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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96章 拉稀

    大唐的退出,西域成了无主之地,各方纷纷粉墨登场,纷纷在西域厮杀争夺,这么多年来,西域一直未出现一个绝对的霸主,一个可以压服所有人的霸主,哪怕吐蕃人也不行!

    在西域这场争夺盛宴上,吐蕃人顶多算是占据优势,北方的回鹘人、葛逻禄人,他们时时盯着西域这片曾经沃土,现今,夏州党项人也加入了这场盛宴的争夺。

    无论西域是如何的混乱不堪,吐蕃人依然占据着优势,也唯有靠近大唐的吐蕃人才能提供给这些马匪们足够的粮食。

    这些事情,他们很清楚。

    众马匪皆沉默,见他人皆有些担忧,德录葛说道:“所有一切皆因唐人,唐人死,我等兄弟皆亡,可若唐人未死呢?”

    众匪一愣,老回回犹豫着说道:“你意思是……我等……”

    德录葛点了点头,说道:“正如你所想。咱们离不开吐蕃人,吐蕃人手里有咱们需要的救命粮食。

    无法不听从吐蕃人,但是并不代表咱们要用命去为吐蕃人挣些颜面。”

    德录葛指着漆黑夜色,说道:“如此黑夜,如此多山石伤马之地,如何袭击那些唐人?就算你我皆从,手下兄弟又如何会愿意?”

    众匪皆看向胡二,胡二额头冷汗直冒,他虽是马匪首领,可那也只是他能说会道,能给这些马匪们弄到更多钱粮,可不代表所有人就真的臣服他,而他也只是台面上的代言人罢了。

    这种事情与军中差不了多少,若是一个人胆小懦弱,却可以让军卒唯命是从,那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此人头上还有一尊大神,或是一个威严的朝廷,或是一个足够让军卒们畏惧之人压着,可这群马匪头上并未有另一群更大的马匪头头压着,胡二曾经只是个胆小懦弱的小二,临战杀敌不行,瘦小身板更是毫无威严,他又如何可让这些马匪唯命是从?

    看到所有人皆看过来,胡二畏惧道:“咱们……多吉将军……多吉……”

    德录葛见他如此,知道这个头领畏惧,轻笑道:“头领莫要担心,尽可答应了吐蕃人,可军卒总会有身体不妥之时,而且……谁也不敢保证,此地就一定没有唐人探子在侧。”

    德录葛眼睛微眯,眼中冷光骤闪,冷笑道:“纵然吐蕃人恼怒又如何?咱们又非违命,只是咱们手下兄弟得了时疫之症,水土不服,被唐人探子下了毒药,无法行军,他们吐蕃人又能如何?

    恼怒?难道还敢杀了头领?

    杀了首领,谁又为他们卖命?”

    众马匪纷纷点头,皆露出笑意来,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老回回笑道:“就是么,他们要我等趁夜出兵,咱们就出兵好了,可若是兄弟们被该死的唐人下了要,全他娘地拉了稀,这可就怨不得咱们了。”

    “就是就是,哈哈……这法子妙啊!”

    众匪大喜,皆称赞不已。

    胡二无奈,这些头领皆不愿,他也无奈,更何况,德录葛的话语同样让他担忧害怕,这种卸磨杀驴之事,他们也不是未曾做过,杀一个惹了大祸之人,来平息强势者,这同样也是他们曾经做过之事,如今他们竟然也成了那头驴子,这如何不让胡二担忧害怕?

    胡二来到鄂勒多吉身前,脸上也没了担忧之色,而是满脸得意。

    “将军,小的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前去斩了那些该死的唐人。”

    鄂勒多吉心下很是不满,传个令,竟然要他在这等了这么久,尽管心下很是不喜,但这些马匪终究还是听命于他,嘴里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出言训斥。

    “夜半之时,必须要斩杀了那些该死的唐人!”

    “是是,小的绝不会放过那些唐人!小的这就下去吩咐兄弟们出发。”

    鄂勒多吉微微点头。

    “去吧,此次,你若立下大功,本将军可许你入我鄂勒家族,可许你一城之地!”

    胡二大喜,忙跪地连连磕头。

    “谢将军!谢将军厚爱之恩!”

