,这得需要多少钱财啊!

    啥时候这些商贾这么大方了?

    刘景瑄不解,他可是用刀子压着那些抠门土财主,那也是无法获得钱财,可……可这些人竟然争着抢着硬要给!

    这都是啥情况啊?

    刘景瑄不解,满朝文武不解,无数百姓更是不解!

    杨复恭此时也不用杨氏死命拉着了,反而不时点头微笑。

    看着杨复恭一脸笑意,远远看向李思钰分开正争吵的刘彘、王歪脖子、马跃三人,看着不时会有军将进出芙蓉阁,裴贽摇头赞叹。

    “杨辅政有福啊!”

    杨复恭始终未将目光转移,哪怕裴贽开口赞叹,嘴里却笑道:“我儿素来胡闹,老夫有时也很无奈,所幸我儿在军中威望尚可。”

    指着一群将勇抱着胭脂水粉盒,相互比较自己优劣,裴贽摇头苦笑。

    “胭脂水粉店铺,世人皆知是女流流连之所,老夫还从未听闻男子入其内,如行乾这般王侯之人,如行乾勇冠三军之人,入胭脂之地更是千古难闻,如此孟浪异行,以老夫看来,必让军中将领多为不满,可如今,杨辅政,你看看如今所入此芙蓉阁者将勇,还有那三个商贾,这又岂是一言‘威望尚可’可道尽其意?”

    刘景瑄不住点头,说道:“咱家最是服气北地王统军之能,如此异于当世之举,亦有全军相随,可见北地王军中威望之盛,只是咱家有一事不明,朝廷穷苦,每每需要富户相助,素来都是连哄带骗,甚至用上刀兵,以命相挟,依然所获甚少,如今这三个商贾竟然争相出纳钱粮以助,咱家实在是想不明白啊!”

    “正是此理!”

    一个声音突然插嘴,杨复恭终于从自己儿子身上移开目光,看向出口之人,正是一身常服,一脸疑惑不解的崔昭纬。

    杨复恭拱手笑道:“原来是崔辅政。”

    崔昭纬暂还未入辅政大臣之列,十州刺史之事了后,他才算入了辅政大臣之列,可听到杨复恭话语,心中顿喜,忙拱手还礼。

    “杨辅政说笑了,崔某还暂未入了辅政之臣。”

    杨复恭摆了摆手,颌下黏贴上的胡须一摇一摆。

    “崔辅政虽暂未入了辅政大臣之列,但也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无非就是晚几日罢了,早几日言及又如何?”

    刘景瑄亦是上前拱手,笑呵呵说道:“呵呵……杨辅政此言甚是有理,崔辅政,今后咱们可是要多亲近亲近才是啊!”

第737章 商人之利

    崔昭纬忙向刘景瑄拱手,一脸笑意:“刘辅政说笑了,崔某纵然入了辅政大臣之列,也还是居末,自是尾翼各位辅政之后。”

    杨复恭暗自点头,说道:“今后我等自应守护相望,当以恢复大唐荣耀为荣。”

    裴贽捋了捋胡须,点头笑道:“杨辅政此话在理,大唐昌,我等自当与国同荣。”

    又一脸笑意看向杨复恭,说道:“刘辅政之疑惑,亦是老夫不解,营州军大半已不是营州人,但营州人此时也当有三千之数,不提那红脸马跃胭脂水粉、头钗之言,仅一人一匹布锦,此等钱财就不是一般家族可拿出手之数,如此豪富商贾,能舍利助军,虽为仁义商贾,可老夫还是有些不解。”

    杨复恭伸手捋须,一脸笑意看向正低声与那三个商贾商议的儿子,又看了一圈不解之人,笑道:“若是诸位了解了他们,了解他们财富的根源,自不会有此问。”

    看着众人皱眉沉默,性急的刘景瑄耐不住性子,忙道:“杨辅政可否为我等解惑?”

    杨复恭遥遥指向李思钰,笑道:“营州也是久经战乱,百姓更是一贫如洗,但我儿勇猛善战,不仅重新夺回营州之地,更是夺了秃头蛮族地,夺其部牛羊部族,更是所获钱粮颇多,之后又有兵入河北,亦是所获颇丰,有了这些财富做基,营州平静,去年更是大丰之年,崔家女冬日又夺了草原诸部数万奴众。”

    “这些所夺钱财可不谓不丰,但营州之民依然清贫如洗,那些所得之财非营州之民,非营州三部之财,乃营州军之财,为我儿之资!”

    “如潼关今日,我儿虽散钱粮之民,但百姓需付出劳力、忠诚,不劳而获在营州是不允许的,但营州不似潼关一城,又如何散财于民,以助营州百姓渡过难关?”

    “于是营州钱庄就出现了。”

    裴贽看向刘景瑄、崔昭纬,见两人也是一副不解,疑惑道:“钱庄是何物,从未听他人言及,就是行乾也未说起过。”

    杨复恭点头,说道:“钱庄也是去岁刚立,老夫若言‘钱柜’,诸位就应明了钱庄为何物。”

    “钱柜是专门存放钱财的地方,但钱庄又比钱柜多了些东西,除了可以存放钱财,还有一些其他经营,如放债百姓,放债商贾。”

    “放债?”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比谁都深知放债之事,他们家族产业中,放债就是其中重要一项收入,可若是举债,那三名商贾又岂能如此大打出手?

    见这些人更加不解,杨复恭继续说道:“是放债,但与我等放债不同。”

    “我等放债,最少也会收取倍利,高者翻数倍、十数倍亦是常事,营州钱庄却又不同。”

    “营州钱庄下设四个子钱庄,为农、商、道、海四个子钱庄,其中‘农’钱庄,主要是对农民耕种所需放贷,此钱庄无子钱之利,只需营州耕种之人按上个手印,即可拿到钱财。”

    “‘道’钱庄,是为了开渠修路,搭桥建城所需钱财,此钱庄子钱三厘,向三部官府借贷。”

    “‘商、海’钱庄即是向商贾借贷,只不过向那三人借贷为三厘,河北之时,晋王俘虏一肥胖幽州之人,那人后来用朝廷给予的船只游走于日本,前些日传来消息,说此人于日本所获颇丰,仅金银即三千斛,上等铜锭二十万斤,铅锭三十万,故而,如此行海商贾,借贷者则为五厘。”

    “金银三……三千斛……铜二十万……”

    刘景瑄整个心肝都颤了起来,他从未想到这该是多么庞大的钱财,裴贽、崔昭纬更是被震的浑身颤抖。

    杨复恭好像未发觉他们异状,依然看向自己儿子双手不住比划,好像与那三个商贾解释着什么,嘴角露出温和笑意,人也愈发显得慈善起来。

    “营州百年兵灾,百姓早已一无所有,会打造农具之人亦是不多,数十万百姓耕种之物皆出于营州军工匠营,百姓无子钱之贷,工匠营又把工匠所出农具与那些商贾,再由那些商贾售于百姓,以此获利,百姓得农具,商贾得钱财,营州军把放在库中钱财放了出去,以此休养生息。”

    “三厘子钱,老夫都心动,都想去借些钱财,更何况那些商贾?而且,他们随着营州军脚步,营州军所需钱粮辎重皆由他们置办、托运,数万大军吃喝拉撒,所需钱财又为几何?这些商贾又岂是傻瓜?”

    “他们几乎月月都会从河右入河北,再由河北入营州,去的时候,拉走无数大大小小家族财物,回来时,则带来各种农具,运送些胭脂水粉又有多困难?”

    “卖与营州军各将勇一小小人情,不但可从钱庄贷出大量钱财,更是可获得数万营州军辎重所得之利,区区数千布锦之财,又岂能比得万一?”

    杨复恭喃喃低语,以往营州给人感觉就是荒野苦寒之地,可当他看到崔秀秀送来的信件,看到营州所产出的庞大钱粮物资,连续多日转侧难眠,逐渐也想通了,也不愿再过问朝廷那些烂事,了不起就去营州,反正那里如今远比朝廷更舒心。

    崔昭纬心跳如狂,听到杨复恭喃喃自语说着营州之事,这才发现,近身之侧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庞大的吐金巨兽,这可比摇钱树更来钱。

    数万大军所需之物那就是个天文数字,只要分得其中一二,一个嗷嗷待哺家族会迅速膨胀起来,数千匹布锦,在他崔家鼎盛之时自不在话下,可如今又有几个家族能随意扔出去?

    偏偏那三个家伙,恨不得削尖了脑袋,硬塞给那个异行于世的男人。

    无数人一脸怪异,他们并不知道这种情况,营州军几乎是他人无法深入了解的,更无法知道营州正在悄悄蜕变,少数一些人或许能猜测出,刘彘、王歪脖子、马跃三人,不仅仅是因为同是营州一系,不仅仅是为了给李思钰壮声势,商贾来往所谓何,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必然是因里面蕴含着无数利益,只是不清楚究竟是何种利益罢了。

    无数人围在这间芙蓉阁前,伸长着脖子,看着场中极为怪异之事,头皮都快挠破了,怎么也未想到今日竟然见到了这一幕千古奇谈,本想看李大帅出丑的,茶余饭后也好有个笑资可谈,可这就奇怪了,营州军就是个怪胎,先是一大帮子老爷们,进入只有女人才能进的胭脂水粉之地,更让无数人掉了一地眼珠子的是那三个奇葩之人。

    一大帮披甲大老爷们进入了芙蓉阁,里面的妇人们想躲也没法躲,一个个金枝玉叶般女子,全都用衣袖遮住了面容,逃出了房门,可是又如何能逃得开,密密麻麻的百姓把所有可行的道路全堵住了,唯独李大帅所在之地有个方圆十数丈无人敢靠近,手持利刃的卫卒守在一旁,不让他人靠近。

    十数个妇人想离开却无法离开,感受着无数双眼睛在周身巡视,哪怕再大方开放的大唐女子,也是个个羞红着脸,尽力遮住,可有一人除外,就是绿衣女子,不但未去遮掩,反而故意上前几步,看着李思钰与那三个商贾低声密语,最后三人一副大喜模样,一个个拍着胸口梆梆响,指天发誓。

    “大帅放心,俺们保证,绝对让将士们个个满意,若有一将勇对俺们不满,大帅就砍了俺们的脑袋!”

    李思钰很随意,搂住王歪脖子,笑道:“你们可是我营州人的骄傲,有啥事不可商议,若让他人看我营州人的笑话,岂不弱了我营州人的名头?”

    “呵呵……大帅说的是,俺们都听大帅的!”

    被李大帅搂住脖子,王歪脖子嘴咧的老大,不时看向刘彘、马跃,甚是得意,心想着回去后定要保存好这件长袍。

    马跃看到李大帅搂着王歪脖子的脖子,看到王歪脖子得意,心中暗恼,突然想起一事来,用力推开咧嘴得意的王歪脖子,凑到李思钰耳边,声音极低,若非李思钰耳力惊人,还真听不清。

    “大帅……”

    “小的二弟前日刚从营州运货前来,在二弟前来时,听闻营州工匠营新出了一些劲弩,第二步军不是去了河东道吗?潼关必然要重立一军,何不让营州送来一批劲弩?”

    “嗯?”

    李思钰脸色郑重了起来,思索片刻,拍了拍马跃肩膀,低声说道:“今夜前来王府,本帅请马兄饮酒!”

    马跃大喜,忙点了点头,看到王歪脖子、刘彘一脸疑惑,冷哼道:“看啥看,还留在这作甚,还不赶紧回去准备!”

    马跃偷偷向李思钰点了点头,拉着疑惑的两人大步离去。

    马跃知道营州新出了一批劲弩,这不算稀奇之事,经常与工匠营打交道,了解一些他人不知之事也正常,可是一个商贾,竟然也能看到潼关的虚弱,那些节度使们同样可以看到。

    这种事情就应该谨慎了。

    李思钰正皱眉沉思,一回头,吓了一跳,脚步也向后退了一步,眉头微皱,看向绿衣女子的神色也有些不悦起来。

    “这位姑娘……”

    还未等他开口说些不喜话语,在芙蓉阁中,这个与他说胭脂水粉不香的绿衣女子,却令他有些惊讶,只见这个绿衣丽人福身下拜。

    “奴家虞有贤见过大老爷!”

第738 你们没资格

    “虞有贤?老爷?”

    李思钰皱眉思索半天也未想起此女是谁,正当自己疑惑此女是谁呢,人群翻滚,冷着脸的杨复恭出现在人前,后面还跟着不住向他示意快逃的杨氏。

    见到杨复恭出现,顿感不妙起来,想要逃走,看着无数围观的百姓,又如何逃得了?

    在无数人惊讶目光下,李思钰一蹦三尺高,忙跑到马车上开始翻弄,还未等众人惊讶合上嘴巴,又再次张得老大。

    只见李思钰抱着一个胭脂水粉盒,一溜烟跑道杨氏身边,他不敢太过靠近杨复恭,而是直接跑到杨氏一侧,一脸谄媚讨好。

    “阿母,今日与媳妇们出来逛街,想到阿母还是素面朝天,就想着给阿母买些胭脂水粉,这个……这个是……千年之恋……对,就是千年之恋!”

    “是这家店里最贵的胭脂水粉!”

    “好像是采集天地精华,一万零一只顶级郁金香花蕊,精制而成,意为万里挑一,天长地久,嗯……好像还有诗为证。”

    “咳咳……”

    李思钰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

    满世繁花独恋她,

    只愿相处以天涯。

    飞花蝶扰懒回顾,

    犹怨红杏自不暇。

    此诗一出,本来还冷着脸,不给他好脸色的杨复恭更是恼火,当啷一下,一个重重的爆栗敲在正低头,对着杨氏一阵谄媚的李思钰头上。

    “越来越不像话,你是北地王,是上柱国大将军!不是悲秋伤月的无形浪子!”

    “越来越混账!”

    杨复恭抬手就要再狠狠敲他一记,李思钰忙跑到杨氏背后。

    “哼!”

    杨复恭指着李思钰大怒。

    “什么狗屁一万零一朵郁金香花蕊,你见过谁家胭脂水粉会用花蕊的?”

    “人都养不活了,哪个有这功夫去种一万零一朵郁金香?”

    “千年之恋……哼!”

    “越来越混账!”

    李思钰哪敢再胡言乱语,躲在杨氏背后不敢出来。

    杨氏却笑意盈盈,说道:“行了,又不是作奸犯科,不过是买了些胭脂水粉罢了。军将们远离妻儿,战罢方歇,正是思念妻儿之时,买些胭脂水粉,让人送去千里之外妻儿手里,说明我儿之将勇皆为情义之人,老爷又何须责怪?以妾身看来,我儿非但无错,还当奖之才是。”

    杨复恭亦觉得此言有理,在府中骤闻这个混账儿子竟然跑去了胭脂水粉铺子,差点没气晕了,等他急匆匆跑来后,看到营州将勇们的作为后,顿时松了口气,反而觉得,自己这个屡屡混账儿子有血有肉,这些军卒们远比以往所见军卒更加有情有义。

    心下暗自赞赏,可他可不会当面称赞,反而还要重重训斥一番才是,自己的心脏可承受不住再次冒出的幺蛾子,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混账小子,打仗是不错,就是屡屡混账般的胡闹让人来不了。

    一想到自己还想再多活几年,绝不能给这个喜欢顺杆爬的混账小子半点希望,想到这里,嘴里不由冷哼起来。

    “哼!这混账小子还不是你惯的?”

    指着藏在杨氏背后的李思钰,大怒道:“从现在起,太子登基前,不许出门一步,否则为父打断你的腿!”

    说着,又看向赵氏、刘氏、李璇、大丫,刘氏是李克用的媳妇,赵氏是裴仲德小老婆,一个是晋王,是朝廷辅政王;一个是河东道总督,这两个女人,杨复恭自不好训斥,但是李璇和大丫就惨了。

    杨复恭指着两女训斥。

    “我儿混账胡闹,你们身为我儿妻妾,为何不劝阻?”

    “非但不劝阻,竟然还与他一同混账!你们是如何读的《女训》?”

    ……

    李璇、大丫皆如李思钰一般,不敢稍敢动作,皆低头挨训,杨复恭足足训了小半个时辰。

    非但训斥她们,最后又指着密集人群怒斥起来。

    “我儿尽管胡闹,那也是铁血柔情!我儿带着无数将勇自千里外前来关中,无一日不战,南征北战,河北道、河右、东都,皆为我儿和无数将勇血战讨回来的!”

    “牺牲了无数将勇鲜血!用人命讨回来的!”

    “战罢方歇,思念千里之外妻儿家小,买些胭脂水粉又如何?难道无数将勇鲜血就换不来一盒胭脂水粉吗?”

    杨复恭一把撕掉下巴黏贴着的胡须,一一指向无数围观百姓,气势冲天,无人敢与之对视,哪怕心下很不服气的皇帝李晔,也不得不低下高傲头颅。

    “你们如今的安稳,你们能站在这里,围观我儿,看我儿笑话……”

    “那是我儿用无数将勇鲜血换来的!”

