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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1章 左右为难

    五千骑,三万步军,共计三万五千步骑,与之随同的还有三千孤儿,这些孤儿基本上都是军中收留的孤儿,在信件泄密后,第二步军不得不前往太原,少了一半军卒,已经无法对关中道、河东道、河南道形成威慑,第一步军不得不扩军三万。

    营州军待遇很好,尤其作为精锐中的精锐,第一步军待遇自然最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当第一步军开始扩军时,丝毫没有需要抓捕壮丁的必要,人山人海,全是希望能够进入第一步军,精挑细选后,三万第一步军,在李思钰回到潼关前就已经完成。

    第一步军扩军三万,为了保证战力,新扩军之人皆以长弓与长矛为主,不需要太多技艺,只需要不断站队,身强力壮,敢拼敢杀就成。

    近四万人,浩浩荡荡前往长安,以营州军求活的百姓傻眼了,这些营州军离开了,一下子几乎又把潼关搬空了,无数百姓又跟在营州军身后前往长安。

    看着无数百姓浩浩荡荡跟在军卒之后,李思钰嘴角顿时露出奸诈来,突突一伸大拇指,赞道:“还是大帅英明,一张告示,三万五千军卒一走,百姓也跟着跑来了,如此,长安又算是活了!”

    蒙哥翰笑道:“长安土地肥沃,被王行瑜这么一折腾,反而成了我军最佳修养之地!”

    “哈哈……”

    众将一阵大笑。

    阿蛮又成了牛头蛮将,摇晃着牛角跑来,如今的她算是真正的大帅了,成为了三千孩儿军统帅,有了这些军卒,阿蛮反而不像以前这么胡闹了,也像模像样起来,不过在李思钰面前么……

    “阿爹,阿爹!孩儿们都累了,是不是歇一歇啊?”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行啊,再过十里,咱们就休息!”

    “还十里啊?”

    “怎么?一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两条腿都未言累,怎么?你这四条腿的就累了?”

    “阿蛮才不累呢!嗯……好吧,再行十里……”

    这已经是第二次前来喊累了,李思钰对马匹极为重视,几乎所有战马皆集中在骑卒手里,连连大战,所获战马与损失几乎相当,但是在夺取岚州、朔州之时,获得了近万战马,本以为富裕了,却不料第二步军前往太原府,不得不分出近半战马与了第二步军,如今又成了三千娃娃们的坐骑了,与小德子、小棒头一般,在马鞍上加了护栏,但孩子毕竟是孩子,没走个三十里,就要停下来休息,李思钰哄骗了两次,第三次阿蛮又跑来,扯着他的手臂不撒手,这才安营扎寨。

    自数万营州军出了潼关,陈兵邠州边地的三万凤翔军卒立即退了回来,为了保险,蒙哥翰已经带着数千骑前往凤翔府,至于剩余之人,则由李思钰领军慢行,第三日终于出了华州,入了荒草遍地的长安京畿之地。

    看着荒芜的土地,李思钰一阵心痛,对着突突说道:“从现在起,所有军卒以力犁地。”

    “诺!”

    突突打马返身奔向后阵,未过一刻钟,数万大军四散,以伍为单位,一伍一三刀犁,无数军卒拉着长长的麻绳,以人为牛马,后面跟着的百姓,本还疲惫萎靡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像是饥渴难耐的鱼突遇滂泼大雨,瞬间复活了过来,争抢着奔上前去。

    “滚开,这是俺们抢到!”

    满面胡须的汉子推开一黑脸汉子,黑脸汉子大怒,骂道:“你先抢到的?”

    “是老子先碰到的犁子!”

    “混账东西,还在争个屁!还不赶紧去抢别的!”

    老者被儿子背着,一路奔跑过来,见到自己屯子的两个后生争抢,大怒,一鞭子抽在胡须汉子身上,指着前面还有不少空空的犁子,大骂两人,胡须汉子身上挨了一鞭,正要大怒,看到是自己村正,正要骂出的话语被生生堵在了口中,也顾不得与黑脸汉子争抢了,一个纵身越过犁子,向前就跑。

    无数百姓如潮水涌向犁子,很快数千犁子被争抢一空,但是还有数万百姓无法抢到,在各伍伍长鞭子抽打下,争抢之人不得不放弃,一脸渴望看着前面无数荒芜土地。

    数千犁子拉动,长达十数里一起耕动,如黄色土龙翻滚,看着无数百姓争抢,看着无数妇孺老幼无法抢到犁子,阿蛮很是不喜。

    “阿爹,那些人身强力壮,妇人孩童如何抢的过他们啊!”

    李思钰看着争抢,看着土块翻滚,不由笑了起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

    “大帅,俺觉得阿蛮说的没错啊!那些汉子应该先让给妇孺老弱才对啊!”突突摸着大脑袋,也有些不解了。

    李思钰看向他人也如突突、阿蛮一般,一脸疑惑不解,不由笑道:“在潼关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每人三十亩,谁先抢到犁子谁先得地。”

    阿蛮扶正了一下牛头,说道:“是啊,正是如此,那些强壮些的汉子才能最先抢到啊!”

    “呵呵……”

    李思钰不由得意笑道:“正是要这些强壮些的汉子抢到,让他们先得土地!”

    “关中荒芜土地无数,数万百姓人人都可分得,从华州开始,强壮些的汉子今后生计自是不愁,生计困难的是那些妇孺老弱,我军今后必然以长安为主,从此地开始,先抢先得,等到了长安,也只剩下了妇孺老弱,他们的田地自也临近长安,我军不但可就近照顾,他们也可进入长安城内,依靠长安军卒,做些小买卖亦可求活。”

    阿蛮一听到自己阿爹竟然想到了这些,也不恼怒那些争抢的汉子了,反而巴不得他们争抢,越抢,妇孺老弱今后生活越好一些。

    众将一听,纷纷点头,觉得还是大帅想的周到,这种事情都能想到,也不再多言,耕地犁地,数排同时进行,军卒一伍军卒拖拉一个耕犁,百姓只需在后面掌扶着即可,至于三十亩土地,则有专门的参谋进行丈量,直到数千犁子、数千百姓分够三十亩,军卒才会停歇下来,然后又是一阵哄抢。

    争抢,总是强壮机灵人先抢到,老弱妇孺总是无法抢到耕犁,抢到土地。

    数万大军在华州算是“急行”,数万大军前来,顿时吓住王行瑜和李茂贞,王行瑜名下本部军卒更是士气低落,纷纷逃离,不少军卒降了王行约,在看到手里军卒仅剩三千时,王行瑜不得不退入凤翔府,与李茂贞合二为一,共同抵御不断前来的数万营州军,可是……

    李茂贞眉头紧皱,看着手里探报,挠了挠头,他也搞不清营州军在做什么了,把探报送入王行瑜手中,一脸疑惑道:“这李悍虎真是奇怪,数万大军前来,难道就是为了耕田种地?”

    王行瑜看了探子送回的探报,也有些不解了,说道:“长安小屁孩已经耕种了不少田地,河东道、河右、东都屡经战乱,荒芜土地亦是不少,今年营州军已经耕种了不少田地,按理说,这些田地也该他们用得了,怎么还不住耕种?”

    判官韩昉犹豫着说道:“兴许李悍虎根本就无想要入兵凤翔府,或是邠州……”

    推官张居逊皱眉道:“张某觉得李悍虎此时应是赶最后耕种时节,并非不会前来攻打我地,无论如何,我军都不应松懈半分。”

    李茂贞点了点头,一脸恼怒道:“这该死的李悍虎就是个祸害!”

    众人不由露出苦笑,长子李从曮叹气一声,说道:“谁也未能料到李存信竟然降了朝廷,更是想不到李悍虎竟然可迫晋王臣服入朝,此时他们陈兵承天军寨,陈兵洛阳,如今晋王世子又领数千沙陀军卒入了陈蔡之地,时时威胁河北道、汴州,各节度使们皆有恩怨,再加上营州军时时威胁他们辖地,在李悍虎未主动攻击前,他们不可能合力出兵的,没了他们,我军就是想要抵挡,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徒呼奈何……”

    李茂贞眉头紧皱,很是不喜这个儿子所言,像是自己必败一般,冷哼道:“竟说些无用之事!徒呼奈何?”

    “哼!越来越混账!”

    “你难道要老子伸头等着李悍虎来砍吗,还是说,让老子与那一只眼一般,入了朝廷,老老实实做一牢笼之人?”

    李从曮低声说道:“晋王入了朝廷,不但为辅政王,更是得了许、陈、溵、蔡四州之地,比之河右之地时,又能差了多少?”

    李茂贞听到儿子竟敢质疑他的话语,登时恼怒起来,可这话语也没错,晋王都到了那种地步,还能咸鱼翻身,这是谁也未想到的事情,想要训斥,却找不到借口,事实就放在那里,最后只能冷哼道:“混账东西,你以为李悍虎是安了好心?把陈蔡四州之地与了一只眼,以一只眼与朱温仇恨,两人必然争执不断,反倒是让朝廷渔翁得利!”

    张居逊点头道:“大帅所言甚是,李悍虎把李存瑁放入陈蔡之地,大大拖住了朱温,让其不敢异动,时间越久,朱温越是势弱,这也是李悍虎高明之处。”

    李从曮反对道:“侄儿倒是觉得,李悍虎虽耍了手段,但却并非以力伐之,哪怕最后落败,也不至于没了活路,李悍虎还是比较厚道的……”

    “混账东西,再在这呱噪,老子大耳刮子扇你!”

    李茂贞大怒,李思钰还未前来的,自己儿子竟然第一个“投降”了,如何不怒?

第752章 西域吐蕃

    “李将军,王某提醒将军一句,李悍虎长安城内就将近两万人,前来的又是数千骑与三万步卒,除了前往太原的第二步军,这几乎是李悍虎所有兵力,而且将军可莫要忘了,这么多军卒不仅仅只是数量众多,更重要的是,这些军卒是屡次与朱温、李克用厮杀之卒!”

    王行瑜看向李茂贞,一脸郑重道:“李将军若是想入了朝廷为一闲职,想要至死被困于朝廷,李将军最好现在就亲自前往营州军中,如此也能让李悍虎无法一刀砍了将军,否则……仅你我数量军卒,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如此之多的悍卒!”

    李茂贞心下一阵恼怒,冷哼道:“还不是你这蠢货造成的眼前困局?”

    “哼!若非你胆小懦弱,数万大军竟被一杆破旗吓住,你我合力威压长安,威逼潼关,李悍虎岂会领兵前往太原,李存信岂会投降了李悍虎,晋王又岂会降了朝廷?”

    “老子又岂会骑虎难下?”

    王行瑜心下叹息不已,谁又能想到李存信会带着数万大军投降了呢?

    如今好了,自己成了“破落户”,李茂贞也是整日惶恐不安。

    王行瑜叹气道:“王某再说什么自责话语,此时也已为时已晚,如今只有遣人向吐蕃人求助,否则你我必死!”

    “爹!”

    李从曮大惊,忙上前阻止道:“爹,万万不可啊!”

    韩昉见到李从曮上前阻止,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却被李从曮奋力甩开,急声说道:“李悍虎是否觊觎我凤翔府,此时尚不明,可若引入吐蕃人,李悍虎极有可能第一个杀入我地啊!”

    “李悍虎在太原时,与晋军并无交手,反而用了近两万条命,把秃头蛮赶走了,在岚州、朔州究竟杀了多少人,爹是知道的啊!”

    李茂贞见到这个长子又站了出来反对,很是愤怒恼火,正要让人把他扔出去呢,韩昉忙一脸郑重拱手说道:“王爷,老臣有话要说,大公子话语虽有些不妥,但也不得不考虑,李悍虎自关外营州时,就每每与契丹人厮杀,入了关中,皇帝竟然欲引党项人入关中,李悍虎亦是极力反对,还有就是岚州、朔州之事。”

    “我军当慎之又慎才是,若真的大举引入吐蕃人,我凤翔府可能就再也无法与李悍虎和解了……”

    “和解?”

    王行瑜不由冷笑一声,说道:“李悍虎刀子已经高高举了起来,还想着和解?岂不可笑?”

    “义父,俺觉得王将军话语不错,李悍虎若是未前来还罢,已经来了,我军还犹豫,终究是不妥的。”李继瑭摸了一把胡须,瓮声瓮气说着。

    李克用又犹豫了,儿子李从曮有些话语是对的,也是让他一直犹豫着是否放入吐蕃人的原因。

    李茂贞看向张居逊,皱眉道:“张大人,以你之见该如何?”

    张居逊皱眉沉思,犹豫着说道:“放吐蕃人进来,终究是不妥的。李悍虎虽每每与朱温、李克用厮杀,与河北各节度使厮杀,可终究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如今潼关流传出来的信件,王爷也是知晓的,王爷与李悍虎争锋,胜了还好,可若是……后事又当如何?”

    “当然,若是丝毫准备都无,亦是不妥,不如……不如取折其中如何?”

    众人一愣,皆看向张居逊,他们听出来了张居逊话语,若不引吐蕃人入关中还罢,纵然战败,去了潼关,与李克用一般,做一官职也就罢了,可若是引了吐蕃人入关中,以李悍虎以往作为来看,就再无缓和余地,战败后也只有身死族灭一途。

    李茂贞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张居逊,说道:“张推官还请直言,该如何折中之法?”

    张居逊说道:“近两年,各位也知,吐蕃人虽也强,但已大不如前,我等可用钱粮布锦求兵于藩王,但不能以吐蕃人之姿出现在营州军之前,可以……可以身着我军之服,当以王爷之命是从,如此李悍虎又能如何?他们营州军军中不也有不少胡人吗?”

    “妙啊!”

    “欸~这法子好!他李悍虎军中亦有胡人,我军中有土番人又如何?难道还不许我军招募吐蕃人吗?”

    “哈哈……张大人果然智谋无双!”