    看着胡二如此,鄂勒多吉微微点头,对他这般很是满意,若无眼中一丝冷意,无论谁见到这一幕,都会认为鄂勒多吉真的很欣赏这个马匪胡二。

    胡二在鄂勒多吉挥手下,躬身退出三步,这才一脸惊喜转身大步前去传令,只是无人知道他整个贴身小衣都已成了水洗一般。

    胡二不知与这些番人打了多久交道,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吐蕃人是如何的贪婪。

    入鄂勒家族?

    与一城之地?

    当听到鄂勒多吉说出这句话语时,胡二一脸惊喜,心下却心颤无比,他知道德录葛是对的,之前他或许会有些犹疑,当听到鄂勒多吉如此许诺,他就比任何人都确定,他们就是那匹待宰的驴子!

    命令下达,马匪尽管怨气颇多,尽管这些不喜怨言,不时会传入骑马走在阵前的鄂勒多吉耳中,鄂勒多吉也不去理会。

    怨言又如何?

    不喜又如何?

    什么此地不宜骑马夜袭,什么损失颇大,可那又如何?

    一群马匪,也只是一群马匪,又不是他们吐蕃人,更不是他们家族军卒,损失再多又如何?

    鄂勒多吉心下冷笑连连,对这些必死的马匪怨言根本不在意,一群将死之人罢了,难道还不允许在他们将死之前,让一群将死之人埋怨几句么?

    鄂勒多吉心下很是得意,不喜不愿又如何,还不是乖乖听老子的!

    可是还未走出五里地之时,他就不再是得意冷漠,而是愤怒,很想挥刀砍人的愤怒。

    看着成群结队的马匪钻入丛林,鄂勒多吉一把提起胡二,正要压抑不住怒火暴吼……

    “头领,俺……不行……不行了……肯定……肯定是那些该死的唐人!”

    “他们竟然派了探子给俺们下了泻药!这……不行了,快……快……统领俺……”

    一秃头莽汉,捂着肚子,惨叫一声,提着裤子就向一旁草丛奔去,好像下一刻就要拉到了裤子里一般,鄂勒多吉整张脸都成了爆炒后的虾米。

    提着如小鸡的胡二一阵猛摇,再也压抑不住怒火,什么狗屁禁言之语,什么莫要惊动唐人之话,全被他抛去了爪哇国,暴怒狂吼。

    “混蛋——”

    “唐人探子?”

    “唐人在哪?”

    “探子在哪?”

    “老子……老子杀了你这……”

    ……

    “噗……”

    鄂勒多吉提着胡二,一阵剧烈摇晃暴吼,还未等他暴吼完了呢,还未等他彻底发泄了胸中怒火呢,一阵屎尿恶臭传入鼻中……

    “混……混蛋——”

    “啊——”

    愤怒暴吼声震山林,无数受惊飞鸟不得不飞如夜空乱撞。

    “啪!”

    一只“瞎了眼”的夜鸟撞到鄂勒多吉暴怒的脸上。

    “啊——”

    又一声愤怒暴吼。

第797章 大斗谷(上)

    数百马匪尚未走到一半路程,竟然全都成了拉稀之人,愤怒的的鄂勒多吉提着刀子要活生生砍了胡二,可无论他如何愤怒,最终也只能半道返回,而返程之时,尽管这些该死的马匪,一个个皆捂着肚子,痛骂营州军探子使坏,竟然让他们这些悍勇之人不得不无功而返。

    听着这些话语,鄂勒多吉更想剁了这些该死的马匪。

    藏在草丛中的十三郎,一脸诧异不解看着这些怪异之事发生在眼前,他们怎么也未想到会成了这般。

    趴在身边的张大牛用手肘撞了撞一脸不解的十三郎。

    “十三郎,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回去了?”

