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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6章 我那姑父……(下)

    “呵呵……还真有人不知所谓,自己就是我那姑父点头认可的,自己翅膀还未硬起来,就想着后背捅姑父一刀,营州真的需要出兵幽州么?”

    “真的需要么?”

    崔聃看向怀中轻娘,一脸笑问。轻娘又如何敢回答,畏畏缩缩点了点头,又忙摇头。

    “呵呵……你的崔郎又不是吃人李罕之。”

    崔聃抬头为自己倒了杯酒,看着荡漾的酒水,轻声说道:“飞虎将军被晋王围攻,天下有几人可救他李飞虎?若非姑父十万大军在侧,晋王又岂会退去,是贼头朱温么?”

    “姑父不但救了飞虎将军一命,更是让其领沧州等地,姑父本可以占了沧州等地,却与了李飞虎,本可占了海边盐田,却用所产食盐换取盐田,不言其他,姑父可曾有辱了李飞虎?”

    “难道这就是大恩之下必成大仇么?”

    “呵呵……还是说……仅一年,李飞虎就自认为可与姑父,可与未曾一败的营州军阵前交锋?”

    崔聃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偏头随意问向赵驷。

    “赵司马,你觉得呢?”

    赵驷额头亦是冷汗直冒,想要抬手擦拭落入眼中的汗水,却不敢稍动,更不敢开口。沧州军有兵数万,但在不久前,那李悍虎领兵数千骑入河北,两虎相见之时,数万军卒皆骚动不敢前,赵驷就已知道,此时的他们根本不足以面对悍勇的营州军。

    见之前在楼下甚是得意的赵驷不敢言,崔聃嘴角露出不屑来,看向李应之,冷声说道:“姑父能让王都砍了其父王处直,亦能令赵都、张都、孙都砍了他的脑袋,若是不服,他王都可以试上一试!”

    又看向王奎,面无表情。

    “王镕小儿……他最好别到处招惹是非,好好在其地行仁政安民,若要觉得自己年轻气盛、意气风发,可以挑战姑父虎威,他王镕亦可踏入河东之地,至于你们王家一门是否被姑父砍了脑袋,那就要看姑父的心情如何了!”

    崔聃冷冷扫视一圈,目光所及,他人皆低头不敢与之对视,就算是“莫要招惹”的葛从周,目光也闪躲起来。

    整个房屋近三十人,却无一人敢大声出气,只有崔聃自酌自饮之声。

    连饮三杯,强压下心中激荡,一脸平静起身,看向被他镇住的崔召棣,笑道:“大兄,这里太过沉闷,小弟有些不喜,不如另寻他处,如何?”

    “好……好。”

    崔召棣声音干涩,他从未想到这个兄弟会如此强硬,之前胆大与此时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崔聃突兀而来,又半席而去,只留下一屋默不作声之人。

    崔聃本身不足让他们畏惧,但他嘴里的姑父李悍虎,却是让他们难以喘息。崔聃的话语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不提营州军随时可从东、北杀入幽州,杀入河北之地,仅仅以李悍虎言出必行的信誉,一旦明告天下,支持他们名下大将代替他们,第二日,他们的父辈兄长就可能被砍了脑袋,家毁族灭只在旦夕。

    李思钰的强大,营州军的悍勇,让整个河北道、河东道、河南道畏惧,兵卒更是不愿与之对阵,为了保命和富贵,无人敢保证自己手下大将会忠心耿耿。

    见所有人都不敢言,葛从周深吸一口气,冷哼道:“哼!那李悍虎是勇猛善战,可纵如当年虎吞天下的黄贼,最后还不是被天下各节度使们砍了脑袋?他李悍虎还没黄贼之本领!”

    “哼!”

    葛从周又重重冷哼一声,见他人依然还是一副低头不语模样,心下又羞又恼,还很无奈。

    “俺……那个俺觉得……北地王……北地王移兵长安,或许就是不愿与我等为敌,还是……还是莫要激怒北地王才是。”

    马义衢低头轻声说着,此时的他也再无一丝呆傻模样,脸色却是苍白无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的幽州有多危险,之所以与赵驷交好,与李飞虎交好,就是希望借助可以与李悍虎相敌的李飞虎,压住幽州那些跋扈的将军们,压住田有望和白老虎,可是今日听了崔聃话语,他终于明白了,为何父亲总是看向遥远的潼关。

    若是这个天下,有何人可保他们马家平安无事,不是李飞虎,而是远在千里外的李悍虎!

    只要李悍虎开口,无论是田有望,或是白老虎,都会毫不犹豫对他们马家举起利刃。

    李思钰虽胡闹,行事每每异于他人,但整个天下都知,只要此人开口,哪怕一州刺史,一镇节度使,皆可与了他人,无人不信此人之言,马义衢不敢,他此时再不敢随意与他人再言李思钰、营州军。

    马义衢怕了,李应之更是亲身经历过王处直是如何身死的,尽管此时的王都已经得了义武军节度使,可谁又敢保证,平日里一向忠心耿耿的大将们,会不会突然转头砍了他们?

    李应之害怕,王奎更是不敢多言,就是赵驷也只是抹着汗水,不敢再言。

    葛从周虽把李思钰与黄巢等同,但他人皆知两人的区别来,黄巢每每驱兵攻夺他地,每每造成杀戮无数,死的刺史、节度使更是不知多少,而那李悍虎却少有杀戮,细想后也知,那李悍虎虽夺了河中、河东、河右等地,但也皆因晋军、宣武军兵入河中之事来,所造成的损失也是晋军与宣武军,他人并无多少损失,反而因两军重创,河北、山东、徐泗等地藩镇得以喘息之机。

    如今看到朝廷在李思钰的扶持下逐渐有做大趋势,他们本能的想要联手打压朝廷,打压营州军,可他们也未想到,今日竟然被崔聃骂了个狗血喷头,还不能反击的臭骂一顿。

    心中尽管憋屈,他们也不敢多言,尤其是河北之地的几个藩镇,他们承受的压力更大,山东三大藩镇则大大松了口气,他们知道,今日朱友珪相邀之意,李存孝是朱家之婿,天下节度使盟主也必然落入宣武军之手,而他们山东三镇也定会被朱温连皮带骨吞掉,他们可不信朱温能放过了他们。

第767章 老师的言语

    营州军屡屡战胜对手,所夺之土数倍于汴州宣武军之地,这让只有一墙之隔的朱温日夜难眠,欲要联合各节度使,却被李思钰调动数处兵马,从各个方向剑指河北、河南两道,这些节度使藩镇们并不同心,在自己辖地日夜面临营州军激烈打击时,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这让朱温尤为恼火,仅他独自面临李思钰,遭受重创尚未恢复的宣武军,又如何敢直面厮杀,不得不遣子前来洛阳。

    虽不甘,却无奈。

    看着屋内这些人反应,葛从周就知道,暂时无可奈何那该死的李悍虎,但他又突然想起开封送来的密信,想到信上所言之事,他又燃起了希望。

    登基大典越来越逼近,整个洛阳也越来越热闹,身居洛阳皇宫的李晔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他这个老子还未死呢,他的儿子就要登基为帝,让他像高祖一般,只能在方寸小院孤独而死,他又如何愿意?他的大唐中兴梦还未实现呢!

    李裕最近搬离了帝寝,而是住进了明堂,离开了老师,突然变得成熟了些,整日喜欢静静抱着老师送他的兵书战策,每每会拿出自己以往做过的课业,一遍又一遍回忆老师课讲点点滴滴。

    就要登基为帝了,竟然整日留宿在明堂,李晔对此很是不满,反而文武大臣们却很是点头称赞,在大臣们看来,不督理政务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皇宫由北衙禁军接管,唯独明堂不属于北衙管辖之内,由东面都督府遣军守卫,就算李晔想要入内也是极难,他人皆以为李裕整日留宿明堂,是为了躲避他的父亲,但所有人都不知,李裕整日留宿在明堂,那是因为,这里有他老师的气息,每每看到明堂前所立巨碑,心下就是一阵心安,好像无人在此地能威胁到他一般。

    贵妃何氏提着一个食盒,身后还跟着女官李渐荣,想要入明堂,却被守卫明堂的卫兵伸手拦住,看着挺立笔直,目不斜视的军卒,何氏叹了口气,他知道,此地自己儿子可以随意进入,他人若要进入,必须经过自己儿子同意,就在何氏想要把食盒递给军卒,这几乎成了她的日常。

    李裕像往常读了一会书,又翻阅了一遍自己做过的课业,仔细揣摩老师的点评,所有事情做过一遍后,他会出了明堂,在碑石前打几遍老师所授拳脚之术。

    当李裕自己换了身劲装,刚出了明堂,就见到自己娘亲,微愣了一下,向卫卒挥了挥手。

    拦在何氏面前的大手收回,身姿依然笔直挺立。

    何氏见到自己儿子一身劲装,抬手挥手之间,已然有了帝王之势,身上还略带……那人的身影。

    未能得到她所希望的乳燕入怀,何氏心下叹息一声,知道这个曾经与她无话不谈的儿子,自从跟随了那人之后,两人间就有了若有若无的隔阂,摸不着,看不见,但她却能清晰感受到。

    想着自己相公,想着自己儿子,何氏只有无奈叹息。

    提着食盒,脸上依然带有温和笑意。

    “裕儿,看娘亲给你带了什么?”

    何氏来到李裕身前,掀开食盒,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水饺,见这水饺上花纹,李裕就知道这是娘亲亲手包制的,脸上也露出孩童般笑容来。

    “母后,是牛肉么?”

    何氏拉着李裕小手,一边向明堂内走去,一边说道:“娘亲可没你老师这么大的本事,这是羊肉馅的,昨日李将军送来几头小羊,说是你老师特意嘱托的,不能短了我儿肉食。”

    “老师……”

    言及李思钰,看到情绪突然低落的儿子,何氏心下又是一阵叹息,面上却像是未注意到儿子的低落情绪,轻笑道:“娘亲知道我儿最喜水饺,特意包了些,趁热着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堂内没有桌椅板凳之类的物件,只有几个蒲草团,李裕盘膝坐在草团上,一边拿出食盒里面精致瓷碟,一边轻声说道:“老师如今应该已经到了长安吧。”

    何氏心下叹息,儿子终于还是主动说起了那人,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嗯,是到了长安,若非一边为百姓耕种田地,半月前就应该到了长安。”

    李晔刚要吃个水饺,又放了下来,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老师就是如此,一切皆以百姓为先……常言……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裕低头轻声说道:“家国天下,普通之人,家就是家,而我皇家,家即是天下,天下即是家,国破则家亡,天下人皆可活,唯独我李氏皇族则与国同亡。”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无非一个‘利’字罢了,忠义也好,仁恕也罢,虽不能说天下间无赤诚之人,但万不存一,战乱一起,此等之人更是凤毛麟角。”

    “得民心者,与民为利,轻徭薄赋如是,公正待民,为民修桥铺路,开沟挖渠,为民做主亦是如是,此等皆是与民为利。”

    “天道轮回,天道自有天数,一恶一善终究有报,大隋开国之初,多行善政,与民为利,终得天下,杨广三征高丽,开通运河,虽征高丽乃为国消弭北方之祸,开通运河亦是勾通南北,皆为功利千秋之事,但杨广不懂与民修养生息,百姓困极而反,善事而为恶政,终不得善终。”

    李裕低头喃喃低语,眼中泪花盈盈,想起老师对他的教导来,小手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关中乃秦兴之地,河东道乃我大唐龙兴之始,而洛阳虽有八关护佑,虽为天下之心,却是四战之地,天下清平,东都为帝都尚佳,动荡之时……东都就是兵凶战危之地。”

    “老师曾言,老师在营州之时,若是帝都在洛阳,老师哪怕入了河北之地,也不会前来戍守,皆因洛阳乃四战之地。”

    “父皇不喜老师,长安京畿之地又为世家豪门根基之所,老师空有一身本事,亦是如同捆住了手脚,邠州军虽为恶火烧长安,但老师又言,任何事情,哪怕再坏的事情,也会暗含峰回路转之意,老天是公平的,不会把所有门窗都关上,总会留下一线生机。”

第768章 万万不可

    明堂内只有三人,女官李渐荣站在何贵妃背后,看着眼前母子两人盘膝坐在草团上,耳听着这些话语,心下却波涛翻滚,听着这些,不但是李渐荣,何贵妃亦有所感。

    李裕低头轻语。

    “长安被焚,朝臣们前来洛阳,关中也就空了,无关朝臣是否在长安,无关朝廷是否在长安,关中依然是天下兴始之地,没了掣肘,休养生息数年,自会威压天下,老师自会还孩儿,还大唐一个崭新帝都。”

    “争也好,乱也罢,哪怕东都再次丢失,朝廷亦有关中、河东道龙兴之地。父皇不喜老师,父皇如隋时杨广,性子太急了,已经……已经不适合为帝了……”

    声音虽小,却如黄钟大吕,何氏身子不由摇晃了一下。这些日,每日前来为自己皇儿送些吃食,虽有舔犊之情,更多的还是李晔使之前来,想要凭借母子、父子之情来影响自己儿子。

    可是,今日竟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了这些话语来。从儿子嘴里,她明白了,那人根本就没想着把洛阳作为帝都,帝都最终依然还是长安,只不过,那人不希望此时的朝廷还在长安罢了。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相公是什么脾性,未登基前尚好,还能谦虚谨慎,可登基后,屡屡犯下大错,越是犯错,越是急切,最近更是如着了魔一般,每每暴怒嘶吼。

    真的不合适为帝了么?