    ……

    李茂贞紧皱的眉头也终于松开了些,看向次子李从昶,说道:“二子,由你前往秦州,把今日之事说与你叔父,让你叔父招募些吐蕃人,越多越好!”

    李从昶点头说道:“父王放心,孩儿这就前往。”

    李从昶离开了,前往秦州招募吐蕃人,说是招募,但谁都清楚是咋回事,李思钰并未注意到这些,在李思钰正耕田种地呢,二档头孙叔度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看着头发花白了的孙叔度,李思钰一阵心酸。

    “二档头劳苦功高……算了算了,咱们爷们不提吃苦受累。”

    孙叔度咧嘴一笑,说道:“小人得王爷看重,度又岂能不忠心于事?”

    随即,脸色郑重起来,说道:“洛阳方面损失很大,有七个旅帅参与了此事,营帅死了四人,旅帅死了十六人,县令死了五人……”

    孙叔度一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李思钰看着被刺死之人,脸色阴沉的可怕。

    “可曾查出他们的巢穴?”

    “未曾。这些人很奇怪,好像就是纯粹杀人,也不知他们是为何?七个旅帅参与了叛乱,但在最后,这些人在我们尚未查到他们身上时,就被他们杀死了,直到最后确认,这些人确实是参与了反叛!”

    李思钰眉头皱起,从这些人的诡异行事来看,他们极为谨慎,这些参与之人不可能得知太多秘密,可为何还要杀死他们?

    皱眉思索了片刻,也未能想出来个所以然来,所得信息太少,只知道他们的大概人名,对早先年他们的踪迹、过往一无所知,很难判断这些人究竟想要如何。

    揉了揉生疼的眉头,也只能把此事放下,说道:“多招些人手,重点放在洛阳,万万不能再发生此等事来!”

    孙叔度点了点头,说道:“大帅放心,绝不会再发生此等之事!”

    张雄天给了他重重一击,若非发现的早,还不知会造成多大的灾难来呢,可若与孙叔度之前所做之事来,李思钰反而觉得那张雄天根本不值一提了。

    李思钰一阵沉默思索,屋内落针可闻,孙叔度只是静静等待。

    “西域情况如何?”

    沉默良久,李思钰终于抬头看向孙叔度,对西域,他自己都不知是何种心情,很迫切想要知道西域之事,又像是埋在土里的鸵鸟,想要躲避不闻不问。

    孙叔度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犹豫忐忑,轻轻叹气一声。

    “西域如今极为混乱,铁血郡王死后,安西……”

    ……

    “郭将军可有后人留存?”

    李思钰沉默良久,他知道,在大唐势力极速衰退后,西域几乎成了无主土地,回鹘人、葛逻禄人、吐蕃人、党项人、突厥人……

    所有人都在争抢没了主人的西域,可当他听到郭昕早已死去,还是一阵心痛。

    孙叔度轻声说道:“019传回消息,郭将军死后,安西还有数千汉民,只不过……只不过……”

    李思钰轻轻摆了摆手,阻止了孙叔度话语,他生在关外,长在关外,胡人的秉性他又岂能不知?没了强大的唐军保护,那些汉民也只能如猪狗一般。心下一阵哀伤,良久才说道:“让019务必要找到郭将军后人,带回……带回大唐!”

    “诺!”

    孙叔度起身,郑重抱拳领命。

    “坐吧。”

    “诺。”

    “说说吐蕃人如今的情况。”

    李思钰深吸一口气,努力甩开脑中杂念,路要一步一步走,眼前最大之敌就是吐蕃人,由不得他不重视。

    孙叔度坐下后,沉默片刻,理了理思路,开口道:“吐蕃人如今已经远不如之前强盛。”

    “哦?”

    李思钰一愣,有些不解看向孙叔度,只听孙叔度开口说道:“这一切还要从头说起,从文成公主说起。”

    “自松赞干布雄起于高原后,分高原为中茹、左茹、右茹、后茹,每茹又分上下两茹,共为八茹。”

    “中茹为八个千户府,其余左、右、后三茹则为九个千户府,为三十五个千户府。”

    “三十五个千户府,每府万卒,合兵三十五万,皆为悍不畏死之卒!”

    孙叔度每每想起得知的情况,心下都有些发颤,可当他想到如今情况后,又不由轻松下来。

    “吐蕃人极强,这是早期的吐蕃人,如今也与此时的大唐差不多,纷争不断。”

    “自松赞干布迎娶了文成公主后,还有一位公主嫁与了吐蕃王,就是泥婆罗国尺尊公主!”

    当听到吐蕃人竟然有三十万兵卒,尽管他知道,如今的吐蕃不可能有三十万兵卒,依然有些紧张,可当孙叔度提及两位下嫁公主,心有所感。

    果然,孙叔度说道:“两位公主崇佛,高原上佛教大盛,高原上的苯教亦遭受排挤、重创。”

    李思钰眉头一抬,笑道:“松赞干布本族部原本只是高原上一小部,与象雄部根本没法比,哪怕象雄部败了,以小吞大,哪有这么容易的,借助外来佛教打压象雄部苯教,确是个好法子,况且有两位尊贵的公主下嫁,也有利于稳住高原局势。”

    “手段高明,是个人物,但是,外来的终究是外来的,传承久远的苯教,又岂会如此轻易消失?”

第753章 四分五裂的吐蕃

    苯教,本教,就是本源、原生之教,信奉的比较原始,与营州以北的寒土之地的萨满有些类似,这种比较原始教派在大唐很难生存,在高原,或是人迹罕至之地却有极强生命力,高原多山川,生存不易,所受天灾更加频繁,所以山川河流皆为神灵,皆要小心祭祀侍奉,在外人看来,高原人每每把救命粮,把活生生的牛羊焚烧给山川大地,是多么的不可理解的事情,可正是因他们祖祖辈辈生存在这种艰苦之地,每每遭受难以承受苦难,这才对山川大地形成的畏惧,深入骨髓的畏惧!

    李思钰自来到这个世界上,他就知道原生教的生存力有多强,若让这种生命力极强的苯教逐渐消失,或许只有逐渐改善山民的生活才成,松赞干布希望借助外来教派,逐渐瓦解这种原始宗教,希望是好的,但却忘了,自己不能根除,借助佛教打压苯教,势必要极大加强佛教的传播。

    佛,人弗。

    人心干净极为佛,可不还是有句“佛争一炷香”的话么!信仰之争是残酷的,更何况,这个世上真有心中干净的一尘不染的“佛”么?

    果然,孙叔度开口说道:“我大唐武宗灭佛之时,高原上也进行了灭佛之争。”

    “高原贫苦,吐蕃王热巴巾非但未能减免百姓赋税,反而令七户养一僧,僧人钵阐布贝吉允丹更是握有数十万番人土兵。”

    李思钰皱眉道:“僧人不事生产,反而每每侵占民地,僧人为统兵之将,终会惹出大麻烦的。”

    孙叔度点头说道:“正如大帅所言,热巴巾令七户养一僧,更是用酷刑惩戒辱僧之人,若僧人能够持戒修身还罢了,可僧人一旦入了中枢……大帅也是明白朝廷上的纷争的。”

    李思钰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很容易理解,如同当年武帝之时,僧人入了蝇营狗苟的朝堂,必然争执不断,因利也好,因权,或是信仰也罢,他都能想象到那些僧人必会以“辱僧”之言,迫害了不少吐蕃人贵族,怒火越积越多,武帝可以杀了酷吏周兴、索元礼、万国俊、来俊臣、侯思止,杀了这些积怨过深之人,以用来平息积累下来的怨恨,那热巴巾又能如何?

    杀了一手支持的僧人吗?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不是一个人或几个人,而是整个高原上根深蒂固的僧人群体!

    怒火得不到宣泄,最终只能烧到热巴巾身上。李思钰闭眼思索,耳边听着孙叔度话语。

    “大相杰多日不满其弟死于僧人之手,与热巴巾之兄朗达玛联手,杀死了热巴巾。朗达玛为藩王后,大肆灭佛,最后朗达玛也被僧人刺杀。”

    “朗达玛死时并无子嗣,其大王妃那囊氏,以其兄尚延力子乞离胡为藩王,而朗达玛死时,虽无子嗣,但次妃蔡邦氏已有生孕在身,后又生子俄松,因那囊氏、其兄尚延力大肆迫害朝臣,蔡邦氏与子俄松逃亡山南,自始,高原一分为二,争斗了二十余年。”

    “两人长达数十年的争斗,所需物资极为庞大,故而吐蕃对属地皆极力搜刮钱粮,以用战事,与懿宗咸通十年,各族奴隶反叛,也正是此时,河西节度使张议潮张将军收复河西十一州。”

    “因高原各地反叛,吐蕃也被一分为四,此时靠近秦州,占据陇右的是藩王翰德,而西域安西之地则是藩王班吉衮,因吐蕃内乱,此时已经不如当年强盛,但翰德仍有五万族众。”

    李思钰听着,在听到翰德据兵五万,心中一紧,若紧紧只是五万草原胡族,他不是太过担心,但是吐蕃人不同,吐蕃人是一根筋的家伙。

    草原骑马牧羊,一日可行百里,人也活泛,最善打顺风仗,喜游斗拖垮对手。

    高原山势险要,气候恶劣,消息最是闭塞,大多生活在那里之人,一辈子都未走出百里,只是在狭小地域生活,那里的贵族头领世世代代统治着一地,其民,其奴,在他们脑中早已根深蒂固形成了臣服,对主人的畏惧几乎就是天生的,最是善于打硬仗!

    李思钰闭眼沉思,出身营州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是营州以北苦寒之地,其民越是悍不畏死,皆因穷的只剩下了贱命一条,高原吐蕃人亦是如此!

    帐中一阵沉默……

    “大帅!大公子信使来了。”

    帐外小五话语打破了帐内沉默。

    ……

    李思钰愣了一下,向孙叔度点了点头,孙叔度起身行了一礼。

    “属下先行退下。”

    李思钰皱着眉头看着孙叔度离开,脑中却纷乱如麻,大唐衰退,吐蕃人衰退,西域乱如麻,已经无任何一个势力一家独大,此时若深入西域,是否是最佳时机?

    双手在桌下不断搅动,目光却有些呆滞看着桌面,石虎与孟浩已经入内,看到他这模样,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站立在一旁,也不敢开口打扰。

    过了好一会,李思钰无意识抬头,这才意识到帐内多了两人,微愣了一下,自嘲笑道:“本帅竟然走神了。”

    “小德子遣你们前来,所为何事?”李思钰正色了起来。

    孟浩只是个半大孩子,也是个孤儿,被军中收留后,一直跟着营州军南征北战,后又在潼关小学堂学习,被推举给了小棒头为行军司马。

    石虎则原本是神策军一将官,在宫中叛乱被俘后,一直跟在小德子身后,算是李思钰给那个弟子兼小弟的亲卫。

    两人听到李思钰如此问话,两人相视一眼,孟浩拱手行礼道:“龙骑将军并无紧要之事,只是遣小将前来询问大帅,军中可需粮草辎重之事。”

    李思钰点了点头,笑道:“此次前来,数万军卒就将停留于长安,辎重早已准备妥当,无需担忧。”

    “长安情况如今如何?被毁民居可有修葺?”

    听闻李思钰询问,孟浩回答道:“百姓事先逃离长安,城中残留之人多为老弱,邠州军焚烧长安时,并无多少百姓救火,故而损失较大,一时间也很难全部修葺完善。”

    李思钰默默点头,长安城是座大城,此时的房屋也不是砖瓦盖就,大多还是木头和泥丕房,若百姓未逃离还好,至少有人灭火,可百姓逃离后,大火造成的损失就会成倍增长。

    沉默了稍许,李思钰起身开口道:“这里不需要辎重物资,所需的只不过是些劳力耕犁耕种……”

    说道这里,李思钰突然皱眉起来,脑中好像忘记了什么,感觉很重要的事情,在帐内,若无旁人的走动了几圈,这才想起凤翔府太过安静了些,这不大正常。

    回头对看向孟浩,看着这个半大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王行瑜已经退出了邠州之地,如今已然身在凤翔府。王行瑜退出邠州,如今得了邠州之人正是原同州节度使王行约,想来是不大可能对我军不利。”

    “如此一来,凤翔府自是势弱于我,王行瑜、王行约兄弟相争,本王有晋王之事为例,王行瑜败阵后,若是认可本帅,自会前往洛阳事朝,可如今却退入凤翔府,如此……”

    “凤翔府无论如何也是欲要与我为敌的,但仅凤翔之、秦州之地想与我相争,本帅凉他李茂贞也不敢,故而必会暗中求救于吐蕃人,故而……”

    看着眼前半大孩子,再次犹豫片刻。

    “本帅需要一个使臣前往陇右,需要稳住吐蕃王翰德,要为本帅争取些时间。”

    孟浩心下一阵激动,忙身子挺的笔直,大声说道:“大帅若信任小将,小将愿前往陇右!”

    李思钰看着眼前孟浩,很是犹豫,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你年纪尚幼,此等之事尤为之重,有时热血反而会坏了大事,需要极为谨慎胆大!”

    思索片刻。

    “这样吧,让刘大猛与你一同前往,大猛虽混账了些,但做这种事情却是最佳人选。”

    说着又看向石虎,说道:“之前你能陪同龙骑将军前往凤翔府,很好!从现在起,你为龙骑将军副将,协助龙骑将军处理军务,希望你能忠于任事,将来也可挣得一封侯荫妻。”

    石虎心下大喜,知道自己终于算是熬出了头,之前只是孟浩开口,哪怕孟浩年纪幼小,却是小德子行军司马,而他只是一个带刀护卫,根本没资格在李思钰面前开口,但是为了副将就不同了。

    石虎强忍着心中激荡,上前拜倒,沉声说道:“末将定不负大帅所重,定当忠于职守,悉心辅导龙骑将军!”