    十三郎也有些不解,他同样也想不明会发生这种怪异之事,嘴里却说道:“管他呢,这些马匪既然离开了,俺们也好有更多时间离开。”

    张大牛点了点,轻声说道:“你先回去告诉大人,俺再在这里守一会。”

    十三郎点了点头,只是拍了拍张大牛肩膀,身子伏在地上缓缓后退,唯恐惊动了树上躲藏的鸟儿。身子向后拖动,直到数米后,十三郎才从地上爬起,轻手轻脚下了高坡,高坡之下正有两匹上好战马。

    唯恐惊动了马匪,他们不敢靠的太近,当孟浩得知,前方竟然有数百马匪欲要截杀他们,两处相距太近,没人提及探子之事,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或许出了鄯城之时,他们就已经被这些马匪盯上了。

    相距太近,想要退回鄯城也不可能,至于在他们眼皮底下转道绕过,更是不可能,孟浩认为也只有拖到黑夜之时,趁着黑夜转道向北。

    从大斗谷入西域之地,转道北上草原,经代北之地回大唐。

    当这些马匪们欲要半道截杀他们,由此地向东,沿着湟水走金城,由此道回大唐已经不安全了,哪怕他们勉强逃得今日之命,他们也会全都“意外”死在半道。

    金城东行要道被堵,也只有从大斗谷口北上入河朔之地,由夏州,或是云州入雁门,由此道回归大唐。

    金城驻扎着吐蕃万骑,以此阻断大唐与西域的联系,当仁珠前来示警后,无人再认为前往金城是件安全之事。

    金城无法通行,就只能北上穿过党项人、吐谷浑人、羌人……之地,从代北入太原,由此返回大唐,这条道路不但数倍于由金城入秦州之地,更可由此直入关中,但却凶险无比,孟浩更愿意北上绕道而行。

    若要北上,他们必须转道通过大斗谷。大斗谷,也是大斗拔谷,这里是西行重要之地,但此地甚是凶险,如肠道狭窄通道,大军前行最怕被堵在谷中进退两难。

    之前也曾说过,金城是极为重要之地,此地为西域枢纽之处,由此分两道,向南则入西宁河湟之地,入高原之地,向西沿着大山之北则直入西域。

    入了河湟,转道西北,沿着山脉,最终可由大斗拔谷再入西域之地,若要说由金城向西直入西域为康庄大道,那么从河湟,由大斗拔谷入西域,那就是乡间小道。但这条道路却是兵家必争、必守之地,此地乃是偷袭直插西域胸腹的杀劫之地,乃善于奔袭冒险之人最喜之地,可同样也是极为凶险之地。

    山中多异变,大斗谷狭窄,山风从中会加速数倍,若突遇天气大变,冻死放牧通行牛羊再平常不过之事,在此处最惨的一次,就是隋炀帝西征吐谷浑的一次,仅冻死军卒马匹牛羊者过半。

    大斗谷风大、寒冷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此地素来是兵家必防之地,无论是山北端的西域,还是山南的河湟之地,此地皆是必防之地,但,这只是正常情况下。

    正常情况下,山北端为一脉,山南却又自成一系,两者各为独立一系,必是要在如此可直插腹心重地囤积重兵以防,可是这也只是正常之时,而此时的吐蕃人已经延伸到了山北一端,此处就失去了兵家必争之地。

    兵家必争之地,说起来是必争,可也要看一方势力延伸到了何处,当势力范围已经越过了此等重地,这个重要必争之地也就成了鸡肋,无论何时,敌对双方所争夺的,永远都是地域相接之处,相接之处也就成了必争之地,至于腹心的必争之地自也失去了应有的地位。

    越过大斗谷,进入西域之地,在势力混杂之地,尽管危险依然存在,但却少了吐蕃人强大的阴影笼罩,手里有百十骑,就有更大机会走脱,而且此时的吐蕃人并不敢明目张胆追杀。

    夜色正浓,在鄂勒多吉恼怒返回原处山林,无奈继续等待唐人自己送上门时,孟浩他们却隐藏在一处山坳,而马匪探子见到的营帐早已空无一人。

    刘大猛很是不喜欢夹着尾巴逃离的感觉,自从跟在自己大帅身前,他何曾这么憋屈过,不甘心就此离去,带着数十营州军兄弟,以及秦州一些护卫,一共百十骑埋伏在营帐不远处,准备趁夜反袭击一下,可是他们埋伏了许久,却等来十三郎回报,那些马匪竟然转身返回了。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刘大猛,一边传讯给孟浩,要他们先行离去,自己唯恐吐蕃人耍诈,又藏在草丛山坳中一个时辰,这才最终确认,那些马匪的确因不明原因转身返回。