    何氏沉默良久,心下叹息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自己相公,一个是自己的儿子,她又能如何?

    何氏心下叹息一声,却微笑着拿起竹筷,夹了一个已有了凉意的水饺。

    “都有些凉了,我儿还是赶紧吃吧,那些恼人之事,还是……还是让你老师去做吧。”

    李裕揉了下眼睛,自己一个人待在明堂,不时会想起老师的话语,想起老师的怀抱温暖,心下就是一阵酸楚。

    母子二人相对而坐,除了李裕吃食声,再无他声,何氏看着儿子,感觉这些日,自己儿子确实长大了些,已经有了些皇帝沉稳来,又想到那人,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那人她见过几次,还是因为自己儿子才见了几面。

    高大威猛,却又不失温和,甚至还带有玩世不恭,但她也见过那人的桀骜不驯,发怒的那人甚是让人恐惧,或许,正因为这种恐惧让自己相公不安,所以才会不喜那人吧……

    一顿饭食吃了小半个时辰,何氏收拾了一下碗筷,又为李裕叠铺好衣被,李渐荣要去做,却被何氏阻止,离开前又小心嘱咐了一番,这才带着李渐荣离开了明堂。

    送个饭,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李晔也有些不满焦躁了起来。

    李裕即将登基为帝,李晔也不可能再如以往居住在正殿帝寝之处,不是李晔不想,而是刘景瑄根本不答应,内宫一向由枢密院官吏过问,其余辅政大臣也觉得,李晔若像以往再居住在正殿帝寝之处,又置即将登基为帝的李裕于何处?

    况且,除了李克用心下或许更愿意让李晔为帝,好给李思钰添堵外,其余辅政大臣皆不再愿意李晔为帝,更愿意喜欢待在明堂不愿出来的李裕。

    即将失去帝位,李晔脾气也愈发古怪,前来向他辞行隐居的韦昭度、孔纬,见他这个样子,很是有些担心,可是还未劝解几句,就被李晔暴躁怒吼打断,之后更是鼻子一把泪一把,诉说着自己的苦楚,哀求两人能够留下来辅佐他,至少……至少今后成了太上皇,也有个可以解闷说话之人。

    韦昭度、孔纬本已经打算就此离开,在看到营州军一路前往长安,一路为百姓耕种田地后,两人就再无想要插手朝政,但君臣之义让他们不得不前来,向李晔辞行。

    可当他们看到李晔如此模样,很有种快要入魔的迹象,两人很是担心,唯恐他再闹出事来,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点头,答应留了下来,希望可以慢慢劝解李晔就此罢手。

    何氏用了大半个时辰才从明堂回来,见到韦昭度、孔纬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向两人福身一礼,韦昭度、孔纬亦是起身抱拳还礼。

    “去了这么久,那不孝子可曾答应了?”

    未等何氏开口,李晔却冷哼一声,很是不满样子。

    这才想起是何事来,之前听着儿子述说那人意图话语,心下震惊,却是忘了李晔让她前往明堂之事来。

    何氏心下叹气一声,摇头说道:“臣妾只是与裕儿说了些琐事,竟忘了陛下之言……”

    “你……你混账!朕就算明日不为帝,朕也是朕!”李晔大怒,自己安排的,她竟然敢不理不会。

    韦昭度、孔纬一脸疑惑,两人刚刚入宫,又如何知道是何事来?见两人看了过来,何氏叹气一声,看向李晔轻声劝解。

    “右威卫将军之前犯了大错,若是现在就提升为左右威卫将军,朝臣会不满的……”

    “混账!混账——”

    李晔大怒,指着何氏大骂。

    “皇帝初登基,李悍虎纵然不满,李悍虎还能强压着不成?还能打压那不孝子威严不成?”

    “李悍虎闭嘴不言,他人又有谁敢?”

    “哼!此时不提拔我李家虎狼儿郎,何时提拔?”

    “满朝文武,可有我李家说话之人?”

    李晔大怒,他不是蠢人,那李悍虎带着自己儿子前往河东,前往河北会见李存孝,所为何?

    既然那李悍虎为了自己儿子地位稳固,可以亲自带在身边,强逼着那些节度使们认可,他就不能在自己儿子刚登基之时,反对自己儿子任免,无论喜欢不喜欢,他若不想让他人看到自己师徒不和,就只能闭嘴不言。

    李晔很清楚,他作为帝王,最是了解这些事情,按照他的言辞,李思钰的确无法反对,可是一旁的韦昭度、孔纬却惊呆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孔纬再顾不得其他,跪伏在地,大声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前有李曜擅自脱离巩县,放开驻防之地,已然犯下了重罪!其后又有洛阳刺杀之事,满朝文武已然不满,北地王未追其责,治其罪,已然宽大处理了,陛下若要趁着太子登基之日,强逼着北地王认可,今后……今后又当如何?”

第769章 君臣对峙

    “太子登基之时,行陛下之计,那李曜小儿自可为左右威卫将军,但是,陛下可曾考虑过大唐?考虑过整个天下?”

    韦昭度被李晔话语惊呆了,随即大怒,顾不得君臣之礼,指着李晔大怒。

    “那李曜小儿不顾东都安危,不管他有何理由,难道还比得东都之重?”

    “私自放开关隘……是!宣武军未趁机兵入东都,可这不代表……不代表那小儿就可私自离开巩县!”

    “北地王仅夺了他之前之职,难道这还不够吗?”

    “太子登基之时?”

    “呵!”

    “好啊!”

    “你让天下如何看待我大唐新皇?”

    “那些心怀叵测藩镇们,又如何看待我皇,又让朝廷之卒如何作想?”

    韦昭度大怒,他没想到李晔竟然会想出这么一计来,对他很是失望,那李曜不管是否真的是个将才,但私自放开巩县,他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

    虎牢关若在朝廷之手,离开巩县虽也有罪,但这个罪过,各家族可以看在李氏门阀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键是……虎牢关并不在朝廷之手!

    李罕之兵入河北劫掠,泽、潞两州空虚,正是夺取两州最佳之时,无论朝臣们,还是他韦昭度,皆以为是最佳夺取之时,但是那李悍虎纵然昏迷清醒了过来,对此也像是丝毫不感兴趣模样。

    尽管李存信领兵数万在侧,所有人都不认为李存信可以挡住数万营州军,可那李悍虎还是一副不感兴趣模样,若不是长安被焚,帝都被毁,朝廷需要迁往洛阳,或许那李悍虎依然不予理会。

    所有人都是疑惑不解,不解为何那李悍虎对泽、潞两州不感兴趣?

    韦昭度同样不解,按理说,只要他领兵前往,泽、潞两州自是轻而易举可得,可为何就不感兴趣了呢?

    之后就算前往河中之地,也只是领骑军和一万神策军前往,一路上更似游山玩水一般,毫无以往奔行如雷之势。

    韦昭度不是杨复恭,也不是裴仲德,很难了解其中情形,后来才从朝臣们嘴里得知,那李悍虎以为,泽、潞两州就算可得,也不宜强势而得,当以他人为其节度使,以便安河东之心。

    后来才知,那李悍虎更看重的不是所得之土多大,更在意其间百姓之安稳,沉下心来仔细推敲后,这才不得不心服口服。

    得到的,并不一定是你的,反而会增加更多的负担,从泽、潞两州,向东可直接杀入河北之地,向北可兵入太原府,南下则入河右,一旦占了此地,无论河北道诸侯,或是太原府李克用,他们都会深感不安,河中之地想要安稳休养生息,很难!

    但是局势的发展让人难以置信,谁也未能想到李存信会反叛太原,会降了朝廷,整个河东道更是落入朝廷之手。

    若无李存信之事,且不言李曜不但放开了巩县,让驻扎在虎牢关的庞师古可以挥兵杀入东都京畿之地,不提仅三千兵卒,杀入泽州要攻下数道重兵把守的关隘,尽管夔王李滋已经暗中招降泽州之军,但他人皆是不明其中之事,并无通传潼关之言信,这些皆都不提,纵然放开了巩县,宣武军肆虐东都之地,大不了朝廷没了帝都罢了,这些也只是朝廷的麻烦,是各家族的麻烦,不是李思钰的麻烦,三千兵马全死了又如何?

    这一切都只能影响部分战局,影响不了太多天下格局,这在李思钰眼里,这些都只是“术”罢了,他之所以恼怒,是因李曜打乱了他想要安稳休养生息之策。

    哪怕,后来李存信降了,整个河东道也已得手,但这不代表李曜就有功而该赏!

    一切的一切,也只有细细推敲,韦昭度才能看出李思钰的想法来,之前不是夺占泽、潞两州之机,故而才会有不怎么在意的态度,才会如游山玩水般的行军。

    整个河东道得手后,情势又是一变,当你足够强大的时候,当长城北口、承天军寨、东都洛阳、陈州分别屯兵数万时,一盘散沙的河北、河南道诸镇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是战是和,主动权已经落入了朝廷之手,这也是营州军为何可以西入长安的原因,至少他已经把可能出现的敌人全都挡在了外围。

    李思钰为朝廷挡住了外围之敌,所属各地也逐渐可控平稳了下来,朝廷此时就该与民休养生息,收拢民心。

    在营州军入关四处征战后,危机四伏的朝廷已经有了中兴之机,为官数十载的朝臣们,又岂会看不到眼前天下之势?

    自安禄山叛乱后,各地节度使就已经不再听从朝廷之令,千年存世的豪门世家一再经受打击,此时的大唐不是两晋之时,那时的豪门世家还可以南逃避祸,此时的大唐,从南到北,从东至西,几乎无一日不战,他们又能逃去哪里?

    一再遭受损失,一再退避收缩,如今长安之地更是成了白地一片,各家族比任何人都希望尽快稳定局势,急需一个可以稳住脚跟之地。

    孔纬本能的反对,韦昭度却是实实在在的愤怒,以李曜为左右威卫将军,这是要作甚?

    是要毁了好不容易可以休养生息的机会吗?

    是要毁了各家族的希望吗?

    李晔显然没想到韦昭度会如此大怒,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场面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陛下……陛下……”

    就在殿内诡异的沉默时,内侍杨守雄急匆匆跑来,尚未来到门前就开始大呼起来。

    宦官们行走,好似与他人不同,皆是小碎步,但是频率很高,看着上半身像是未动分毫,脚下速度却很快。

    杨守雄未想到屋内气愤如此诡异,看着韦昭度满面恼怒,看着李晔一脸气愤,杨守雄愣了一下,韦昭度、孔纬两人还是他领进的宫中,在李晔挥退了他后,三人还是一副臣忠君贤模样,怎么这才多久,两人竟然成了如此这般。

    看着杨守雄有些发愣,李晔对这个曾经的杨复恭养子不满起来,冷哼问道:“何事如此大惊小叫?”