    李思钰点了点头,此人出身神策军,神策军是个什么样子,他很清楚,所出将领大多都带有各种各样的劣习,但此人却甚为果决、谨慎,在小德子一人镇压数千叛卒时,石虎是个很关键之人,小德子太小了,身后尽管有营州军,但还是小了点,石虎就不同了,果决的砍杀让数千降卒不敢异动,尽管如此,李思钰还是对小德子身边之人比较重视,对此人的观察来看,此人为小德子副将是可以的。

    若非韩都身死,第二步军调入河东道,李思钰也不会这么着急给小德子安排个副手,也不会这么着急使用石虎。

第754章 秦州节度使(上)

    秦州距离凤翔府不是很远,快马几日即可,而秦州以西则是吐蕃人占据的陇右之地。数万营州军不断前往长安,不断逼近凤翔府,李从昶不敢有丝毫大意,一路未敢有任何停顿,自出了凤翔府,过陇州入了秦州,三日后,带着数十骑亲卫,终于风尘仆仆入了秦州州城成纪。

    秦州在陇右丢失后,秦州就成了防御吐蕃人的前沿重镇,城防本该防备森严之地,可是,秦州屡遭兵灾,城墙也残破了许多,不过军卒看起来还存留着大唐边军的彪悍气息。

    见到是李从昶,守门将军马泰并未稍作阻拦,而是任由李从昶入了成纪。李从昶纵马入了城,哪怕入了城也未下马慢行,依然在萧条的街道狂奔。

    他不知来了这里多少回了,自是清楚二叔的府邸,一行人狂奔到一处庞大院落前,终于勒住战马。

    “二公子,稀客啊!您可是有些日未来看望将军了。”

    刚刚向李茂庄禀明军中钱粮不足的行军司马马明阳,正要离开,竟然在府门外见到风尘仆仆的李从昶,不由向以往一般调笑几句。

    李从昶见是马明阳,也不敢随意恶了此人,他知道马家也是秦州大族,许多事情都少不了此人帮衬,忙跳下马来,拱手笑道:“小侄见过司马大人!”

    马明阳看着一身泥土的李从昶,奇怪道:“二公子这是有要事要寻将军?”

    李从昶不由苦笑道:“邠州王行瑜太过无能,竟然被其弟王行约夺了邠州,父王正准备帮着王行瑜夺回邠州呢,该死的李悍虎竟然亲领数万大军前来,故而……”

    “什么?”

    马明阳大惊,抓住李从昶衣袖就向府内走去。

    “此地不是谈话之地,速速入府禀告将军。”

    马明阳未曾与营州军交过手,但却见识过李克用的晋军、朱温的宣武军,此等强军都在营州军前吃了大亏,如今晋王李克用更是被迫前往洛阳,营州军的战刀已经指向了他们,马明阳又如何不惊?

    拉着李从昶一路急走,路上遇到恭立的婢女、奴仆,两人也丝毫不去理会,径直前往后宅。

    一般人是不能随意前往后宅的,但是马明阳与李从昶不同,马明阳是李茂贞的小舅子,李从昶更是李茂庄亲侄子,两人径直奔向后宅,路上所遇之人无一人伸手阻拦,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李茂庄与李茂贞是亲兄弟,但是长相却比李茂贞强了不少,五大三粗,油光蹭亮的大脑袋最是显眼,可此时的李茂庄却烦的不行,不住挠着秃头。

    秦州兵是边兵,与其余各地兵卒不同,身处边地,兵卒悍勇是不假,可是兵卒个个也是桀骜不驯之人,别的都好说,唯独钱粮之事不能短了,否则军中必然大哗,砍杀上官亦多有发生。

    秦州穷苦,比不得凤翔府,更没法与长安京畿之地相比,之前一直都是李茂贞为秦州输送钱粮,可自从营州军入了关中后,李茂贞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不得不竭尽所能搜刮钱粮,不得不大肆扩军,李茂庄知道大哥的无奈扩军,可这就苦了他这个秦州节度使,没有钱粮,如何稳住军心?

    正挠着大脑袋忧愁着呢,就见马明阳拉着侄子李从昶跑了过来。

    见到是李从昶,不由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哈哈……老子就知大兄不可能不想着我秦州!”

    李茂庄大笑起身,大步迎上李从昶,在李从昶呆愣时,李茂庄与他来了个大大的狗熊抱。

    “二子,今次前来,给二叔带来了多少粮食?”

    “二叔正愁着不知如何呢,粮食就送来了!好!好啊!”

    “哈哈……”

    李茂庄开怀大笑。

    李从昶心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在这个二叔前还不得不小心应付。

    “二……二叔,侄儿……侄儿并未带钱粮前来……”

    “哈哈……嗯?”

    大笑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大手捏住了一般,李茂庄疑惑看着一身灰尘的李从昶,一想到上次这小子前来之事,有些不悦道:“你这臭小子不是给二叔送钱粮,那你前来所为何?”

    马明阳见李茂庄脸色不是很好,忙说道:“将军,是李悍虎,李悍虎来了……”

    “嗯?”

    李茂庄愣了一下,随即郑重了起来,他能坐稳秦州节度使,全因大兄李茂贞,那李悍虎前来,必然是因他们兄弟,由不得他不得不谨慎。

    李茂庄一脸郑重,沉声说道:“去书房。”

    说完,李茂庄也不理会两人,转身走向书房,此时的他也终于显露出一个边将彪悍来。

    两人相视一眼,默默跟在李茂庄身后,三人皆沉默皱着眉头来到书房,李茂贞的书房说是书房,还不如说是虎堂更恰当,书本没几本,十八般武器倒是不少。

    “说吧,怎么回事?”

    三人就坐后,李茂庄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李从昶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李悍虎之前虽势大,但有晋王李克用、东平王朱温在侧,我凤翔府虽堪忧,却也不至于太过担心,但李存信反叛河东晋军,降了李悍虎,太原遭受如此重创,兵少将寡的李克用不得不前往洛阳臣服,如今李悍虎更是以晋王世子李存瑁为忠武节度使。”

    “晋州军素与宣武军为仇,晋王李克用如今又居于洛阳为辅政王,如此,李存瑁陈兵于陈蔡之地,就与洛阳一线,对汴州呈牛角抵力之势。”

    “而北方汉八部于长城北口屯以重兵,太原屯兵承天军寨,自北、西两线威胁河北诸镇。”

    李从昶苦笑道:“那李悍虎先是过了河,夺了同、华两州,其后又夺河中、河右、东都之地,这才多久?如此虎吞之势,地盘大了,实力也应衰弱了才是,可那李悍虎却死死把手中主力全都屯于潼关,如今更是全都前来长安。”

    “河北道、河南道被北口、承天军寨、洛阳、陈州压制的不敢异动,如今李悍虎领兵数万前来,又所谓何?”

    李茂庄微微点了点头,却又苦涩道:“李悍虎实力强劲,如今邠州又被王行约抢了去,我凤翔府、秦州之地也不过有兵四万余人,又如何可与之争锋?”

    马明阳亦是沉默,此时的营州军令人窒息,想要反抗,却无力,这种感觉太过憋屈,正要深深叹息,嘴尚未张开,李从昶却微笑开口。

    “王行瑜太过废物,残存的兵卒就算与我军相合,咱们也难以抵挡营州军,咱们没有兵卒,但是有人有!”

    李茂庄愣了一下,不解道:“河北、河南诸镇被压的动弹不得,西川王健如今更是自顾不暇,那蜀王年幼,一小儿自不用太过担心,可那牛存节、刘寻却是战阵宿将,王健想要一时击败牛存节、刘寻亦非易事。”

    “至于……至于夏州党项人,刚刚大乱的夏州,又岂能出兵相助我等?”

    看着这个二叔一脸疑惑,李从昶不由笑道:“二叔所言甚是,河北、河南、西川、夏州皆无法相助我等,但是,二叔好像还漏掉了一个势力!”

    在李从昶开口时,一开始马明阳也有些疑惑,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心中陡然一惊,长袍下的寒毛猛然炸起。

    “不行!绝不能让吐蕃人入了秦州,入了关中之地!”

    马明阳猛然站起,看向李从昶怒道:“放吐蕃人入关中?我马家决不答应!”

    李从昶目光一凝,李茂庄心下叹息一声,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马明阳为何会如此激烈反对,屋内一阵沉默。

    “司马大人,李悍虎就在身侧,若是我等不借兵吐蕃人,我等必将身死族灭!”

    李从昶语气无奈道:“司马大人以为我李家就愿意引兵吐蕃么?那些是什么人,我等比谁都清楚,营州军势强,我等势弱,不提营州军,也不提那该死的李悍虎,小侄只言陇右吐蕃人!”

    “自安禄山叛乱后,西军入关平乱,陇右自此衰弱,丢给了吐蕃人,吐蕃人的残暴,侄儿心中更是清楚明了!”

    李从昶看着马明阳阴沉着脸,知道他们马家与吐蕃人的仇恨,叹气道:“纵然没有营州军,没有李悍虎,我等对付吐蕃人亦是勉强,如今更是被营州军、吐蕃人夹在中间,两头势大,我等势弱,若不让两强相碰,我等早晚必为一方所夺,或是营州军,或是吐蕃人,败于李悍虎还罢了,那李悍虎至少还未听闻有灭人满门之举,我等身死也就罢了,家小还是可以存活的,可若是让吐蕃人夺了我等之地,我等一家老小……”

    马明阳老脸通红,怒道:“二公子既然言此,我等若实无法子,那还不如降了李悍虎呢!”

    “哼!天下皆知晋王战败,被迫臣服朝廷,可那又如何?还不他娘地入了宗籍,成了辅政王,其子更是得四州节度使,若无法子,降了朝廷又如何?难道那李悍虎还要亲自镇守秦州不成?秦州是边地!我等是镇国边将!”

    李从昶瞳中冷光一闪,别人皆可降,按照那李悍虎所作所为,降将亦不算太差,可是别人皆可降,唯独他们李家不行!

    晋王李克用是谁,他老爹李茂贞又是何人?地位又岂能等同,李悍虎可以给李克用辅政王,可以给李存瑁四州节度使,以威压汴州朱温,而他们……

    又岂能等同?

第755章 秦州节度使(下)

    心中杀意激荡,面上却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反而一脸苦笑。

    “司马大人且听完小侄之言。”

    李从昶说道:“引吐蕃人直接入关中,就是司马大人不言,小侄也深知不妥,这会彻底激怒李悍虎,营州军与我等再无缓和之地。”

    马明阳一愣,李茂庄亦是愣了一下,之前不但李从昶心中杀意顿起,就是他李茂庄亦是不喜。

    投降?是,他马明阳若降了营州军,降了朝廷,以他们马家在秦州人望,自不必担忧前途之事,可他这个秦州节度使呢?

    心中不喜,但听了李从昶话后,又愣了一下,不明问道:“二子,你这又是何意?”

    李从昶看向李茂庄,说道:“李悍虎每每与胡人交战皆是死战不退,与各节度使诸侯交手却每每留有余地,故而我等绝不能给李悍虎以借口,故而,侄儿前来秦州筹兵,实则是筹吐蕃之兵,却以我秦州之名。”

    马明阳还以为是何计策呢,原来只是换了张面皮罢了,正要怒声反对,李茂庄却摆手阻止,沉声说道:“明阳,不提其他,单以你我两家姻亲之家,那李悍虎不会放过我李家,又岂能善待了你马家?”

    “伯昊死于吐蕃人之手,本将军亦是心痛,可此时确如二子所言,我等势弱,却夹在营州军、吐蕃人两强之间,我等若要活命,只有两强相碰,我等方可苟活于世。”

    马明阳心中一惊,随即心下又失望了起来,他自然知道降了朝廷,李家又会是何等处境,可是他比谁都知道吐蕃人有多么残暴、贪婪。

    想要开口再言,却被李茂庄警告眼神阻止,整个人也有些萎靡起来。

    李茂庄也不理会,一脸沉静看向李从昶,说道:“二子,说吧,大哥又是何意?”

    李从昶看了一眼低头沉默不语的马明阳,笑道:“营州乃关外蛮地,营州军中亦多有胡蛮之人,吐蕃人若是明目张胆入了关中,自是激起李悍虎恼怒,可若是由我军招募,为我军下辖军卒,他李悍虎纵然恼怒亦无法子,吐蕃人为刀,让吐蕃人与李悍虎厮杀,我等自是渔翁得利!”

    李茂庄微微点头,说道:“吐蕃人性蛮,若是死伤太大,必然不甘心如此,自会与李悍虎拼命,西线陇右之地反而就此势弱,再无威胁秦州之机,此计……甚好!”

    马明阳听着李茂庄话语微愣了一下,不由开口道:“可若是李悍虎敌不住吐蕃人呢?难道整个关中,包括我秦州也与了吐蕃人么?”

    李从昶轻笑道:“李悍虎既然可屡胜晋军、宣武军,战力自是不弱,吐蕃人虽强,亦当势均力敌,吐蕃人纵然胜了,也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时我凤翔府只需截断吐蕃人后路,那些野人又能如何折腾?”

    李茂庄点了点头,看向马明阳,说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李悍虎前来,我等总不能伸着脖子让他砍吧?若他李悍虎重视我等守边之将,自不会轻易相迫!”

    说着,又看向李从昶,说道:“叔父与吐蕃王翰德还算识得,明日即让人前去陇右,只是……吐蕃人一向贪婪,若无众多钱粮,恐难让其满意。”

    李从昶点头道:“所需钱粮自有父王应对,叔父就莫要担心了。”

    李茂庄起身来到李从昶身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长本事了啊!”

    “哈哈……走,随叔父喝一杯,吐蕃人如今尤为贪婪,看着依然强大无比,实则与咱们大唐一般,高原上亦是厮杀不断,可也因此,他们更是在乎钱粮之事,那些根本不被当做人的兵卒,在他们眼里,屁都不是!只要钱粮足够,一切都不是问题!”

    李茂庄拉着李从昶就要出去饮酒,脚步又顿了一下,看向马明阳,犹豫说道:“明阳,伯昊死于吐蕃人之手,但叔晟却还活着,嗯……这样吧,此次就由明阳前去鄯城,若是可能,就把叔晟带回吧!”