    在确认后,刘大猛趁着黑夜急追孟浩,当鄂勒多吉傻眼发现那些帐篷早已空无一人时,孟浩已经准备穿过大斗谷了。

    恼怒万分的鄂勒多吉,用刀子架在胡二脖子上,强逼着他们出兵追赶。

    马匪见到唐人已经转道北上,心下顿时大大松了口气,鄂勒多吉尽管恼怒,但此时的马匪们还未成为真正的替罪羊,他们还有用,有用就不用太过担忧。

    马匪这次终于不再拉稀闹肚,而此时的他们才显露出应有的彪悍。

    孟浩骑马越过摆放马明阳尸体那辆马车,一路来到正低声与一名营州卒低声吩咐的刘大猛身前。

    见孟浩依然紧缩眉头,刘大猛亦是眉头微皱,说道:“大人可有担忧之事?”

    孟浩皱眉忧虑道:“马匪……有上等战马,咱们带着无法快行的营州妇人,就算咱们此时走脱,也很难最终逃出鄯州之地。”

    “刘将军可有他法?”

第798章 大斗谷(下)

    刘大猛点了点头,说道:“确如大人所言,他们马快,咱们确带着一干拖累之人,最终自也很难逃脱。”

    刘大猛皱眉沉思片刻,说道:“马匪虽悍勇,却也是一群乌合之众,百十骑在手,俺自也不怕他们,只是着……马匪善擅长之事,并非临阵决战,而是如虻虫时时在侧游走,稍有疏漏,他们即会一拥而上,甚是难以应付,除非,

    咱们可以,让他们足够的忌惮,不敢过于靠近咱们,如此才可能安然离去。”

    孟浩微微点头,刘大猛所言之事,正是他担忧之事,不由说道:“刘将军,可否在大斗谷前阻拦他们一阵?”

    刘大猛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孟浩是要他们与五倍马匪厮杀一番,虽有些让他们前往送死,为这些秦州人求一个活路,心下虽有不喜,却也认真考虑起来。

    片刻……

    “小将可以为大人安危拼死一战,可那些秦人却引外贼为祸关中之地,让小将与众兄弟为他们拼命,兄弟们心下终是不愿的。”

    孟浩沉默片刻,叹息一声,说道:“刘将军跟随大帅日久,应该明白大帅的心思。这些人虽可恶,但并不一定是他们真的很可恶,而应是这个没了尊严时代可恶。”

    “我等救下他们,不是因我等以直报怨,而是因为他们仅仅只是唐人,身为唐人,最后的尊严不能丢了,他们最终会如何,是否会被大帅砍了脑袋,那是大帅以国法处之,可若死在吐蕃人之手,打的却是我大唐人的脸面,如今的大唐还剩下了什么,也就剩下了这点最后脸面了。”

    孟浩沉默半晌,最后默默点头,没有话语,只有数十近百营州人脱阵远去。

    大斗谷很狭小,最多也就够三辆马车并行可过,这种地方很难出现众多军卒相互厮杀,数百马匪,近百营州骑,五对一,可怎么看起来,像是营州披甲骑更胜一筹。

    看着营州百骑,人人身披大红披风,墨黑色的铁甲护住胸腹间,人人手持战矛斜刺地面,百骑如山沉稳,皆一脸冷漠看着数百马匪。

    刘大猛双腿轻磕马腹,手提战矛越阵而出,来到阵前,没有任何话语,而是用战矛指向数百马匪。

    “混蛋!”

    鄂勒多吉大怒,狰狞道:“谁可上前斩杀此人?”

    话语一出,却无人应答。

    鄂勒多吉心下更加恼怒。

    “斩杀此人者,为一城之主,赏粮千斛!”

    话语刚落,一名番人汉子越阵而出,一把撕掉身上衣襟,露出强壮健硕的肌肉,提着双枪,怒吼:“唐人,俺薛铁山来战你!”

    话语未完,人却窜了出去。

    刘大猛眼睛微眯,如自己最为信服的大帅一般,猛然磕动马腹。

    “当!”