    “笑话我儿?”

    “你们有资格吗?”

    杨复恭一指遥远的雁门,悲声怒吼。

    “一万八千二百四十三儿郎,仅存……仅存一千八百一十五……”

    “左右骁卫将军韩都、泽潞将军马屿、绛州将军蔡勇、蒲州将军王虎……伍长马季寿。”

    “行军司马刘小山、陆安、陈诚……孙唐。”

    “一万六千四百二十八将勇,皆向敌而死!为了你们如今……如今可以看我儿笑话,他们永远走了!”

    “你……你……还有你……”

    “你们有何资格?有何资格可以取笑,让你们可以取笑我儿之人?”

    指着无数人怒吼。

    “滚!滚!滚……”

    长长人名,让李思钰泪流满面,每每想到这些人永远离开了,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默默走到马车前,一个人拨转马头,默默赶着马车,人群默默分开,只留下地上拖着的长长车影,无数人看着他萧瑟背影,看着他孤独赶着马车默默离开。

    “呜呜……”

    大丫捂嘴失声痛哭,再顾不得其他,狂命奔向孤独前行的马车。

    “少爷……少爷……”

    悲痛声音在人群中飘荡,久久不散……

    ……

    春月楼原是最为有名寻欢探花之处,哪怕登仙楼也只能屈居于二,长安被焚,春月楼中姑娘们也只能逃难来了潼关,入了潼关后,虽登仙楼成了李思钰的产业,但是春月楼依然是其中翘首!

    春月楼掌柜姓陈,陈三这个名字丝毫不起眼,但却是长安内有名的游侠儿,早先年,此人只不过是一个小乞儿,后来遭了兵灾,与人一同逃入了山中,谁又会在意一个小乞儿的死活,这个时时刻刻都要准备逃难年代,死的乞儿太多了,没人会愿意去多看一眼。

    陈三消失了几年,但当他再次出现时,身边跟着两三百半大孩子,极为心狠手辣的孩子,这帮半大孩子们一夜屠了长安最为有名的游侠儿赵三刀。

    赵三刀,人如其名,杀人从不用第四刀,但最后却死在半大孩子的陈三手里,当陈三赤裸着上身,一道从上至下的恐怖伤口,每一个见到之人都心惊这个半大孩子是如何活下来的,提着赵三刀脑袋,拖着几乎把他劈砍成了两半的伤口,来到胡弘立府门前静坐。

    赵三刀死了,胡弘立得了个半大孩子的陈三!

    随着年龄的增长,除了从额头一直到小腹有一道恐怖伤疤外,陈三再无让人心惊胆战的战绩,反而成了一个整日笑呵呵的青年掌柜,春月楼的掌柜!

    胡弘立变成了杨守立,又成了李顺节,直到身死的那一刻,都无人会想起,当年还有一个极为悍勇的陈三,成了掌柜的陈三。

    生活如同嚼蜡一般的无味,除了每日打理春月楼,除了迎来送往,从不轻易出楼的陈三几乎就成了一个隐形人,一个被遗忘之人,除了每月前来需要收钱时,胡弘立(李顺节)才会记起还有这么一个人来。

    胡弘立身死,长安被毁,陈三带着百十个艳丽女子来到了潼关,无人脉,却依然是欢乐场上的翘首,很让人奇怪的隐形人。

    陈三送走了几个前来寻欢的世家子弟,刚要舒了口气,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来到了春月楼前,但却未进入楼内,而是径直走过,走进斜对面一家生意极差的茶肆,把手里拿着的黑白色布囊扔在背后。

    看到这女子,看到那布囊,陈三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微微思索片刻,看向一颇为壮硕,却瞎了一眼的汉子,说道:“小七,三哥出去喝杯茶。”

    小七看过来,咧嘴一笑,却不言语,继续低头摆弄手里的骨头粒,一会用骨头粒组成一只鸡,一会又变成了一头牛……细数骨头粒,当有百十棵,圆润而光滑,显然是经常被玩弄,才成了这般模样,但这些圆滑体亮的骨粒中,却有几颗尤为显眼,上面隐隐泛着血色,乍然一见不会在意,可在一堆洁白的骨粒当中,甚尤为显眼。

    陈三不管小七玩着骨粒,下了春月楼,随意交待一下老鸨春娘,悠哉悠哉来到对面茶肆,一屁股坐在经常坐着的位置上,一处背靠石墙,却面朝外的地方。

    “郝老头,把老子的千山拿上来,老子今日心情不错,请这位姑娘喝杯茶。”

    一瘸一拐的郝老头走了出来,亦是不言语一声,手里却提着一个茶罐子,从里面捏了几粒茶叶放入碗中,提着茶壶,一道绚丽“彩虹”落入碗中。

    郝老头把两杯茶水,分别放在两人面前。

    “郝老头,老子今日心情不怎么好,你在这里,老子更无心情,没事出去转转再来!”

    没有回答,只有郝老头拖着残腿走了出去,在茶肆周围低着头“散步”。

第739章 登基在即

    两人分立两桌,陈三倒了杯茶水,低头轻轻摇动,嘴唇轻启。

    “师姑前来,有事?”

    女子紧了紧斗篷,随意看了几眼这间茶肆,轻声说道:“贤侄好运气,竟然能在这潼关之地,找了间与长安想若之地。”

    陈三嘴角轻笑一声,却不置言,他知道此女前来,必然是有事要他去做,更知道,此女耐性不是很好,哪怕已经于道观修行数年。

    果然,见陈三低头摇动精致瓷盏,过了十数息后,黑衣斗篷女轻声说道:“你老师去了洛阳,师姑想知道更多关于李悍虎的事情,能不能入了北地王府?”

    陈三眉头皱了一下,说道:“师姑是觉得李悍虎愚蠢,还是觉得北地王府是这么好进的?”

    黑衣斗篷女子一阵沉默,叹气一声,说道:“这个北地王确实不同于他人,真没法子吗?”

    陈三把玩了许久的茶盏,却一直未饮杯中水,当她说出这句话语时,一口饮尽,轻声说道:“师姑有没有想过,北地王若死了,天下又会如何?”

    “有没有考虑过营州军的报复?”

    陈三起身,缓步向外走去,在离开女子身边时,轻声说道:“师姑……你……不如自刎吧,多活一日又如何?还能逃脱?”

    陈三说完,大步离去,女子身子颤抖,几乎就要把持不住,低垂着头的她,良久才从衣袖中拿出一粒黑色药丸,颤抖着手塞入口中,颤抖慢慢消失,看着空无一人的茶肆,深深叹息一声,又拉扯了下斗篷,完全掩盖住自己容颜。

    日子渐近,魏博节度使罗弘信、徐泗节度使时溥、成德节度使王镕、义武节度使王都、幽州节度使马仲安、横海节度使李飞虎、蜀中西川节度使王健、凤翔节度使李茂贞、邠宁节度使王行瑜、鄜坊节度使杨启化、夏州节度使李思谏、云州防御使米虎……,甚至连杀了孙儒,自立为淮南节度使的杨行密,逃到潭州自立为刺史的马殷,数十节度使、防御使、刺史们纷纷派了使者前来,李裕登基在即,数十节度使遣使前来观礼,潼关太小,无法在此处大典以彰显朝廷威严,于是朝臣们决定前往洛阳,各节度使使者前来潼关,李思钰的禁足令也已解除,对这些使者们的拜访,他未去理会,全由杨复恭去处理,李裕要在洛阳大典登基,他需要前往一次洛阳,在此之前,有些事情,他还需要解决。

    不许出府的禁令解除后,李思钰带着数十亲卫,一路来到东城一处小院,小院不大,如农家小院差不多,房门院外有两个军卒守在那里,看到李思钰打马前来,两军卒忙挺直了身子。

    “大帅!”

    两军卒齐齐捶胸行礼,一军卒上前推开院门。

    没有太多话语,他只是拍了拍开门军卒肩膀,径直走入院内,入眼是院中一颗桃树,院中很干净,像是已经打扫过了的,走了两步,露出用木板挡住的窗户,还有窗户下正在透牙的李侃。

    李侃听到有人开门,以为是守门军卒进来察看他们是否还在呢,被关押在这间小院中也有了些时日,他们早已习惯院外军卒不时会进来察看。

    感受着脚步来到身后,言语不清骂道:“老子这么大的人,看不到吗?”

    “看到了,就滚!”

    或是感受到身后之人未曾离去,正在不断抖动透牙的手一顿,撅着屁股回头,更加恼怒样子。

    “还不滚……你……”

    李侃未见过李思钰,但他听人说起过,知道他身材高大,最为特殊的,就是他一直保持着光洁下巴。

    一人仰着脖子抬头去看,一人低头俯视。

    李思钰国字脸,虽不怎么俊美,却也过的去,身量高大,猿背蜂腰,给人很强的压迫力,当李侃观察李思钰时,李思钰亦在观察着他。

    李侃脸有点长,除了两道眉毛像下趴着,看着长相,即使成年也不大可能成为武将,其余的尚好,不算太差。

    见李侃蹲在地上,见他不言语,李思钰沉声说道:“四公子不会永远蹲在地上吧?”

    李侃忙起身,正要开口,才发觉嘴里都是柳条碎屑,忙“呸呸”一阵乱吐。

    李思钰背着双手,透过窗户缝隙,看到屋内还有一人躺在床上看样子正在熟睡。

    “三兄昨日睡得较晚,小人这就把三兄叫起……”

    “不忙,本王前来就是看看,看看四公子可是受了委屈。”

    李侃哪敢说什么委屈,这个高大汉子丝毫不比父亲差了半分,前些日,他竟然听人说,晋王也被此人带到了潼关,如此之人,又如何敢不小心应对?

    李侃小心应付道:“没有委屈,这里挺好,清净。”

    李思钰点了点头,一边走向院中石椅,一边说道:“长安被焚,事务繁忙,一直未前去看看,如今太子登基在即,故而要前往一趟长安看看,顺道也去看望一下岐国郡王,本想着,既然要前去一趟凤翔府,你也出来些时日,也该回家看看了,就想过来问问,当然,若四公子喜欢这里的清净,一直留在这里也不错,少了案牍之劳苦。”

    李侃大惊,听到他竟然要前去凤翔府,在潼关这些日,他算对营州军有了个直观认知,晋王这么强的藩王都成了此人俘虏,若要前往凤翔府……

    想到这里,李侃忙上前拜倒。

    “王爷,我凤翔府可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素无不臣之心啊!”

    看着额头冷汗直冒的李侃,拍了拍石桌,笑道:“四公子莫要担忧,本王只是去拜访一下郡王,并无他意。”

    “岐国郡王屡屡护驾杀贼,有功于大唐社稷,本王自不会对凤翔府有觊觎之心。”

    “前些日,泾原节度使张球之子张宗嗣前来,向朝廷控诉岐国郡王无罪而杀其父,泾原节度使张球乃国之戍守边将,朝廷也尤为重视,故而本王想去看看,若那张球有反叛之意……杀了也就杀了,本王素知岐国郡王乃忠义之臣,当不至于无罪而害忠臣。”

    李侃冷汗直冒,忙躬身说道:“王爷所言甚是,定是那张球意图不轨,被家父斩杀!”

    李思钰点了点头,拍了拍石桌,说道:“坐下,咱们聊一会。”

    李侃不敢忤逆,坐下半个屁股。

    李思钰说道:“岐国郡王素来忠义,本王早已知晓,长安被焚烧一空,人丁也多逃入华州以东,本王弟子杨守国虽在长安收拢些百姓,帮助他们耕种,但其卒也只有千骑罢了,后来李存信降了我军,但李存信终究还是有些不妥的,本王就是前去长安看看,顺便与岐国郡王聊聊,毕竟远亲不如近邻,能够和睦相处自是件好事,四公子以为呢?”

    李侃连忙点头,说道:“王爷所言甚是,远……远亲不如近邻……”

    “嗯,本王就是这么觉得,可有些人却与本王言,郡王最近与吐蕃人亲近,这就有些不妥了,吐蕃人占了我大唐陇右之地,大唐每每施恩于吐蕃人,他们却在我大唐危难之时,杀我民,夺我地,如此狼子野心之人,与之相善,终究是不妥的,四公子以为呢?”

    李侃整个身子都要滑落在地上,李思钰嘴里话语虽一再强调无讨伐之心,却一再冒出杀意来,这让李侃惊恐。

    李思钰说道:“若是岐国郡王能够以大唐安危,以天下安危为重,哪怕封个王也算不得什么,可若真是与吐蕃人走的太近,本王就算心痛,也不得不领军前往。”

    “不!不会!父亲绝不会与吐蕃人相善的!”李侃失声惊呼。

    李思钰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李侃,说道:“本王是相信岐国郡王的。”

    说完,起身就要转身离去,却又说道:“四公子即使真的很喜欢这里的清静,可……父母在,子不远游,出来的时间不宜太久,四公子还是回家去看看吧。”

    李思钰叹气一声,起身告辞,在李思钰走后,门外守卒也已不见了踪影,李侃、李继密若想离开,随时都可以。

    “大帅,大公子信件。”

    刚出了这间小院,小五急匆匆找来,接过信件,他未性急拆开,拿着信件翻转看了几眼,发现是八百里加急信,眉头微皱。

    “这一片地方,哪里比较清静些?”

    小五想了下,突然说道:“登仙楼就在近处。”

    “嗯?”

    李思钰愣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登仙楼是个什么地方,他比谁都清楚,本不想留着登仙楼,但这个时代,无论有无登仙楼,寻欢之所都少不了,而且战乱死的男人更多,女人无数,这种事情更无法去过问,也就任由月理朵去瞎整,也总好过整日琢磨着如何给他惹麻烦。

    八百里加急虽急,但也不在乎一时半会,有千骑在侧,就算有危险,也能逃出来,更何况还有李存信领兵万余在长安,尽管李存信杀了这么多兄弟,名声早已臭大街了,但他反而觉得,这种人才更可信些。

    一干人走在大街小巷中,认识他李大帅的人不是很多,但是在芙蓉阁前,满城百姓几乎就无人不知他就是营州军大帅,可是无论是谁,见到他,要么转身就跑,要么躬身退到一旁,芙蓉阁前的笑话没看成,反而满城百姓被杨复恭骂了个狗血喷头,也无人敢在酒楼以此题为笑资,否则会被其余百姓,用杨复恭话语再臭骂一顿的。

    对杨复恭这个宦官阿父,他早已打心眼里认可了,以前再坏又如何,这个时代又有几个好人?

第740章 俺给你生娃

    带着一干护卫,行走在街道小巷,不时会遇到些城中百姓,但却无人敢上前,或退走,或恭立在一旁,李思钰心下想着长安那里会有什么紧急事情呢,低着头思索,脚步却未停,看起来有些比较随意模样。

    登仙楼距离关押李侃的小院果然不远,此时李思钰心下有事,未注意时间和路程,否则可能要踢上小五两脚。

    大白天,登仙楼人不是很多,又不是饭点,人就更不多了,两个小厮在门外,抱着一根木棍缩在墙根正呼呼睡大觉,至于抱着的木棍是什么意思,李思钰不清楚,也没准备打扰他们,径直走入楼内,直到他走入楼内,或许是人有些多,一个小厮被惊醒,迷迷糊糊大喊。

    “迎贵客!”

    声音之大让李思钰心下一个咯噔,回头正见到揉着眼的小厮向他看来,不由一笑,也不理会。

    “大……大帅……”

    小厮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正要去踢另一个小厮,小五却回头冷冷看了一眼,吓得嘴巴立即合上。

    或许是昨晚的确营业太晚,大掌柜月理朵也趴在柜台上歪头酣睡,小嘴也被挤压成了o形,呼出的热气早已打湿了桌面,或许是清晨有些清冷,披着的大氅也滑落的缘故,小身子也缩成一团。

    看着这个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对待的“小皇后”,摇了摇头,想要径直抬腿登楼,想了一下,来到柜台里面,拾起滑落在地上的大氅,给她披上,这才转身登楼,不知是披大氅,还是登楼的“咯咯”声音太响了些,竟然让月理朵睡眼惺惺看向正在登楼的李思钰一干人。

    李思钰基本上未来过这里,看到他高大背影,她一时还以为在梦中呢,等那背影登上二楼,转向阁角一间房间时,条件反射般想要起身去追,大氅滑动落下。

    月理朵陡然起身,看向滑落在地的大氅,一时愣住了。

    李思钰知道这间偏僻房间是月理朵闺房,不可能会有他人在里面,对与阿蛮一般的“小丫头”,他根本不怎么在意,推开房门,径直走入房内。

    进入房内,看到房内摆设,就不由想笑,与阿蛮的房间差不多,不但乱,而且什么玩意都有,好像什么都是好东西,可藏在房内后,又觉得不如何,堆在一角都快成山了,笑了笑,这或许就是小孩的心性吧,哪怕她早已嫁给了阿保机,哪怕要远比阿蛮有心机,可她……还是个孩子。

    李思钰摇头笑了笑,也不怎么在意,随意拉过一张歪倒的椅凳,还未给自己倒一杯水,还未拆信看呢,就听见“登登”一阵急切登楼声传入房内。

    当李思钰提起早已冰凉的水壶倒水时,房门猛然推开。

    李思钰抬头,看到嘴巴长得老大的月理朵,不由笑道:“暂借你房间一用,没意见吧?”