    “哼!越来越没了规矩!”

    在这个时代,几乎每个有权有势的宦官们,或多或少都有些养子,权势越大,养子越多,养子们以其父之名得其护佑、权势,其父以养子为刀,助己稳住权势,获的更多权利地位。

    杨守雄在杨复恭众多养子中并不显眼,虽名中“雄”,实则不过是宫中采办边缘之人。

第770章 朕才是大唐皇帝

    田令孜为僖宗之下第一人,但黄巢的叛乱改变了这一切。王仙芝、黄巢叛乱,一举击破了大唐最后一块遮羞布,在黄巢兵入关中,兵入长安时,无法抵抗的朝廷不得不逃亡川蜀。

    各军战败,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田令孜的权势也随之一再丢失,而也正因此次叛乱,另一个权势宦官开始显露出峥嵘头角来,此人正是杨复恭堂兄弟杨复光!

    但是杨复光却是短命之人,命虽短,却又造就了另一人,那就是杨复恭。田令孜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无后来争夺河中两县盐田之时,田令孜劫持了皇帝西逃,或许后起之秀的杨复恭,会晚些时日才能成为宦官第一人。

    杨复恭继承了杨复光遗留下来的权势,与他的前辈们一样,同样收留了无数养子养孙,以这些养子养孙们控制着神策军、宫内一切。宦官们看似权柄滔天,其实他们不过是攀爬在朝廷、皇帝身上的蔓藤,尽管这根蔓藤极为旺盛,已经遮盖住了有些快要枯萎的大树,但是,蔓藤终究还是蔓藤,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颗参天大树来。

    天下大乱,尽管黄巢之乱刚刚结束,可是天下乱局已经显露无疑。若是结束这场**时,是一个强势的朝廷,立一个幼儿为皇帝,显然是最有利于朝廷最强之人,事实却与之相反。

    结束这场叛乱并非是朝廷,而是各镇节度使们,大乱“初定”,杨复恭难道就不想立一个幼儿为帝么?自是不是,他也希望可以立一个更容易控制的幼儿为帝,这符合他的利益和权势。

    可是满朝文武不答应,杨复恭那时也无后来让人窒息的权势,大乱“初定”,朝臣们希望可以有个雄才大略的成年皇帝来力挽狂澜,而非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幼儿为帝。

    李晔未为帝前,与杨复恭关系尚好,两人虽不至于同卧一床的程度,但也不算太差。大唐的宗室在武帝、玄宗后,基本上都被“豢养”在十六王宅,这些宗室没有权利,如同朝廷囚牢之徒,李晔同样需要在十六王宅小心谨慎,同样要对朝廷重臣躬身弯腰,也只有如此,这些宗室王爷们才能苟活于世。

    僖宗时,田令孜为宦官第一人,杨复恭又岂能与之相较?两人同为边缘之人,也或许正是如此,两人关系不算太差。

    重新立帝,幼儿无法为帝,与杨复恭交好相善的寿王李晔就成了最佳之选,而僖宗病重后,朝臣们本欲立吉王李保,若非杨复恭横叉一杠,寿王李晔又岂能为帝,纵然杨复恭此时握有神策军,朝臣们又岂会心服,杜让能等相臣使人去见,最后也只给了“体貌明粹,饶有英气,亦皆私庆得人”评语。

    由此可见,寿王之前基本上一直都是边缘之人,否则杜让能等一干重臣又岂能不了解此人?

    李晔登基,一跃成为大唐登顶之人,杨复恭可谓居功至伟。

    大恩等于大仇,这句话是有些道理的,杨复恭也忘了自己只是个藤蔓,李晔不只是一个年幼小儿,霸道跋扈有之,但李晔相要收回神策军权柄之意也是有之,两人相仇也是必然。

    杨复恭在这场权利争斗中败了,败了个干干净净,除了川蜀之地的几个养子,除了留于外镇的养子外,数百养子全成了树倒猕猴散,全成了另寻大树的猴子们,杨守雄也是其中之一。

    除了自幼收养的孤儿还好,大多都是见利忘义,多为贪图权利之人,更何况,天下大乱,人心浮动之时,这也难怪杨复恭倒了后,也仅有少数几个养子们与之同死。

    不是说,这些人就是好人,他们就不该死,可这个世道,谁又不该死呢?

    杨守雄只是个宦官,不是神策军中那些将勇,有兵有将之人,哪怕所有人都知是反复之人,在兵马为王的年代,这些反复之人亦能活的逍遥自在,可是杨守雄只是个宦官,只是无数可有可无的宦官中的一员,,杨复恭得势时,无人敢欺辱,可是势落后,那些曾经被杨复恭打压欺辱的宦官们,又岂能善待这些落了势的宦官?

    杨守雄被赶去了种菜养猪,后来不知是因何种缘故,李晔竟然把他调到了身边,为贴身内侍。

    见到李晔阴沉着脸,杨守雄身子不由打了个冷颤,身子也弓得更低了些,不敢去看愤怒的皇帝,畏畏缩缩说道:“北地王送来了消息……”

    李晔一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别看他不知因李思钰之事恼怒了多少回,可当听到长安传来消息,也不由郑重了些。

    不仅仅李晔一脸郑重,就是孔纬、韦昭度亦是全看了过来。

    “长安可是发生了大事?”

    韦昭度还是未能忍住,率先开口去问,但是却未能得到肯定答案,见到杨守雄摇头,反而疑惑不解了起来。

    杨守雄像是感受到了他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不敢抬头去看,只是躬身摇头,就在李晔正要发怒之时,杨守雄却开口了。

    “北地王虽在长安,送来的消息却是山南西道之事……”

    众人一愣。

    杨守雄弓身继续说道:“西川叛贼王建亲领六万军卒侵入剑门,前往救援的牛存节、刘寻、独孤战等将与之大战半月有余,双方皆损兵折将,但王建却寸步难行,如今已经退回了南都成都,只留下其子王元膺,大将王宗佶、王宗翰围困彭州。”

    “山南西道暂稳,龙剑节度使杨守贞、洋州节度使杨守忠、绵州刺史杨守厚、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为国挡住川贼,有大功。”

    “故……故北地王请命,立……立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为定南王,迁山南东道节度使、荊襄节度使。”

    “龙剑节度使杨守贞迁澧州刺史,洋州节度使杨守忠当为镇国公,迁郎州刺史,绵州刺史杨守厚迁岳州刺史。”

    “北地王言……”

    杨守雄越说,声音越低,看着眼前多了双大脚,身子更加低垂、颤抖,声音尚未说完,巨力袭身。

    “砰!”

    “言?还他娘地敢言?”

    “砰砰……”

    暴怒的李晔狰狞可怖,根本不理会杨守雄是否头破血流,连连踢打摔倒在地的杨守雄。

    “定南王?”

    “镇国公?”

    ……

    “朕……朕才是大唐皇帝——”

第771章 欲要堵住晋军南行之路

    “朕……朕才是大唐皇帝——”

    李晔不甘怒吼,看着李晔不断踢打,踢打口鼻鲜血直流的杨守雄,韦昭度、孔纬却相视一眼,也不去理会李晔怒吼,韦昭度皱眉道:“杨守亮、杨守忠等人久居山南西川之地,北地王却把他们调了出来,化文以为如何?”

    孔纬皱眉片刻,又轻声叹息一声。

    “虽北地王为杨守亮请立定南王,杨守忠为镇国公,此事……可!”

    韦昭度轻轻点头,说道:“自北地王遣同州数万人入川,天下皆知北地王欲要如何,南都富甲天下,若杨氏兄弟还留在川蜀,纵然最终夺回南都之地,今后也会麻烦不断。”

    孔纬点了点头,同为杨复恭养子,这些人留在川蜀之地,随着逐渐打压西川王建,逐渐夺回西川,乃至整个川蜀之地,这些人必然也会逐渐在西川做大,到时候又该当如何?

    荊襄远离京畿之地,把这些人打发到边远荒野之地,就算想要为祸京畿亦不可得。

    韦昭度皱眉思索一阵,轻声说道:“或许还不止这些。”

    孔纬一愣,有些不解问道:“正纪可是发现了什么?”

    韦昭度感觉那头北地悍虎应该不仅仅只有这么一个目的,究竟还有什么,皱眉思索也未想到里面的缘由,见孔纬不解,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李晔一开始愤怒异常,若是往日,韦昭度、孔纬必会上前劝解几句,可这么久了也未见到两人上前,这种异状诡异,反而让他逐渐平静了下来,回头去看,见两人正低声交谈,并未看向这里一眼,心中怒火又蹭得冒了出来。

    对杨守雄发怒,又踢又打,哪怕打死了,也当是踩死了一只蝼蚁罢了,孔纬、韦昭度却不同,就算他再如何恼怒,他也不能把两人如何。

    可当一脸恼怒的李晔来到两人面前,见两人依然在低语,当他听到两人对话后,顿时清醒了过来,也如同韦昭度一般,皱眉思索那该死的李悍虎是否还有其他算计。

    李思钰、李晔两人像天生冤家,相互看对方都是一副腻歪不喜,但李晔也不得不承认,那该死的混蛋每每会算计许多,更何况此类事情牵扯到了今后川蜀之地的得失,又岂会如此简单了?

    儿子李裕就要登基代替他这个老子,李晔性情更加暴躁古怪,也变得多疑敏感许多,但基本的理智还在,皱眉思索良久,才轻声低喃。

    “把那些阉党之人全部放入荊襄之地……难道……难道是为了堵住……堵住陈蔡之地?”

    李晔的低喃让韦昭度、孔纬身子一震。

    “是了,应该是如此!”

    韦昭度一脸震惊看向李晔,又看向孔纬。

    “晋王事朝,晋王世子为忠武节度使,得许、陈、溵、蔡四州,北有洛阳数万重兵,西有山川为阻,东面则是仇敌宣武军,唯南方荊襄势弱,尽管……尽管晋军与宣武军有旧怨,但……但谁也无法保证,两军就要一定拼杀至死!”

    “杨辅政诸子为荊襄之主,晋军若要向南……”

    孔纬摇头说道:“显然是不可能的,杨辅政是绝不会答应的。”

    韦昭度双手互击一记,笑道:“哈哈……正是如此!”

    “晋军屡屡在营州军手里吃亏,若要南下荊襄之地,就不得不考虑杨辅政、北地王是否会答应,如此……南北皆不可行,也只能与宣武军争斗不休!”

    “晋军与宣武军争斗不休,又如何再威胁洛阳之安危?”

    “妙啊!”

    “哈哈……”

    韦昭度快意大笑,尽管汉八部陈兵于长城北口,尽管太原裴仲德以第二步军停驻于承天军寨,尽管洛阳有数万兵马,韦昭度、孔纬,以及朝中各大重臣,他们亦是心虚异常,毕竟洛阳距离汴州太近了,虎牢关又不在朝廷之手,一旦击破了巩县驻军,就可一马平川杀入洛阳近郊之地,这又如何让人心安?

    可是当荊襄之地成了杨复恭诸多养子之地,南下道路被阻,晋军如同牢笼中的困兽,想要破局,就必须拓展领地,而南北皆被阻,西面更是山岭无人之地,唯一的出口就只剩下了东面的宣武军地盘。

    两军实力想若,一个兵强,一个人多,两强厮杀,又岂能轻而视之?自然会全力以赴!

    如此……如此,宣武军又如何可破巩县之兵?

    韦昭度终于放下了心,不由开怀大笑起来,看着韦昭度大笑,李晔心下又是恼怒,又是无奈,他知道,当自己那句低喃话语一出,无论他愿意不愿意,哪怕再加上晋王李克用反对,裴贽、刘景瑄、崔昭纬、刘崇望四位辅政大臣也会强行通过,对于这些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来说,洛阳的安稳才是最重要之事,只要能让他们安心享受权势带来的一切,给杨守亮这些人封王封公又如何?难带这个天下封王之人还少了?