    一声交击,薛铁山不由转动手中短矛,欲要强行拨开,准备第二次交手,可尚未等他与刘大猛错身而过。

    “噗……”

    薛铁山身子一阵摇晃,最后重重砸在地上。

    看着刘大猛手中滴血的手斧,看着薛铁山赤裸的后背豁开一道深可见骨,鲜血狂喷的恐怖伤口,众马匪一阵骚动,薛铁山本为半胡之人,但却极为悍勇,每每临阵厮杀,皆以此人为矛头,可仅仅一个回合就惨死于马下,这让一干马匪骚动惊慌。

    “狗贼,还我二哥命来!”

    见到二哥被刘大猛手斧砍洛马下而惨死,薛清大怒,拍马杀向刘大猛。

    见薛清拍马杀来,刘大猛单手持矛,单手紧握手斧,再次迎上前厮杀。

    “噗……”

    没有刀枪相击巨响,在薛清正要举矛,凭借巨力砸向刘大猛,不料刘大猛胯下战马突然瞬间加速,刚抬起手臂的薛清尚未砸下,一柄短矛却以穿身而过。

    刘大猛没有多余话语,抖矛甩下一脸不甘的薛清尸身,再次用染血的短矛指向一干马匪。

    连杀两人,鄂勒多吉恼怒之色反而消失不见,之前的他与那些秦州之人饮酒作乐之时,曾听那些秦人说及过眼前之人,知道关中长安内的李悍虎悍勇天下,尽管不是很服妻,可当人人皆言,他也只能承认,尽管他心下满满的不服。

    那李悍虎手下悍勇大将且不言,他却知道,那该死的李悍虎身边有秦书瞳、小五、疤脸,还有就是眼前之人,此四名亲卫统领,却以眼前之人武艺最为稀松,但此人却极为有名。

    刘大猛名气甚大,无论是小五,还是疤脸,疑惑是无人之人秦书瞳,他们皆无刘大猛更加闻名天下。

    武艺稀松,却胆子大似天,面对晋军上下,在晋王李克用面前,生生骂死昭义节度使康君立,更是事后,当着无数晋军将领脸面,当着李克用的面,竟然敢当面撒尿!

    其次就是洛阳之是,洛阳能爆发大战,虽事前他人皆不明因何,但事后他人才知,这个混人竟然未给所有人机会,半日,甚至一个时辰都无,竟然直接向那李悍虎传交战之讯。

    此人之胆大,若言那李悍虎为首,这个眼前连杀两将之人即为其次。

    世人皆知刘大猛为李思钰帐下四大亲卫最次之人,却不知这些人是与谁相比的,那可是天下悍虎,是与李飞虎并雄的李悍虎!

    出战两人皆惨死于马下,面对刘大猛再次用矛指向他们,数百人不由后退一步。

    鄂勒多吉看着栽落于马下薛家兄弟,心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可敢一战?”

    刘大猛持矛向后微微挥舞了一下,近百营州骑纷纷扣上铁质面甲,持矛挺枪上前。

    冷厉肃杀让一群马匪不由再次后退,哪怕鄂勒多吉也不由自主后退数步,等他醒悟过来时,想要愤怒暴吼,刘大猛却冷冷看了过来,用战矛指着这个与他有几面之缘的鄂勒家族少爷。

    “多吉,你们想要如何,老子比你还清楚,想要借助一群马匪来杀人,事后再砍了这些马匪的脑袋送与长安,用来平息大帅怒火。”

    “多吉,你们吐蕃人真的就认为大帅会仅仅因几个马匪的脑袋就会忍声吞气,捏鼻子认下了此事吗?”

    “哼!还真是天真无畏啊!”

第799章 激战大斗谷

    大斗谷,一群不足百人立在眼前,自己数百人竟然寸步难行,鄂勒多吉心下大怒,但刘大猛话语却让他难以应答,一脸铁青看向胡二与一干马匪首领。

    “尔等西域纵横无敌,不足百人就让尔等停步不前,今后还如何在西域立足,还如何让我吐蕃与尔等合作?”

    胡二心中一颤,不由看向老回回、德录葛,老回回等人心下暗怒,沉声说道:“眼前人虽少,但却阻在此处狭窄之处,我等若是拼死向前,又要死伤多少?”