    月理朵深吸一口气,眉头皱了起来,犹豫着是否进入房内,最后还是咬牙大步进来,看着很气愤模样。

    “这是俺的闺房!你一大男人,怎么能随意进入他人闺房!”

    “不乐意?”

    李思钰摇了摇冰凉的茶水,说道:“茶水冰凉,去给本帅烧壶热水来。”

    “凭……”

    “嗯?”

    “哼!”

    月理朵一顿脚,转身去烧水,本想着大声拒绝,可当李思钰本着脸冷哼后,不得不出屋去烧水,她还真不敢忤逆眼前这个男人。

    看着她一脸气愤离开,他不由笑了,这个权利欲挺强的“断臂皇后”,如今还只是孩子,还没登顶后那种果敢霸道,面对李思钰的强势,她也只能臣服。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这丫头被他整来整去,都已经放了她,结果又跑了回来,阿保机就算娶了别的女人,那也比待在自己大仇人身边遭罪要好吧?

    怎么就跑回来了呢?

    想了一会也未想明白,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个异类的女娃事情。

    从怀中拿出信件,翻看了两下,这才拆开。

    合上信件,李思钰眉头皱了起来。信件上所言并非长安之事,而是邠州发生了些事情。

    王行约被李思钰推上了大总督位子后,王行瑜遣其下左将军孙缪孙大头领兵数千入长安,一把火烧了长安,随着营州军得了整个河东道,“押”着晋王事朝后,王行瑜害怕了,孙大头畏惧了,小德子有个明确条件,就是要孙大头的头颅!

    一开始王行瑜还犹豫不决,可当李克用前往潼关后,王行瑜终于动手了,但是孙大头手里兵马也有数千,在小德子纵横凤翔府后,孙大头愈发谨慎,察觉王行瑜要动手的时候,孙大头率先反叛,经过一夜厮杀,孙大头战败西逃,邠州重创,一夜间战死者过万,百姓纷纷逃入山中。

    李思钰手指轻点,孙大头突然发难,邠州损失惨重,这算不得什么,可当他看到马六马遛子竟然未领命救援邠州,他就知道王行瑜输了,哪怕孙大头战败而逃,王行瑜也输了。

    手指轻点,思索着王行瑜该如何处置,月理朵提着热水进了屋,正要狠狠把水壶砸在桌案上,李思钰却瞪了她一眼,又不得不为他倒起茶水。

    李思钰很随意把这封信件推到她面前,说道:“王行瑜被重创,你以为当如何?”

    月理朵看向正端起茶水的他,看着他轻轻吹动瓷盏中飘荡的茶叶,犹豫着是否去翻看面前的信件,最终还是伸手拿起信件,看罢,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马遛子做壁上观,显然是有意邠宁节度使一职,若王爷可给其承诺,马遛子必反,胜负暂不可知,但无论输赢,其地必是王爷之土!”

    李思钰点了点头,却不作评论,反而突然说道:“喜欢如今生活么?若不喜欢,本王可把你送回阿保机那里。”

    “你杀了俺吧!”

    “你很奇怪啊!阿保机再如何,也是一族之长,三妻四妾自不必多言,只不过他身边多了个女人,怎么就不能接受了?”

    月理朵只是低头不语。

    李思钰又说道:“登仙楼是什么地方,你很清楚,总不能一辈子都窝在这种地方吧?”

    看着她依然倔强不语,李思钰有些无奈道:“你这样可就废了啊!如今你年纪与阿蛮差不多,就算留在登仙楼,他人也只会以为是本王纵容,与阿蛮一般胡闹,可若是一直都如此,你在世人眼里可就真的废了!”

    “废了就废了!难道你这恶人会让我做别的?”

    月理朵突然抬头,又低头不语,眼中泪花莹莹,很是委屈。

    看着她这模样,李思钰顿觉自己是个很大的大坏蛋。

    “你可以放过他人,为何就不愿放过我的族人?一定要把我族全部杀死么?”

    李思钰郑重了起来,说他把她扔在这种地方,他无话可说,可要说起这事,他就有了反击的机会,不由说道:“谁说一定要把你们赶尽杀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草原放牧耕种的秃头蛮生活如何,与以前又有何区别?”

    “与阿保机厮杀,那是因为他们就未有臣服的念头,对这种人,若是本王放过了他,等他实力强大了,会放过我?”

    “死敌就是死敌,只有一方死去,想要本王放手……可以!彻底臣服,改汉名,习汉礼,识汉字,否则,双方只有一方彻底倒下。”

    月理朵低头沉默一会,突然抬头,说出一句让他头脑短路的话语。

    “俺会洗衣做饭,俺……俺嫁给你,俺……俺给你生娃,生了娃,娃是契丹部族长,就不用再厮杀了……”

    “梆!”

    李思钰突然伸手敲在两行泪水的月理朵头上,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月理朵也无一般孩子捂住脑袋,只是泪水莹莹抬头看着他。

    “瞎说的什么啊?”

    李思钰有些好笑,又有些明白了她为何前来潼关,兴许有阿保机的缘故,还有就是想要保住契丹部的缘故。

    “谁与你出的这主意?就不怕老子娶了你,阿保机砍了你兄长敌鲁?”

    “月理朵还有弟弟阿古之。”

    “你……你够狠!”

    李思钰一阵无语,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月理朵真真不是女娃,而是真正的女人,太狠了!

    “俺给你生娃,娃是契丹部大汉,你就不用再杀俺们了。”月理朵低头轻声说着。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气道:“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就算老子要了你,你也给老子生了娃,阿保机只会仇恨老子占了他的女人,去了夏州的契丹人,也只会想着法弄死老子,又岂会臣服?”

    月理朵突然向他怒吼。

    “只剩下一群妇人了!”

    月理朵与阿蛮的关系,曾经又被小樱丢在监察院一段时间,一些不是很重要的情报,她也能得到些。阿保机退走岚州、朔州后,情报就传了过来,契丹部一再损失,男丁已经很少了,最多不会超过五百人,但是却带着数千大肚婆退入夏州。

    按理说,如此少的人,李思钰根本不用在意,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仇恨凝聚下来的部族有多么可怕,哪怕仅剩数百男丁!

    大肚婆无所谓,契丹人逃离本部族地时,根本来不及带走妇孺,这些妇人皆为他们流窜时劫掠的妇人,只不过是生育的工具罢了,对于胡人妇人,很少会有多么忠诚,都是谁强就跟着谁,这种事情在草原上的生存法则,比如阿蛮的婆婆、母亲,以及阿蛮本人,还有眼前的月理朵,这些女人不怎么在乎这些事情,但男人不同!

    一群极为仇恨他的男人不同,双方只有一方彻底倒下!

第741章 抓人

    “行了,你这丫头就不要瞎想了,若想你族人,草原汉八部中,那些你的族人才更值得你去关心、照顾。”

    “至于那些……也只有一方彻底倒下!”

    李思钰眉头突然皱起,看着不住低声啜泣的她,疑惑道:“你虽远比阿蛮心智成熟,但这种事情应有人与你说起后,而且……应该地位不低……”

    “难道是……遥辇钦德?”

    “嗯……大汗说,若是你愿意娶俺,愿意放了契丹部,契丹部愿意臣服,愿意以俺生的娃娃为契丹部大汗。”月理朵抹了把泪水,低头轻声说着。

    看着她这模样,李思钰点了点头,这才对嘛,这女人暂时还未在权谋中浮沉数十年,应该还想不到这种借鸡生蛋的事情。

    契丹部连连遭受重创,遥辇钦德或许想留条退路,或是想以此获取休养生息的时间,可若无法彻底臣服,最终也只会留下祸患无穷。

    想到这里,李思钰说道:“老子就算与你生了娃,遥辇钦德也答应了让你我的娃为契丹部大汗,那么,阿保机当如何?”

    “你是阿保机的女人,这在契丹部无人不知,阿保机会甘心让夺了他的女人,会让极度羞辱他的女人的儿子为大汗?”

    “好!老子再退一步,阿保机被遥辇钦德说服了,被其余诸部头人说服了!答应了以我那娃娃为大汗,假装休养生息,剩余残部不断抓女人生娃,二十年,三十年后,强大了,你我也老了,到时,会不会一刀砍了你我的娃?”

    见月理朵低头

    “娶不娶你,生不生娃,与这些关系不大,若他们真的愿意真心臣服,本王自也不会绝情绝性,但是,这需要他们彻底臣服!”

    “再说……”

    李思钰看向眼前女娃,摇头说道:“老子又不喜欢你这样的小萝莉,更不可能与你生娃的。”

    “行了,别没事瞎琢磨,若真心为你族人着想,就该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做事,在老子抓住那些大肚婆时,也能网开一面!”

    看着她依然倔强模样,李思钰不由有些恼了,语气也不善起来,说道:“看在阿蛮面上,老子一直也未把你如何,要求可别太过,也别想着坏水,否则,老子会加倍还在秃头蛮身上!”

    “还有……你可信不可信?”

    李思钰突然问了一句,月理朵噘着嘴转身就走,这个时候才像个孩子。

    “生气就生气,老子还不愿搭理了呢!”

    李思钰起身,也准备回府,今日出来就是看看李侃的,顺便过来转转,见她如此,他也没了调侃的兴致。

    刚出房门,见到门口两个女人,愣了一下,一个自然是月理朵,另外一个是有一面之缘的绿衣女子,好像叫……虞有贤。

    见到虞有贤,他未觉得什么,关键是这女子手里竟然拿着阿蛮的腰牌!

    见到阿蛮腰牌,眉毛不由挑动了一下,沉声说道:“阿蛮去了太原府游历,为何腰牌会在你手里?”

    鱼玄机正要还回腰牌,见到高大男子从月理朵房中走出来,吓一跳,见到是李思钰,忙躬身说道:“有贤见过王爷。”

    李思钰不点头,也不开口,眼神却冷厉起来。他比谁都知道阿蛮腰牌有多重要,不单单进出城门这么简单。

    “腰牌……”

    月理朵正要解释,看到李思钰眼神后,立即闭嘴不言。

    “小五!”

    李思钰转身,再次进入房中,小五忙跟进屋内,月理朵、鱼玄机想要进去,站在门口的亲卫大手一伸。

    小五跟着进屋。

    “大帅。”

    李思钰阴沉着脸,小五顿觉有事发生了。

    “立即让人去查与那女子所有相关之事,事无巨细!”

    “立即通知狗子,让他评估阿蛮腰牌相关影响,立即更换阿蛮腰牌,禁止所有与阿蛮腰牌相关之事!”

    小五跟在李思钰身边时间不短,知道些事情,当听到李思钰这话语后,立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大帅放心,小五这就去令人去做!”

    见到小五转身就要去传令,李思钰突然伸手,说道:“等一下,通知老帅,让飞鱼卫去洛阳、太原、长安等地,细细查探军队可有异常,可有因阿蛮腰牌出现在各地,通知各地军将,一旦发现与阿蛮腰牌相关之人,立即抓捕!”

    “死的也行!”

    小五心下更是大惊,危机感再次提升。阴狠道:“大帅放心,只要有人敢用阿蛮小姐腰牌意图不轨,小五定将他碎尸万段!”

    李思钰点了点头,摆了摆手。

    小五躬身退去,刚出了房门,看到有些疑惑的月理朵和鱼玄机,大手一挥。

    “抓起来!”

    亲卫想也未想,上前按住月理朵和鱼玄机,月理朵大惊,正要呼喊,小五阴狠着脸,凑到挣扎的月理朵耳边。

    “月理朵,你在监察院待过一段时间,阿蛮小姐心大,有些事情不是很在意,可你应该明白阿蛮小姐腰牌的重要性!不管何种原因,腰牌竟然出现在一个连大帅都不知之人手里,还与你在一起,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哼!你最好莫要反抗,把所知之事都说出来,否则……你知道飞鱼卫是如何办案的!”

    月理朵大惊,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紧紧咬住嘴唇,泪珠不断落下,身子也松软了下来,彻底放弃了挣扎。

    鱼玄机虽也挣扎,却不怎么慌乱。

    小五大手一挥,亲卫立即绑住她们双手,押了下去,就在这时,几人有说有笑走了进来,看到亲卫绑着月理朵和鱼玄机,大惊。

    “住手!住……”

    李昭刚要大喊住手,猛然见到小五阴沉着脸出现。

    “洛阳令大人,好巧啊!你不会也认识她们吧?”

    李思钰听到李昭的声音,走出房门,面无表情,低头看向楼下李昭、丹王李允、李曜、崔聃、崔召棣几人。

    “姑……姑父……”

    李昭抬头看到二楼李思钰,大惊失色。

    李思钰眉头挑了挑,看向小五。

    “小五!”

    小五忙看向李思钰,又看向押着月理朵、鱼玄机,大手一挥。

    “押走!”

    见到李思钰出现,李昭、李允等人哪敢开口阻止,让开道路,任由亲卫押着两女离开。

    李思钰缓步下楼,来到李昭面前,轻声说道:“昭儿可识得那女子?”

    李昭身子一颤,他知道,李思钰问的自然不是月理朵,而是鱼玄机。颤声道:“小侄……小侄与咸宜居士不……不熟。”

    “北地王,鱼娘可是犯了法?”丹王李允急忙插嘴。

    “虞娘?丹王好像很了解此女嘛?”李思钰淡淡看向李允。

    李允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不,此女与李某不熟,可……满朝文武不识此女甚少,就算不识,也多听说过此女。”

    “嗯?”

    李思钰一愣,脸色也愈发阴沉。

    李昭不明所以,与李曜、崔聃他们对视一眼,示意李曜开口,李曜却故作不知,崔聃见李昭如此,硬着头皮上前拜道:“侄儿稍微……稍微知道些此女之事。”

    李思钰眉头微挑看向崔聃,说道:“你姑姑前段时间来信说过你,说吧,那女子是何方神圣,竟能让满朝文武侧目!”

    崔聃犹豫着看向李允,见他如此,李思钰看向李允的眼神更冷。

    李允吓坏了,赶紧说道:“此女虽与我李家有些关系,不过早已绝了此情,而且此女要更加恼怒我李家才是。”

    “哦?有意思了,本王今日还真想听听这个虞娘是何方神圣了,竟然觊觎我营州军!”

    “什……什么?”

    李允、李昭等人大惊失色。

    李思钰看到外面有些百姓朝里面探头探脑,阴沉着脸,转身上楼。

    李允胆子较小,腿肚子打颤,很想转身就走,可看着李思钰样子,也没打算让他离开,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李曜看向李昭,眼中露出询问之意,崔聃银牙紧咬,大步登上楼梯。

    崔召棣想了想,也跟着登上楼梯,李昭叹气一声,前些日才被李思钰骂过,今日本来是前来游玩的,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事情,无奈也只能登楼,李昭李曜都上了楼,李允很想借口逃走,可他不敢,只能不情不愿跟在李曜身后。

    这次不是在月理朵房内,而是在一间颇大的房间。

    如此大的动静,惊动了不少夜宿在登仙楼之人,姑娘们想要营救月理朵和鱼玄机,可是无人敢上前,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高大之人是谁,也无人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人都跟着进屋来,李思钰冷着脸说道:“说吧,此女究竟有何神通,竟然人人皆知!”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开口,李思钰眼神也愈发冰冷,见他即将暴怒,崔聃忙上前,说道:“此女鱼玄机……生于平康里,自幼就被温庭筠相知,是长安极有名气的才女,后来嫁给了驸马李亿为妾,但……后被李亿舍去,于咸宜观中清修,后因婢女与琴师陈韪通奸,因打杀了婢女而入狱,其后被他人救出,自此不知所踪,听闻是在陕虢修学。”

    “鱼玄机……”

    李思钰喃喃低语,他曾听闻过此女,他人最喜流传花色之闻,以往他也觉得此女难以定论,究竟是报复还是其他,终究是不好说,可如今……

第742章 牢狱中的鱼玄机

    李璇不时为李思钰添满茶水,眼角却一直盯着他的脸。

    李思钰丢下小五送来的情报,见他皱眉,李璇轻声说道:“阿蛮打伤了人家相公,招入登仙楼也算正常,兴许……兴许是阿蛮的霸道,引起了那赵三的不满,不愿入城居住也是……也是有可能的……”

    李思钰一眼甩过去,李璇立即结巴不敢言了。

    “大丫,你怎么看?”