    李晔的无奈,很快就在朝堂上显现了出来,当李思钰的奏折送到了洛阳后,晋王李克用一开始并不是很在意,他本身就是朝廷册封的晋王,多不多一个,与他也没太大关系,至于是不是打皇帝、朝廷的脸,那是朝廷和皇帝的事情,与他没一毛钱关系。

    可是,很不在意的李克用,还未过了半日,他正悠哉悠哉,准备看朝廷的笑话呢,才仅仅只过了半日,暴怒的李克用带着一干人马打到了朝堂之上,结果……衣帽鞋袜满堂飞,刘景瑄成了熊猫眼,李克用脸上也在与人混战时,也不知被谁挠了一记。

    一开始,李克用还只是来文的,他又如何比得过裴贽、刘景瑄他们?文的比不过,那就比武的好了!

    于是乎,混战开始了。

    李克用是战阵悍将,他人自不是对手,可关键是李克用选错了地方,竟然选择在宫内大殿!刘景瑄是干嘛的?那可是天子亲军头领,在刘景瑄眼眶挨了一记,成了熊猫眼后,在吃了这么大的亏后,一声令下,数十神策军将勇齐上。

    又是于是乎……

    当衣衫褴褛的李克用回府时,正与一些妇人赏花说笑的刘氏傻眼了。

    “哼!”

    “老阉奴,就会人多欺负人少!”

    李克用不甘怒哼,留下一句,一句让刘氏与一干妇人全傻了眼的话语。

第772章 打不起了啊!

    “以杨守亮为定南王,虽有些逼迫朝廷之意,也与为兄不欲插手朝廷之事不符,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川蜀之地尤为重要。”

    “川蜀之地四面皆山,可自成一国,其地不宜威望过盛之人久留其地。杨氏诸子与为兄关系放在那里,若他们依然还停留在川蜀,若为兄未能夺回川蜀也就罢了,他们尽管对牛存节等人限制其权利不满,但他们也不得不倚重为兄,可之后之事就难以处置了。”

    李思钰说着,稍微饮了口茶水,看向小德子笑道:“川蜀之重,在于后来解决江南之地做准备,还有就是可由川蜀之地直入松番草原,截断和牵制陇右之地的吐蕃人后路,以此逼迫吐蕃人不敢全力与我军争锋。”

    “当然了,还有控制住晋王世子之意。”

    小德子微微点头,笑道:“大兄这手棋甚妙。”

    “晋王虽入了朝为辅政王,但外有其子相助,若是任其做大,今后定有曹莽之事,让那些义兄前往荊襄,虽他们心下或有不满,但荊襄乃钱粮广盛之地,周边又无强军之人,想来纵然不满,也是有些得益的。”

    李思钰笑了笑,帮朝廷减轻洛阳的负担,他只是随手而为,最主要的还是想要拦住吐蕃人,为此,在王建退回川蜀后,他已经令牛存节领兵凤州,威胁凤翔府侧翼,至于松番草原,他还有些无能为力,只有夺下成都后,才可向西入松番,至于其他道路也不是没有,但是道路太过艰难,需要行走近乎千里无人烟之地,这太过冒险,让他无法去下达如此冒险军令。

    但凤州必须牢牢控制在手中,皆因凤州不但有栈道可直通凤翔府,还有一条道路可入陇右之地,是侧击陇右极为重要之地。

    李思钰也不打算再解释此次把杨守亮等人调出川蜀的意图,而是皱眉说道:“李茂贞竟然与老子耍了个滑头,竟然私募吐蕃人为兵!”

    一想到刘大猛从陇右传回来的消息,李思钰心下就一阵恼火,他未料到李茂贞竟然来了这么一手,若是他明目张胆勾结吐蕃人也就罢了,至少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兵入凤翔府,如此,他反而难做了。

    战争有时不需要任何理由,但是他需要,小心把自己弄成了一个天下“异类”之人,为了避免天下数十节度使们紧张,为了避免这些节度使们联手来攻,他只能维护自己正义的一面,而无法去做无罪而伐之事。

    这就如同自己为自己修建了一个坚固的牢笼,自己把自己死死捆绑起来。

    看着自己大兄眉头高高皱起,小德子也有些挠头了起来,说道:“既然翰德已经同意了,让李茂贞招募吐蕃人为兵,孟浩留在鄯城……是不是召回他们?”

    李思钰皱眉沉思,良久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暂时留在鄯城好了,虽翰德同意了李茂贞招募番兵,但是,对于翰德来说,此时的大唐已经不是他们最大之敌,最大的敌人而是他们吐蕃人自己。”

    “任由李茂贞招募吐蕃人为卒,而不是翰德自己亲自领兵前来,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李思钰起身,缓步走出含元殿,双手抚摸着有些残破的石栏,看着整个长安不时有炊烟袅袅升起,心下顿时平静了下来。

    “吐蕃人与大唐此时也差不了多少,安禄山、黄巢之乱打断了大唐的脊梁,吐蕃人的叛乱同样打断了他们的脊梁,一个四分五裂的吐蕃,已经没了能力与数个势力同时开战。”

    “翰德想要兵入长安,却又忌惮我军,故而才与李茂贞一般心思,取了个折中之法。”

    小德子人小,在大兄面前又不能爬上石栏远眺长安,只能站在李思钰身后,透过石栏缝隙远望。

    耳听着大兄话语,心下一阵思索,也不得不承认大兄话语是对的,点头说道:“确如大兄之言。吐蕃人想要劫掠关中钱粮,却担心彻底激怒了我军,最终失去了重新夺回逻些城的机会,故而也只能取折中之法。”

    “若是如此,我军是否要强硬些?”

    李思钰想也未想,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不愿与我军交手,我军同样急需休养生息,此时的局面,能拖就拖,不宜与之相争。”

    “关中土地肥沃,休养三五年,必然为庞然大物,到了那时,才是解决所有事情的时候啊!”

    李思钰心下一阵叹息,他不是不想尽快夺回陇右失地,可现实不允许他去做。战争的胜负主要因素还是人口与钱粮,关中早已耗尽了战争潜力,他与营州军之所以还能撑到此时,也是因他夺了河北、河南、河东道等地的钱粮,这才让他勉强撑到此时,一想到军中钱粮辎重消耗,心下就不由叹息起来。

    “打不起了啊!”

    一大一小,站在残破的含元殿前,远远看着同样残破、萧瑟的长安,两人皆沉默不语。

    两人静静看着整个长安许久,谁也未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

    长安是否会因他的奏报而争论不休,他心下有所准备,也准备给朝廷一个解释,可是一连半月也未有任何人前来质问,后来才知,唯有晋王李克用大怒不同意外,哪怕宗室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自己那个弟子毫无意外的登基了,尽管心下有些遗憾未能前往观礼,同时又有些欣慰,第一次对大唐的未来有了些期待。

    土地已经耕种完毕,去岁种下的麦子也快要成熟了,尽管去岁也只有靠近潼关的同、华两州种下了不少,其余各地,要么是产量较低的春麦,或是错过了时节的大豆、高粱之类的产量较低粮食。

    最后一波粮食种下,紧跟着就要静等第一批粮食成熟,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前往凤翔府一趟,必须要给李茂贞和吐蕃人足够的压力,要他们莫要行险,避免他们在此时前来劫掠关中。

    第一步军、近卫骑军合计三万,在李思钰亲自带领下,开始了西行,而此时的李茂贞却又有不同,此时的他正头疼吐蕃人与凤翔军争斗不休甚至连李茂贞都未想到,吐蕃人的到来,在营州军尚未前来之时,他的凤翔府就差点因吐蕃人的到来而四分五裂。

第773章 暴怒的边缘

    “砰!”

    “哗啦……”

    “砰砰……”

    “呼呼……”

    李茂贞一把扫掉桌案上所有探子回报信件,双眼通红,呼吸急促,忍受了一个月的煎熬,那该死的李悍虎终于来了,此时的他更有一种想要破罐子破摔的欲望,可是一想到那些吐蕃人,心下就想要挥刀砍人。

    这事还要从半月前说起,自己儿子前往陇右,在他看来,吐蕃人尽管贪婪无度,但要想以钱粮之利诱使他们前来,还是有些困难的,只是他未想到竟然会如此容易,吐蕃王翰德几乎没有任何附加条件,一口答应了此事,在营州军派去鄯城的使者时,翰德依然这么容易答应了下来,这让李茂贞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可是,当自己儿子带来了近万吐蕃人后,在半月后的今日,李茂贞情愿那该死的翰德一口拒绝了!

    在吐蕃人尚未前来时,秦州、凤翔府等地百姓就开始了恐慌,纷纷逃入山中,这些边地百姓甚知吐蕃人的残暴,无论李茂贞如何张贴告示,无数百姓依然纷纷逃入山中躲藏,未能逃入山中,要么是些无法逃离的老弱,还有就是凤翔军亲属家眷。

    军卒毕竟手里有刀子,家眷的恐慌也要比一无所有的百姓小得多,但是,在吐蕃人入了凤翔府后,未逃走的百姓终于为自己的胆大付出了惨重代价。

    吐蕃人虽实力大减,可在他们眼里,懦弱的大唐人又岂能与他们这些无畏勇士相提并论?在看到畏惧的百姓纷纷逃离时,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就在李茂贞一脸恼怒、愤怒时……

    “砰!”

    房门被暴力推开,房门处,两个莽汉皆愤怒互视对方。

    “大帅!今日大帅若不与俺们做主,俺们就离开凤翔府!俺们去长……”

    “砰!”

    在左军都头韩承嗣话语尚未说完,就被李茂贞一拳砸在书案上吓住。

    李茂贞双眼冰冷,抬头看向韩承嗣,双眼冷厉让韩承嗣不由后退一步,一旁的巴仁心中一跳,也跟着后退一步,双手按住腰刀,双眼紧盯着对面李茂贞。

    “你是要去长安?”

    韩承嗣后退一步,随即又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大怒。

    “是!”

    “俺就是要去长安!”

    “吐蕃人祸害军中将勇妻妾,你他娘地也不管!营州军尚未前来,俺他娘地就会被军中兵卒砍了脑袋!”

    “俺就是要去长安,你又能待俺如何?”

    韩承嗣大怒,吐蕃人祸害他人,他可以不管不问,但是吐蕃人竟然在无法祸害其他百姓后,竟然每每闯入手下将勇家中,祸害了不少军卒家眷,因此死了的军卒就有百十个,有的是被吐蕃人当场斩杀,还有事被军法处死的,韩承嗣因此事,已经数次表达了不满,可李茂贞因营州军就在近侧,无法处罚这些吐蕃人,这反而更让军中兵卒不满,昨日更是有军卒翻墙入室,砍了他的行军司马张之虎,连同张之虎一家老小十七口,全被军中兵卒砍了脑袋,今日一大早才被他人知晓。

    韩承嗣怕了,是真的怕了!仅仅因为昨日张之虎对几个与吐蕃人争斗的兵卒动了军法,一夜间竟被一些军卒翻墙屠了一家老小,在他前往军营,拉着张之虎一家老小尸身,本是要找出杀人之人,砍了这些“贼人”以震慑他人,可是,当他看到手下数千将勇皆一脸冷漠,好像看着死人一般看着他时,他怕了,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韩承嗣清楚,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军卒露出的冷漠意味着什么。军卒已经到了愤怒造反的边缘,韩承嗣二话没说,丢下张之虎尸体立即回城,立即找到番将巴仁,要他必须严加约束吐蕃军卒,否则……

    可是,巴仁又岂会在意韩承嗣的威胁?