    一想到自己两个儿子被吐蕃人当成猪羊带去了鄯城,一死一残,心下就是一阵绞痛,想要开口,李从昶却皱眉道:“叔父遣人前去鄯城,侄儿亦愿与之随同……”

    “嗯?”

    李茂庄一愣,随即摇头说道:“此事……不妥!”

    “吐蕃人野蛮,谁也说不准会做出何等之事来,我李家乃军武之家,你大哥喜文,若你出了意外,叔父又如何与你爹交待?”

    李从昶心下一喜,这个叔父既然说出这句话语来,就是明着告诉他,自己就是下任凤翔节度使。心下虽喜,面上却郑重无比。

    “叔父关爱小侄,小侄亦是自知,可是如此关乎我李家生死之事,又岂能托于他人之手?”

    李茂庄点了点头,很是欣慰。

    “二子果然是我李家麟儿!”

    李茂贞微微思索了下,说道:“二子为我李家前去鄯城,叔父自不会阻止,但你不能为正使,为明阳随从即可,如此也能最大保全你之性命!”

    李从昶心下也松了口气,他也唯恐李茂贞以他为正使,吐蕃人与他人不同,如蛮牛一般,很难说会不会借兵与他们凤翔府,若是一言不合,作为正使之人自是最先倒霉,但其余之人却可保得一时性命,吐蕃人更喜欢抓获强壮劳力以为其奴。

    听到李茂庄如此言语,不由笑道:“侄儿年幼,又如何有司马大人沉稳?自是以司马大人为长。”

    “哈哈……好好!”

    李茂庄一手拉一个,大笑。

    “走走,今日不醉不归!”

    北地守边之人,几乎就无不好酒的,李茂庄更是豪饮之人,往日里马明阳自会陪着李茂庄饮到最后,两人会一同醉倒,今日尚未饮到一半,就大醉跌倒在地,差点就钻入了桌案之下。

    看着数名牙兵背负着马明阳离开,李茂庄眼中精光一闪,嘴里却叹气道:“明阳当年亦是秦州悍将,可如今……”

    李从昶眉头皱了下,低声说道:“马家乃秦州豪族,今日小侄之言,恐让马家不满。”

    李茂庄饮了杯酒,又撕咬了一大块羊肉,嘴里不住嘟囔。

    “不满?不满又能如何?马家被吐蕃人抓走的妇人就有十余人,死了不少男丁,可那又如何?还不是不得不从吐蕃那里运送盐巴?还不是要为吐蕃人卖命?”

    李茂庄嘴角一扯,自从吐蕃人抓了马家之人,马明阳就不得不为吐蕃人贩运盐巴,青海盐是上等盐巴,路途较远且不提,关键还是一路上所经之人较多,盐也是最贵之盐。胡人没太多规矩,也不明白细水长流之意,甭管大小,只要是一地头,那就要收取重税,草原胡族本身就穷,大唐才是真正的买家,可是青海盐如此盘剥,贩运又极为危险,盐价又高的离谱,贩运之人自是不愿前去,商品有人买才是商品,没人买,再好的东西也只是一堆垃圾!

    吐蕃人同样内乱不止,高原上一分为四,大大小小的势力同样相互争斗,如此就需要大量钱财以供兵事,马家是秦州大族,在吐蕃人劫掠秦州时,抓住了马明阳的两个儿子,若马明阳儿子多些也就罢了,就当这两个儿子全都死了好了。

    马明阳烂醉如泥被送回了府宅,老妻孙氏在两个婢女搀扶下送到了床上,看着他此等模样,不由埋怨道:“大掌柜在前厅都等了你一个时辰了,唉……罢了罢了,妾身让人去前厅招呼一声……”

    孙氏正要起身,却见自己相公突然老泪纵横,顿时慌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马家……”

    孙氏用力搀扶着想要坐起身却动弹不得的马明阳,又为他拿了靠枕靠在背后,忙碌一阵才让他依靠在床头。

    “究竟……究竟是怎么了?”孙氏开口低声请问。

    马明阳泪流满面却不言语,这让孙氏更加担忧,正要开口,马明阳终于把事情断断续续说了一遍,孙氏皱眉思索片刻,轻声说道:“此事……或许是个机会……”

    “机会?”

    马明阳摇了摇头,说道:“吐蕃人残暴,我等不过是代宰的牛羊,那李悍虎胜了还罢,可若是败了……”

    “相公,妾身倒是觉得,正如二公子所言,无论胜负,吐蕃人都会损失惨重,今后可能再无侵入秦州之力……”

    “糊涂!”

    马明阳大声训斥一句,说道:“你真当吐蕃人愚蠢?秦州穷苦,凤翔府虽富,却在李悍虎入关中后,竭力搜刮民财,辎重早已捉襟见肘,吐蕃人贪婪如狼似虎,营州人尚未前来,我等之地就已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若无足够钱粮以养吐蕃,你真当吐蕃人不会杀人么?”

    “糊涂!糊涂啊!”

第756章 秦书瞳的身世(上)

    无论马明阳愿意不愿意,他都没有选择余地,只得与李从昶一同前往鄯城,好巧不巧的是,李思钰同样派了使臣,由小德子行军司马孟浩和刘大猛一同前往,只不过孟浩需先一步回长安,汇合了刘大猛,之后前往邠州,拜见“邠州节度使”王行约,由王行约遣人一路护送,从泾原之地前往陇右,前往鄯城。

    在李思钰送走了孟浩、石虎两人后,未曾过了半日,秦书瞳妻子孟氏竟然抱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与秦书瞳一同找了过来,这让他一阵奇怪。

    看着堂下有些扭捏不安的秦书瞳,以及低头不敢看他的孟氏,李思钰从桌案后走了出来,三步两步来到孟氏面前,也未开口,而是掀开了包被看了一眼,不由笑道:“这小子倒是会吃,小脸都快成了包子!”

    说着又看向秦书瞳,调笑道:“你小子不会是打了自家媳妇吧?”

    秦书瞳忙摇了摇头。

    知道他无法言语,自己也只是开了个戏言,相处了这么久,李思钰自是知道他的性子,随手抱过不住吐着泡泡的孩子,嘴角向一旁的桌椅呶了呶嘴,说道:“都坐吧,有何事慢慢说,若是有了委屈尽管提。”

    孟氏低头轻拉了一下秦书瞳,李思钰心下只是摇头,孟氏哪里都好,就是有些胆子小,两家虽都在潼关,且只有一院之隔,孟氏也只是前往王府两三次,屈指可数。

    数万大军前往长安,河东、东都之地已经算是安稳了,已经不是李克用、朱温、李茂贞和王行瑜三面合围之势,而成了东西对抗之姿,且表面上看起来,朱温、李茂贞两人还是势弱一方,如此大军还停留在潼关就有些多余了。

    一地繁荣靠的是人,是足够多的人!长安被毁,无论是不是帝都,长安都是关中的中心,长安不荣,关中就休要强盛,所以呢,李思钰就想了这么一招,把潼关百姓全都带去长安。

    去岁秋季的粮食尚未收割,百姓依然一贫如洗,无数百姓依然依附在营州军身上求活,营州军此去长安是准备长时间待在长安,告示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又免费为其分地、耕种,跟在军队后面的百姓自然也多。

    长时间停驻长安,军中家属自是带在身边,孟氏也跟着秦书瞳一同随军前往,这个女人胆小,每次见到李思钰都是低头不言,前去府邸都是一把手能数得过来,更别提前来营帐来见他了,对此,李思钰也是很好奇,究竟是因何故,竟能让此女前来。

    三人坐定,秦书瞳无法用手势表达太多信息,只能由孟氏开口,之见孟氏低头轻声说道:“大……大帅已知书瞳……书瞳是我孟家之人,原本……原本书瞳是父亲的义弟所收养子,后来……后来娶了妾身,但……但大帅可能不知……不知书瞳原本身份。”

    “哦?”

    李思钰看向秦书瞳,见他头发卷曲,轻笑道:“你们之前从未言及过此事,本帅也不愿提及,书瞳无论长相与发丝皆与我汉人不同,以本帅猜测,应当是羌人才是,你孟家应是书香门第之家,否则也不会给书瞳这个名字,舌根被割,本应是个奴隶,一书香门第之女,配个奴隶出身之人,按照当前之风,算是有辱家门了,故而本帅不愿提及此事,更何况,本帅自己也算与书瞳差不了多少,大哥不言二哥之事罢了。”

    孟氏与秦书瞳齐齐起身下拜。

    “妾身夫妇谢过王爷厚爱!”

    李思钰抱着孩子很是亲了一口,又看向跪拜在地的两人,笑道:“行了,都起来吧,本帅不喜他人如此。你们夫妇既然前来提及此事,应当与我军逼近凤翔府,逼近秦州之地有关,今日不如就与本帅好好说道说道。”

    秦书瞳扶起孟氏,两人重新坐下后,孟氏依然低头轻声说道:“不知王爷可知当年大非川一战?”

    “大非川?”

    李思钰脸色郑重了起来。

    松赞干布堪称一代雄主,平定了高原各部后,并不是说高原就铁板一块,高原地势复杂,产出又少,如此艰苦之地,想要稳固如此庞大的高原之地,又岂是容易之事?更何况,象雄部虽表面臣服,心下自是不甘,如此才有了向大唐求亲之事。

    大唐和亲二三十位公主,他人皆不提,只言第一位与第二位和亲公主,也就是弘化公主与文成公主。

    弘化公主不是真正的公主,而是宗室之女,是淮阳王李道明之女,但若说起来,可能这位公主才是所有和亲公主当中最为幸福的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和亲公主回长安省亲的公主,所受恩宠绝对在文成公主之上,文成公主是后人对她的尊崇,而非当时,哪怕文成公主是真正尊崇无比的公主,哪怕所有和亲的公主当中,她的嫁妆可有数十里,她也无弘化公主所得荣耀之重。

    这或许就是因大非川之战缘故!

    高原吐蕃在松赞干布手里统一,作为一个刚刚兴起的强大势力,对外侵略与强硬是所有新兴国度最为显眼的特征。

    高原地形,决定了吐蕃人只有两个进攻方向,一个是翻越高原,从象雄部故地大小勃律向南,攻打我们的三哥。另一个就是从石堡城入了陇右之地,从吐谷浑杀入西域,或是大唐!

    或许有人会疑惑,为何不从川蜀杀入大唐呢,为何偏偏要从吐谷浑杀入?

    显而易见,从松番草原杀入蜀地是比较近,可是,蜀地地形更加复杂,而且盆地气候让吐蕃人难以忍受,更多的,也是蜀地西侧同样居住着不少羌人,这些羌人亦是山地善走之卒,极为悍勇,从蜀地杀入大唐,困难更大,吐蕃人也从无从蜀地杀入过大唐一次。

    大唐与吐蕃几乎是同时立国,同为两个新兴国度,同样野心勃勃,同样极为善战,可是两个国度为何要偏偏碰撞在一起?

    高原复杂,气候恶劣,唐人很难适应高原之地作战,太宗纵然野心冲天,他也不大可能跑去攻打逻些城,这比一直打到罗马还要困难,否则也不会下嫁给松赞干布文成公主了,更不会拿出如此厚重之礼!

第757章 秦书瞳的身世(下)

    大唐不可能跑到高原去攻打逻些城的,这不比隋炀帝杨广北伐高丽容易,甚至更加困难无比,如果太宗若这么整,满朝文武必然不答应,况且杨广北伐高丽的例子就在那摆着,这不是唐朝北伐高丽,唐朝北伐高丽时,高丽已经很虚弱了,而吐蕃人却正在势头,太宗不可能看不到这些。

    可这就奇怪了,吐蕃人只有两条路才能冲出高原之地,一处向北,一处向南,向北近乎千里,需要面对强大的大唐帝国。向南虽道路难行,但却是富饶且懦弱的三哥,尽管此时的阿拉伯帝国正不断侵入东方,但夺了三哥半壁江山还是没问题的,可又为何不呢?

    而之所以如此,最关键的还是象雄部!

    大小勃律是象雄部的发源之地,高原不似平原之地,尽管松赞干布统一了高原,尽管击败、吞并了象雄部,象雄部贵族依然在逻些城身居高位,赞普的加冕也必须由象雄部长老加冕。

    高原地形复杂,大小勃律又是进攻三哥的桥头堡,如此一旦得了三哥之地,象雄部必然以此做大难制,这是松赞干布绝不会去做的。

    而向北,象雄部势力就要小的许多,无论胜负,大唐都无法攻上高原,这几乎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自然也就全力向北攻打,攻占陇右之地。

    攻打陇右,就必须拿下吐谷浑之地,吐谷浑所占之地,正是阻在吐蕃人下山的必经之道。

    弘化公主下嫁给了吐谷浑王诸曷钵,此人乃隋时鲜卑人迁往西部的分支,诸曷钵在迎娶了弘化公主后,两人还是比较恩爱的,否则也不会随公主回长安省亲。

    吐蕃人要下山,就必须夺了吐谷浑之地,两族自不会相善,连连交手,吐谷浑势弱,求救于大唐,在诸曷钵携带公主省亲后,吐谷浑战败,淮阳王李道明领兵助战,唐兵于大非川与二十万吐蕃人交战,最终战败而逃。

    听了孟氏话语,李思钰皱眉沉思,看向秦书瞳有些疑惑,难道秦书瞳是浑王诸曷钵后人?

    孟氏在李思钰沉思时并未开口,当她眼角余光感受到了他抬头去看自己相公,这才轻声低语。

    “相公……相公祖上是葛尔氏……”

    “葛尔氏?”

    李思钰又是一愣,又不由摇头苦笑起来。

    葛尔氏在高原那就如同中原五门七望家族,只比赞普一门差了这么一点点而已,是象雄部顶级家族。

    葛尔氏在松赞干布时,家主是噶尔东赞域宋,松赞干布去世时仅三十七岁,在松赞干布死后,赞普由其孙芒伦芒赞继位。松赞干布死时才三十七岁,芒伦芒赞又能多大?