    大丫皱眉道:“少爷担忧是对的,尽管阿蛮小姐的腰牌都是月理朵晚上给她,白天收回,可这毕竟是没了一段时间,每块腰牌都是不一样的,但外人想要照样仿造,亦是不难,阿蛮小姐腰牌权限很大,可直接调动兵马,可调集钱粮,觉不容随意流落在外!”

    大丫看向李璇,轻声说道:“看起来都很正常,就很可能不正常,阿蛮小姐喜欢出去玩,遇到不法,或是欺辱他人之事,很容易上前去过问,稍微了解这点的,也很容易制造鱼玄机之事,至于赵三……,公主,换做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之人,见到阿蛮这等权贵之人,会不会就此入城居住?”

    “性子高傲?”

    大丫脸上也露出讥讽来,这个时代,高傲的人要么在军中,要么早已死去,满朝文武也未有几个高傲之人,更何况阿蛮还只是个孩子,身份地位在那,道了歉,主动要给他们在城内找住所,却不愿入城,这不是找死么,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但这个时代也早该死的连渣都不剩了吧!

    李思钰点了点头,但他现在也不敢十分确定了,他需要从各地传回来的消息才能确认一些事情来。

    “大帅!”

    疤脸大步走入厅堂,拱手说道:“大帅,赵三确是不在城外,末将检查了他们的窝棚,未发现有何不妥。”

    李思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冷意。

    “洛阳访友?”

    “好好……”

    “准备一下,本王倒要看看她们能撑到几时!”

    “诺!”

    疤脸大步出屋去准备,李思钰站起身来,看向大丫,说道:“以大帅府名义,向各州府发急件,之前腰牌一律作废,向营州送急信,告诉秀秀,莫要他人钻了空子!”

    大丫点了点头。

    “少爷放心,大丫这就去处理。”

    李思钰刚走几步,看向李璇说道:“如今我军、朝廷看似强大了不少,可这是吹气球吹出来的,一戳即破,当下最紧要的是谨慎,任何异状都不能视而不见,尽管鱼玄机只是个女人!”

    说完,李思钰也不再多言,大步走出厅堂。李璇呆住了,这是李思钰第一次表达不满,即使在长安,她自作主张许了鄂尔斯一节度使,他也未生气、不满。

    大丫摇了摇头,说道:“少爷也不是故意针对公主,公主也别太过在意。”

    李思钰未去理会她们如何作想,这种事情牵扯到了阿蛮,牵扯到了军队调动权限,这就不再是小事,若是个误会还罢了,可若是意图不轨,就不能坐视不理!

    月理朵第二次被关进牢房,鱼玄机亦是如此,两人相对无言,狗子在得到阿蛮竟然把腰牌送与他人时大惊,未等李思钰下令,第一时间内派遣了飞鱼卫,先是整查是哪个竟然敢不汇报他人用阿蛮腰牌进出城门的,随即亲自来到牢房,准备大刑伺候,还未给她们上大刑,月理朵最先开口,把知道的事情说了个遍,说了也不行,这种事情,竟然未去汇报大帅府,一顿皮鞭下去,整个人也成了血人,反倒是鱼玄机并未遭受大刑,但是却比上了大刑还痛苦的样子,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眼泪鼻涕齐出,死命咬住牢房栅栏,这可把他人吓住了,就是成了血人的月理朵也躲得远远的,一脸惊恐看着发疯的鱼玄机,当李思钰进来时,正见到鱼玄机开始用头撞击栅栏。

    “给……给我……给我……求……求求你们……给我……”

    “砰砰……”

    所有人都站的远远的,李思钰皱眉来到鱼玄机面前,而她已经满脸血污,还在撞击栅栏。

    “砰砰……求求……求求你们……给……给我……我……我说……”

    “打开房门!”

    李思钰伸手,一把按住鱼玄机脖子,冷哼一声。

    “开门!”

    狱卒不敢上前,狗子一脚踹翻狱卒,大步上前,一阵响动,牢房打开。

    “按住她!”

    狗子二话不说,上前死死把鱼玄机按在地上,李思钰大步走进牢房,一把捏住鱼玄机下巴,仔细察看她的情形,越看越是皱眉。

    “不可能啊!”

    “怎么这么像是毒瘾?”

    李思钰低声嘟囔几句,看向狗子,说道:“之前可有搜她身子?”

    狗子一愣,忙回头大声说道:“十八,把东西拿来!”

    一名飞鱼卫忙大步跑了出去,不一会,一个包裹送到了李思钰面前。

    “来人,把她绑起来,绑好了!”

    狱卒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不敢上前,四名飞鱼卫,根本没有丝毫怜香惜玉,按住双肩,一脚踩在发疯的鱼玄机后背,死死把鱼玄机捆好,三名飞鱼卫在后,两人踩住她的小腿,一人屈膝用力顶住她的后背,顶住后背之人双手按住她的下巴,让她只能跪在地上,头颅始终高抬面对着李思钰,又能防止她咬舌自尽。

    “给……给……我……”

    呜呜咽咽声音不断传出,只能勉强听出她在说什么。

    李思钰也不问话,正要打开包裹,杨复恭、裴贽、刘景瑄、李晔、李滋、李克用……一大帮子人全来到牢房,刚一进来,就见到被死死按着跪在地上的鱼玄机,看到她一头血污,头发散乱,如疯似魔,呜呜咽咽呼喊。

    “对一妇人如此……是不是过了?”李晔皱眉,有些不悦。

    看到鱼玄机如此,李滋瞳孔猛然一缩,不由点头说道:“的确有些不妥。”

    刘景瑄皱眉道:“妥不妥,还要看此女有无大罪!”

    杨复恭皱眉,也不理会他人,大步走入牢笼,来到李思钰身边,看了一眼鱼玄机惨状,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李思钰低声说道:“出了大事!”

    杨复恭瞳孔猛然一缩

    “有多大?”

    “暂时不清楚,不过……可能很大!”

    杨复恭深吸一口气。

    “嗯。尽管去做,出了事,阿父一肩担之!”

    裴贽和其余等人也进入了牢房,之前话语并未听到,但是最后一句话却听的清清楚楚,裴贽心中一惊,还未等裴贽开口,李克用皱眉道:“此女不像是受了刑,怎么会有如此伤势?”

    李思钰也不解释,蹲在地上,开始检查鱼玄机物件起来。

    簪子、玉佩、折扇……最后,他的目光全都凝聚在几粒黑色药丸上,整个人的寒毛瞬间炸起。

    李思钰捏起一粒,鱼玄机看到药丸挣扎更加剧烈,身后三人手上青筋高高鼓起。

    一粒黑色药丸就像是世间最珍贵之物,随着手臂移动,迫切、渴望的目光亦随之移动。

    “给……给我……给我……”

    死命挣扎,却渴望不可及。

    见她如此,李思钰沉默了片刻,伸手捏住挣扎不得的鱼玄机,就要把药丸送入她口中,李滋大叫。

    “慢着!”

    声音尖锐、高昂,李晔不由转动了脑袋,脸上亦是露出不满来。

    高喝声让李思钰的手臂一顿,继尔毫不犹豫塞入她的口中。

    “……”

    一刻钟,颤抖如筛糠的身体逐渐平静了下来,双眼也清明起来,但眼里的惊恐、畏惧,就算是躲在一角的月理朵也能看出。

    “本王很想知道,这种药丸是从哪里得来的?”

    “……”

    “怎么不说?”

    “哼!你应该清楚,你不可能撑到明日此时的,这种痛楚你比谁都清楚!”

    “……”

    “你觉得你能逃的出去?”

    李思钰轻轻拍了拍鱼玄机脸颊,轻声说道:“此时你还不说,说明城内有高手同伴,或是有足够实力的家族,或是大臣相助,所以你才觉得本王不敢把你怎么样,毕竟,本王还需要你吐真言,对不对?”

    李思钰又拿出一粒黑色药丸,轻声说道:“本王不知你们从哪里弄来的,但我却知道该如何做出此等之物?”

    “这东西好啊!”

    李思钰回头去看李克用,轻笑道:“叔父可能不知吧?此物在西方可是顶好的东西,可以治好多病痛,但是,此物若是用的多了,一旦成了她这般,别说让叔父白送河东道之地,就是让叔父杀子休妻亦非难事!”

    “诸位信不信,明日她犯了瘾,你只需要告诉她,只要她在大街上,与猪狗……那啥,只要她去做,就给她这黑色药丸,她也会去……”

    “呵呵……”

    李思钰很随意,像是说一个很难以置信的笑话,可整个牢房像是坠入了冰窟,寒冷、森然……

    “不……不要说……说了……求……求求你……”

    看着鱼玄机痛哭流涕,却被三名飞鱼卫死死按着,无法抱头痛哭,众人无论信不信,看到这种场景,身体也随之颤抖起来。

    李思钰蹲下身子,细细为她擦去脸上鼻涕泪水,擦去血污,像是最挚爱情侣。

    “这药丸应来自遥远的西方,治疗一些病痛效果不错,但是不可提纯,提纯后食用很容易成了你这样子。”

    “成了这个鬼样子,你自己也不喜欢吧?就是不说,本王也知道你肯定也是想尽了法子,呵呵……”

    说着,李思钰捏起一粒塞入口中。

    “我儿……”

    “行乾……”

    “北地王……”

    “大帅……”

第743章 那人你杀不得

    听着李思钰如地狱中冒出的刺骨语言,无人不对此物恐惧,见他毫无畏惧塞入嘴里,皆惊惧大叫。

    丝毫不理会他人惊呼,李思钰依然盯着鱼玄机双眼,双手如情人轻抚,为她理了理杂乱发丝,轻声说道:“此物在遥远的西方,被称为忘忧果,食之忘记一切烦忧、痛苦,如身临仙境……”

    “十五岁成为弃妇,最风华正茂年纪,却成为男人床上玩物,尽管你高傲,非入你之眼,不能爬你的床,可是你依然是个玩物!”

    “你知道的,你知道他们饮酒作乐时,会提及你的美妙来,你知道的……”

    “想要报复李亿么?”

    “仇恨裴家么?”

    “呵呵……”

    李思钰不由笑了,随即又摇头叹气一声。

    “什么样的性格就有什么样的人生。你生在平康里,见惯了风流才子潇洒风流,应该也想着如此吧?羡慕与之常伴相守,可人家不可能纳你为妻的,因为人家是名门世族!不可能纳你为正妻,他们可不是本王,本王就独身一人,无人管,无人问,爱娶谁娶谁,谁也管不着,可是李亿不同!李氏门阀,又是状元郎!怎么可能会娶你为正妻啊!哪怕没裴氏,你也不可能成为正妻的,你也只能为妾罢了。”

    “既然已经为了妾,就该知道,你终究是妾室,裴家又不是没有家教的人家,本王可不信裴家会竭力打压你这个孤女,他们裴家还要不要脸了?一个美丽妖娆,又是才女为妾,这怎么看也是挺光荣的事情,可惜啊!你这性子……”

    “错了就错了好了,裴家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李亿对你也有亏欠,此时若争气,重新嫁给个好人家也就是了,可惜……作啊!”

    “作到最后,李亿连那一点点亏欠怜悯也没了,报复?”

    李思钰摇了摇头。

    “报复不到任何人,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极为厌恶你之人,一种是爬上你的床之人,有向他人炫耀资本之人,除了这些,还能剩下什么?”

    李思钰叹气一声。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或许……那时你并不明白这些,当你知道这些,你就成了这般鬼模样,尊严成了那个家伙肆意践踏的玩物,不好受吧?也有想过去死吧?可就是怕……怕未知的恐惧……”

    李思钰轻轻摆了摆手,三名飞鱼卫退后几步,松开了鱼玄机,没了支撑,整个身子就要歪倒,却被一个强壮手臂揽住,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本王从不骗人,本王可以还你自由,不再受他人摆布,这种东西,想祛除并非难事,毕竟这不是太过烈性毒品,想不想试试?”

    鱼玄机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眼泪直落,甚是可怜。

    “告诉本王,阿芙蓉从哪来的?”

    “是……”

    “阿芙蓉?”

    李滋惊叫一声,打断鱼玄机话语,李思钰眉头皱起,头也未转,冷声说道:“你信不信,你再多嘴一句,老子剁了你李滋一门头颅!”

    李滋脸色大变,李晔大惊,忙看向李滋,张嘴又闭嘴不言,杨复恭脸色极为阴沉,他比谁都知道那个蹲在地上,一手抱着鱼玄机的儿子的精明。李思钰从未以此言威胁过任何朝庭之人,今日竟然浑身直冒杀意,杨复恭就知道,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众人看过来,李滋后退一步,连连摆手,却不敢再开口。

    李思钰看也不看他,依然盯着鱼玄机双眼,说道:“阿蛮腰牌,可进出各城,可调动兵马,阿蛮本性纯良,很容易受他人算计,演一幕悲情戏码,不难获的阿蛮同情,本王本也只是为防意外,故而只是抓了你,若你与月理朵真的是无辜的,本王自会还你们自由!”

    “可是,身受阿芙蓉如此之重毒瘾,当不是一日之事,而这种东西可非便宜,若非豪富之家,又如何可得此物?”

    “若说你背后无人,想来你自己都不信吧?如此费劲心机获的阿蛮令牌,想来仿造之物也早已流落在外了吧?”

    李思钰言语让所有人心颤,那腰牌能调兵,调兵又是为了何事?

    “呵呵……赵三前往了洛阳。前往洛阳又所为何事,李滋,你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答复吗?”李思钰声音冰冷。

    李滋身体颤抖,指着李思钰背影尖叫。

    “你……你血口喷人!”

    刘景瑄大怒,一把抓住李滋衣领怒吼:“说!你这老儿费劲心机弄到可调兵的腰牌,想要作甚?”

    “说!”

    “登基大典在即,是不是要杀死我等?”

    “说!”

    杨复恭、李克用、裴贽,就是皇帝李晔也阴沉着脸,怒视着李滋。

    “说!”

    刘景瑄双手提着李滋衣领怒吼不断,李思钰却连回头都无,心下却深感危机重重。

    赵三前往洛阳,究竟所为何事?这里面最关键的是高思继!

    “狗子,传令蒙哥翰,领军五千骑,一人双骑,连夜赶往洛阳!”

    “敢阻拦者,斩之!”

    “告诉朱温,他若敢动刀兵,敢踏出汴州一步,老子河东道不要了,长安不要了,汉中不要了,潼关也不要了!”

    “老子会亲领二十万,掘了他朱温坟地!”

    “若……若高思继死了,你李滋无论与这事有无关系,屠你满门!希望……你最好希望高将军无事!”

    李滋一脸灰败,李思钰也不再多言,松开鱼玄机,他现在没太多时间。转身看向杨复恭,说道:“阿父,城内估计不怎么安全,还请阿父前往城外军营,有大军看顾,孩儿也能心安。”

    “事情到了这一步了么?”杨复恭一脸郑重。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事情定然小不了,小心为上。”

    随即看向皇帝李晔,说道:“本王不知道他们此时有无准备妥当,你们有无参与其中,但是!”

    “他们已经使用了控制他人的阿芙蓉,所图甚大,或是为了杀死本帅,或是毁灭整个朝廷,让整个天下大乱!”

    “你们如何选择,本王不知!如果你们觉得现今可以自保,可以立于世,已经不需要我营州军为你们南征北战,本王现在就可返回营州,想要我等离开,只需要你们开口,我等现在就可离开,但你们要想用阴谋,干掉我父子,别怪我营州刀子染满鲜血!”

    “哼!”

    李思钰看着他们,声音冰冷暴戾,看向躺在地上的鱼玄机。

    “鱼姑娘,本王该说的也说了,本王耐性很差,你不说,本王也知道,城中必然有不少与你相干之人,赵三既然跑去了洛阳,抓不抓的住他,本王不知道,但本王知道,你们只不过是那些随时可被丢弃的弃子!”

    “你所知的也不过是些无用的小喽啰,你背后之人既然算计本王,就要承受本王怒火!”

    “哼!”

    李思钰转身看向狗子,说道:“参谋部立即自查,所有非营州人一概排除在外,从各军中将勇,选派参谋、将官,立即前往洛阳,接手东面诸军,敢反抗不尊将领者,斩!”

    “原东面诸军将领,十五日内,必须在洛阳,接收参谋部调查!”

    “凡牵扯此事者,斩!家眷一律为奴,三代不得为民!”

    “参与此事家族者,灭族!”

    “诺!”