    两人暴怒争吵了起来,韩承嗣面临着军卒杀将造反的威胁,今次哪里会如前些日那般,毫不退步与之争吵,最后手下牙兵全都拔出了刀子厮杀了起来,两人各死了十几个,最后两人前来寻李茂贞主持公道。

    韩承嗣前来时,心中死亡的恐惧让他失了理智,面对李茂贞,竟然不管不顾,直接说出,若是不为他主持公道,就要公然带着兵卒造反。

    这种事情,几乎每一个节度使都会遇到,有的直接杀死欲要造反之人,有的节度使则被手下大将造反斩杀,但无论是何种情况,当韩承嗣说出这句话语时,李茂贞就意识到了危险。

    韩承嗣、巴仁爆发冲突,还死了人,又岂能不被他人知晓?

    门外站着凤翔府大大小小数十官吏,耳听着韩承嗣暴怒大吼,皆一脸惨白,知道事情闹大了。

    李从曮欲要上前劝解,判官韩昉一把拉住,低声说道:“大公子莫要犯了糊涂,此时不是你我可以劝解得了的,吐蕃人每每欺辱军中将勇,若非军中大乱在即,韩将军也不会说出如此反叛之言!”

    “能……能公然说出这句话语来,说明韩将军并非想要反叛,而是希望王爷可以严加约束那些肆意胡为的吐蕃人。此时大公子若入屋劝解,非但不能解决此事,反而可能会让军中不满将勇,更加以为我等袒护那些肆意胡为吐蕃人,会让军中更加仇恨不满我等。”

    李从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无奈叹息一声,也不再动弹,心下却忧虑异常。

    没人会在意普通百姓满意不满意,但是军中兵卒的不满,却是任何人都不敢置之不理,李茂贞怒吼打断韩承嗣话语,希望用更加强硬的姿态逼迫韩承嗣退步,如同韩承嗣拖拉着张之虎一家老小尸身前往城外军营,而此时的韩承嗣与城外的军卒没半点差别,非但未退,反而变得更加强硬。

    屋内只有三人,屋外却挤满了人头,无论屋内,还是屋外,皆无一丝声响,李茂贞对待军卒很和善,但所有人都知道暴怒后的他有多可怕,可是此时的韩承嗣却毫不畏惧。

    三人,严格说只有两人才是主角,巴仁在两人暴怒后,反而退到一旁,抱着双臂,看着两人愤怒对峙,嘴角露出不屑弧度。

第774章 狐狸之尾

    韩承嗣身为左军都头,除了亲兵牙将外,就属他最是李茂贞的亲信大将,可是今日竟然不管不顾,公然要反叛,这让李茂贞极为恼怒。

    可是,面对左军将勇极为冷漠眼神,韩承嗣不得不逼迫李茂贞,否则他必死无疑!

    韩承嗣知道该如何在这个残酷世道生存,得罪李茂贞,他不一定会死,但是他必须要在左军上万将勇面前,表明自己与他们是“一伙”的,否则,他必死!

    只要能让左军把愤怒之火从自己身上转移掉,转移到他人身上,哪怕李茂贞再如何愤怒,手握上万军卒,在营州军即将杀到凤翔府之际,他李茂贞绝不敢此时动手!

    韩承嗣在见到无数军卒冷漠看着他时,他就意识到了自己有多么凶险,而能扛住上万军卒怒火之人,也只有李茂贞一人,他人皆无这种资格。

    韩承嗣知道,他知道该如何自保,所以他来了,来向左军上万军卒证明自己。

    韩承嗣清楚,李茂贞也明白,所有人心下都很清楚,这才更让李茂贞愤怒无比,转移军中怒火,竟然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乱世兵为王。要想在乱世中生存下去,活的比大多数人逍遥自在,手里就要有足够支撑自己权势的兵马,就要让军卒听命行事,当军卒们不再听命时,人也就可以去死了。李茂贞深知乱世之理,对待军卒素来和善,哪怕军卒们跋扈扰民,也从来不管不问,可如今军卒们就要造反了啊!

    当韩承嗣说出这些话语时,他就意识到了军中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甚至不用营州军前来,他们就会被愤怒的手下军卒砍了脑袋,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看着他该如何面对军中怒火。

    屋内令人窒息的气息越来越重,韩承嗣丝毫没有想要退避的意思,依然怒目圆睁,就在屋外众人担心之时,担心李茂贞会毫不犹豫砍了挑衅他的韩承嗣时,李茂贞却转身走向一片狼藉的桌案后。

    坐在桌案后的李茂贞缓缓闭上眼睛,一手按着扶手,一手按在桌案上,手指轻轻敲动桌面。

    看到李茂贞如此,韩承嗣心下大大松了口气,知道他终于迈过了这道鬼门关,不仅仅是他,门外之人亦是放松了下来。

    李茂贞睁眼,对着韩承嗣冷哼一声,随即又看向番将巴仁。

    “巴仁将军,按照我军与你们赞普达成的约定,该给的钱粮,本帅已经给了,你们是不是也该收敛了一下?”

    巴仁轻笑一声,一手按住腰间刀柄,随意说道:“李将军所言甚是,可是我军久留于外,身边又无妻女在侧,军中将勇思念家中妻女,本将又能如何,总不能让本将军,禁止手下将勇思念家中妻儿吧?”

    “你……”

    韩承嗣大怒,就要再次与巴仁厮打,李茂贞冷冷看了他一眼,让他正要大骂出口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李茂贞心下亦是愤怒恼火,面上却露出微笑来,这让韩承嗣有些诧异不解。

    “巴仁将军所言甚是,贵军也确实不宜久留于外,让贵军将勇常思家中妻儿,亦是本帅疏忽,幸好……幸好巴仁将军很快就无需担忧,不久即可领军西返。”

    “嗯?”

    巴仁一愣,皱眉看向李茂贞,有些疑惑不解道:“难道李将军不担心唐军前来了吗?”

    李茂贞笑了笑,起身走到案前,从地上拾起被他恼怒扫掉的信件,从中拿出一封,摇了摇手中信件,笑道:“恰恰与巴仁将军猜测相反,那该死的李悍虎已经领兵三万前来凤翔,按照行程,最迟后日即可到达武功县,以贵军强悍战力,巴仁将军也可一战而天下名之,贵军自也不用遭受思念妻儿之苦。”

    “什……什么?”

    巴仁大惊,一脸不可思议看向李茂贞,一脸恼怒。

    “李将军,你是要我军为你们做替死之人吗?”

    李茂贞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冷声说道:“巴仁这话是何意?”

    “既然贵军如此思念家中妻儿,将军嘴里懦弱不堪一击的唐军就在眼前,难道……巴仁将军此时怕了?难道吐蕃勇士怕了懦弱无能的唐军?”

    “本帅听闻,你们吐蕃人对待懦弱之人,脖子上应该挂有狐狸之尾才是,可本帅并未见到巴仁将军脖子上挂有狐狸之尾啊!”

    “你……你……”

    巴仁脸色大变,自从入了秦州,入了凤翔府,每每在凤翔军将前,皆是一副极为高傲姿态,每每言及要让营州军好看,可是当李茂贞开口要他们挡住营州军时,不由大怒起来。

    “哼!”

    “有些人素来胆小懦弱,却自觉高人一等,俺他娘地觉得,你们每个吐蕃人,都他娘地该在脖子上挂着狐狸尾巴,尤其那什么狗屁翰德赞普,更应该挂着狐狸尾巴!”

    “哼!”

    “一群懦弱之人,也难怪会被赶出了逻些城,难怪成了四处流浪野狗!”

    巴仁眼睛都红了,抽出刀子指着韩承嗣怒吼。

    “你他娘地可敢再说一遍?”

    韩承嗣大怒,同样拔出刀子,指着巴仁怒吼。

    “胆小懦弱的流浪野狗!老子就是说了,你他娘地又待如何?”

    “营州军来了,你他娘地有种,有种你去砍了那李悍虎!”

    “没种,就他娘地在脖子上挂着狐狸尾巴!”

    韩承嗣大怒,指着巴仁大骂。愤怒的巴仁浑身颤抖。

    “好好!唐军是吧?老子不知砍杀了多少唐军!”

    巴仁大怒,指着李茂贞怒吼。

    “李将军,本将可以前去斩了那什么李悍虎,可是,按照契约,一旦杀死了李悍虎,长安之地就是我族牧马之地!”

    李茂贞点头说道:“自然如此。长安内只有那李悍虎一军,只要贵军能击杀了李悍虎,击败了营州军,长安自然是巴仁将军的。”

    “好好,李将军,记住你今日所言,否则可别怪本将翻脸无情!”

    巴仁冷哼一声。

    “哼!李悍虎?老子让他成了一头死虎!”

    巴仁大怒,冷哼一声,丢下一句狠厉话语,转身就走。

    “呸!”

    “懦弱胆小的番人!”

    韩承嗣对着走出屋外的巴仁吐了口浓痰,冷言讥讽,正要离去的巴仁脚步一顿,回头冷冷看向韩承嗣,一脸阴狠。

    “你给老子记着了,等老子砍了那李悍虎,第一个砍了你的狗头!”

第775章 舍我其谁

    吐蕃人出兵了,李思钰看着飞鱼卫探子送来的情报,很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看到吐蕃兵卒一万,其后是左右两部凤翔军各一万,最后则是李茂贞亲领三万军卒,看着一二三共计六万军卒出现在武功县西十里,他很有种怪异的感觉。

    突突咧嘴呲牙,一阵冷吸,很是不解道:“大帅,李茂贞会亲领大军前来,俺有这个准备,可是……那些虽然穿着凤翔军服模样的,可不就是吐蕃人吗?”

    “他们不是应该留在阵后,等待我军军阵动摇后才厮杀过来么?他们……他们怎么成了前阵了?”

    看向阵前耀武扬威的吐蕃人,蒙哥翰也是很不解其意,吐蕃人的战法,几乎颠覆了他对草原人的理解,很是不解看向李思钰,希望自己大帅能够给他们解惑一二。

    李思钰不是瞎子,营州军同样眼不瞎,看着只穿半边衣物,赤裸着半边身,这不是吐蕃人又是何人?草原人也无这么穿衣物的,更别说礼仪大于天的唐人。

    看着吐蕃人,怎么看也差不多有万人,而且几乎都是骑军。骑军的正常打法,无论是草原哪个部落,或是大唐骑军,看起来各有不同,本质上都是大同小异,都是想着法动摇步军军阵后,骑军才会铺天盖地冲杀上去,而且就算铺天盖地杀上去,也不是一窝蜂的冲上去,同样会有两翼来回袭扰射杀,正面只会有一支,或是数支精锐骑军冲阵穿刺。

    营州军经常与秃头蛮作战,最是熟悉这些草原人的打法,可看到前阵竟然是骑军,步军竟然藏到了骑军之后!

    看着数名吐蕃人汉子挑着一杆旗子,旗子上没有旗面,而是一串狐狸尾巴,嘴里喊着李思钰听不懂的番语。

    仔细观察了一阵,眉头高高皱起,耳听着突突疑惑话语,又见其余众将全看了过来,李思钰伸手指着对面一二三军阵模样,说道:“正面前锋是吐蕃人一万骑军,其后左右两翼各一万步军,李茂贞的中军居后。”

    “左右两翼与中军,间隔距离约百步,在左右两翼动摇后,中军可进行相应的支持,是咱们所见正常大军作战打法。”

    “但是,前军吐蕃骑军却与其后步军相隔千步,我军与敌军相隔三里,如此……”

    蒙哥翰犹豫道:“大帅的意思,吐蕃人与凤翔军有了间隙?”

    李思钰微微点头,说道:“应该是如此,后面的凤翔军军阵较为严谨,想来李茂贞也不是不知兵之人,若无间隙,李茂贞当会让吐蕃人为后,对面兵卒共计六万,我军只有三万,敌军倍于我军,以步军为盾,以骑军为刀,如此才算正常,可看着吐蕃人的架势,怎么看都像是反着来的,竟然是以骑军为盾,步军为刀,也只有两者间有了争执才会如此。”

    突突点头说道:“大帅所言甚是,俺看着也像是李茂贞故意让吐蕃人前来送死,他好捡便宜!”