    大斗谷中仅够三辆马车并行,近百骑营州军足以阻拦住所有人,见这些营州骑一身铁甲,人人皆手提战矛,经常劫掠的马匪,见到这些披甲骑,他们就知道,若要强攻,必然死伤惨重。

    鄂勒多吉话语赤裸裸威胁,让一干马匪心下恼怒不喜。

    德录葛看向鄂勒多吉,说道:“多吉将军,你我皆知,此次目的不是这些营州骑,与他们厮杀,不但让战胜你们的营州人恼怒,更是徒耗损我等兄弟性命,又有何益?”

    “此言甚是有理,此战纵然损失了我等性命,胜了还罢,可若无功而返,多吉将军又该如何自处吐蕃?又该如何面对赞普怒火?”

    老回回指着两侧山石,说道:“我等虽五倍与敌,但是此地狭窄,纵然数倍于敌,一时间亦难获胜,若是损失太大,又该如何追杀那些其余唐人?唐人若是走脱,世人皆知是多吉将军杀了唐人,多吉将军又该如何面对赞普怒火?”

    德录葛看脸色有些发白的鄂勒多吉,知道他此时已经明白了如今处境,此地狭窄,根本无法展开兵力,虽数倍于敌,却无法发挥兵多优势,若是在此处无法获胜,无法杀死所有唐人,一旦让这些唐人逃脱,他们这些马匪要做那头待宰的驴子,已经露了面的鄂勒多吉,他同样要为这些唐人赔命,哪怕鄂勒家族身为吐蕃顶级家族,他鄂勒多吉也得死。

    看向鄂勒多吉,德录葛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处境,也不再多言,只是说道:“眼前唐兵虽阻在此处,但唐人并非皆身骑快马,哪怕他们再走上两日,我等也能随后追上,又何急需一时?”

    鄂勒多吉沉默不语,最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看这些该死唐人能猖狂到了几时。”

    胡二见鄂勒多吉打马就走,心下顿是一松,却冷着脸,大声怒道:“一群混账,若得罪了多吉将军,看老子如何收拾你们!”

    话语说完,忙打马追向鄂勒多吉,嘴里还不住喊着。

    “多吉将军……多吉将军……”

    老回回一脸不屑,却也不多言,而是看向德录葛,说道:“既然多吉将军都离开了,咱们……”

    “呵呵……咱们又岂能不遵军令。”

    德录葛打马,转身就走,其下马匪见到如此,纷纷拨转马头跟随离去。

    马匪们纷纷打马离去,刘大猛心下顿时大大松了口气,若说他不怕,那都是胡扯,马匪数倍于他,就算胜了,他们也该死的差不多了,见他又一次狐假虎威成功,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庆幸。

    “刘哥,咱们是不是也退出此谷?”

    刘大猛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咱们在此处停留两日,让人去告诉孟大人,要他们务必连夜赶路,我等最多可为他们争取两日之机。”

    身旁副将张山点了点头,两日,最多他们能在此处坚守两日,马匪数倍于他们,此时或许因大斗谷狭窄,无法发挥出兵多优势,暂时不会与他们硬打硬拼,但是,他们又岂会甘心就此退去?

    既然来了,他们就不会轻易罢手,若当他们不耐之时,必然会强攻此谷,张山很清楚刘大猛话语是何意,点了点头,什么话语未言,打马找来一军卒,细细吩咐一番。

    马匪退出山谷,不久刘大猛同样带着兄弟退出大斗谷,两军很默契居于大斗谷南北谷口之处。

    消息很快传到孟浩手中,看着前来传信的十三郎,孟浩知道,大斗谷必然会爆发一场惨烈战斗。

    沉默,孟浩没有任何话语,只是挥动马鞭,带着一干唐人,一路向北。

    看着孟浩离去,十三郎猛然拨转马头,打马向大斗谷奔去。

    大战,一场数百人的大战,与数万,乃至数十万人的大战,数百人的战斗不值一提,但却惨烈无比。

    鄂勒多吉退出了大斗谷,等了一日,期望那些该死的唐人会识时务退去,可是刘大猛依然坚守对面谷口,越来越焦躁的鄂勒多吉,在第三日,再也无法忍受,用刀子强按着胡二,明言。

    唐人不死,他们死。

    马匪们也真的有些恼火了,他们早就知道营州人与秦州人不同,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对面的营州人,可这些该死的营州人为何如此不识时务,做个样子,让他们砍了那些秦州人,双方各自让一步不好吗?