    狗子大声领命,转身走出囚牢,李思钰军令下达,先是整顿参谋部,随即加强对洛阳军卒控制,彻底夺了各家族在洛阳的领军权。

    李思钰未曾过多控制河中、河右、东都的兵权,虽主要领军大将为韩都、高思继,但底层将勇各家族是可以选派他人担任的,但发生了此类事情后,危机感让他心下有些恐慌了,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放任疏忽,很可能还未达到自己目的,就被暗中盯着自己之人彻底毁了,当这种危机感包围自己周身后,立即决定彻底控制住所有军卒。

    李思钰不理会一脸震惊的李晔他们,向杨复恭点了点头,就要抬步离开,他需要梳理潼关所有人事,加强管理,可正当他要离开时,鱼玄机一句话,让他彻底暴怒了。

    鱼玄机用力挺了挺身子,可是她被捆绑的太过结实,毒瘾耗尽了她的气力,只能躺在地上,一脸苦笑。

    “北地王,赵三你杀不得!赵……赵三原名……赵……赵光定……阿……阿蛮郡主的……生父……”

    “什么?”

    李思钰猛然回头,大步来到鱼玄机面前,一把将她提到半空,两眼冒出的仇恨让她浑身颤抖。

    “赵光定?你说是赵……光……定!”

    “是……是……他……”

    “砰!”

    李思钰一把把鱼玄机重重砸在地上,鲜血瞬间糊住她的双眼,剧烈疼痛让她蜷缩成一团。

    “说!”

    李思钰一脚踏在鱼玄机胸口,俯视着她怒吼。

    “咳咳……咳咳……”

    鲜血堵住了喉咙,剧烈咳嗽,大口大口鲜血从鱼玄机口中喷出。

    “咳咳……”

    双眼被鲜血糊住,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暗红高大身影俯视着自己,胸口的沉重,让她难以呼吸,难道……难道就要死了么?

    死亡的逼近,让她一阵轻松,身体完全放弃了抵抗,脸上露出甜蜜笑容,好像与李亿洞房花烛夜那日,那是她今生仅有的一日甜蜜。

第744章 本王不愿

    囚牢如万年冰窟,无人敢开口,更无人敢上前阻止,杨复恭不敢,李克用不敢……

    无人敢开口,触怒将要失去理智的李思钰。整个囚牢中只有粗重喘息声,只有一女子诡异甜蜜。

    “这辈子……失败的人生……如北地王所言,鱼娘自作自受……报复么?”

    “呵呵……”

    “北地王……你南征北战,几无敌手,可是你太多情了……若是北地王能早生十年,该多好啊!”

    “可惜啊……”

    鱼玄机奋力看向眼前之人,轻声说道:“右使大人早已算计过了,苦肉计不成,再行悲情计,以赵三为阿蛮郡主生父身份,想要获的阿蛮郡主信任,不难!”

    “我们也未想到阿蛮郡主如此良善。”

    鱼玄机不由苦笑起来。

    “本该早就还回腰牌的,可惜……鱼娘也没想到北地王会如此谨慎,根本不给鱼娘一丝解释机会。”

    “鱼娘是可怜人,确是自己作的可怜人,怪不得他人,赵光定确是实实在在可怜人,自幼便入了韦家为奴,一向忠心耿耿,却在十余年前,从营州回来后,由一主事一朝成了小厮……”

    “鱼娘打死了一婢女,触犯了国法,虽逃得了牢笼,却从此一文不名,不得不躲于山中,天下动荡,山中亦难平静,在危难之时,遇到了卧云道士赵三赵光定!”

    “呵呵……北地王,你说巧不巧?两个毫不相干之人,竟然就这么相遇了!”

    “北地王之悍勇,鱼娘不知,但鱼娘却以为,赵光定应不弱于北地王吧?”

    “美女恋英雄,如此悍勇之人,鱼娘喜之,可是,鱼娘没想到,北地王的出现,一切……一切成了虚幻……”

    李思钰只是冷冷低头看着她,不言一语,鱼玄机好像彻底死了心,也不在乎李思钰凌冽杀意,只是叹气。

    “北地王的出现,天下皆知阿蛮郡主,接着就是鱼娘成了这般,赵光定也成了这般……”

    “呵呵……不愿意又如何?北地王既已知阿芙蓉,就该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人力可抵挡的!”

    鱼玄机转动了下头颅,看向李思钰,脸上露出灿烂笑意。

    “北地王,右使曾言,就算让你破了此局又如何,你又如何对待赵光定,如何对待阿蛮郡主?”

    李思钰眼睛微眯,胸口剧烈起伏,冷声道:“本王想知道那右使又是何人?”

    鱼玄机看着血红的身影,回忆见到右使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右使一直都是蒙着面,从无一次在我等面前露过真容。正如王爷所言,朝中,甚至王爷军中也有右使之人,但一直都是蒙面示人,鱼娘不知是何人。”

    “你知道何人?”

    鱼玄机想了一下,悲哀发现,除了赵三师徒,好像再无所知之人,想到春月楼陈三,不由叹息道:“鱼娘只知赵光定有个弟子在城中,但是这弟子虽在城中,却一向低调,也不是很赞同我们作为,这个弟子悍勇无双,右使曾言,此子武勇当在天下前三,北地王若能……”

    李思钰沉默片刻,说道:“放不放过,本王自有定论,还轮不到你来威胁本王!”

    鱼玄机叹气一声,身上有这种瘾毒,她知道,她撑不过下次的,轻声说道:“前些日鱼娘找过陈三,但陈三并不愿意掺和王爷与我夫妇之事,鱼娘所言是实言,绝无诓骗王爷之语,还望王爷能给那些可怜孩子们一些活路,他们都是一群无父无母孤儿……”

    李思钰眉头挑了一下,犹豫了一会,点头说道:“本王会考虑的,只要那陈三未掺和此事,未在潼关为非作歹,能够说出所知之事,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鱼玄机动了动身子,却无奈放弃,轻声说道:“鱼玄机谢过王爷仁慈,鱼娘知道罪孽深重,不敢求活……”

    “哼!”

    李思钰冷哼一声,打断鱼玄机话语,冷声说道:“姑娘是不是忘了,姑娘嘴里右使之事?”

    “右使,右使,本王想知道,是哪个教派操纵这一切?”

    鱼玄机想了许久,也不明白,只知道有左右使,有圣女,有大长老,却不知道其他得了,说道:“好像有不少道观也参与了进去,具体的,小女子也不得而知。”

    李思钰眉头紧皱,这女人明显只是个外围之人,一个可以随意舍去之人。杨复恭皱眉上前,说道:“会不会与拜火教有关?”

    李思钰想了想,说道:“娜娅、努尔丁皆为胡人,想要操纵这种事情,应该很难,不过……摩尼教信奉光明,如今这个世道,在他们看来,正是黑暗时代,应斗争的时代,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参与进来。”

    刘景瑄一脸阴狠,说道:“甭管这些,先把他们抓起来再说,咱家就不信严刑拷打下,他们还不能吐出实情来!”

    裴贽皱眉说道:“这些人竟然费尽心机弄到可调兵的信物,也应知这事瞒不了太久,很可能他们已经得手了。”

    李克用一脸凶狠,说道:“什么这那的,李小子,给老子一万兵,老子把人全砍了,啥事都没有!”

    李晔想张嘴说几句,却不敢在此时多言,不知道那些人想要做什么,但他知道,那赵三前往洛阳,必然与登基之事有关,一个失言,很容易让这里所有人以为是他在暗害朝廷文武众臣,若是如此,他将被幽禁至死,一想到这里,不由恨恨看向夔王李滋。李滋见他这眼神看过来,心下恐慌,惊呼。

    “本王绝无参与此事!”

    李思钰看向这些辅政大臣,轻声说道:“今日之事,无论有无夔王参与,本王亦以为,夔王已经不适合为辅政王了,为了朝廷安稳,还是另选贤良大臣入辅政之列好了。”

    李晔大惊,再也顾不得李滋有无参与腰牌之事。

    “不行!朕不同意!朕……”

    “哼!”

    刘景瑄冷哼一声。

    “不同意?不管是哪个在暗中做老鼠,但既然欲在东都行事,无论有无夔王干系,为了朝廷安稳,夔王也不能再为辅政王!”

    裴贽点了点头,赞同道:“刘辅政所言甚是,洛阳、朝廷不能再有丝毫闪失和动荡,一切当以稳妥为上。”

    李克用皱眉道:“此事是否再与其余朝臣们商议一下?”

    李思钰看了一眼李克用,轻声说道:“叔父所言甚是,没想到世子兄弟尚未入了陈蔡之地,就发生了此事,这个……”

    “换!坚决换!”

    李克用一脸恼怒道:“太子即将登基为帝,各朝臣使者皆前往洛阳礼拜,若此时出现意外,得利者唯夔王!”

    “老子有理由怀疑,一切皆与夔王有关!”

    李思钰一提及陈、蔡之地,李克用大惊,立即力挺更换李滋。李滋气的浑身颤抖,昨日还私下里说好了要共进退呢,还未过了一日,竟然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

    “混蛋!一只眼!洛阳掌兵之人是高思继!不是老子!”

    刘景瑄皱眉不悦道:“夔王的意思是高思继高将军设了这么一个局,就为了弄一个假牌牌,就为了有借口调动兵马,就为了让北地王更换其名下所有将领、参军?”

    “有病吧?有那功夫,还不如直接领兵弄死我等呢!”

    众人纷纷点头,高思继已经是东面都督、将军,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旗下将军也多是他之人,为了弄个假玩意,把手下将领换一遍,为了让李思钰去怀疑他?

    除非高思继疯了,在李思钰放任他为一地将军时,不发疯,没人会这么干的。

    见其他人皆是默默点头,刘景瑄得意道:“弄死了高将军,弄死了满朝文武大臣,剩余的,也就只能以你李滋为尊,北地王没把你打入大牢,严刑拷打已经是网开一面了,还敢猖狂!”

    “你混……”

    “闭嘴!”

    李昭冷哼一声,李滋无奈闭嘴不敢再言。

    李昭皱眉说道:“夔王不宜再任辅政王,朕推举覃……推举丹王为辅政大臣!”

    “丹王?”

    李克用看向李思钰,问道:“行乾,陛下之言如何?”

    李思钰沉默片刻,说道:“辅政大臣当为名望才智皆佳之人,还是让朝中众臣来选好了。”

    裴贽点头道:“行乾所言甚是,我等辅臣就不要掺和此事了,还是让朝臣们自行择出良臣好了。”

    杨复恭说道:“这些事情让朝臣们去做,我等当前之事,当以眼前之事为重!”

    众人齐齐看向鱼玄机,不管李晔愿意不愿意,也只能默默点头赞同。

    李思钰正要离去,脚步顿了一下,看向一身染血的月理朵,见她抱着双膝蹲在角落,犹豫着来到面前,低头静静站了片刻。

    “别人或者大意了,你在监察院待过一段时间,也知道阿蛮腰牌的重要性,你与阿蛮自**好,阿蛮的性子也很难有朋友之类的,尽管你是阿保机的女人,尽管在他人看来,把你放在身边是再愚蠢不过的事情了,本王在营州时就可杀了你,但一直未曾对你动了杀心,知道为何么?”

    看着月理朵未有丝毫反应,叹气一声,说道:“一者,你还未成年,还只是个孩子,尽管你已经成了亲,但在本王看来,你依然还只是个孩童,本王不愿双手粘上孩童的鲜血。”

    “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是阿蛮在秃头部仅存的朋友!”

    “本王不愿阿蛮人生有了遗憾。”

第745章 故意的

    “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吗?还记得朋友为何意吗?”

    李思钰蹲下身来,拨开遮在她眼前的发丝,轻声说道:“阿蛮萨满家族,在秃头蛮一族中地位尊崇,丝毫不比你的家族差了半分,你与一个自幼就是怪物的阿蛮交好,怜悯阿蛮也好,利用她的家族也罢,总之你们成了朋友。”

    “后来,你成了俘虏,成了我的奴隶,阿蛮依然如故,不曾有半点亏欠于你,可是你呢?别告诉我,你没有想杀死我的念头。”

    “阿蛮本性纯良,大大咧咧,你若想要腰牌玩两日,阿蛮自不会不予,可我还是未阻止你与她相交,你很清楚,那腰牌意味着什么,自己下不了手,借助他人下手么?”

    “生娃之言,故意如此的吧?”

    “不……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的……”

    月理朵狠狠擦了一把泪水,低声说道:“月理朵劝过阿蛮,阿蛮没听,月理朵想让阿蛮吃一次亏,今后就不会把腰牌轻易与了他人。”

    “你还在太原时,月理朵本想告诉杨辅政大人的,后来二档头来了潼关,二档头说,此事不宜他人知晓,就把此事压了下来,而且还通过飞鱼卫,不让守城军卒上报此事。”

    “孙叔度?从西域回来了?”

    李思钰回头去看杨复恭,杨复恭点了点头,说道:“回来了半日,又离开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孙叔度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向他人汇报之人,飞鱼卫只直接向李思钰负责。

    李思钰沉默片刻,看向月理朵,说道:“孙叔度自离开了,可有再传给消息?”

    月理朵点了点头,看向鱼玄机,说道:“她说的是对的,在潼关只有陈三相识,就是春月楼大掌柜。”

    “二档头只告诉月理朵,参谋部有人参与了此事,具体是谁,暂还未可知,他们很神秘,而且还有很厉害的高手,潼关人暂不可信,二档头从大公子那里调了些军中探子,应该已经前往了洛阳,就算洛阳有些差错,也应该不会有太多损失。”

    李思钰点了点头,笑了起来,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

    “既然你们都做了,为何不事先告诉我?说了,你也不会受了这么大的罪……”

    “你不是故意的吧?好让老子心有愧疚,好答应与你生娃?”

    听到他猜中自己心思,脸瞬间红了起来,整个脑袋也埋在双腿之间。

    看到她这模样,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行了,跟老子离开这里。”

    有孙叔度处理,李思钰的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看了一眼惊骇不已的鱼玄机,笑道:“把她伤势治一治,阿芙蓉虽毒,却也能戒掉,这在本帅手里还算不得什么,本帅答应之事依然算数。”

    杨复恭摇了摇头,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言,李克用默默点了点头,觉得这小子有时尤为可恶,但就这一点“迂腐”却不得不令人服气。

    众人各有心思,一一离开了这间牢房,刚到了外面,就被一干朝臣架势吓了一跳,崔昭纬忙上前说道:“行乾,可是发生了大事?”

    李思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挺严重的,不过应该已经无大碍,但依然不容疏忽。”

    “叔父明白了。”

    说完,崔昭纬大声说道:“各位大人,已经查明了,虚惊一场。”

    “再过几日,我等就要前往洛阳,各位大人必然公务繁忙,就不要堵在这里了,都回吧!”

    刘景瑄上前一步,冷哼道:“哼!整日无所事事,也不知朝廷养你们能作甚!”

    刘景瑄向李思钰、杨复恭等人拱手道:“北地王若用得着北衙的地方,尽管开口,一切皆以北地王是从!”

    李思钰笑道:“刘辅政说笑了,近日就要前往潼关,刘辅政也是繁忙无比,此事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置,就不能陪刘辅政喝一杯了。”

    刘景瑄点了点头,对李思钰他恭谨、尊重很是满意,若换作他人有如今权势,又岂会对他如此客气?

    送走了所有人,李思钰、杨复恭这才带着两个女人,在亲卫护卫下离开。

    各朝臣屁股还未刚坐稳,就见到小厮急忙忙跑来,无数文武正要前去察看,却被裴贽、崔昭纬冷着脸赶了回去。

    见这些人都被赶了回去,崔昭纬急忙问道:“敬臣,究竟发生了何事?”

    裴贽叹气一声,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叹气道:“老夫未想到,竟然有人欲行此等恶事,虽暂时不得而知究竟是何人在暗中,但辅政大臣们皆以为,夔王已经不宜再为辅政,应由朝臣们选一人入辅政之列。”

    “什……什么?”

    崔昭纬大惊,呼吸连连,没想到,竟然有人欲调兵把他们一网打尽,整个人也怒了。

    “定然是夔王!就算不是他,也必然与他有关联!”

    “好狠的心!难道他们就不怕身死族灭吗?”

    随即又皱眉道:“敬臣以为何人可入辅政?宗室可不能再由他们入了其中,太危险了!”

    裴仲德点了点头。

    “还是从六部中择人吧。”

    崔昭纬点了点头,觉得这样比较妥当。

    正在两人商议该由谁入了辅政大臣之列,李思钰已经站在春月楼下。

    被数百营州死死围住,春月楼大乱,听着里面女人尖叫声不断,秦书瞳搬来一张椅子,他就这么大马金刀坐在春月楼前。

    “点香!”

    秦书瞳把一支香,插在春月楼前。

    ……

    看着香已经熄灭,李思钰微眯的双眼缓缓闭上。

    “再点!”

    ……

    第二支香点起,香燃一半,李克用推着刘氏来到了春月楼前,看到地上已经有一支燃烧完的香灰,再看到李思钰阴沉的脸,李克用不由瘪嘴了一下。

    ……

    眼看着第二支香就要燃尽,看着外面人越来越多,楼内之人终于坐不住了。

    “大……大哥,怎么办?”