    李思钰突然笑了,觉得这样更好,他还真担心未能有机会给吐蕃人一些教训呢,万骑正是合适。

    李思钰拍了拍突突肩膀,笑道:“陌刀军也有些时日未能饮血了,今日便宜了你们,让你们痛饮个够!”

    “管饱!”

    “哈哈……”

    众人看着对面没有多少人披甲,乱糟糟的吐蕃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突突更是精神抖擞,大手拍的胸膛梆梆响。

    “大帅您就瞧好吧!”

    话语未完,突突打马来到阵前,仰天怒吼。

    “擂鼓!”

    “咚……咚……咚咚……”

    震天战鼓响起,随着令旗不住摇晃,一万步军缓缓散开,缓缓压向对面吐蕃人,看着十二个千人方阵缓缓压向对面,蒙哥翰向李思钰拱了拱手。

    “大帅,俺也过去看着一下。”

    李思钰点了点头,见自己大帅点头答应,蒙哥翰大手一挥。

    “兄弟们,去看热闹喽!”

    战鼓震天,马蹄阵阵。

    看着气势冲天的营州军,李茂贞瞳孔猛缩,看着对面杀气冲天、气势惊人的营州军,他仿佛看到了当年最精锐的西军,同样的桀骜不驯,同样的舍我其谁!

    巴仁嘴角上扬,他见识过唐军,而且不知与唐军厮杀了多少回,此次更有万骑在手,对面的步骑看似气势惊人,他却毫不畏惧,他知道,样子再好看又如何,只要撕开个口子,唐军必败!

    回头看向只能躲在背后,胆怯畏惧的凤翔军,嘴角不由露出讥讽冷笑来。

    “次朗!”

    “头人。”

    次朗手抚胸口,微微躬了躬身。看到他这么恭敬,巴仁很是满意,点了点头。

    “由你前去破阵,怯懦后退者死!”

    次朗身子再次弓下。

    “末将领命,不破唐军,死不回!”

    “嗯。”

    “去吧!”

    次朗猛然踢动马腹,拨转马头,从巴仁身后族人手中,抢过挂着一串狐狸尾巴的竹竿,打马冲到军前,暴吼。

    “不破唐军死不回!”

    “怯懦后退者,全家皆斩!”

    话语说完,次朗打马冲向数里外的突突。

    突突手中陌刀猛然竖起,身后万余军卒脚步猛然一顿。

    弓弩手单膝跪地,箭矢一个个插在面前泥土上,静等对面铺天盖地的吐蕃人杀过来。

    “都他娘地给老子记住了!”

    陈二虎一指对面吐蕃人,大吼道:“别看他们铺天盖地冲过来,在我营州军前,他们屁都不是!”

    “老子见过比他们还凶悍的草蛮,可那又如何?还不是全倒在老子面前?”

    “都他娘地给老子稳住!”

    “握紧你们手中长矛,拿稳手中弓弩,你们脑中只能有一个念想!”

    “那就是……用力捅死他们!”

    “用力开弓射出你们手中箭矢!”

    陈二虎仰天怒吼。

    “俺们是大唐最强的营州军!”

    “俺们是营州军最强的第一步军!”

    ……

    “战!战!战……”

    随着陈二虎怒吼,营州军军卒像是被挑起了滔天战意,全都仰天怒吼。

    “战!战!战……”

    “战!战……”

    看着上万营州军兄弟仰天怒吼,李思钰嘴角不由露出笑意,胸中更是豪迈快意,有如此舍我其谁军卒,又有谁可是敌手?

第776章 逃

    营州军,营州人已经很少了,所谓的营州军,大多还是关中、河中青壮组成,自入关中后,营州军历经数次大战,但是,真正的血战,李思钰从来都是以营州人为矛头,就是担心这些青壮阵前胆怯,自乱阵脚。

    数次大战,只让这些临战经验不足的青壮旁观、辅助,李思钰就像训犬一般,不断增强他们的勇气胆量,不断用严厉的军纪、艰苦的训练,不断磨炼、锻造,而今日见到此时的营州军,嘴角终于露出灿烂笑意。

    青壮毕竟不是经年累月参与战斗的营州人,尽管经过严格的训练,战斗时,依然比不过经验丰富的营州人,故此李思钰对此做出些改变,变成了眼前更加简洁的军阵。

    前阵皆是手持长矛,背挎长弓军卒,这些军卒需要挡住敌人正面冲阵,步军的四个拐角,各有一个千人组成的弓弩手,陌刀军则居于阵中,他们将在弓弩手阻止骑军马速,打乱敌军后,越阵斩杀阵前之敌。

    震天马蹄声,震天不明其意的嗷嗷叫声,无数吐蕃人冲杀了过来,看着吐蕃人冲到五百步时,蒙哥翰不由摇头苦笑,很是一脸失望。

    “蒙哥,这些吐蕃人看起来颇为勇武,可怎么觉得,还不如那些草蛮呢?”

    “五百步,怎么未散开呢?”

    看着数千骑军非但未散开,反而更加凝聚,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长矛来,看到这一幕,李三豹有些疑惑不解。

    蒙哥翰很是失望,他就是骑军统领,对如何使用骑军,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草蛮从来都是惜命的,根本不会连试探都未试探就发起如此悍不畏死的强攻来,草蛮从来都是如磨盘一般,一遍又一遍去撵磨对手,直到对手忍受不住,自行溃散,这才会一举击败对手。

    蒙哥翰很失望,却不知巴仁,以及手下吐蕃人曾面对的对手是哪些,他们与之交手的唐兵,在遇到如此强大的攻击时,甚至连交手都未交手,就会自行溃散。

    从未与营州军交过手的他们,尽管李茂贞曾经一再提醒过他们,这些死脑筋的吐蕃人依然按照自己的感觉行事,依然觉得,只要给对面足够压力,他们就会溃逃,可惜,他们错了!

    而且错的很离谱!

    “当——”

    一声敲锣声响,数十名手持旗子之人,齐刷刷平举手中小旗,无数手持弓弩兵卒几乎同时搭箭。

    “当——”

    敲锣声再次响起,旗手们纷纷竖起小旗,弓弩手由半跪起身,开始拉动弓弦,呈四十五度仰角抬起。

    “当——”

    旗手用力挥下旗帜,如满月弓箭瞬间射出,如漫天飞蝗直扑临近两百步外的吐蕃人。

    次朗大惊,无任何疑惑犹豫机会,忙举起左臂骑盾挡在身前。

    “当当当……”

    “噗噗噗……”

    “救……”

    次朗身子一震,数支箭矢重重撞在骑盾之上,强劲力道让他忍不住身子微微后仰,大惊失色的他奋力低伏在马上,耳边密集的“噗噗”入肉声、痛苦呼救声让他恐惧。

    “转向,转向……”

    “散开,散开……”

    巨大箭矢骑阵像是遭遇到了一面难以逾越的箭墙,极速奔驰的战马,密集的骑阵,又岂是这么容易散开、转向的。

    次朗低伏在战马上,他能明显感觉到前阵无数战马栽倒在地,地面传来的巨大震动,痛苦临死的嘶鸣声,箭雨像是没有尽头,一波又一波撞击在身前骑盾之上,他不知道自己可以抵挡多久。

    死亡的恐惧再也无法抑制,奋力急呼“转向、散开”……

    可是,密集的巨大矛形骑阵只能一往无前,后面骑军拼命抽打战马,期望能够尽快冲入营州军步阵,前阵则人仰马翻,如同遭遇到了巨大陷坑,一波又一波,连人带马栽倒在地,被后面涌来骑军踏成肉泥。

    惨叫声,嘶吼声,哀嚎恳求佛祖原谅声……

    突突如铁甲蛮兽,高大身影透过铁甲面罩缝隙,看到已经陷入了混乱的骑阵,见到骑阵终于冲近五十步,身后更是无数鲜红血肉铺就的百步地面。

    “擂鼓!”

    “咚、咚、咚咚……”

    震天战鼓冲天而起,帅旗挥动,军阵骤然分开,露出数千一身铁甲怪兽。

    “轰轰……”

    看着陌刀军踏着整齐步伐,扛着巨大陌刀,看着陌刀军迎上混乱的吐蕃人,李思钰不由笑了。

    尽管此战没有太多精彩之处,弓弩手只不过随着锣鼓,随着阵前旗手挥动小旗开弓射箭,但那又如何,他只需杀死眼前之敌就好。

    “不不……不要——”

    次朗终于冲到了营州军前,被后阵密集骑军生生挤到了陌刀军前。

    陌刀军无需军令下达,只需踏着脚步,高高举起陌刀,奋力劈下,如死神镰刀,连人带马剁成肉泥,战马的恐惧让混乱的吐蕃人更加混乱,想逃却无法逃脱,不断被人拥挤着送入巨大的绞肉机,最后成为大地上鲜红幄布!

    巴仁看着铺天盖地箭矢落入人群,看着无数族人哀嚎落地,看着扬起的红色妖艳幄布一起一落,吞噬着无数族人,巴仁身体抖如筛糠,想要惊恐大喊,却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头……头人,快……快逃啊……”

    看到两翼营州骑开始放下巨大骑枪,开始向他们迅速奔驰而来,副将坎坎仁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恐惧,拉着被吓呆了的巴仁就要逃离。

    “逃?快逃啊!”

    巴仁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冲着陷入绝境的族人大喊,声音尖锐刺耳。

    “头人,快走!来不及了!”

    坎坎仁再顾不得其他,一刀抽在战马屁股上,遭受剧痛的战马向着后方凤翔军军阵狂奔而去,未参战的吐蕃人纷纷拨转马头紧随其后。

    李茂贞,以及凤翔军从未与营州军正面激烈交过手,尽管都知营州军战力惊人,可当凤翔军数万兵卒眼睁睁看着万余吐蕃人,竟然连半个时辰都未能撑住,看着一身黑甲营州骑左右两翼包裹住吐蕃骑,李茂贞就知道,知道这些吐蕃人完了。

    见到营州军血腥杀戮,数万凤翔军非但上前营救,反而紧紧收缩军阵,战矛纷纷竖起,刀盾手更是密集挡在阵前,只留下圆盾缝隙间惊慌眼神。

第777章 患寡不患均

    “混……混蛋!”

    李茂贞大怒,看着巴仁带着残余两三千骑向他的军阵冲了过来,看着吐蕃人不住摇摆战旗,不住双手乱摆,心下更怒。

    “来人!”

    “摇旗,让他们滚开!”

    李茂贞大怒,看着吐蕃人要让他们打开军阵,让他们从阵中穿过,李茂贞就不由大怒异常。

    “擂鼓!”

    “冲阵者,杀无赦!”

    随着李茂贞愤怒大吼,战旗竖起,鼓声震天,密集的战矛从圆盾中伸出,密集弓箭遥遥指向正急奔而来的吐蕃骑。

    “快,快转向!”

    “转向!转向……”

    坎坎仁见到凤翔军摆出防御阵势,大惊,双脚狂踢马腹,急冲到巴仁身边,又是一刀抽了过去,强行改变巴仁战马方向,在坎坎仁挥刀抽来时,巴仁大怒,正要大骂,此时惊慌失措的他,只顾着伏在马背上狂踢战马,并未注意到凤翔军竖起的箭矢、长矛。

    正要怒骂坎坎仁,抬头却见到密集的长矛坚盾,哪里有半丝缝隙供他们穿阵而过,大惊失色,惊恐怒吼。

    “转向……转向……”

    “转向——”

    巴仁奋力拨转马头,向着凤翔军右翼狂奔。

    对于逃向凤翔军军阵右翼的吐蕃骑,营州军并未前去追杀,而是困住数千无法逃脱的吐蕃骑,不住旋转围杀,四千绝望无助的吐蕃骑,在无法冲出时,不得不跪地投降。

    营州军好像未把近侧的凤翔军当成一回事,肆无忌惮围杀被困的吐蕃骑,在四千吐蕃骑丢掉武器,跪在地上投降后,营州军又旁若无人打扫起战场来,在数万凤翔军面前,逼着俘虏挖坑埋尸。

    一个个尸体被丢入巨大土坑,战场打扫干净后,日头也到了日中之时,营州军未把凤翔军当一回事,反而不少军卒在打扫战场时还低声笑谈一番,颇为轻松惬意。

    营州军是轻松了,凤翔军却疲惫不堪,从交战开始,他们精神就一直高度紧张,想退,却不敢!