    葛尔东赞域宋如同杨复恭一般的辅政大臣,亦多次出兵吐谷浑,后来在青海病逝,死后由其子葛尔钦陵继承,与唐军在大非川交战,唐军战败,退出青海之地,于逻些城屯兵防守。

    葛尔钦陵获的大胜,地位稳固,数年后,芒伦芒赞病逝,由遗腹子都松芒波结为赞普,如同中原控制朝政一般,立一幼儿为帝,进而继续控制朝纲,葛尔钦陵亦是如此!

    但是,幼儿终究会长大的,看起来像个绵羊,谁又能知道羊皮下裹着的是不是猛虎雄狮之心?

    之后……之后就是对葛尔家族大肆杀戮,葛尔钦陵兵败自杀后,其弟弟葛尔赞婆、子葛尔莽布支降了大唐,赞婆受封为辅国大将军归德郡王,莽布支先为安国公,后又以战功封为拨川郡王。

    赞婆的后人,李思钰不是很清楚,但是莽布支却有耳闻。他尤为重视吐蕃人,故而与裴贽、杜让能、杨复恭等等一干老人聊起过吐蕃之事来,他知道莽布支后人原本一直在朝廷上任一闲职,或许是因为朝廷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会用到葛尔家族,所以一直都是颇为善待,但是后来安禄山叛乱,紧接着就是各种各样的叛乱,朝廷也多次逃离长安,葛尔家族之人下落自也不知其踪。

    看着秦书瞳,李思钰怎么也未想到,自己的亲卫竟然还是葛尔家族之人。

    孟氏看了一眼秦书瞳,好像有些担心,又低头说道:“相公祖父是在安禄山时,吐蕃人入长安后……”

    “相公自幼在逻些城为奴,本是无法逃离的,后来还是老管家前去逻些城,贩运盐巴时把相公带回了秦州。”

    李思钰皱眉看向秦书瞳,说道:“当年你们葛尔家族投奔大唐时,应该带回了不少吐蕃军卒,如今可还有?”

    见他默默摇了摇头,李思钰心下一阵叹息,想来也是,这都有两三百年的事情了,就算是个石头,也早已可能了……

    孟氏却低声说道:“也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他们早已不承认相公了。”

    “哦?”

    李思钰心下正叹息呢,猛然听到这话,不由问道:“如今那些吐蕃人身居何处?”

    孟氏轻声说道:“相公的祖上曾领兵数十万,虽后兵败,但也有数万吐蕃人退入唐境,虽时间久远,不断与吐蕃人争斗,死伤了不少,可还是存活了不少人,这些人被大唐安置在会州。”

    “会州?”

    “是的。他们与相公一般,是……是吐蕃人叛逆,所以……所以……”

    说道这里,李思钰算是明白了,明白了这些人为何不再承认秦书瞳,不再承认葛尔家族。

    会州是吐蕃人与党项人争锋之地,死伤必然极重,吐蕃人对待奴隶、奴从军从来都不是当人来看,他能想象得到那些人是如何仇恨给他们带来灾难的葛尔家族。

    但是……

    李思钰轻轻拍动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婴儿,脑中却不断闪动一个念头。

    沉默良久,李思钰才看向两人,说道:“你们前来是想要如何,是需要本王为你们讨回应有的地位尊容,或是……其他?”

    秦书瞳默默跪在地上,孟氏也跟着跪在一旁,向他重重叩头。

    孟氏悲声道:“妾身与相公不敢奢望其他,如今在大帅府,我夫妇二人已经心满意足,只是……只是会州那些人却……却因相公家族而遭苦难,我夫妇愿为大帅牛马,只愿大帅可以怜悯那些族人。”

    说着,两人又是重重叩首。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李思钰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我军暂时还不会越过邠州、凤翔府一线,这不符合本帅休养生息本意,本帅需要时间!”

第758章 无舌之人为将

    “我军逼近凤翔府,李茂贞除非他愿意前往洛阳事朝,否则,他必会与吐蕃人有勾连,我军无需深入凤翔之境,无需前往陇右,前往鄯城,我军都势必会与吐蕃人交手一番。”

    “会州那些人是群绝望之人,如今无论是谁前往,都会被他们砍了脑袋,送与翰德,可若是我军在不久后的交手中,若能够大获全胜,会州那些人就会看到了希望,那时你再前往,他们才会心平气和见你。”

    李思钰说道:“交情、恩情,有交往才有交情,对人有恩才有恩情,这么多年早已断了交往,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他们如今悲惨境遇皆因你们葛尔家族,仇恨你们家族也正常,但是他们并未杀了你,这也说明他们与你还是有那么一丝牵连,你没能力,没实力前,没人会愿意把一家老小的命全押在你身上,但是,当他们看到你有了解救他们于水火的能力时,他们才会犹豫,犹豫是否把命交在你的手里,而这也就够了。”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李思钰起身来到两人身前,轻声说道:“你身为象雄部最高贵之人,当有象雄部高傲,不用跪在他人身前,记住了,有些事情,记在心里就够了。”

    “都起来吧。”

    看着两人起身,李思钰把孩子还给了孟氏,笑道:“本帅也未想到书瞳竟然还有这等身份,若还是为本帅亲卫就有些不妥了……”

    看着秦书瞳连连摆手、摇头,不由笑了。

    “与你身份无关,嗯……好像也不能这么说。”

    李思钰拍了拍秦书瞳肩膀,转身走向帅座,一脸平静坐下,两腿微微岔开,一手支在帅椅扶手,支着下巴,稍微思索了一下,看向秦书瞳的目光有了些许犹豫。

    “亲卫只是亲卫,无领兵之能,又岂能让会州那些人甘心臣服?又岂能解救他们于水火?”

    “去吧!从今日起,你为左军副将,领军五千。”

    秦书瞳张了张嘴,最后沉默片刻,上前一手抚胸,单膝跪地,如以往效忠营州将勇。

    李思钰默默点了点头,起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存信如今前往洛阳,为东面副都督,地位虽在高思继之下,实际上已经算是东面都督了,左军将在本帅前往长安后另行处置,小德子虽年幼,亦可为其主帅,你与晋将孙天佑、原神策军将石虎为其副将。”

    “你虽口不能言,但也不能说你就一定不能为将,人残而心坚,亦可成就一番功业!”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本帅近卫,本帅一共有五个弟子,不准备再收其他之人,你……若是愿意的话,可与建王、益王一般,位列其下。”

    秦书瞳、孟氏身子一震,他们比谁都清楚李思钰的弟子待遇如何,私下里亦是听过不少嫉妒羡慕之言,听了此言,两人都有些难以置信,秦书瞳从半跪变成了双膝跪地,在李思钰面前重重叩头行师徒之礼。

    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之礼是极重之礼,见他叩拜,李思钰也与往日不同,并未阻拦。

    师徒已然认下,李思钰这才开口道:“你为左军副将,想要指挥军卒如臂指使定然不易,你既然已为老师弟子,老师亦不委屈了你,你可从参谋部自行挑选其参谋,从各军选调自己所知所熟之人。”

    “小德子为你大师兄,虽年幼,但所知颇多,唯历练不足,你若不懂,亦可多询问于他,不可因其年幼而轻之!”

    秦书瞳又重重叩了一头,表示自己明了。见事已如此,李思钰也不再留他们,让他们自己即刻拿着他的令牌前往长安,看着两人离开,李思钰不由沉思起来。

    秦书瞳为他半个弟子,这事没得选择,事前有小德子、益王李升、太子李裕之事,一旦秦书瞳与他成了师徒关系,为左军副将也就无人再敢质疑,哪怕他不能言语!否则,一个口不能言之人,又岂是容易为一军之将?

    高原地形复杂,平原之人很难于高原作战,想让其臣服更是难上加难,此时的吐蕃如大唐一般四分五裂,这有利于营州军夺回陇右、西域之地,但如今的他却无能为力。

    看起来高大健壮无比,那些也只是表面,他们却经不起任何一场失败,否则无敌的形象就会瞬间崩塌,彻底露出虚弱的本质,一切皆因根基不稳,他急需休养生息。

    突突带着几名亲卫,准备前来询问李思钰,大军是否可以拔营起寨了,却在帐外遇到了秦书瞳,看到他与孟氏,有些奇怪,可他也知孟氏比较胆小,也没怎么多问,只是捶了几下他的胸口,调笑几句作罢。

    当突突走进帅帐后,正见到李思钰皱眉坐在帅位上,甚至连他进来都未抬头,这让他有些奇怪。

    “大帅,大帅……”

    “嗯?”

    李思钰抬头看到是突突,微微摇头苦笑:“没想到书瞳竟然还是个大人物!”

    “啊?”

    突突没想到李思钰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愣,说道:“大帅,书瞳头发弯曲,看着就不似中原之人,又被人割了舌头,也只可能是个奴隶,难道还有其他身份?”

    李思钰点了点头,把吐蕃人之间恩怨,把吐蕃与大唐之间争斗大致说了一遍,叹气道:“葛尔家族在松赞干布之时是高原顶级家族,可是,如今也早已成了云烟,就算想杀回高原亦不可能,不过会州那些吐蕃人却可以一用。”

    突突哪里会想到刚才还见到的傻大个,祖上竟然这么厉害,摸着大脑袋说道:“大帅以书瞳为左军副将,俺没有意见,可是……大帅,书瞳没了舌头,发号施令是很困难的事情。”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很困难,需要身边有个极为熟悉他之人,极为默契之人,李思钰也有些头疼,但他若想在陇右插跟利刺,就要使用这个无法开口的憨大个。

    想了想,无奈道:“无手之人亦可穿衣食饭,兴许他自己可以解决这个难题,试着看吧,若是实在不行,再另作打算。”

    突突听着他的话语,不由苦笑起来,知道自己大帅每每出人意表,甚至他这样的人也能为一军统帅,这在营州吃了上顿没了下顿的他,谁又能想到,他一个被族人唾弃之人会有今日之荣?

    突突狠狠甩了甩头颅,甩去恼人的麻烦,说道:“大帅,咱们已经耕种了大半京畿之地,身后跟着的百姓已经不足两成了,是不是该加速赶往长安?”

第759章 找不到理由

    长安百姓或许是最没有安全感的一群人,这与盛唐之时的大唐不同,此时的长安人,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想着逃跑,否则也不会一下子跟着刘景瑄他们逃了个干干净净。

    有人才有希望,地盘再大,没人,也只是一片荒芜的土地罢了。长安是关中之心,河流众多,地平而肥沃,素来是关中物产最丰之地,若就此荒芜,在李思钰眼中就是极大的犯罪,可是百姓才在几个月前逃离这里,无论他如何告诉百姓去那里种地,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前往。

    百姓不傻,百姓有百姓的道理,他们知道长安土地肥沃,可他们也知,一个幼儿手里抱着个金娃娃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为了把这些百姓带回长安,李思钰也只能大军移往长安,依附在营州军身上的百姓们就不得不跟着前往,有大军看顾,他们也能安心耕种田地。

    听了突突话语,李思钰微微点头,说道:“百姓虽少了不少,是该加速前往长安,但是耕种田地是个苦力活计,没有牛马拖拉耕犁,只以人力拖拉,军卒也有了些疲惫,暂时停留三日休整,三日后赶往长安。”

    突突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大帅不提军卒疲惫,俺还差点忘了此事。咱们是军卒,若回长安时,一个个全他娘地跟个农夫一般,反而让天下人笑话我等营州之人了。”

    “俺这就去安排。”

    说罢,突突就要离去,却被李思钰拦住,说道:“此事且不忙,你先安排一下,从陌刀军中选出百十人给书瞳,作为他的亲卫,既然已经成了本帅半个弟子,怎么着也要给些支持,否则,左军那些晋人又岂会如此轻易臣服于他。”

    突突想也未想,点头道:“俺明白,保证让那小子满意!”说着,突突一脸羡慕道:“这家伙得了好运呐,遇到了大帅保得一命且不说,还他娘地成了大帅弟子,这今后还有谁敢不服?”

    李思钰不由笑道:“怎么?你也羡慕?也打算拜入我门?”

    “那还是算了,俺还打算让俺那臭小子拜入大帅门下呢,到时候俺怎么着也是书瞳那小子的长辈,还能随手教训一下,这要是俺也成了大帅弟子,连小棒头俺都得叫一句师兄,那俺还活不活了?”

    “哈哈……”

    两人一阵大笑,李思钰搂着突突脖子走出大帐,很是一阵相互说笑。

    突突性子较冷,也就与他们这些老兄弟间能谈笑一些,还真不怎么与他人交谈,更别说调笑,好像李思钰身边亲近之人都差不多,个个都是一般性子,看起来都很高傲,其实人都很好,北方的汉子性子直,少了不少花花肠子,而他们崛起的又太过迅速,之前又都是一直被秃头蛮压着打,勾心斗角,无法合群之人早已被淘汰了出去,依然还保留着之前那种憨厚性子,少了许多奸诈,这与晋军一开始就强势的没谱,与宣武军这种叛贼遍地不同。

    晋军军中将领素来高傲看不起他人,打仗是勇猛,不服争攻亦是严重,李飞虎李存孝就是因此才脱离了太原。

    宣武军本就是叛贼降了朝廷自立之军,王仙芝、黄巢叛乱如此之久,旗下更是鱼龙混杂,这个时代本就是以叛乱为荣的时代,宣武军中,甚少有大将有从一而终之人,这也难怪朱温猜忌之心尤为之重。

    营州军将自是与关内各军不同,他们这群关外之人就像是独立于世外,哪怕入了关内,营州人依然与各军格格不入,甚至李思钰也在刻意让这群异类之人独立于外,刻意让他们与天下关内之人保持一定距离。

    久居繁华之地,人就会变得奸诈,变得贪婪、懦弱,与关内交集越是深入,营州军堕落的越快,李思钰有这个清醒的认识,这也是他不愿营州军离开他身边,他在潼关,营州军就要待在潼关,他前往长安,营州军就要跟着前往!