    身材矮小却异常强壮的小山,从二楼,掀开一角窗帘,看到外面无数军卒已经上了箭矢劲弩,甚是悍勇的小山也颤抖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想逃都逃不掉了。

    “俺早就说了,那臭娘们姘头无数,根本就不是可靠之人,在她被抓时,咱们就该远走高飞!现在好了,全他娘地成了瓮中之鳖!”

    “十五,你他娘地能不能别唧唧歪歪?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

    “十三,俺他娘地没屁用,你给老子放出个有用的屁来?”

    “够了,都别说了!”

    瘦高个的老五狠狠瞪了一眼争吵的十三、十五,又掀帘看了外面一眼,说道:“三哥,外面人太多了,俺们根本不可能逃的掉的。”

    “嗯。”

    陈三起身,转身向楼下走去。

    “三哥!”

    十三忍不住开口惊叫。

    陈三只是摆了摆手,在路过玩弄骨粒的小七时,咧嘴笑道:“小七,陪哥哥走一趟呗!”

    “好啊!”

    小七扔下从未离身的骨粒,拿着一根乌黑的木棍跟在陈三身后。

    李思钰微微抬眼,看向缓缓打开房门,又微微闭上眼睛。

    “北地王大驾光临,小人来迟一步,还望王爷海涵。”

    李思钰双眼微睁,冷厉骤闪,双手扶膝起身。

    “前来潼关,所为何?”

    “王爷……”

    李思钰起身,上前几步,来到陈三面前,小七猛然抬头。

    “嗡……”

    棒影如弓,势如万斤,迎头砸下。

    “砰!”

    “呃……”

    拳似闪电,瞬间迎上棍影,一声巨响后,小七整个人离地三尺,一只手掌死死扼住小七喉咙,黑色棍棒已成两截掉落在地上,小七双手鲜血直流。

    李思钰单手提着小七,无法呼吸的他想要掰开手掌。

    “砰!”

    一拳砸在小七腹部,整个后背猛然一鼓,瞬间成了拱桥,七窍鲜血直喷了李思钰一身。

    随手扔掉如破布的小七。

    “砰!”

    看到小七动也不动砸在地上,陈三双眼瞬间红了,一柄利刃从袖中无声滑入左手,双眼如狮似虎。

    李思钰大步走向陈三,空门大开,像是等待陈三致命一击。

    “刷!”

    人如幻影,陈三右脚骤然发力,一柄利刃从脚掌突出,自下而上撩起,左手利刺正要刺出,眼前却无了人影,正当陈三大骇,想要向前急冲两步,躲开后背,却骤然感到脖子一紧。

    “呃……”

    “砰!”

    李思钰一个突击侧闪,陈三撩腿落空,而他的双手交错瞬间抱住陈三脖子,身子扭动,如摔麻布口袋,陈三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若非陈三反应快,在他抱住陈三脖子时,陈三双手反扣他的双臂,否则整个头颅都有可能被李思钰生生撕了下来。

    大口大口吐着鲜血,陈三想要忍痛爬起,才抬身半尺又摔倒在地,口中鲜血喷射愈急,眼看活不成的样子。

    “弓来!”

    疤脸大步上前,一把七石铁弓送到李思钰手里。

    “嗡!”

    弓如月,声如雷,他人只见李思钰开弓,却无法看清箭矢,等到众人发现时,箭矢已经钻如楼内,二楼石壁上只留下蛛网裂纹,还有一个手指大的孔洞。

    “十三弟——”

    屋内一阵撕心裂肺哭喊。

    “兄弟们!拼了——”

    “砰……砰砰……”

    窗户、房门破碎,数十名汉子从楼内冲出,全向李思钰杀了过来。

    “吼——”

    仰天怒吼,李思钰一跺地面,整个人像是虚幻般冲向一高大汉子,高大汉子一脸狰狞,双手紧握巨斧,自上而下。

    力劈华山。

第746章 洛阳之忧

    高大汉子眉毛竖起,眼中怒火能把一切烧成灰烬,整个鼻子也挤在了一起,狰狞恐怖让人畏惧,高高举起的巨斧闪电劈下。

    “砰砰砰……”

    高大汉子后背鲜血直喷,紧跟在老四身后的十五大惊,正要后退,老四整个身体从中炸开,眼中一道斧光闪过,一脸惊骇看到自己无头尸体重重砸在地上。

    逃,想喊,却再也不能,在李克用眼中,只是看到一个头颅滚了几下而已。

    太快了,左闪右突,被几十人围攻,却只能一一被砍杀,无一合之将。

    杀戮,赤裸裸的杀戮!

    一个人的杀戮!

    秦书瞳看到最后一名被吓傻了,想要逃脱,却被疤脸随手一箭射杀,无奈放下横刀。

    李克用一脸平静看着李思钰屠杀数十人,心下却狂跳如雷,他知道眼前一身鲜血的家伙有多厉害,可再次见到,依然心跳如雷。

    李克用看向一脸惨白的李晔,嘴角不由撇了撇,笑道:“那个谁来着?哦,对了,是鱼玄机,说什么来着?”

    “悍勇无双……天下前三……”

    “呵呵……”

    李克用不由撇嘴不屑。

    “我儿存孝可与那小子战一日,这个前三之人却不是一合之将,看来那右使也是井底之蛙啊!”

    刘氏摇了摇头,说道:“江湖人又岂能与战阵之将比悍勇?”

    说着,指向已经成了没了头颅的尸体,说道:“若是战阵悍不畏死的军卒,在那汉子被劈成两半后,又岂会后退躲避?”

    一座寻欢酒楼,杨复恭觉得用不了三刻钟就会结束,结果等了这么久,李思钰还未回来,心下也有些担心了,结果刚到就听到刘氏的点评,不由点头说道:“王妃所言甚是,江湖人私斗,花拳绣腿较多,什么虚虚实实之类的,不似战阵厮杀,玩虚的?那就是找死!战阵之将,一拳一脚皆是生死!”

    “欸!还是杨辅政所言为真!陈三江湖前三,或许为真,但若丢入战阵之中,或许三五个军卒就能砍了他的脑袋。”

    西门君遂带着一名大汉前来,笑道:“不过,咱家还是震惊北地王之悍勇。”

    杨复恭点头笑道:“天下能与我儿直面厮杀之人,也唯有李辅政之子李飞虎李将军一人尔,其余者……”

    “呵呵……”

    李克用不由点头,心下好受多了。

    李思钰甩了甩手上鲜血,来到目眦欲裂,无尽仇恨的陈三面前。

    低头看着这个内脏已碎之人,轻声说道:“本王前来,本想着,只要你们未在我潼关为恶,本王就留你们一命,可本王耐性很差,真的很差!”

    “你可以陪你的兄弟们去了!”

    “噗……”

    李思钰转身走向杨复恭、李克用他们,随手扔掉巨斧,劈在陈三后背。

    “阿父,王爷,婶娘,西门公公,你们怎么也来了?”

    “呵呵……来看看我儿神勇。”

    杨复恭上前,拍掉他身上挂着的一截肠子。

    “本想着在前往洛阳前,去一趟长安看看,出了这一档子事……”

    “唉……”

    李克用巴不得他待在长安不出来呢,说道:“此事察觉出来些端倪也好,省的酿成了大祸,如今事情解决了,你去你的长安,此事交与本王,自不会出了岔子!”

    李思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等等好了。”

    不由看向洛阳方向,嘴里喃喃低语。

    “希望……高呆子,你他娘地可别在此时掉了链子啊!”

    此时的洛阳也在经历一场杀戮,偃师将军司马雄府中来了一“飞鱼卫”,扔出阿蛮腰牌,令他秘密抓捕前来巡查军务的高思继,司马雄是原京畿道密县将军,后来被调到偃师,他见过飞鱼卫,如今见到飞鱼卫竟然要抓捕高思继,一时搞不清楚咋回事,但又不得不服从军令,当飞鱼卫要提走高思继回潼关时,司马雄不同意了,言抓捕可以,若是提人,需要大帅府正式军令,否则,一个小小的飞鱼卫是无法提人离开,必须要飞鱼卫档头一级方可,两人多次争吵,也未能达成个结果。

    接着就是抓捕一系列将官,旅帅、团帅抓了一堆,各地都出现了“飞鱼卫”的身影。

    可正当提高思继的“大档头”要出现时,却突然没了音讯,等到司马雄意识到不对时,数十刺客杀入关押高思继的院落。

    厮杀,在各地均厮杀不断,死了不少人,高思继也被刺客毒箭射伤。

    刺客皆为死士,武艺不是多么高强,但是在被困无望时,皆用毒箭自刺而亡,洛阳遭受攻击最大,虽抓捕了几个俘虏,却在第二日,连同数十狱卒皆中毒而死。

    李思钰得知高思继中了剧毒,自斩了一条手臂才保住了性命,但受伤过重,无法领军,由其养子高怀恭暂领。

    第九日夜,李思钰刚刚睡下,就被张氏一阵敲门声惊起,坐在书房中已经有了两个时辰,拆开的信件就放在桌案上,大丫推门进来时,依然见他呆坐不动,知道他心中难受,叹气一声,端着汤水来到近前,轻声说道:“少爷也莫要担心……”

    李思钰抬眼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去看信件,轻声说道:“圣女和大长老那里怎么说?”

    大丫轻声说道:“正如少爷所言。右使张雄天早先年就在山东入了摩尼教,后来随了王仙芝,其后又随了黄巢,在黄巢死后,逃于山中隐藏。”

    “张雄天是我中原摩尼教教主,圣女、大长老、左使拉姆提是西域人,有些事情也无法子。”

    李思钰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他比谁都清楚,自古就是如此,无论哪个教派,只要入了这片土地后,就会变了样子,但是……

    李思钰沉默,大丫心下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右使武力很强,至少不在高将军之下,善用双刀,其下有五个堂口,以五色旗为令,赵三赵光定为白色旗堂主,这与鱼玄机所言不同,并非被抓后强迫,而是在十余年前,在阿蛮未出生前就已经入了摩尼教。”

    李思钰脸色瞬间狰狞起来,冷声说道:“继续说下去。”

    大丫说道:“五色旗,黄色旗是张雄天直领,青色旗旗主是张雄天大哥张彦雄,黑色旗为其养子张忠天,青色旗是其长子张继天,五旗本是以四方为堂口,但是各地番侯征战不休,五堂无以为继,只得藏于各山中,具体情形,圣女也不清楚,他们经常变动,教众当有数万,但是多为老幼妇孺,真正可战之人最多三千。”

    李思钰点了点头,东都京畿地厮杀,这些数百人武力虽不是很强,但却皆为死士,他就不可能轻视。

    “少爷,圣女那里是不是……是不是……”大丫犹豫着张嘴。

    李思钰沉默了片刻,摇头说道:“张雄天借助摩尼教教义而坐大,虽是借鸡生蛋之计,可是用人家东西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或许张雄天也有借少爷我之手除去圣女他们,不但少了掣肘,更是可以此增加摩尼教对我军的仇恨,增加他们内部凝聚力。”

    “可若是留着圣女……洛阳,我们损失惨重,数百精锐死士的死亡,想来也是重创了张雄天,虽五旗皆在手,想来下面人也会有不满吧?”

    大丫心下松了口气,此事牵扯到了圣女,与娜娅相处了一年,不愿因此反目成仇,甚是杀死她。

    李思钰皱眉叹气道:“高思继身受重伤,其养子年纪尚幼……”

    “传令李存信,丢下长安军卒,十日内必须前往洛阳,任东面副都督,接手洛阳之军!”

    “啊?少爷……这……这是不是不妥?”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气一声,说道:“韩都阵亡,高思继受创,暂时只能如此。”

    “张雄天此人藏于暗中,具体情形我等不知,他为何不去南方兵弱之地抢一地为王,反而主动招惹我等,原因不明,但与他结盟者必不在少数,朱温必是其一,至于其余之人……朝廷有之,各节度使有之,只是暂时未冒出来罢了,故而蒙哥翰、突突他们不宜分开,只有如此,紧攥的拳头才能让人畏惧!”

    “才能压住一切魑魅鬼魉!”

    “我儿所言甚是!”

    李思钰抬头去看,正见杨复恭、突突、蒙哥翰、李三豹、张重、谢治安六人推门进来。

    参谋张重正色道:“大帅所言甚是,敌人不明,当伺机而动,贸然分兵反而容易为敌所趁。”

    杨复恭点头道:“李存信,天下皆知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但却是最好的利刃,整个天下也只有我儿敢用,他也只能为我儿征战天下,哪怕其人自立一地,也必死于他人之手,反而身居我儿名下,或许可得善终。”

    参谋谢治安点头说道:“大帅之前欲以晋王世子平衡李存信之虑,但是世子瑁如今为忠武节度使,已有压李存信之势,以信为东面都督,执数万军马,当可平之。”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但还应辅以可用参谋,诸位以为何人可为之?”

    杨复恭皱眉道:“帅府书佐邓伯贤如何?”

    “邓伯贤?”

    “嗯。”

    杨复恭点头说道:“邓伯贤之父邓方是你叔父的行军司马,素来忠义,邓伯贤也是沉稳谨慎,应可为其参谋。”

    李思钰手指轻点,他不是不知道此人,与秦书瞳一同被纳入帅府,自然不可能忘了此人,只是此人他一直看不透,太沉稳了,沉稳的让他有些担心。

    沉默良久,李思钰还是微微点头。

    “那就如此好了。”

第747章 后事安排

    当洛阳损失送到各大家族、各朝臣桌案前,所有人都深感恐惧,没想到洛阳竟然藏了这么多刺客,尽管畏惧、担心李存信调入洛阳任东面副都督,接替重创伤重的高思继,尽管晋王李克用极力反对,但其余朝臣却诡异的沉默下来,仅晋王一人反对,最终还是被李思钰强行通过。

    紧急军令第一时间内传入长安,当李存信接到李思钰调令时,当天夜里,李存信仅带百十骑,日夜不停赶向潼关,在收到调令的第三日午时,李存信风尘仆仆出现在大帅府前。

    秦书瞳没有多言,带着李存信径直来到李思钰书房。

    “末将李存信拜见大帅。”

    李思钰正一一翻阅各地送来的人事报告,听到李存信声音。

    “进来。”

    李思钰扔下文书,抬头看向李存信有些花白的须发,眉头皱了起来。

    “大帅……”

    “不用多礼。”

    李存信正要上前跪拜,却被他摆手阻止,说道:“坐吧。”

    见他小心坐下,李思钰起身绕过桌案,提着桌案上的茶壶,李存信忙起身拿过两个茶盏。

    李思钰坐在他身旁的椅凳上,提壶倒了两杯茶水,嘴里说道:“今年的新茶,还算不错。”

    “谢大帅。”

    两人品了一口,李思钰叹气道:“日夜睡不安稳,不好受吧?”

    李存信沉默片刻,点头说道:“在大帅前,信不敢说谎,确实不好受。”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李思钰叹气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你我为战阵之将,说着些就有些女人了。今次让你前往洛阳,主要还是因高将军受了重伤,无法督理军务,本还想着要把你放在长安三两年,用时间慢慢消淡了你之事,然后再送你入洛阳,这也对你是一种护佑,可是世事无常啊!”

    “先是韩都,如今又是高将军,逼迫本帅不得不如此。”

    李存信默默点头,在营州军将不插手其他地方时,这些降将中,牛存节、刘寻、谢彦章不管合适不合适,除了在蓝田县的谢彦章还算近些,牛存节、刘寻如今都在汉中,根本来不及,而谢彦章无论威望与能力都无法与李存信相较。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你毕竟做了不仁不义之事,无论是何种缘故,做了就是做了,若让你还领着原先人马,在此时会极大让朝廷不安的,故而才让你独身前往洛阳,但是,你可以放心,因刺杀,洛阳各级军将、参谋已经更换,听令行事没有太大问题。”

    “你此次前往洛阳,对你今后之事说不上好坏,五五之数吧,虽朝廷大臣心下对你不喜,但与之相邻,与之每日相见,慢慢也能让朝臣们接受,或许也是件好事,对了……”

    李思钰想起邓伯贤,皱眉说道:“今次前往洛阳,为你配了个参谋,此人名叫邓伯贤,能力还算不错,就是……此人本帅看不透,你需谨慎使用。”

    李存信在长安时,就知道眼前之人对他必多加以限制,但他也未想到会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话语来。

    “大帅,既然如此,为何……为何如此?”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你不喜,或是不信任就竭力不去做,譬如晋王,譬如你李存信,有些时候,是很无奈的选择。”

    “阿父的堂兄弟杨复光,你应该知道些,而那邓伯贤就是当年叔伯的行军司马邓方之子,此子可压一时,却终无法压其一生,其人太过沉稳,丝毫不见其性,或忠或奸皆不好言,或许在你身边可见其性,对其人你需谨慎才是。”

    李存信点了点头,他知道,看似这个天下悍虎让天下侧目,可是,随着地盘的扩大,潼关军卒却未增加多少,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整个局面崩溃,用他李存信也是无奈之举,当然了,自己也知道,除了眼前之人,他人再不会给自己任何机会。

    想到此,李存信抱拳道:“大帅还请放心,信会谨慎的。”

    李思钰点了点头,李克用收下之人,若言“谨慎”、“果断”二字,非此人莫属,否则也不会杀了这么多自己兄弟。

    两人商议了一下,李存信这才告辞,事态紧急,李存信必须尽快前往洛阳接手防务。

    而此时各朝臣也开始前往洛阳,登基大典越来越近,他们需要提前前往准备。

    李存信离去,李思钰独坐书房,也没了心思去研究各地领军人选,独自一人站在窗户前,看着院中几株杂草摇摆,心中却纷乱异常,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就是李裕伸头露脑进来时,他也未有丝毫察觉。

    “老师……老师!”