    数千营州披甲骑,不时来到军前巡视,每一次巡视,都让凤翔军紧张异常,唯恐这些披甲骑乘势击破他们的军阵。

    抬头看向炽烈的阳光,又看向对面凤翔军,看着军阵依然严谨,可他知道,这根紧绷的弦已经快要崩断了。

    “大帅,俺觉得,凤翔军应该挡不住俺一个冲锋。”

    蒙哥翰来到李思钰身边,看着对面不时会有将官高喝打气,很有些跃跃欲试。

    李思钰却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与吐蕃人交手时就已经吓住了李茂贞,若不然,他无论如何也会步军上前救援的。”

    李三豹点头说道:“大帅所言甚是。之前吐蕃人就与凤翔军间隔的太远,且以骑军为冲阵,如此两军当不合才是。”

    “虽不合,但李茂贞若非被吓住,就算想试探我军虚实,也应上前营救才是。”

    李思钰不由大笑起来。

    “哈哈……”

    李思钰有足够理由大笑,本想着可能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吐蕃人竟然如此愚蠢,竟以骑军冲阵。

    骑军不是不可冲阵,若非是生死之际,骑军是不会轻易冲击严阵以待的步军军阵,无论怎么算,都不是件划算的事情,除非……除非步军未战先怯,军阵动摇,如此才可能以骑破阵。

    骑军对步军有天然优势,皆因骑军速度快,可战可走,主动权皆在骑军之手,可以慢慢拖死步军。

    大唐正统骑战如何打,李思钰未经过正统大唐教育,从未与真正大唐军卒交过手,那些节度使们还算不得大唐精锐,哪怕晋王李克用、汴州朱温,他们的军卒都算不得大唐精锐,一个军队中有超过半数是抓捕的配字军,又如何称得上精锐?

    李思钰未见识过大唐精锐骑军,但却每每与秃头蛮交手,深知秃头蛮是如何运用骑军的。

    一一看向众将皆想上前一试,李思钰不由笑道:“若是三五年后,你们自可上前一试,今日么?”

    “呵呵……还是算了吧。”

    “再说,吐蕃人也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如此大败,翰德必然恼怒,这些番将也定然会把所有战败之责,全都归于李茂贞临阵不前。”

    “呵呵……李茂贞有的难受喽……”

    众将一愣,随即有些明白过来。吐蕃骑并非是李茂贞的属兵,一万骑,尽管这些还算不得什么精锐骑卒,只能算是打了几次仗的牧民,但是骑军就是骑军,哪怕只是骑着战马的牧民!

    如此大败,翰德又岂能轻饶了番将巴仁?

    巴仁纵然不死,那也会比死好不了多少,面对生死,巴仁也必然会设法求活,唯一能让他活下来的机会,就只有把所有罪责全推到李茂贞身上。

    如此,李茂贞又该如何面对翰德的愤怒?

    李思钰见他们明白了些,笑道:“如此损失,翰德无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无之前怪异冲阵之事,翰德或许会把怒火对向咱们,我军或许要面对更多吐蕃人的围攻。”

    “可有了之前异常之事,再加上番将需要一个替罪之羊,翰德也只会把怒火对向凤翔府。”

    “若是我军现在就击败凤翔军,不提天下各节度使心中所想,仅眼前之局,败退的凤翔军又当如何?”

    “降服?”

    “亦或是西逃入陇右?”

    李思钰看向数里外的凤翔军,轻声说道:“有些事情,不是一味击败、杀死对手,有时……一打一放或许更有利些。”

    “两败,两弱就会不由自主靠近取暖,一打一放,区别对待,被打的一方心下就会不满,不满就不再是打人的我军,而是未被我军痛打的凤翔军。”

    “呵呵……”

    “这就是……患寡不患均啊!”

    众将耳听着李思钰解释,不由纷纷点头,甚觉有理。若换做他们是翰德,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凤翔军却丝毫未损,自己又如何作想?

    肯定想着是被凤翔军坑了!

    与敌厮杀,就算败了,那也是本事不济,纵然恨得牙痒痒,那也不得不低头服气。可若是因“伙伴”背后捅了刀子,致使自己大败,那性质就不同了,换作是自己,自己也恨不得挥刀砍了这些背后捅刀子的凤翔军。

    如此一来,凤翔府又如何还能与吐蕃人联手?

第778章 宣武军将强,凤翔军兵胜

    不是李茂贞不想去救吐蕃人,而是吐蕃人太过自大,太过自以为是,祸害普通百姓也就罢了,竟然连军中将卒家眷也不放过,李茂贞就算想救,他又能如何去救?

    营州军在数万凤翔军面前,为他们展示了什么才叫强悍,李茂贞也担忧一旦前去营救,军阵动荡,会不会被不时游走在侧的营州披甲骑趁机破了军阵。

    最终,没有救援,吐蕃骑被围杀大半。

    炙热的烈阳让精神绷紧的凤翔军精神萎靡,想撤,却无法撤离,李茂贞也终于体会到了晋军、宣武军的郁闷无奈。

    就在李茂贞烦躁异常时,营州军突然动了起来,无数军卒纷纷聚在各营旗下,仅不足一刻钟,又一次组成了密集严整军阵,正要松懈的凤翔军,立即挺直了身体,极为紧张看着数里外的营州军。

    “咚咚……”

    震天战鼓再次响起。

    李思钰至始至终都在观察对面凤翔军,两军很是默契,双方几乎同时选择了此处开阔交战之地,选择最有力于自己交战之地。

    自凤翔军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李思钰就对这个李茂贞高看了一眼。晋军与宣武军同是强军,但凤翔军同样不算太差,从对面军阵就可知。

    困住凤翔军无法离开,故意消耗对面军卒的精神意志,这是草蛮人常用的伎俩,看似营州军很惬意模样,但只要凤翔军稍有异动,立即就会有骑军有意无意靠近,若他们稍有松懈,这种有意无意靠近行为,立即就会变成狂风暴雨的打击。

    凤翔军不是没有骑军,但是自从大唐急剧衰落后,已经没有太多钱粮来供养足够的骑军,一个骑军养活十个步军没问题,当然了,这是指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步军,与大唐鼎盛时期的步军根本无法相比,盛唐之时的步军装备精良,所需钱粮自不在少数,而这个眼下之时,步军大多都是被抓的壮丁民夫,打仗全靠人命去堆。

    别说没有钱粮来装备这些民夫壮丁,就算有,各节度使们也不会给他们配备精良战器,一个原因,是因为这些只是强壮些的民夫,不是百战精卒,与他们再好的武器战甲,这些民夫们也不可能成为精锐战士。

    还有一个更加致命的理由,那就是这个礼仪沦丧的时代,人心动荡的时代,每每反叛杀死自己顶头长官的时代,如此人心叵测的时代,各节度使们又如何敢给每个人装备精良武器?

    李思钰知道这些,所遇的军卒也是如此,乱糟糟的一窝蜂上前作战,衣衫褴褛的军卒,手中除了比农夫多了把刀子外,几乎一无所有。如此军卒,也显得营州军更加强悍,李思钰知道,看起来营州军强悍,但与盛唐之时,他们还差了不少,可对付那些民夫一般的军卒,胜之并非难事。

    但眼前的凤翔军又有不同。李思钰知道,李茂贞军纪素来松懈,与朝中大臣们谈及凤翔军,谈及李茂贞时,皆言凤翔军素无军纪,一两个人这么说,他或许会有保留的怀疑,可杨复恭也这么言,他几乎就断定了凤翔军战力一般。

    可如今见到的凤翔军,无论从临战反应,还是从毅力程度,显然与听到的不同,他不会怀疑杨复恭会有保留,不相信裴仲德会欺瞒于他,这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可眼前看到的,显然与之不符。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李茂贞或许真的不怎么在意军纪问题,凤翔军平日真的如朝臣们所言,但是,眼前凤翔军还依然保留着边军应有的反应,这只能说,凤翔军骨子里还是边军,至少大多数中底层将官是如此,也只可能是如此!

    与边军作战,李思钰是谨慎的,在见到凤翔军密集的军阵后,看起来他很轻松,心下却极为谨慎。

    边军是强悍的代名词,无论哪个时代都是如此,营州军就是边军,李思钰比谁都清楚,长年累月与胡蛮作战的边军有多么坚韧可怕!

    从天刚刚亮,直到午时,中间与吐蕃人交手顶多一个时辰,如此长的时间,看着凤翔军精神萎靡,看着军阵也不时出现将官训斥才严整不动,李思钰就知道,这场短时间对峙该结束了。

    营州军几乎就没怎么太多训练复杂的军阵,大多都是站队行走,当战鼓擂起,当集结兵阵的旗帜竖起,无数营州军像是瞬间成了一锅沸水,不足一刻钟,数个大阵,数十上百个小阵出现在凤翔军面前,这让凤翔军阵一阵骚动,但很快在将官怒斥鞭打下,很快平静了下来,比之前显得更加凝聚。

    李思钰打马来到阵前,身后跟着数员披甲大将,看着更加凝聚的凤翔军,嘴角不由露出笑意。

    “有意思了。”

    突突有些不解。

    “这凤翔军怎么看着比晋军、宣武军还要精锐,大帅您的意思……”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晋军是边军,精锐自不用多言,但晋军的根基是沙陀一族。”

    “沙陀人是胡人,而凤翔军与晋军同为边军,却以汉人为主干。胡人性蛮而散漫,虽作战勇猛悍不畏死,但也只是个人而已,汉人不同,汉人更加凝聚,更懂协助作战。”

    “至于宣武军……呵呵……宣武军虽也强,但也之强了一代之人,强的不是那些兵卒,而是那些随黄巢叛乱的降将。”

    李思钰指着对面凤翔军,说道:“凤翔军与宣武军则相反,宣武军将强,而凤翔军则兵胜!凤翔军乃秦州之腰鼓,秦州贫寒,无钱粮人丁以挡吐蕃人的侵入,每每需凤翔军前往相助,吐蕃人残暴,其下军卒多为胡蛮,每每杀戮边地。”

    “这与我营州之地相若,残存之民皆悍勇之人,临战经验丰富之人。”

    “故而……”

    李思钰遥遥指向对面,正色道:“故而才会有如此军阵!”

    身后大将,大多都是营州之将,对营州与秃头蛮的百年争斗最是清楚,听着他的话语,也纷纷点头,但突突还是有些不解,不是不解凤翔军为何看起来比晋军、宣武军还要强些,而是疑惑自己大帅又该如何对待这些凤翔军。

    突突问道:“大帅,如此强卒,若是留在长安之侧,时时威胁着长安,终究是有些不妥的,是否……是否趁机解决了他们?”

第779章 打得过么

    李思钰心下微微叹气一声,脸上却略带微笑。

    “凤翔军是边军,每每与吐蕃人争锋,其下兵卒强于他军,也属正常。身为边军,每每与吐蕃人厮杀,两军纵然想要联手,心下也是相互忌惮,更何况今日吐蕃人又惨败于我军,今后两军亦难再次兵入京畿之地。”

    “当然,天下无永远的敌人,也无永远的朋友,为了足够的利益,两军也不好说会不会再次联手,至少……短期内不大可能。”

    李思钰看向无数凤翔军,轻声说道:“凤翔军毕竟是边军,不宜逼迫过甚,今后还需他们为国守边啊!”