    强壮些的百姓都已分得耕种好了的田地,甚至连粮种都是出自营中军中,当然了,百姓们也必须给李思钰按下一个手印,必须承诺粮食收获之时,除了必须缴纳的一成赋税外,还必须卖给营州军两成低价粮,余粮只能出售给储粮司。

    大唐自安禄山叛乱后,近百年争斗不止,战乱造成了大量百姓丧命,如今天下已经是人少地多,但是依然每年荒芜无数田地,饿死无数百姓,皆因争斗频繁。李思钰一年来在关内南征北战,长城北口、承天军寨、洛阳、以及李存瑁将要屯兵的陈州,在加上牛存节、刘寻领兵数万入汉中,营州军西向长安,威逼凤翔府,如此各军纷纷屯兵于外,威逼河北道、河南道、川蜀、关中各节度使不敢异动。

    如此,李思钰所占之土皆已算是平静了下来,属地百姓亦可安心耕田种地,休养生息,百姓壮丁不足,那就用军卒助其耕种,尽可能的多耕种田地,尽可能多存些粮食物资,李思钰怕了,营州人亦是穷怕了,如同一只贪婪的老鼠,总想着尽可能得到更多的钱粮。

    跟在大军后面的百姓真的很少了,得到了足够耕种完毕的田地,百姓们更加忙碌了,他们需要砍树垒土,他们需要修建自己的村寨房舍,他们要为自己修建可以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家园。如今跟在大军身后的,也只有一些无法抢到耕地的老弱妇孺,一些孤寡之人,还有就是军卒们的家眷,按照李思钰的计策,这些暂时还未得到田地之人,他们将被安置在长安,由大军照顾。

    几日后,休整完毕了的大军纷纷走出营地,托运着无数耕犁物资,他们再次缓缓前行。

    看着营州军身上没了泥土灰尘,看着一个个挺胸昂首,高喊着《油菜花》远去的背影,两名老者只有沉默,看着他们远去,一直看着长达十数里的军卒远去。

    “化文……罢了罢了……”

    韦昭度叹气一声,藏于人群中,跟着营州军前来,一路上所见所闻,想要自欺欺人,想要找个理由说服自己,可又有何种理由?

第760章 意在北地王

    当潼关内外贴满了告示,韦昭度与伤势尚未痊愈的孔纬看到告示的那一刻,他们突然怀疑起来,怀疑是否是李思钰故意设了个局,故意逼迫刘景瑄他们领军离开长安,故意逼迫朝廷放弃长安帝都,以此逼迫各家族不得不离开长安根基之地。

    他们在看到告示的那一刻,本能的怀疑起来,他们有理由怀疑这一切,可是当营州军,数万第一步军赤裸着上身,喊着号子,唱着《油菜花》,汗水湿透了土地,拖拉着无数耕犁为百姓耕种土地时,算计也好,适逢其时也罢,那小子却重新为这片荒凉无望土地,重新注入了生命力,一切的一切……再也不重要。

    孔纬拄着根坚硬枣木拐杖,看着渐渐没了身影的军卒,深深叹气一声。

    “老朽惭愧啊!”

    “罢了罢了……”

    孔纬不由摇头苦笑,想到皇帝李晔,又有些担忧道:“李悍虎前往长安,你我皆能猜测出来,竟未能想到,杨中尉杨辅政竟然也不愿前往洛阳,就算北地王算计了朝廷,算计了长安,我等又有何等理由去阻止?”

    “老夫担忧啊!担忧陛下心有不甘,做出夔王之事来。”

    摩尼教以鱼玄机算计阿蛮,洛阳又传回各种刺杀消息,孔纬、韦昭度就算不敢去相信,也不得不认为是夔王之为,高思继若是东都第一人,夔王就是第二,高思继没理由弄出这一遭,更不会用一条手臂去作乱,高思继尽管依然还是东面总督,可是李存信调往东都为副总督,他人自是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来,夔王被李思钰一言去了辅政大臣之列,他人亦皆无任何反对,皆因夔王嫌疑最大,皆因洛阳乃是满朝文武前往之地!

    韦昭度叹气一声,说道:“夔王欲要夺了朝政之权也就罢了,可关键不能以此行事,纵然成了,大唐也完了啊!”

    孔纬看着早已没了人影的方向,喃喃说道:“营州军与天下各军不同,他们像是从入了关内后,就一直独立于世,除了这些营州军卒为百姓耕种田地,你我可还见过他人行过此事?哪怕当年太宗之时,太宗之卒可又有此等之事?”

    “北地王入了女流之地,营州将勇非但无质疑之声,亦是随之其后,此等之事,本应是被人讥讽污垢之事,你我可又曾听闻他人异语过此事来?”

    孔纬摇头叹息。

    “营州人异行于世,夺他人之地而非据为所有,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类!”

    “北地王南征北战,先夺营州军,后又入关策应朝廷北攻河东之地,随后有击败百年之仇的契丹部,入河北道击败义武军、义昌军,虽夺了沧州之地,虽无把沧州等地与了朝廷,但当那日之时,与了李飞虎确实是最为高明的一手妙棋。”

    “之后更是大战连连,所夺之土又其是沧州等地可比?北地王曾言李飞虎乃‘将不过李’,言李飞虎乃天下将之首,老夫却以为,北地王才应是当今天下将之首。”

    韦昭度默默听着,也不由微微点头,李飞虎的勇猛,他们早在多年前就已见过,虽未见识过两虎相争之景,但两虎相争之日却有无数人在场,两人勇猛可谓势均力敌,但若言谋略天下,两人也只能偏向李思钰。

    韦昭度叹气一声,说道:“营州军乃北地王一手所立之军,北地王异行于天下……”

    “呵呵……何时……何时为朝廷夺回土地,竟成了异类之事,还真是令人讽刺啊!”

    两人一阵沉默……

    韦昭度或许站立的有些久了,拄着的枣木手用力了些,看着面前一块块翻了土,种下了种子的田地,叹气道:“营州军是北地王一手所立,北地王南征北战,自崛起于关外营州,就无败绩,军中威望无人可敌。”

    “北地王行事虽异于他人,可是却利于天下,利于大唐!”

    “北地王所得沧州,所得河东道、河右、东都,乃至……乃至于眼前关中之地,纵然北地王全与了朝廷,与了他人,营州军中亦无任何人敢质疑,质疑北地王之为!”

    “北地王活着,无人敢质疑!”

    “夔王虽贪婪懦弱,可他不是愚笨之人,用那些匪人,就算杀了满朝文武又如何?”

    孔纬叹气一声,幽幽道:“夔王所要杀死之人,是北地王啊!”

    韦昭度不由苦笑起来,听着孔纬话语,他就知道,杀死那个异行之人才是最愚蠢的法子,不由摇头苦笑。

    “的确如此。”

    “杀死行乾,营州军无人有行乾威望压着,究竟会如何,当真不好说,按理说,夔王当想到这些才是,可是……若无法子镇住营州军,一旦行乾被刺身死,他夔王又如何平息营州军的怒火,如何不让营州军乱了天下?”

    孔纬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韦昭度,叹气道:“你这老儿怎么还未明白?”

    “哦?化文以为夔王该当如何?难道他们有法子平息营州军的怒火?”韦昭度有些奇怪看向孔纬。

    孔纬摇了摇头,叹气道:“那群人在暗处,你我虽不明他们来历,但你也应明白阿芙蓉为何物?那鱼玄机之夫……他们究竟是不是夫妇,你我二人亦是不可知,但你也应知道了那赵三为何人?”

    韦昭度陡然一惊,失声惊叫。

    “难道……难道营州……营州也有他们的人?”

    孔纬皱眉道:“赵三为阿蛮郡主生父,若非北地王机敏,发现了端倪来,他人又如何得知赵三即是赵光定,是阿蛮郡主生父?”

    韦昭度默默点头,声音低沉。

    “如此,有鱼玄机在阿蛮身边,赵光定又是阿蛮的生父,取信于营州崔氏……不难!”

    “嗯……阿芙蓉乃世间控制他人妖物,一旦崔氏食用了此等之物……营州……营州……”

    “好算计啊!”

    孔纬深深叹息一声。

    “老夫不如北地王多矣!”

    “你我也知北地王于东都明堂前立石碑之事,可正纪或许不知,北地王亦在关外立了一碑!”

    “世人皆知北地王令汉八部于长城北口屯兵数万,皆以为威胁河北诸部,却不知,那些只不过是个障眼之法罢了,那数万悍卒……根本就不会!”

    “不会入关!”

    “有那石碑,任何营州军卒,皆不得入关半步!”

第761章 无人可挑衅的威望

    看着眼前石碑,崔秀秀紧了紧身上大氅,嘴角却露出无奈苦笑。

    小樱打马走来,看着数丈高的巨石,嘴里不满道:“大兄就是作怪,立了这个劳什子石碑作甚,想帮大兄都不可得!”

    崔秀秀上前轻抚自己亲自令人雕刻的石碑,轻声道:“你大兄是世间伟男子,他人可以不理解,唯独你我不可言此事……”

    小樱皱了皱鼻子,不再多言,牛三打马奔了过来,尚未来到两女身前就跳下战马,大步来到两女身前,拱手说道:“夫人,关内传来了消息。”

    “洛阳发生了变故,高将军中了毒箭,自斩了一条手臂,虽留了条命,人却算是已经废了,如今大帅已经调了李存信接替其职。”

    “河北道各镇诸侯已经遣人前往洛阳,并无迹象表明他们有调兵侵入河东道、东都迹象。”

    崔秀秀点了点头,轻笑道:“裴老头把第二步军放在承天军寨,又有咱们在这里,河北道各诸侯又如何不畏惧?”

    “呵呵……夫人所言甚是!”

    牛三笑了两声,抬头看着巨大巨石,看向“持兵踏入关内一步者,死!”又不由苦笑起来。

    “大帅啊!您这是何苦啊!”

    崔秀秀轻笑道:“关内乱如麻,反而营州却如世外桃源,此等局面皆因夫君一力为之,虽夫君不在此地,却为我等挡住了无数风雨。”

    “夫君不让军卒踏入关内,关内之人也只能心下以我营州为敌,却不会联兵侵入营州,我军就可以全力对付那些粟末野人,对付草原胡族!”

    牛三心下轻叹一声,虽心下依然有些不解,但他也知崔秀秀这话语是对的。营州乃关外苦寒之地,他们最大的敌人从来都不是关内富庶之人,而是那些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烂命的胡人野人,只有这些人才是营州人的大敌。

    一想到那些野人,牛三不由皱眉道:“尽管咱们夺了铁利部,可山林中总有一些野人袭击我部,还有黑水部也遣人前来向营州表示不满,咱们是否再遣些军卒前往?”

    听了牛三话语,崔秀秀一阵头疼,眉头也皱了起来,思索片刻说道:“从各部调遣精锐千人,他们既然喜欢钻入山林,咱们就与他们在山林厮杀,至于黑水部……”

    “哼!我营州军为他们解决了叛乱,又有何资格表达不满?让人告诉他们,我等可以摧毁铁利部,就有能力灭了他们黑水部!”

    “还有,告诉三部,野人之所以为野人,那是因为他们不识礼节,不懂礼法,让他们多遣些书生前往开办学堂,所需物资,军部一力担之,让他们教授那些野人如何耕种田地,既然他们已经成了营州治下之民,就不得肆意侮辱,应以法理治之。”

    牛三点了点头,那些野人常奔行于山林狩猎,铁利部战败后,不少人躲进了山林,常常袭扰前往铁利部商旅,已经死了上百人了,那些人几乎成了一块毒瘤。

    小樱眼珠一转,突然笑道:“藏于山林间的野人每每袭击过往商旅,黑水部穷苦,不懂炼铁锻造,更无耕种田地之事,就是所产盐巴也多吃死了人家,无论铁、盐、布锦、粮食,以及各种营州所产之物在黑水各部都甚为喜爱,小樱觉得,若是咱们突然大幅度增加所售价格,黑水各部族众又当如何?”

    崔秀秀愣了一下,随即认真思索了一番,脸上也露出微笑来。

    “不错的法子啊!工匠营因用水、风锻造,所产数十倍增加,铁器价格也远比以往更低,黑水部已经用了不少低价之物,若是突然抬高价格,必然对那些袭击商旅的野人不满,到时……”

    “呵呵……”

    三人不由露出笑意来,铁利部被摧毁,本来因黑水部大莫拂瞒咄权利之争,本无铁利部之事,却因铁利部强行介入而遭受汉八部的灭族,蜿蜒萌眼坐稳了黑水部大莫拂瞒咄后,自己就好像忘了他是如何最稳的位子,竟然希望铁力县重新纳入自己治下,营州自然是不会答应的,黑水部最近也越来有些强硬,想要以此来逼迫营州让步。

    三人说笑一阵,不再谈论黑水部,在他们看来,野人虽悍勇,但人数终究很少,还不足以让他们当成大敌,至少现在还不行。

    三人谈论一阵,最后又齐齐抬头看向如山压在营州军头上的巨型石碑,看着上面赤红字迹,三人不由一阵苦笑。

    李思钰的个人威望太盛,哪怕他已经远离了营州,整个营州军也不敢踏出营州一步,三院更是以他的话语为圣规律令,这个时代的人们都谨信一个道理,乱世兵为王,只有掌握手里兵马,才能在这个世道掌握绝对的话语权,可是,这一法则却被李思钰一脚踏碎,在营州,领兵将领依然掌握一定话语权,但是却无法干涉三院之事,无法干涉内政,反而所需物资皆受三院所制。

    三院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在礼**丧的年代,文人只能居于弱势地位,可是三院背后有李思钰的支持,这一切就成了理所当然之事,军中将领们每每因为辎重物资供应与三院争吵,可却无一人敢在三院动刀兵以胁。

    三院文人们知道手中的权利源自哪里,无论谁要挑衅李思钰的威望,三院第一个不答应,整个营州各州县官吏皆不答应,随着营州的稳定,耕垦的土地大丰收,百姓越来越愿意与官府打交道,三院的威望也越来越盛,纵然无李思钰支持,也能勉强与军部抗衡,毕竟,军卒们也来自于最普通的百姓。

    数丈高的石碑就立在草原,立在各处关隘,他人不知石碑之事,幽州马仲安又岂能不知?