    “嗯?”

    李思钰回头一看,这才发觉李裕竟然进了书房。心下叹气一声,说道:“裕儿不会是前来做说客的吧?”

    李裕摇了摇头,说道:“父皇、覃王、丹王、延王……都与裕儿说了些,不过裕儿并不是因为他们,裕儿是想……想让老师与裕儿一同前往洛阳。”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若无你阿蛮姐姐这等事情,老师定会前去洛阳的,只是……只是如今恐怕难以前去了。”

    来到李裕身前,抱起李裕,两人做到案桌前,李思钰从书桌里拿出一封信件,说道:“王行瑜手下大将西逃,马遛子支持王行约登位,李茂贞担忧王行约心向我军,聚兵欲要兵入邠州,遭受重创的邠州军,此时已无法抵挡凤翔军,所以啊……老师需前往一趟邠州和凤翔府,不能前往洛阳观礼,老师……”

    “唉……”

    李裕伸出小手,拍了拍胸口。

    “裕儿成了皇帝,帮老师分忧,就不用老师常常在外了。”

    “呵呵……好啊!你小子可要好好努力哦!可莫要让老师失望!”

    “嗯!裕儿定不让老师失望!”

    说着又有些疑惑问道:“小德子大师兄正在长安,长安内也有万余兵卒,难道大师兄就不可替老师走邠州、凤翔吗?”

    “呵呵……”

    “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邠州军火烧长安,所有人都会认为你大师兄要打也该是打邠州,无人会认为攻打凤翔府,可你大师兄偏偏如此,这才行险获胜。”

    “能够成功,也是因为李茂贞大意了,没想到你大师兄会这么胆大,可这种事情可一不可二,若是你吃了这么大的亏,第二次岂不会小心谨慎?”

    “嗯嗯,裕儿明白了,李茂贞定会注意大师兄动静,一旦发现不妥,肯定会设法伏击大师兄的。”李裕点头不已。

    李思钰笑道:“这还是其一,你大师兄毕竟是年幼了些,论资排辈,你大师兄也不过是小字辈,邠州虽是王行约、王行瑜两兄弟争夺,但是最后归属何人,关乎着李茂贞今后能否站稳凤翔府的关键。”

    “王行瑜获胜,邠州、凤翔府,一左一右,相互守望,一时可敌我军。可若是王行约获胜,凤翔府就可能成了被半包围姿势,不用我军出兵,只需以势压之其地,以利诱其民,不出三五年,李茂贞自去洛阳事朝。”

    李思钰拿出关中各州简易地图,一边指着邠州、凤翔府、关中京畿之地,一边解释三者相互关联。

    “所以呢,邠州如今很关键,关系着李茂贞今后荣辱,他是不可能轻易退缩的,你大师兄也没有这么大的威望让其让步,但为师就不同了,为师前往关中,李茂贞就不得不待在凤翔府而不敢异动。”

    李裕点了点头,说道:“裕儿明白了,这该是‘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兵’吧?”

    李思钰放下李裕,牵着他小手,走出书房,边走边笑道:“正是如此。”

    “王行瑜本部与其名下大将孙大头大战一场,虽胜,亦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李存信降了,晋王也已入朝事君,邠州军将们不可能看不到这些,李存信、晋王如那千金买骨之‘骨’,一者威压在身,一者是兵败亦荣,天下军将们不可能看不到这些,上层将勇或许不会轻易臣服,但是兵卒却不同于军将,这也是为何马遛子会支持与老师相善的王行约的原因。”

    “王行瑜本部损失惨重,实力已经不如其弟王行约,老师只需前往长安,前往凤翔府,不出意外,王行约必胜!”

    “王行约得了邠宁节度使一职,凤翔府自也势弱,为师不需太过逼迫,等为师在长安耕种土地两三年,凤翔府之民自会归我长安之地,他李茂贞不臣服,又能如何?到时,给个荣耀的虚职也就罢了。”

    “嗯嗯,还是老师厉害!”

    李裕大喜,忙一个马屁扔了过来。

    “呵呵……臭小子!”

    李思钰笑骂了一句。两人沿着阁廊前行,大帅府虽不奢华,甚是可以说很是简朴,但是却足够庞大,院落也够多,李裕也不管老师牵着他的小手去哪里,只是一味跟着,不时询问些自己不够明白的课业。

    两人左拐右转,月亮门也过了两个,当李思钰在一处院落站定,李裕才发现已经来到了一处很偏僻的院落。

    李裕有些疑惑老师为何来到这里,又为何犹豫着不进入院中。

    李思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迈入院中。

第748章 男人的玩物

    “梆梆……”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李思钰愣了一下,笑道:“原来圣女也在啊!”

    圣女娜娅看到是他,也愣了一下,眼中也露出怪异之色,福了一礼用着怪腔怪调说道:“娜娅见过北地王。”

    娜娅一边行礼,身子也稍微让开了些,屋内昏暗,刚入屋内,他也只是见到一人靠坐在床柜上,向他看过来,又别过头,不欲理会他的模样。

    他自然知道此人是谁,见她别过头,轻声说道:“鱼姑娘可还是责怪本王杀了陈三?”

    “他们本无反心,王爷为何还要杀了那些可怜人?”鱼玄机猛然看向李思钰。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本无反心?”

    “呵呵……”

    “本王不是没给他们机会,两炷香才出来,若是老实百姓,鱼姑娘以为会如此?”

    见她依然别过头不去瞧他一眼,李思钰心下也有些不悦。

    “当本王把一炷香插在春月楼前时,陈三就应该明白,本帅不想杀人,可他们还是没出来!”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鱼姑娘还不知他们在春月楼藏了多少犯禁武器吧?还不知道他们暗害了多少妇孺孩童吧?”

    李思钰一想到自己在春月楼地牢中,自己看到的情景,怒火就不由升腾了起来。

    “哼!可怜的孤儿?”

    “是!他们曾经可能真的是可怜的孤儿,可怜?春月楼地牢中却有二十七个没了腿脚孤儿!”

    “呵!可莫要告诉老子,他们会这么心善,在地牢中养了这么多残疾孤儿?你可莫要告诉老子,后院土里几十具已经腐烂的尸骨是生病而死的?”

    鱼玄机一脸惊骇,身子也向后挪动了些。

    “为何?他们为何要如此?这不可能!”

    李思钰眉头一挑,冷声说道:“姑娘还不知洛阳发生之事吧?”

    “哼!”

    “在这个世道,竟然还有人可以拿出数百悍不畏死的死士,这可比崔王这等顶级豪族还厉害,哪怕晋王、朱温也无法拿出这么多甘心送死之人,哪怕被抓住也会自尽之人!”

    李思钰冷冷看向缩在一角的鱼玄机,冷声道:“如此死士,鱼姑娘以为是如何练就的?”

    “绝望,无尽苦痛,如地狱中的绝望,老子若身处于中,老子也会甘愿去死,死了,至少再也不用忍受无尽绝望痛苦!”

    在地牢中,他就见到了各种残忍刑具,他们不是狱卒,也不是为了处罚犯了教规之人,而是纯粹折磨他人,纯粹让人恐惧、害怕,这种极限恐惧,造就了无数死士甘心赴死。

    李思钰冷冷看向鱼玄机,说道:“要不要本王把那些孩子,把那些早已折磨没了人形的孩子送到你面前?”

    见她不敢言语,李思钰坐到床上,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闪躲眼睛,阴森道:“老子不知你是否在撒谎,但老子已经知道,那个该死的赵三赵光定,早在十七年前就已经成了摩尼教教众,而且已经是白旗堂主!”

    “韦家家奴?或许他是韦家家奴,阿蛮是不是他的闺女,老子不知道,但十几年前就前往契丹部,欺骗思雅姐,想要作甚?”

    “他最好别被老子抓住,否则老子让他后悔自己没死!”

    声音冰冷无情,如地狱中渗透出来的森寒,十几年前,就前往契丹部,竟想引契丹人为祸中原,无论是欺骗思雅姐,还是结交外敌,李思钰都必须要他死!

    哪怕阿蛮拦着,他也得死!

    “哼!”

    “你他娘地还真是个蠢女人!你活该被休,活该被人当成可利用的弃子!”

    李思钰起身,前来此处,本打算好好说话,看看是否还能从她嘴里得出一些可用情报,结果自己的火气竟被挑了起来,也没了想要再聊的欲望。

    “人先要自尊,别人才会尊重你,不懂自尊自爱之人,又怨恨这个世界,怨恨他人不够尊重自己,还真是可笑!”

    “才女?不就是会些填词作诗吗,你还能比得过诗仙李太白,比得过杜少陵?”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水调歌头》如何?”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首《蝶恋花》又如何?”

    “会些诗词了不起么?”

    “哼!”

    李思钰起身就走,在房门口,突然顿住脚步,头也未回,说道:“圣女既然在此,本王也不愿再多走一遭,只是告诉圣女,本王素来谨守信诺,只要本王不死,本王终会给你摩尼教一个神国,但不是我中土之地,这里的人从来就不信你们那一套!”

    “中土是我儒家之土!”

    “哼!”

    “圣女来我大唐也有些年头了,应该知道,佛教自传入我中土之地,可还是三哥那里的佛教?摩尼教亦是传入甚久,本王不言,你也知与你们有何不同,要么你们放弃你们原本教义,要么就只有离开,否则,你们必死!哪怕本王不杀你们,你们也必死!那张雄天不可能会放过你们的!”

    “哼!”

    “想杀老子,想杀我大唐文武大臣,纵然鱼玄机成功了,他张雄天成功杀了我们,那又如何,你以为愤怒的营州将勇会放过你们?”

    “当鱼玄机、赵光定、张雄天算计大唐的时候,就已经要弄死你们了!”

    “哼!”

    “本王不知道圣女有无与他们有密谋,但本王并不打算追究圣女之责,也还打算继续完成早已定下的契约,但是,若让本王抓住圣女确实行了不法之事,可莫要怪本王心狠手辣!”

    李思钰说完,再也不愿留在这里,牵着李裕大步离去,临走前还看了一眼拐角阴暗处。

    “唉……”

    看着李思钰牵着李裕远去,不见了踪影,大长老努尔丁叹息一声,从阁廊拐角阴暗处走了出来,来到门前,看向屋内两人,苦笑道:“北地王有些话语是对的,当你们算计阿蛮郡主腰牌时,就已经想要杀死我们了。”

    “我……我……”

    鱼玄机张了张嘴,想要说不是,可无论如何解释也是苍白无力的,正如李思钰所言,一旦他出了意外,发疯的营州军能把他们撕成碎片。

    藏于阴暗处的,不可能永远藏于阴暗中不出来,以营州军的强大,任何一个节度使也不敢轻易为了他们,生生去承受营州军的怒火,最后,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去死,用他们的命来平熄营州人的怒火。

    无论鱼玄机如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

    大长老努尔丁看向娜娅,轻声说道:“圣女以为如何?”

    娜娅轻声说道:“让人告诉左使,让他竭尽所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大长老还需严加约束教众,莫要与张雄天一同毁了我教。”

    努尔丁点了点头,最后又看了一眼呆呆坐在床上的鱼玄机,抚胸躬身离去。

    娜娅看到鱼玄机呆呆坐在一角,嘴里微微颤动,心知那人又一次打击了她,知道她也不过是他人的牺牲品罢了,心下叹息,上前正要安慰几句,再听到鱼玄机嘴里在低喃什么时,整个人也傻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是那人写的么……”

    娜娅傻眼了,她如何也想不到,刚刚还那般,怎么如今又成了这般?

    娜娅不明白,李思钰或许能了解些,这女人与圣女不同,圣女说句难听的,大小也是玩政治的,鱼玄机顶多也就是个姐儿,不是有“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么一句话吗,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成了这个模样。

    李思钰盗版盗的刚刚好,狠狠“打击”了这个想要玩弄男人,却一直不知她始终都是男人的玩物,对这样的笨女人,李思钰若非觉得她大小也是个青史留名的女人,根本不会理会她片刻。

    带着李裕,刚要带着他前去吃点东西,就见李昭夫妇站在阁廊中等待。

    “哼!”

    看到他们,嘴里不由轻哼一声。

    李昭、杨氏见到他们师徒沿着阁廊走来,忙迎了上去。

    “昭儿见过姑父!”

    “怎么?是来表达不满的吗?”

    李昭吓了一跳,忙弯腰说道:“昭儿岂敢对姑父处置不满,无论与我李家有无关系,都应避嫌,姑父处置并无不妥。”

    听了这话,阴沉的脸才缓和了些。

    “明日滚回洛阳,身为洛阳令,却留身于外,你想让御使弹劾你意图不轨,还是疏于任事?”

    “是是,姑父教训的是,明日昭儿就回洛阳。”

    “嗯。洛阳经此动荡,东都京畿之地必然还有些余孽,你要谨慎些,莫要大意出了岔子,那些人如阴暗中的毒蛇,万万大意不得!”

    李昭心下感动,忙躬身说道:“侄儿定当小心谨慎,定当遣能吏细细追查那些人的踪迹。”

    “嗯。”

    李思钰说道:“朝廷毁了,你李家也就完了,当前不是什么权利之争,而是稳定,而是休养生息,只要钱粮殷盛,只要人口众多,民心归于朝廷,你李唐江山就是铁打的一块,他人就算想夺也夺不了,别整日思量些无用阴暗之事!”

    “你爷爷的事,你就别掺和了,对你没半点好处!”

    “还有……你给老子记住了!太原令是你李昭,不是寿王李晔,不是夔王李滋,不是他人,而是你李昭!”

第749章 右使张雄天之图谋

    自李思钰入了关中,他就成了天下人关注的焦点,在晋王被迫前往洛阳事朝后,在朱温被迫遣子为使前往潼关后,各节度使不得不遣使入朝。

    天下人本以为不会再有变故,不料洛阳竟然突然冒出无数刺客来,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这些刺客未等朝廷与李思钰前往洛阳后,再行刺杀,如此刺杀,就算杀了些人,对朝廷,对那该死的李悍虎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可是刺杀偏偏出现了,藏身于洛阳的张雄天肩肘被高思继一枪刺伤,若非他闪躲及时,若非养子张忠天射了一箭,他不但这条手臂没了,这条命也可能会丢在了偃师。

    看着百十人几乎人人带伤,张雄天一脸阴沉,吐掉嘴里咀嚼的草药,凶狠道:“没想到那姓高的武力这么强,差点栽在了偃师。”

    张彦雄皱眉道:“二弟,那高思继中了毒箭,就算留的一条命,估计也是半残之身,可我教也被那李悍虎盯上了,终非是件好事。”

    张继天死死裹住正流血的手臂,听到张彦雄开口,不由抬头说道:“爹,大伯话语不错,天下皆言李悍虎悍勇无双,与李飞虎不相上下,本来俺以为世人皆喜夸赞,可洛阳一战,俺才知那李悍虎确非常人可比,仅一个高思继就让我等损伤如此之大,可想那李悍虎武艺之高。”

    赵光定心下叹气一声,早先年他是见过李飞虎的武勇霸道的,河北之争传的天下皆知,由此亦可知那李悍虎之勇武。

    但他知道,个人武勇终究只是一人,令人担忧的是营州军,看着他人一脸气愤,赵光定心下又是叹息一声。

    看着赵光定不言语,张雄天不悦道:“二子,你那婆娘怎么回事?怎么连一日都未撑过,还好那臭娘们所知不多,否则老子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光定叹气一声,说道:“潼关传来的消息,教主也是看了,李悍虎识得阿芙蓉,阿芙蓉一旦犯了瘾……”

    张彦雄点头道:“也是奇怪啊!那个李悍虎一荒野蛮人,怎么会识得阿芙蓉?”