    众人一阵沉默,边军与其他各军不同,不但因每每与外敌厮杀而战力强悍,更因他们为国守边,为国之屏障。

    翻看史书,几乎很少有英明君主极力打压边军,每当出现极力打压边军之时,也是国力衰弱之时,天下动荡之兆。

    沉默了片刻,李思钰摇了摇头,甩去脑中杂念,笑道:“他们不是现在解决之时,其一是因我军需要避免太过强势,避免天下各节度使恐慌,给我军,以及朝廷足够休养生息的时间。”

    “远亲近仇,或是远交近攻。天下初立十道,其后又为十五道,各府道虽皆有藩镇诸侯,如今却无任何一番侯节度可领数道之地,哪怕之前的晋王,他也只占了太原、河东道以北之地,并非整个河东道,与春秋之各国相较尚不如!”

    “数十近百诸侯分天下,各诸侯必然相战甚烈!可若我军、朝廷太过强势,给他们太多威胁,这些诸侯们必然举兵相抗,于天下、百姓甚为不利。”

    李思钰叹气道:“我军入关内,如天下之客军,本就多受他人忧虑排斥,若是更加强势,不但不会让其臣服,只会加剧他们担忧、恐慌,只会让他们暂时放弃各自恩怨,联手对付我军。”

    “我军看似强大,但根基极为不稳,一鼓作气,继而衰,再而竭。”

    “营州军乃营州人之军,我营州遭百年兵乱,人丁稀少,引关内战乱之民入营州乃不得为之之事。”

    李思钰回头看向突突,看向蒙哥翰,看向李三豹,看向所有营州军将领,正色道:“我军看似强大,皆因我军正是气盛之时,心气正望之时,如一国之新立。”

    “营州苦寒,关内虽遭战乱,但若能修养数年,各位应知又当是何种情景。一伍之长骤然为一团、一营之长,位卑者骤然登高位,人心最易浮动,这还只是你们这些将官,还有那些最普通的军卒呢?”

    “此时不仅仅是诸位身后之卒大多已非我营州之人,就是营州之地那些兵卒又有多少为我营州之人?”

    “离乡人贱啊!”

    “营州军,营州人之军!那些非营州之人会不会被诸位营州人贱视?”

    李思钰最为重视军中情况,对军中人排挤非营州人之事,他也多有了解,但他觉得这些都很正常,任何外来进入之人,都会被排挤,只要不是太过严重,他从未去过多干涉这种“磨合”,但这不代表他对此冷漠无视。

    借着今日,在众人前,他提出此事,就是为了提点一下这些老兄弟们。

    看着这些将领们沉默不语,李思钰叹气道:“军中自上至下,由原本仅仅只是营州之人的营州军,到了现在只拥有一个营州军名号的营州军,虽看起来依然很强,实则已经严重降低了我军战力,这需要数年磨合,甚至更久!”

    “乱世兵为王!”

    “所夺之土再多,那也不一定就是你我的,手中的兵卒才是一切的根本,一个军队强弱,训练是一方面,钱粮辎重是另一面。”

    “本帅不知你们有无计算过军卒所需钱粮,但本帅计算过,而且不止一次两次计算过此事。”

    “按照此时百姓所纳赋税,根本无法养活我军,不是其他原因,而是百姓壮丁严重不足,百姓极度贫苦,无法提供养活我等的钱粮。”

    “故此,我军当前不是击败,或是夺了哪个节度使地盘,而是与民休养生息,这才是根本!”

    “才是我军继续强盛的根本!”

    李思钰指向对面凤翔军说道:“凤翔军,或许是李茂贞的大度才让这些边军归心,可他的大度却让凤翔军军纪很差,纵兵抢掠百姓亦多有发生,一个军队的强弱,很大程度归咎于百姓的支持力度,是真心支持也好,是用刀枪强按着百姓脖子的‘支持’也罢,总之要获的足够的钱粮辎重以养军卒。”

    “在满世界,满大唐都是一个样子,都是用刀兵强按着百姓‘支持’时,百姓无论逃去哪里都是一个样子,凤翔百姓依然不得不给李茂贞支持。”

    “可是,我军来了啊!”

    “让凤翔军不得不侧目的我军来了!”

    李思钰很开心笑了。

    “我军给百姓田地,我军给百姓耕种田地,我军只征收百姓一成田税,我军给……百姓做主!”

    “近侧的凤翔军,他们就算是大唐最强的西军又如何?”

    “凤翔百姓都逃到了我地,没了那些……那些哪怕用刀子也找不到百姓支持的他们,就算是最强之军又如何?”

    “在吐蕃人与我军夹击逼迫下,他李茂贞又能如何?三五年后,他李茂贞若不前往洛阳事朝,他李家必然身死族灭!会被手下军卒生生砍了脑袋!”

    “呵呵……”

    “老子有必要此时去打他们么?”

    众将在李思钰开口说着这些时,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听到最后,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大帅是对的。

    吐蕃人今日惨败,领兵之人把战败之责推到凤翔军头顶是必然之事,否则领兵之人必死无疑!

    如此,吐蕃人自也无法再与凤翔军合作,两者之间的这道缝隙,又岂是轻易可抹平的?

    两军起了争执,他们越是与凤翔军松绑,吐蕃人越是以为是凤翔军故意坑害他们,会在西线增加更多压力,迫使凤翔府不得不转向秦州,去跟吐蕃人死斗一番。

    正如李思钰所言,军队的强弱,很大程度上是百姓支持的力度,无论这种支持力度是否是真心,是否是凤翔军强迫之为,只要这种力度足够,凤翔军就不会太差了。

    可是,若百姓都跑了呢?

    都跑去了长安京畿之地了呢?他李茂贞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可那又如何?没了百姓,没了百姓支持,他又能如何?除了老老实实前往洛阳与李克用作伴,他又能如何?还能攻打长安么?

    打得过么?

第780章 大旗,铁箭

    众将沉默,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大帅是对的,看着已经转身的背影,心中也只有感慨赞叹……

    李思钰一手提马,一手夺过营州军帅旗,双腿磕动踏雪,一人一骑越阵而出,来到凤翔军百步前,来到两军阵前。

    “砰!”

    一声巨响,巨大的帅旗被李思钰重重顿在大地上,入土三尺有余,稳稳插在大地之上。

    “岐国郡王,可敢出阵一叙!”

    李思钰丢下帅旗,提马再次向前,来到五十步前,大声暴吼。

    “李茂贞,出阵!”

    看着大帅出阵暴吼,突突猛然高举陌刀,向前猛然一挥。

    “轰!”

    数万沉重大脚猛然踏前一步。

    “轰!”

    无数战刀敲击坚实胸膛。

    “出阵!”

    “出阵!”

    突突再次向前挥动陌刀。

    “轰……轰……”

    “出阵……出阵……”

    战意昂然,怒吼直冲天际!

    李思钰暴吼,无数营州军威逼,紧缩着的凤翔军一阵骚动,脚步不由后退,营州军前进一步,凤翔军无意识后退一步,哪怕李茂贞都未意识到自己已经退出了数步。

    无数凤翔军转头,看向他们的大帅。

    李思钰像是万丈巨人,站在阵前的李思钰让李茂贞有些窒息,让数万凤翔军呼吸困难。

    这……这就是李悍虎……

    所有凤翔人终于知道,知道为何晋王会前往洛阳,知道为何朱温会遣子前往朝拜,知道为何河北、河南、山东……

    皆前往洛阳朝拜。

    李思钰一拍踏雪脖颈,双腿猛然夹紧马腹,踏雪突然仰蹄嘶吼。

    无人看清巨弓是何时出现,只见到,一张巨弓在他手中,人立而起,如巨人持弓,巨弓瞬间成了一张满月。

    “嗡——”

    巨响炸裂,数万凤翔军皆是随着巨响炸裂,脖颈猛缩,缩到坚盾之后,可是……无人感到身上剧痛,又全都伸出脖颈,很疑惑看向他人,看向他们的大帅,看到大帅一脸惨白若死,很是疑惑不解。

    “轰——”

    马蹄顿地,李思钰收起巨弓,右手抬起,遥遥指向藏于阵中的李茂贞。

    “过此旗者……”

    “死!”

    怒吼声让李茂贞脸色惨变,身子不由摇晃了几下,人却死死拽住马缰,下颌却出现一道淡淡血线,在那狮虎雄壮之人纵马入了阵中,看着那人大手挥动,无数营州军踏着整齐划一步伐,缓缓离去……

    营州军离开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早已散去,可是数万凤翔军依然紧紧缩挤在一起,好像对面依然还站立着让他们窒息之人。

    良久,李茂贞才轻轻擦拭了一下脖颈间血迹,僵硬脖子“咯咯”作响,像是多年未曾转动过的机械,转头看向数十丈外,身后一颗两人合抱的参天巨树。

    他的眼力很好,以往素来以自己目力强于众人而沾沾自喜,可今日,他情愿是那些无知疑惑的军卒,看着只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孔洞,心脏不可抑制的狂跳不止。

    “哼!”

    “一杆破旗子,老子这就上前砍了!”

    王度嘴角扯动了一下,看着孤零零立在阵前的黑虎大旗,甚是大怒,抽刀就要上前。

    “啪!”

    王行瑜一鞭子抽了过去,冷哼一声。

    “混账东西,滚一边去!”

    王行瑜嘴里虽痛骂自己儿子,目中却流露出无奈、讥讽。

    与自己亲弟弟的争夺中,他失败了,败给了天下皆知的“兔爷”之手,无奈之下,只能前来凤翔府,可寄人篱下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邠州军从未与营州军真正交过手,长安城下也是因错误的猜测,以为是遇到了大规模营州骑,这才恐惧溃散,此次交手并非是真正交手,至少骄傲的王行瑜并不认可此次争锋。

    没有直观认知,仅仅以晋军、宣武军做对照,虽重视,还不至于让他被一杆大旗就阻住了他数万邠州军。

    在他心中,至始至终都认为,之所以被一杆大旗所阻,那还是因为,他自己想要让李茂贞为他试探一下营州军战力如何。

    可他终究是在一杆大旗前止步不前,这几乎让他成了天下人的笑柄,成了天下间,与自己亲弟弟那个“兔爷”一般的怯懦胆小之人!

    入了他人门下,滋味不好受啊!

    时不时被李茂贞骂了个狗血喷头也就罢了,可连凤翔军最最普通的兵卒,最最胆小懦弱之人也时不时在他面前指指点点,那滋味真不好受啊!

    王度看着阵前黑虎大旗,看着黑色猛虎在风中睥睨天下,尽管挨了父亲一鞭,尽管被父亲痛斥,心下却痛快异常,嘴角更是露出浓浓讥讽。

    李茂贞听着王行瑜训斥儿子,心下很想大怒,数次张口,却无一丝训斥冷喝之声,最后却只能再次看向风中摇摆,睥睨天下的黑色猛虎。

    无数凤翔军,看着黑色猛虎左顾右盼,却无一丝声响,更无一人敢上前一试。

    一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所有人的双眼只有一个睥睨天下的黑色猛虎!

    李茂贞无奈叹息一声,再次回头看向两人合抱巨树,看向巨树微不可查的孔洞,无奈挥了挥手。

    “回军……”

    无奈,深深的无奈……

    李茂贞离开了,凤翔军离开了,无一人开口,更无一丝仰天怒吼之意,只是默默低头离开了,至于巴仁那些吐蕃人,早在两三个时辰前就已不见了人影。

    场中只剩下风中睥睨四顾的黑色猛虎,还有一参天巨树,一不可查的手指粗细孔洞。

    巨树很幸运,幸运可以存活数百年,当巨树已经有了数百上千年之久,它也就成了人们眼中神灵,可它终究会有生命的尽头,当人们想尽无数方法,用尽各种手段,也无法拯救这颗十数人才可合抱过来的巨树时,人们只能用无尽惋惜目光,看着它慢慢倒下。

    可是,当人们准备让巨树成为名流贵族家中摆设时,却意外发现,巨树之中竟然有一支五尺铁箭,铁箭做工精良,显然是用精铁打造,箭头或许埋在古树中已有数百年之久,已经被巨树腐蚀的不再锋利,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柄铁箭最终被陈列于华国国家博物馆最不显眼之处,与一浑身利刺铁甲永远摆放在一起,因为,铁箭是那人之物,上面刻有“大唐北地王”字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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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