    知道是一回事,是否相信又是一回事。数万兵马聚集在长城北口关隘,马仲安纵然知道又如何,若是李思钰在营州,马仲安有八成把握这些军卒不敢踏入关内一步,可关键是李思钰不在营州,而是跑去了长安,造成的结果就是,马仲安派出了儿子马义衢为使前往长安朝拜。

    河北各诸侯好像都在观望幽州,他们知道马仲安马家曾经是营州第一家族,最为了解那个行事异于他人的李悍虎,当马仲安派出自己儿子时,河北各镇诸侯纷纷准备礼物,派出使者前往潼关,前往洛阳,哪怕李飞虎李存孝,亦是派出自己的行军司马赵驷。

第762章 意气风发的赵驷

    洛阳越来越热闹,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市面上尽管没有什么珍贵之物,皆是与潼关市面差不多,都是一群破烂之物,但从百姓相互为了一文钱争吵半天劲头上来看,半月前的刺杀之事已经远去。

    若是李思钰见到此时的赵驷,可能会怀疑起来自己的眼睛,此时的赵驷好像胖了一圈,很有向庞龙庞胖子趋势发展,精神面貌也是大不相同,挺胸凸肚,不时还拿起摊贩的破旧衣服点评一番,很有气势。

    “呐,侄儿请看,叔父敢打包票,这件衣服已经有了十年之久,而且还缝补了六次,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都不是一次缝补的,看着缝补的手艺,想来这位小哥家中已无妇人了!”

    听着赵驷唠唠叨叨,看着被崭新的员外衣袍勒出的肚腩,心中很是不耐,可他又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十分赞同,一副一无所知的蠢货来。

    见马义衢不住点头,赵驷很是得意,丢下手中破旧衣物,拍打了两下手掌,又提了提衣带,抬头看向已经快要日中的太阳,微微点了点头,看向马义衢,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侄儿也该与叔父一同前往春暖阁了,想来王将军、罗将军、朱将军他们早已到了吧?”

    马义衢心下终于舒了口气,忙露出白痴一般的笑容。

    “俺爹说了,让俺全听叔父的,叔父说如何,俺就如何!”

    赵驷很是满意,拍着马义衢肩膀,正色道:“马将军既然把侄儿交与叔父,叔父自不会亏待于你。”说着,又解释道:“莫要以为叔父带你前来西市,对你絮絮叨叨,其实叔父不过是消耗些许时间罢了。”

    马义衢目光一呆,眼底第一次对这个胆小懦弱,又啰里啰嗦的家伙起了重视,父亲话语又似在自己耳边叮嘱一般。

    赵驷未曾注意到马义衢异样,而是大步走在前面,向着春暖阁走去。这个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寻欢之所,可是人都穷的叮当响,哪怕歌姬一再拉扯街道上的行人,也少有他人入内,反而刻意躲开寻欢之地,前来这种地方的人,无非有两种,一种是不怎么给钱粮,却又招惹不起的军卒,还有就是各家族的少爷们。

    天下动荡不已,各家族虽成了落地的凤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各家族不缺钱财,只是缺了粮食与兵马罢了。

    自营州军入关后,南征北战,为朝廷开拓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地带,长安被焚烧一空,逼迫各家族不得不前往洛阳,如同过江龙骤然空降到洛阳一般。洛阳是帝都,也是曾经的繁华之地,原洛阳令张言虽不善战,每每依托于强势之人,但治理洛阳还是政绩斐然,李思钰攻打洛阳时也未怎么破坏,相比长安,此时的洛阳则更胜一筹。

    长安各家族空降到了洛阳,必然会与本地大族起了利益冲突,家族与家族的争斗与战阵厮杀不同,虽暗地激烈“厮杀”,明面上还不得不一副笑呵呵模样,酒楼烟花之地也多为家族激烈冲突之地,或是私下利益交换之所,数十近百家族来到了洛阳,一下子把洛阳的寻欢之地挤得满满的,老鸨们更是满面笑意。

    赵驷还未来到春暖阁前,老鸨春娘刚刚送走了张家三少,远远的看到肥胖了不少的赵驷,忙挥着香帕,遮住嫣红小嘴娇笑上前。

    “老爷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春娘可是一直给你留着头牌呢!”

    赵驷一愣,随即调笑道:“本官尚未前来春暖阁之时,驿站兵头就告诉本官,言及春娘最是讨人欢喜,果不欺我啊!”

    “哈哈……”

    赵驷一阵大笑,他也是花丛常客,知道这些老鸨们不管认识不认识,都是拉着言及“常客”,这些道道赵驷自是清楚,也顺着春娘话语打笑几句。

    春娘一听赵驷是个官吏,嘴角不由抽动了一下,心中不住叹息咒骂自己倒霉,竟然今日又是这么倒霉。

    心中哀叹今日尽是遇到了官场之人,不但赚不了多少,自己还不知要搭进去多少呢,心中不喜,面上却笑意盈盈,双眼也不住暗送秋波,好像真的很欢喜赵驷一般。

    不管愿意不愿意,春娘还是很热情地把赵驷、马义衢领进了春暖阁。

    春暖阁要远比潼关那些同行们奢华,赵驷打量了一圈,不由笑道:“曾听人言,春娘当年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采丝毫不弱于进士之身,本还不信,今日见到店内之摆设,仅这雨中野钓之作,就知春娘乃文采风流之人,可惜啊……却生了个女儿身。”

    春娘不由娇笑道:“男儿身也好,女儿身也罢,春娘还不是要为大人鞍前马后?”

    “哈哈……”

    赵驷不由大笑起来,一楼中不止有他们,自然还有其他之人,大笑声顿时把所有目光全吸引了过来,赵驷重重拍了下鼓起的肚腩,提了提有些较紧的腰带,昂首挺胸走向二楼。

    正与歌妓轻娘低声说笑的崔聃,大笑声太过突兀,有些呆愣,抬头看向正大笑挽着春娘腰肢,拾阶登上二楼的赵驷,见赵驷搂着春娘的手还有些不老实,不由有些好笑,回头对黄发碧眼的崔召棣笑道:“呵呵……赵司马竟然也有意气风发之时啊!”

    “十一弟或许不知,楼上可是有不少年轻俊杰呢,呐,赵司马身后少年就是幽州节度使之子马义衢。”

    顺着崔召棣示意,崔聃这才惊讶看向赵驷身后,看到有些呆愣模样的马义衢,眉头微皱了一下,随即又捏了捏身边歌妓柔荑,笑道:“轻娘可知楼上有哪些了不起的青年才俊,不如为郎君说一说,如何?”

    轻娘娇笑道:“若言天下青年才俊者,又有几人比得过崔郎,年纪轻轻即荣登高位,有北地王在那摆着,崔郎自不必担忧前途之事,又何必在意那些注定失势,埋没于荒野间之人?”

    “哦?”

    崔聃愣了一下,一手搂着轻娘纤细柔软的腰肢,一手勾住怀中女子下巴,轻笑道:“呵呵……轻娘还能看出来这些?他人且不言,单那马义衢就只是马仲安独子,难道马仲安还能弃了他这个唯一儿子?”

    轻娘一愣,她只是个歌妓,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最近各节度使遣使前来朝拜,前来的各家族子弟也都在谈论天下大事,谈论这些使臣,轻娘就算不明白,也能得了一鳞半爪。

    崔召棣见轻娘呆愣模样甚是可爱,不由插嘴笑道:“十一弟若想知道有哪些人,你我登楼一观便知,又何须为难轻娘。”

    崔聃微微摇了摇头,轻笑道:“还是罢了,他们饮酒作乐,若你我前往,岂不是扰了他人兴致?”

    看着崔聃搂着轻娘,走向春暖阁后院,崔召棣不由摇了摇头,不再多言,随同前往后院。

    赵驷大笑登楼,不但让楼下之人侧目,就是楼上正饮酒作乐的一干少年郎,他们听到了破锣嗓子大笑声,一个个全皱着眉头,露出不喜来。

第763章 今后该如何是好

    “哼!小人得志!若非北地王把横海节度使与了李飞虎,那赵胖子早已成了路边之骨!”

    罗弘信的儿子罗绍威耳听着赵驷得意大笑,很是不满,朱友珪呆坐在一旁,想要开口,却又低头不语,他人或是无视,或是不屑,也未开口支持,这让罗绍威很是不悦,可又很无奈。

    魏博节度使夹在横海节度使与宣武节度使之间,李存孝的横海节度使本是李思钰故意为之,欲要在李克用与朱温背后放个利刃,让两人无法西向威胁朝廷,如今李克用已经入了朝廷,朝廷反而成了独大的一方,迫使着朱温与李存孝越来越靠近取暖,可这中间还夹着个罗弘信呢!

    若李思钰未能夺了河中、河右、东都、河东之地还罢了,可如今整个河东道和小半个河南道都在李思钰之手,无论李存孝愿意不愿意,都会倾向于与朱温联手对抗,若晋王李克用依然占据着太原,成德节度使王镕、邢洺磁三州就是与晋军的缓冲带,而魏博节度使罗弘信则是与朱温的缓冲带,无论是晋王李克用,还是宣武军朱温想要踏入河北之地,李存孝都会出兵阻拦。

    可是,天下局势变了啊!

    李思钰对李存孝算是有恩,可那又如何?本来李思钰可以不给李存孝借口,但他知道,无论杀不杀李存信,不给李存孝这个借口,最终他们都会站在各自的对面,有性格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利益本质之争,无可避免的会站在相互对面。

    局势变了,作为缓冲之地的魏博之地的性质也变了。

    与王镕辖地不同,虽同为缓冲之地,但河东道入了李思钰之手,成了朝廷之地后,赵州地位依然未变,而魏博之地却变了。

    天下各节度使们少有几人会以自己儿子,以自己继承人前来洛阳朝拜,幽州节度使马仲安与李思钰有旧,自是不用太过担心朝廷会扣住人不放,朱温虽遣子前来,却也不是继承人朱友裕,但罗弘信却让自己儿子罗绍威前来了。

    他人自是明白里面因果,在罗绍威不满开口后,他人最多也只是看了一眼,该相互低语的依然低语,该调笑美人的,依然按在美人高耸的胸口揉弄调笑。

    “哈哈……”

    赵驷推门进入屋内,众人齐齐看向揽着春娘纤腰的赵驷,朱友珪忙起身,向赵驷拱手。

    “友珪见过赵司马,父王特意嘱咐过,见到司马大人,定要感谢之前相助之事。”

    赵驷心下一个咯噔,面上却笑容依然。

    “公子言重了,赵某也就跑跑腿罢了,当不得公子言谢。”

    众人相视一眼,多是不明其意,但也有些人比较了解些。朱温扣住数万百姓拉运粮食,逼得李思钰不得不兵入东都,当大军兵围了东都,眼看着就要乘势攻进汴州,而此时李存孝起了关键作用,当然也是李思钰并不希望这么快与朱温交手,但他人并不清楚这些,至少表面上,也只有李飞虎可与之交锋。

    朱友珪开口说着感谢话语,赵驷心下却颤抖了起来,此地可不是他地,而是洛阳,是那李悍虎的地盘,别人不知两虎的脾性,他每日都在其中一虎身边,又岂能不清楚,在这些人面前,无论谈论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牵扯到两虎之事,否则……

    赵驷一想到两虎厮打了一日,尽管他人都言两虎势均力敌,可他知道,在承天军寨前,两虎第一次相争之时,在李悍虎以伤换伤,以命相搏之时,他就知道,若要生死之斗,死的那个,只能是自己大帅。

    李悍虎有种悍不畏死的拼劲,从第一次相见,从营州军为数不多的强攻城池,那李悍虎都是身先士卒,拼死登城,他就知道,同样悍勇天下,自己大帅少了那么一点敢死之心。

    赵驷胆小,在李存孝身边,对于不苟言语的李存孝,他从不敢顶牛,皆是尽可能顺着李存孝性子。他也在李思钰身边待过一段时间,虽李思钰每每拿他调笑,对他人也是一副小媳妇模样,可他更知道这种人的可怕,被激怒后的可怕。

    见到这些人一个个全都看过来,赵驷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架在了火上炙烤一般。

    “呵呵……众位都是当今顶级青年英俊,还是谈古论今的好,还是莫要说这些烦忧之事好了。”

    赵驷随意说了句,也不似之前得意模样,罗绍威见他如此,不由嗤笑一声。

    “切!”

    罗绍威不屑撇了撇嘴,却也不再多言,今日这胆小怯懦的死胖子最好只玩弄女人,莫要言及其他。心中想着,一人拍了拍一旁空位,笑道:“司马大人,兄弟可是特意为你留了个位子呢,来来,你我也是多日未见,趁着今日与这些青年才俊相聚之日,你我当好好饮一杯。”

    赵驷看向王奎,忙大喜拱手笑道:“赵某定向王将军多饮几杯。”

    赵驷再顾不得其他,也不怀搂着老鸨春娘了,三步两步来到王奎身边,一屁股坐在一张小几前。众人相视一眼,知道王家面对承天军寨的第二步军压力很大,无论愿不愿意,他都需要交好赵驷,交好沧州。

    见到赵驷坐下后,李应之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赵驷身上,举起酒杯,遥遥与赵驷示意。

    “赵司马,你我两家也算是多有友好,请了!”