    众人皆摇头苦笑,谁也想不到那该死的李悍虎竟然认识阿芙蓉。

    张忠天皱眉道:“李悍虎非常人可比,仅见到那女人手里的腰牌,就意识到了不妥,根本未等他人解释就把那女人抓起来审问,仅这机敏就不可大意了。”

    “不错,那李悍虎的确厉害,不过……”

    张继天看向赵光定,说道:“二哥,那阿蛮既然是二哥之女,何不诱来抓住,听闻李悍虎素来疼爱那丫头,以此相挟……”

    他人也是微微点头,他们做过不少此种之事,但更多的是失败,这个时代是礼**丧的时代,易子而食更是常事,很难以此让他人束手就擒,他们一开始不是没想过此事,只是担心李思钰过早发现他们。

    张继麟受伤最重,手臂被一大汉手斧砍中,整个手臂都没了,还是他大哥死命替他挡住一击,才逃的一命。

    没了一条手臂,整个人死气沉沉,听到他们开口,怒哼一声。

    “哼!”

    “老四、老五、老七全死了!”

    “爹!咱们好好的,为何去招惹那李悍虎?”

    “死了这么多人,为何啊?”

    众人皆沉默起来。

    张雄天沉默一会,突然怒道:“老子如何说,你就如何做,其他事休要多言!”

    “砰!”

    张继麟把刀子重重砸在地上,右肩鲜血顿时染湿了半边身,却毫不在意。

    “休要多言?”

    “爹!”

    “爹——”

    张继麟一指南方,怒道:“南方势弱,我教虽人不多,却也有三千战卒,夺一州之地,为一节度使,难吗?”

    “好好,就算爹想稳妥,投靠徐州时溥,投靠孙儒,投靠王健,能不能得一地?每日躲于山中,我教至死也还是三千之卒!”

    “为何……为何要白白死了这么多敢死之人?”

    “为何——”

    张继麟仰天怒吼。

    不少受伤之人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见到张雄天冷眼扫来,又不得不低头不语。

    张雄天一脸阴沉看着这个已经残废了的儿子,冷声说道:“占一地,你以为这么容易?”

    “哼!你这边占了,那边就会有数个节度使围杀了你我!难道当年黄帅之事,你们都忘了么?”

    “投靠了他人?”

    “哼!只有蠢货才会如此!”

    “咱们今日虽损失了不少,但是你们要知道,只有如此,我等现在夺一地才会被其他节度使们认可!”

    “才不会被他人围攻!”

    张彦雄摸着大脑袋,有些不解看向张雄天,说道:“二弟,这……这是为何?死了这么多人,咱们就可以抢地盘了?”

    张雄天未解释,而是看向赵光定,说道:“二子,你以为如何?”

    赵光定抬眼看了一眼张雄天,他从头到尾参与此事,自然知道其中因由,看到众人目光皆看向自己,沉默片刻,看向胡须虬髯的张彦雄,说道:“教主所虑是对的,天下节度使虽更替频繁,但皆是一地节度使击败另一节度使,夺了其地,或是臣属部将反叛夺主之位。”

    “击败一节度使,夺其土者,七弟之言虽不错,我军数千军卒,夺一地兴许可行,但是,仅三千兵卒,获胜后,又能存几人?仅存之人又如何面对其他节度使的觊觎?”

    “而我等并非是其节度使们的臣属,自是无法与他们相同。李悍虎自营州过长城入关后,屡屡夺了各节度使们的领地,虽营州兵强,他人无法力敌,但是这不代表他人不希望干掉这个异类!今日我教虽损兵折将,但是却让他人见识到了我教勇武,也表明了我教实为李悍虎之敌,如此得一地,他人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助我等为一强番。”

    “当年,黄帅如今日李悍虎,看似强大无匹,可那是各节度使们并未真正联手,而我教此时向天下表明心迹,这就能避免一开始损失过大,避免在夺一地时,他人会围攻我等。”

    张雄天不住点头,看向儿子张继麟,冷哼一声。

    “听到没?蠢货!”

    赵光定一阵解释,他人相互看了一眼,皆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事。

    张继天想了一下,点头说道:“二哥所言甚是,如此一来,我教夺一地确不易被他人所趁,可是……爹,咱们又该占了哪里?”

    “河北之地是没了法子,汴州有朱温,徐州那里也不是易夺之地,如今陈蔡之地又被沙陀人占了,还有哪里可占?”

    张雄天微微一笑,指向西南说道:“襄州!”

    “襄州?”

    “嗯!”

    张雄天轻笑道:“襄州势弱,最易夺,又是钱粮殷盛之地,沙陀人占了陈蔡四州,汴州朱温定然恐慌,而我教一旦夺了荊襄之地,就可与汴州朱温呈夹击沙陀人之势,朱温必然倾力相助!”

    张彦雄不住点头,捋须笑道:“不错,二弟此计不错,不过我等刚刚激怒了李悍虎,此时若以我教之名夺了荊襄之地,李悍虎必会领兵攻打我等。”

    赵光定笑道:“自然不能以我教之名,以黄帅之名就是了,而且……七弟也该娶妻了,听闻朱温之女正是豆蔻之时,朱温之女……呵呵……俺觉得,这也不算委屈了七弟!”

    “哈哈……是极是极!”

    张雄天一阵狂笑。

    张继麟听到竟然要他迎娶朱温之女,心下也算放了下心来,他是张雄天亲儿子是不假,可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老爹有多么心狠手辣,自己儿子又如何,洛阳一战死了三个亲儿子,养子数名,不还是没一点悲戚之意?

    自己没了一条胳膊,已经成了废物,今后的悲惨,他比谁都清楚,可是娶了朱温的女儿那就不同了,想到这里,张继麟不由一脸感激看向赵光定,微微点头表示感谢。

    这群人藏在洛阳以北的群山中,计议已定,众人也开始散去,既然要前往汴州求亲,也只有张彦雄才够这个资格,否则以朱温脾性,还不一定会答应呢,为了稳妥,赵光定为副使与之前往,而其他人则转道向荊襄之地。

    山中藏有不少百姓躲避兵灾,张雄天在洛阳之地拿出数百死士,自杀式的送死,让天下诸侯瞩目,默默观察着朝廷反应,谁也未曾注意,洛阳以西群山中,正有数万老弱在三千卒的护从下,沿着山中小道杀向荊襄之地,当李思钰知道时,荊襄节度使赵匡凝已经身死,襄州也被张雄天夺了去。

    李思钰担心洛阳再遭变故,调李存信入洛阳,东都京畿之地各军进行调整,极大加强了东都之地兵卒的掌控力,为了避免腰牌之事再次发生,所有领军将领统一重新定制,并且限制了阿蛮腰牌权限,夺了阿蛮腰牌可调兵权限,但为了紧急之事,把调兵腰牌权限给了大丫。

    哪怕公主李璇也无调兵之权!

    李思钰一阵眼花缭乱打乱东都军卒重整,并且暗自招募数百飞鱼卫探子,几乎全撒在东都京畿之地,飞鱼卫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但出了此事后,李思钰突然发觉自己情报的不足,于是把贩夫走卒,歌妓民夫招入飞鱼卫。

    东都京畿之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关注,可是除了一些将领调动,外人很难发现暗里的变化,表面上一切都平稳如初,一些低级官吏开始前往洛阳准备,经过几番争夺,刘崇望代替夔王李滋,一举成为辅政大臣后,腰牌之事后十余日,整个朝廷在一千兵卒护佑下,开始了洛阳行。

第750章 阿蛮回府

    在张雄天转道前往荊襄之地,夺取荊襄之时,在辅政大臣护佑下,李裕也离开了老师,摸着头顶还残留的温度,这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泪流满面,他更愿意留在老师身边,听着老师为他讲解天下大势,在老师怀里听着老师讲些鬼怪故事,可这一切在老师抚摸他的头顶,拍着他的娇嫩肩头,向他摆手时,这一切就渐渐远离他而去,泪水再也止不住,哭喊着要老师忙完后去洛阳看他。

    对这个将要成皇帝的弟子,看着泪流满面的孩子,在他为他擦去脸上泪水那一刻,心中很想留下这个孩子,可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机会,唯一可以中兴大唐的机会,他早已对李晔失去了信心,或许也只有这个孩子可以,尽管他是李晔的儿子!

    送走了这个将要成为皇帝的弟子,他也该前往长安,开展另一段路程,杨复恭未前往洛阳,作为辅政大臣,理应前往洛阳,一向权利欲很强的他,自从认下了李思钰这个儿子后,性子反而变了,变得并不愿意与朝廷有太多牵连,不愿意太过问朝堂之事。

    杨复恭虽是辅政大臣,却不愿意前往洛阳,本应会被无数御使弹劾,却无一人主动提及此事,好像所有人都不愿他前往洛阳一般。

    五位辅政大臣,加上后来的晋王李克用、李晔,一共七人,裴贽、杨复恭、崔昭纬、刘崇望、刘景瑄五位辅政大臣,即使没有杨复恭,在夔王李滋去职辅政大臣后,裴贽、崔昭纬、刘崇望、刘景瑄四人也足以掌控整个朝堂。

    杨复恭身后站着个大神,他若前往洛阳,其余人等皆在他之下,即使李克用如此强势之人也不得不低头,没人愿意整日在一个人阴影下过日子,他的不愿意,无人敢在朝堂上胡言乱语,反而私下里皆称赞杨复恭忠义。

    这让得知的李思钰不由唏嘘,心下也甚欢喜,至少他还改变了一个人。

    送走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弟子,送走了满朝文武,正要前往长安,阿蛮风尘仆仆回来了。

    看着瘦了一圈,皮肤也黑了许多的阿蛮,本是要狠狠训斥她一番,反而舍不得打骂起来,如无数父母一样,心疼自家闺女在外受了罪。

    “阿……阿爹……阿蛮……阿蛮……”

    “若不是看你又瘦又黑,挡不住老子一顿胖揍,看老子不把你屁股打烂!”

    李思钰坐在书桌前,看着站在桌前低头耷脑的阿蛮,看着她眼泪八叉样子,想要打骂,又下不去手,但是训斥还是要训斥几句的。

    想到这里,不由冷哼一声,说道:“腰牌就如阿爹帅旗,你见哪个敢随意把阿爹帅旗乱给他人的?大猛那混蛋有多想扛着阿爹帅旗,你可曾见过阿爹乱给他过?”

    “吃一堑长一智,仅次你虽然犯下了大错,但若阿蛮能长些心,阿爹也觉得一切都值了!可是若还是如此不经心,你高叔叔一条胳膊算是白丢了,数百军卒也是白死了!”

    “记住了没?”

    阿蛮不敢抬头,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在太原时,得知了自己竟然犯下了如此大错,死了这么多人……

    “嗯,阿蛮记住了!”

    李思钰叹气一声,起身来到阿蛮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叹气一声,说道:“虽因你之错,死了不少人,可也让这些藏身阴暗中的家伙们冒了出来,也许正因你今日之错,来日少死不少人也不好说。”

    “行了,也别难受了,作为军卒,早就把生死挂在脖子上了,这事实在说不好你的大意是好是坏。”

    李思钰在堂下随意拉过两张椅子。

    “坐吧。”

    阿蛮犹豫了一下,坐在对面。

    李思钰这才仔细看起阿蛮来,小脸真的瘦了不少,本还是小圆脸,如今却成了瓜子脸,两个眼也显得大了不少,身上脏的不成样子,一身酸臭味让他鼻子皱了又皱。

    看着她这个样子,叹气一声,说道:“你那死老爹出现了,不过今后你就当他死了好了。当年他前往草原契丹部,就没安好心!”

    “韦家家奴?”

    “屁!”

    “你那死老爹可不简单,手底下应该没有过万,也有数千,武艺应该也不错,若真心想去看看你们母女,根本就不是个事!”

    “哼!”

    “动机不纯也就罢了,更是想利用你……那个你抽打独眼之人就是你亲生老爹,明明知道你就是思雅姐的女儿,却利用你的善良,虽不知他们究竟是想杀了朝廷众臣,还是想弄死阿爹,无论是何种目的,一旦让他们成功了,今后你又如何自处?”

    “那混蛋根本就未考虑过阿蛮的感受,早已不配为阿蛮之父,所以,你就当他死了好了!”

    阿蛮眼泪流的更多了,李思钰知道这丫头心里难受,自幼幻想着自己阿爹是个大英雄,可如今竟是这般残酷的现实,心中难过,作为成年人的李思钰自是明白。

    李思钰起身,抱起瘦了许多的闺女,一边为她擦拭泪水,一边叹气道:“阿爹前几日已经给你阿妈去了信件,若阿蛮想回草原,阿爹让人护送你回去,但你也大了,应该明白,虚幻终究是虚幻,养育之恩,养在前,你不能让你阿妈、阿婆伤心,那人从你出生时就不存在,如今依然是个不存在之人,阿爹可比他强多了,阿爹比他帅气,比他力气大,如阿蛮一般天生神力!”

    “再说,他也无阿爹疼爱阿蛮,何必再去怀念一个负心之人?”

    “行了,别哭了。”

    李思钰一边为她擦拭无声泪水,一边笑道:“你自己闻闻你自己,一身臭气!”

    “阿爹,阿蛮是不是阿爹亲生的?”

    看着抬头满脸泪水盯着他的阿蛮,看着眼中渴望,李思钰不由笑了。

    “你这丫头这么大的力气,阿爹力气,你可从他人那见过?你不是阿爹亲生闺女,谁是?”

    “再说了,不是亲生闺女,你这丫头,见过哪个不是亲生的,会允许你这么胡闹?你自己掰掰手指算算,你给阿爹惹了多少麻烦,不是亲生的,谁会这么宠着你?”

    “嗯嗯,阿蛮就是阿爹亲生的丫头!”阿蛮用力抱着李思钰。

    李思钰轻轻拍着阿蛮后背,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行了,去洗洗,阿爹都快被你臭晕了。”

    “哪有……”

    “阿爹,阿蛮去洗澡了!”

    阿蛮从李思钰怀里爬起来,嗅了嗅衣襟,登时脸红了起来,跳到地上就往外跑,等她声音传入李思钰耳中,人已经没了人影,看着消失不见的她,李思钰心下也大大松了口气,想起那赵光定,眼中冰寒顿起。

    “赵光定,你最好躲老子远点!”

    李思钰缓缓起身,冷厉杀意冲天。

    “少……少爷……”

    一个很是生疏、畏惧声音打断了他暴戾杀意。

    李思钰缓缓坐下,微微闭上眼睛,看也未去看向门口端着盘子之人。

    “本王已经把方子给了你,只需按照法子,忍受一段毒瘾痛苦,毒瘾自可去除,还你自由之身,为何还留在府中?”

    也不知大丫和李璇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留下这个女人,他不是很喜此女,自己笨也就罢了,偏偏还以为是他人对不起她,好像她的一切苦难皆是他人造成的,岂不知,一切皆是她自己造成的。

    这个女人,除了会写写诗,悲秋伤月,年轻时还可以作为花瓶,如今已经不复容颜,留在府中又有何益?

    他不明白,大丫、李璇为何要留着她?

    鱼玄机也不多言,只是把盘子送到李思钰身前。

    足足有半刻钟,才从盘中拿起茶壶与茶盏。

    他正要再说几句刺激她的话语,茶水刚倒入茶盏,看着碧绿茶水,一丝茶香窜入他的鼻中。

    “好茶!”

    李思钰不由赞叹了一句,却突然愣住了,整个帅府,也只有他喜欢饮这种清茶,他人都比较喜欢暖茶,就是杂七杂八东西都往茶里放,好喝是挺好喝,只是他还是最喜欢这种清茶。

    作为家中唯一喜欢清茶之人,他比谁都清楚自家茶叶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鱼玄机不大可能出府,若是出府,亲卫会前来报告的,可这色泽、茶香……

    “你懂茶?”

    鱼玄机微微蹲了下身子,低头轻声道:“鱼娘曾跟一人学过些。”

    “嗯,还算不错。”

    李思钰细细品了一口,心下不住暗赞,没想到这个女人别的不咋滴,竟然冲出一手好茶来。

    “可惜了。茶如人生,你冲了一手好茶,却不懂茶,过去的就随风而逝,今后就老老实实留在府中好了。”

    李思钰又饮了一口,在口中打转数圈,仔细感受着茶香带来的喜悦,人却起身向外走去,留下一时愣住的鱼玄机。

    阿蛮的回来,府中所有人都以为李思钰会打阿蛮板子,结果却啥事没有,阿蛮反而把李思钰闹得不得安稳,让人再一次见识了他对阿蛮的宠溺。

    鱼玄机留了下来,阿蛮得知后,大怒,本是敬佩她对赵三的痴情,却不想自己竟被利用,如何不怒,带着小丫鬟春花打上门,可看到鱼玄机毒瘾犯了的凄惨模样,听着春花说着阿芙蓉的可怕,当春花告诉她,一切都是那赵三赵光定造成的,愧疚、害怕交织心头。

    看着那个生父造成的这种非人折磨,想着自己母亲若成了这般,心下就害怕不已,对那赵光定,内心生出莫名抗拒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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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天下介绍:
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