    面对鄂勒多吉怒火,马匪们的耐心也终于被磨了个一干二净,再次进入大斗谷,刘大猛带着近百营州人再次出现在数百马匪们面前,此次没有单打独斗,更无任何话语,双方都知,此战无可避免。

    大战没有缓冲,直接进入了激烈厮杀高潮。

    鲜血横飞,怒吼不甘在刀枪碰撞中,生命是如此脆弱,一名营州军卒被厚重砍刀砍到了脖子,可未等马匪暴吼,抽刀再补一记,一柄短矛却刺穿了未有任何防护的胸膛,两人无声栽落马下……

    激烈厮杀,刀与血肉的碰撞。

    刘大猛怒吼一声,手斧砍飞眼前马匪头颅,另一手战矛就要刺向右侧马匪,眼角冷光一闪,大惊,想也未想,甚至未来得及抵挡,猛然从战马上跃起,把正要举刀马匪扑落于马下,胸口利刃闪出一道绚丽火花。

    刘大猛根本未做任何思索考虑,手中手斧向后斩去。

    “当!”

    一声巨响,刘大猛未能转头去看,身子趁着巨力传来,一个翻滚,一斧斩向一侧马腿。

    “将军——”

    十三郎大惊,双腿狂踢马腹,丝毫不理会斩了过来的弯刀,伏身向刘大猛冲了过来。

    十三郎狂吼,数名营州军卒大惊,忙看向在地上左冲右突的刘大猛,皆暴吼丢下敌手,狂踢马腹。

    “十三郎——”

    一声怒吼,一名军卒纵身而起,不管不顾,一拳砸向正挥刀劈砍十三郎后背之人。

    正要挥刀砍死十三郎的马匪,不得不转刀劈向身后……

第800章 退出大斗谷

    大战瞬间爆发,但结束的也很突然,山谷中突然大风狂起,人马皆难见,老回回打马退出战团,捂着受伤的左臂,眯着眼冷冷看向对面不足半数的营州军。

    刘大猛吐掉口中血沫,见马匪后退,大手一抬。

    “带着兄弟们尸身,咱们……走!”

    德录葛按住被营州军抽了一记的胸口,看着营州军下马收拾尸体,却无任何人上前阻止,不由苦笑叹气一声。

    “这些营州人……还真是难惹。”

    胡二一脸惨白,尽管他是马匪大首领,可他何曾遇到过如此惨烈厮杀,就算他们马匪砍杀劫掠,所遇之人也皆是惊恐奔逃之人,哪里遇到过如此顽强之人,看着自己人人皆伤,仅两刻钟厮杀,竟然损失了半数之人。

    胡二看向同样抱着受伤手臂的鄂勒多吉,声音颤抖。

    “将……将军……咱们……咱们……”

    “闭嘴!”

    鄂勒多吉冷眼看过来,胡二忙闭嘴不言。

    见这个最为懦弱马匪头目闭嘴,鄂勒多吉愤怒盯向正收拢自己兄弟尸身的营州军,心下不住狂跳不已,刚刚,就在一刻钟前,自己差一点点就死在了这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见那些营州人下马收拢尸身,很想再次冲上前厮杀,可颤抖的下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算是终于知道了,知道了为何营州军会轻易击败上万吐蕃骑。

    面对数万营州军,仅一万吐蕃骑……

    激烈厮杀很短暂,鄂勒多吉却再也不会认为,仅一万精锐的他们可以轻易击败数万营州军。

    而且还是那该死的李悍虎亲领数万营州精锐。

    无人上前阻止,残存数十营州军收拢了兄弟们尸身,在刘大猛举矛带领下,数十营州骑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厮杀无数的血腥谷地。

    “三首领,咱们是否追上去?”

    德录葛牛眼一瞪,马鞭不由分说抽了过去,骂道:“追上去?老子让你去追!”

    “不死不要回来!”

    一年轻马匪整个左肩胛被刺穿,死命捂住鲜血直流的左肩,呲牙怒骂:“德德格,你他娘地闭嘴!”

    “老子需要郎中!”

    老回回抱着受伤手臂来到德录葛身前,呲牙道:“德录葛,你他娘地脑子好使,咱们该如何?”