    赵驷一看是李应之,不由愣了一下,王处存病逝后,子王郜为义武节度使留后,后王都领兵夺了定州,自立为义武节度使,王郜则逃去了沧州,王郜的逃脱,让王都很是不安,多次向李存孝讨要,李存孝又岂会看得上王都?两家虽也有往来贩运货物,但两家关系并不是很好,王都反而更倾向于幽州。

    见李应之举杯,赵驷愣了一下,随即也是满面笑意,举杯示意,一口饮尽酒水。

    李应之放下酒盏,深深叹息一声,说道:“李悍虎自营州入了关内,自领兵五千前往关中,谁又能想到,如今不过才一年有余,竟然连晋王也归了朝廷,我等今后又该如何是好啊!”

第764章 我那姑父……(上)

    “如何是好?”

    在坐的使臣,在赵驷入了这间屋内后,无论之前是低声交谈,还是与美姬调笑,都开始竖起了耳朵,全都观察场上他人面色起来。可还未等赵驷刚刚坐下,李应之竟然这么快就进入了主题。

    “如何是好?哼!还能如何?”

    罗绍威放下酒盏,看向一旁的朱寿,嘴里不屑道:“衮州势弱,宣武军素来觊觎朱兄之地,若朱将军一旦战败,敢问朱兄,宣武军是否可留得朱兄父子?”

    朱寿一愣,没想到罗绍威会与自己说出这番话语来,不但朱寿愣了一下,众人也是一呆,全都看向他。

    朱寿见众人皆看了过来,心中不由一跳,对罗绍威有了些不满来,你罗家夹在两强之间,自己恐慌害怕也就罢了,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又是作甚?

    不过罗绍威有些话语还是对的,他的父亲朱瑾素来与朱温争斗不休,不单单是因为朱温若想得天下,就必须有个稳固的后方,必须干掉后背淄青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天平节度使朱瑄,以及他们泰宁军,还有就是朱温曾抢了朱瑾的女人。朱瑾没有别的爱好,唯独喜美貌女子和宝马,性子又硬得很,换做他人,在朱温势大后,就算强硬,也会适当的缓和一下,可他不是。

    李思钰曾在上一世就喜欢历史曾发生的事情,对大唐末年有些兴趣,故而曾了解过朱瑾此人,若说这个时代最出彩之人是李飞虎,是李克用,是朱温,但在李思钰看来,他还是对朱瑾最感兴趣。

    朱瑾此人甚是强硬,堪称摔不死的阿斗。先是以迎娶原节度使齐克让之女为机,夺了节度使之位,后又与朱温联手大战蔡州贼秦宗权,其后与朱温相仇,在李思钰入关前,宣武将朱友恭攻打衮州,堂兄天平节度使朱瑄遣将前往救援,结果被朱友恭转道击败,宣武军势大,朱瑄只得紧闭属地各州县城门以挡,但是齐州刺史朱琼竟然开城投降了朱友恭。

    随后,朱友恭押着一干俘虏,一路大摇大摆从朱瑄眼皮底下离开,继续前往衮州,兵围衮州。

    朱友恭押着一干被俘天平军将领,又把朱琼叫来,让朱琼去劝说朱瑾出城投降。朱瑾假意投降,把朱琼这个堂兄骗入城内,随后毫不犹豫砍了这个堂兄。

    在朱友恭兵困衮州之时,大将庞师古亦杀入泰宁之地,不但泰宁军康怀英、阎宝降了宣武军,淄青平卢军刘寻也战败降了朱温。

    正当宣武军准备一举干掉朱瑾、朱瑄兄弟俩呢,李克用入了河北兵围邢州,之后就是李思钰领军数万杀入关内,朱温也不得不暂时退出了天平军、泰宁军属地,只是朱温如何也想不到,与李思钰之间的碰撞会损失如此之大。

    按照李思钰所知,若无他这个花蝴蝶与朱温捣乱,朱瑾战败后降了南方杨行密,继续与朱温死磕,后来受辱,砍杀了徐知训,最后自刎而死。

    此人远比李存孝更加无耻、狡诈,偏偏性子还硬得很,若非此人地盘不与沧州相连,否则哪怕李存孝武勇再胜三分,李思钰也只会考虑此人为横海节度使。

    一切都已成了过往云烟,朱瑾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差一点就成了李克用、朱温之下第三人,不管如何,朱瑾、朱瑄是势弱的一方,哪怕此时宣武军遭受了重创,他们依然还是势弱的一方,因高思继屯兵数万于洛阳,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罗绍威清楚,众人细想后也明白罗绍威为何会与朱寿说这些话语。

    朱寿看到众人皆看了过来,顿了片刻才一脸平静点头,说道:“北地王虽武勇,营州军也无败绩,但北地王对待战败之人还算优待,这点小将也深感佩服。”

    “俺觉得三兄话语不错,北地王入了关中后,并无想要兵入河中之意,若非晋王被宣武军、河中军联手击败,若非晋王世子请兵于潼关,北地王自也不会出了潼关兵入河中。”

    “要说还是晋王无理在先,先是请兵潼关,后又与宣武军联手,欲战北地王,这才被北地王夺了河中之地,俘虏了东平王世子及一干大将,若东平王能以钱粮换质,自也无营州军兵入河南之地,河右、东都自也不会落入北地王之手。”

    “食人魔李罕之侵入河北之地,若是河北诸镇,若飞虎将军能够一举灭了李罕之,若无李存信陈兵沁州,北地王又岂会领兵前往河中?李存信若无反叛之事,北地王又岂会轻易夺了太原?”

    朱振看了一圈众人,大声说道:“李罕之兵入河北之时,北地王正值因恼怒陛下而沉睡于床,大病尚未痊愈,营州军又岂会轻易兵入河中?”

    “北地王若要欲入泽、潞两州,又岂会重重处罚有功之人,又岂会夺了夔王世子之河右节度使,罢了大将李曜之兵?”

    跪坐在朱友珪身旁的葛从周冷哼一声,看向朱瑄之子朱振不住冷笑。

    “好个巧舌娃娃,李悍虎无兵入河中、河右、河东之意?”

    “无知小儿!”

    葛从周冷哼道:“李悍虎前往长安是因何?是戍守帝都!”

    “帝都是因何成了白地一片,是我宣武军,抑或是晋军?”

    “不在帝都戍守,却在驱逐了潼关将韩建,霸着潼关不入长安,又是何意?”

    “无兵入河中之意?无兵入河右、河东之意?”

    “哼!无知小儿!还真他娘地敢言无兵入我等之土之意!”

    葛从周身上冷意让屋内气温都降了三分,朱振一脸惨白,被葛从周指着鼻子大骂却不敢言语,他人亦是不敢在葛从周前出言,就算赵驷也只能紧闭着嘴巴,“有事无事莫要撩拨”的山东一条葛又岂是他人可以随意撩拨的?

    不过,还真有不知死活之人,正待葛从周再要大骂朱振一番,待在洛阳的这些日子太过憋屈,心中早就积压了太多怒火憋屈无法发泄,就在葛从周再要开口,房门突然被一人推开,一个温和又略带调侃笑声传入众人耳中。

    “呵呵……诸位前来饮酒作乐也就罢了,葛将军又何须如此恼怒?”

    “再说,崔某也未觉得朱小将军话语有何不妥,我那姑父的确无兵入河中、河右、河东之意啊!”

第765章 我那姑父……(中)

    众人一惊,全看向房门处,只见崔聃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崔召棣,崔聃揽着轻娘,崔召棣怀中虽无美人,身后却跟着一个美艳少年。

    崔聃本无想要前来,在春暖阁后院去寻好友,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耳听着屋内粗重喘息声,崔聃很想上前推门观战,却被轻娘扯着衣角拉了出来,左右也是无聊,就想起了之前所见赵驷,于是登楼前来饮酒,至于赵驷他们欲要商议什么密谋之事,崔聃也只是摇头,天下各节度使们想要如何,他很清楚,在烟花之地,最多也就交流一下“感情”罢了,又能如何?

    无非是想着如何自保罢了。

    崔聃在房外,耳边听着屋内争执,嘴角就带有一丝弧度,看着葛从周不由笑道:“葛将军这话可有些不对了,不管葛将军如何言及姑父,言及营州军,有个事实,你葛将军也是无法否认的。”

    看着众人皆看了过来,崔聃一手揽着轻娘腰肢来到葛从周身前,他人畏惧易怒的葛从周,崔聃却不怎么在意眼前冷眼直视他的悍将,伸手从朱友珪身前拿起酒壶,自己为自己倒了杯酒水,最后还向朱友珪笑了笑。

    “去岁冬日尤为寒冷,河水冰封,汴州虽有虎牢关为守,河中惨败,洛阳丢失……”

    “呵呵……”

    “姑父出身营州苦寒之地,旗下更是善于冬日行军作战,贵军士气低落,在冰封的河面可通行马车的情况下,敢问葛将军,若姑父那时兵入汴州,又当如何?”

    崔聃转头看向其余众人,轻声笑道:“诸位父辈兄长亦是一方诸侯,若你们是姑父,有如此悍不畏死军卒,你们会不会放过士气低落,恐慌不已的汴州?”

    崔聃脸色一肃,指着北方岚州,沉声说道:“河中将军韩都领万余军卒,欲夺回岚州牧马之地,近两万军卒皆向敌而死,未有一人逃亡,皆苦战而亡,河中军非姑父本部军卒,亦皆阵战不退。”

    崔聃弯腰,双手按着小几,两眼冷冷看着葛从周,不带任何情感。

    “敢问葛将军,不言姑父俘虏了葛将军之事,单以如此军卒,可否……去岁可否夺得汴州之地?”

    ……

    葛从周眼睛开始泛红,呼吸急促,小几之下,按在双腿上的大手青筋直跳,两眼死死与崔聃对视。

    轻娘有些不安低头,葛从周的狠厉她清楚,在营州军未占了洛阳前,她就早已知晓宣武军各军将皆不敢招惹此人。

    众人不由挺直了身体,皆看向两人,看着两人激烈碰撞,崔召棣心下感叹连连,这个兄弟他比谁都了解清楚,曾经的他虽油滑胆大,可又如何敢如此与凶狠的葛从周直面,而今日不但敢了,还伸手直打脸!

    赵驷心下有些不安,他与众人都很清楚,按照正常人的做法,在获的优势时,自然要追着宣武军势弱之时猛追穷打,可那李悍虎的确让人难以捉摸,只是警告了一番,用个娃娃去开封羞辱了一番罢了。

    赵驷自己几乎每日都伴随一头猛虎身边,很清楚猛虎的脾性,哪怕那该死的李悍虎再如何荒唐异类,在他眼里都是正常的,因为……猛虎根本不在意身边是否趴着一头土狗,除非这头土狗让猛虎腻歪、厌烦!

    私下里还可说一说两虎之事,公开场合,赵驷又如何敢招惹此等是非,正当赵驷低头,欲要缩着身子,借助饮酒用衣袖遮住自己,身旁的马义衢却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脸白痴模样。

    “叔……叔父,李将军与北地王天下齐名,他人不敢上前劝解,叔父不上前劝解一番么?”

    赵驷突然有种后悔莫及之感,后悔自己收到马仲安信件后,一口答应了照顾眼前少年之事,马义衢话语虽小,可堂下却是落针可闻,在他白痴般问出这话语后,他人皆看向面色微红的赵驷。

    赵驷见众人皆看了过来,心脏狂跳如雷,面上强忍着平静,向崔聃举杯笑道:“北地王又岂是常人,自不愿多让百姓遭受兵灾之苦,且北地王已经领兵前往了长安,自是不愿与我等交恶。”

    崔聃直起腰身,脸上也露出了笑意,看向众人,最后落在赵驷身上,点头笑道:“正如赵司马之言,天下久遭兵灾之苦,姑父自是不愿多让百姓受苦,正如晋王之事。”

    “李存信李将军深感朝廷大义,随了我那姑父,晋王北去,空留无数无赖子欺辱太原百姓,为了百姓免遭**之苦,姑父这才入了太原,尽管晋王北去代州,但还不足以挡住姑父倾力一击!”

    “晋军虽势弱,姑父也是未有丝毫折辱,依然上奏朝廷,而此时,晋王不但为我大唐辅政王,晋王世子更是为忠武节度使。”

    崔聃一一看向在坐之人,轻笑一声。

    “呵呵……”

    “诸位坐在这里,不饮酒作乐,吟诗作对,却欲要招惹是非,诸位是否以为姑父才是大敌?才是夺了你们身家性命,夺了你们荣华富贵之人?”

    “呵呵……”

    “人呐,只看到眼前之事,却未曾去想,天下各镇节度使有几人在位活过十年者?”

    “却未曾去想,又有几人死于自己臣下之人,死于相邻藩镇之手。”

    崔聃看向赵驷与身边的马义衢,揽着轻娘来到身边,摆了摆手,让一旁的李应之让了一个空位,一屁股坐在一旁,转头看向马义衢,笑道:“马小将军出身营州,是否也想着与姑父为敌?”

    “幽州将军马将军手段高明啊!崔某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以钱粮为饵,让其下营州出身军将内斗不断,如今更是仅剩襄平军田有望与白老虎,若是觉得姑父好欺,或是不想再任幽州将军,不如……呵呵……营州支持白老虎,或是田将军为幽州将军。”

    “马小将军以为如何?”

    崔聃虽满带笑容,话语却如刺骨寒风,马义衢再无白痴模样,额头瞬间冷汗直冒,幽州最是靠近营州,幽州节度使李匡威酒醉霸占了张氏,后被李思钰斩杀,其弟李匡筹为幽州节度使。

    晋军兵入河北,欲要围杀李存孝,李匡筹领大军救援,兵败后,被横海节度使卢彦威、卢彦昌兄弟杀死,横海军、义武军皆欲争夺空虚的幽州,营州后背不稳,李思钰这才被迫兵入幽州,马踏中原。

    也正因如此,马仲安才成了幽州节度使,如今马仲安、幽州还欠下李思钰无数钱粮呢,不提长城北口汉八部囤积重兵,单以云州留守将军石云力数万步军,就不是幽州军可以轻易对付的,营州不欲夺了幽州,幽州还敢小动作不断,那就是找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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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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