    德录葛深吸一口气,透过漫天灰尘,看着已经成了朦朦胧胧身影远去,皱眉道:“这些营州人的确悍勇,我等已经损失了半数,几乎人人受伤,但他们应该已经无法再堵住此地,你我只需等上一日穿谷即可。”

    老回回回头,看向身后稀疏了不少的队伍,不由苦笑起来,看着就要消失的身影,无奈道:“你我已经被这些人阻住了三日,若明日……还能追上那些唐人吗?”

    德录葛心下有些恼怒,冷眼看向老回回,压抑着怒火,冷哼道:“你他娘地真想死在这里吗?”

    “追上唐人?凭啥要追上?杀了他们吗?一国使者,你他娘地真以为是这么好杀的?”

    德录葛一把提住老回回衣领,低声冷笑:“几十人,尽管此地不是我等擅长之地,可是你他娘地看看咱们死了多少人?”

    “纵然吐蕃人不杀咱们,难道你他娘地真以为营州李悍虎杀不了你吗?你他娘地值不值得一州之地?”

    “吐蕃人说话,向来如放屁,一城之主,你他娘地敢要吗?”

    “营州李悍虎若言许人一州之地,一州之地要了你我脑袋,你信不信,整个西域再无你我活路,你那痴傻之子也要被人活活剁了喂狗!”

    “追上去?”

    “哼!”

    “你想死,别他娘地连累老子!”

    德录葛松开老回回衣领,再也不欲与这蠢货多言一句。越是了解唐国之地的李悍虎,越是让人心颤,那人就是个天下异类。

    一州之地,无论谁许诺,都只会让人心下恐惧颤抖,哪怕皇帝许诺。

    可那该死的李悍虎却一再为之,反而无人敢多言,一州之地,哪怕在西域,也会有无数马匪冲上来,生生剁了他们一家老小脑袋,西域人眼中,大唐就是富裕的代表,在西域打生打死,不过是为了一口吃食罢了,最终还是被他人砍了脑袋,成为路边连狗都不愿理会的尸体,为了成为大唐一州之主,哪怕吐蕃人不杀他们又如何,哪怕吐蕃人护住他们又如何,他们能逃去哪里?

    老回回被德录葛骂了个狗血喷头,却不敢愤怒反驳,反而心下颤抖不已,再不敢多言。

    无人敢趁机杀过大斗谷,哪怕鄂勒多吉也跟着马匪们回到大斗谷南侧营地。大斗谷是山中谷地,两山夹一谷,如此之地,最是风大之地,狂风若起,甚至连人带马吹走,这也是此谷中无碎石之因。

    鄂勒多吉是吐蕃人,不知从此谷经过了多少回,他知道,一旦大斗拔谷起风,幸运的只需等待一日,若是运气不好,甚至会吹上三五日,而且会越来越大,大到他们必须用绳索相连,用力气更大的牦牛在前拖着他们通过。

    此等谷地,最佳通行之时,就是大风刚起之时,可当残存营州军离开时,他们并未上前趁机杀过谷地,当他们第二日想要通过,谷中狂风更烈,数十马匪尝试过谷,却被拳头大的沙石活生生打死了两人,余者更是皮青脸肿无奈退出大斗谷。

    看着谷中狂风,不但马匪头目们心下松了口气,就是鄂勒多吉冷着的脸,同样也缓和了不少,未曾与营州军厮杀时,从未怀疑过自己会败给那些唐人,可当他亲身经历过生死,再无之前狂妄,反而开始静下心来,认真思索自己得失起来。

    杀了秦州使者,他们有足够的理由,杀死了这些人,营州人就算不喜,也不可能为这些人出兵陇右,出兵河湟之地,可杀了那些营州使者,杀了以大唐为名使者,那些身居长安的数万营州军,身为帝师的李悍虎,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

    这些马匪会成为替死之人,那么已经被唐人知晓自己参与其中,自己又当如何?

    自己的家族能护住自己吗?

    鄂勒多吉不知道,但此时的他,很希望谷中狂风可以再暴烈些,那些唐人逃的更远些……

    最好……逃回大唐。

第801章 第二近卫骑军(上)

    “大……大人……”

    孟浩一脸冷漠看了过来,秦俞忙闭上嘴巴不敢再言。

    已经三日了,三日来,孟浩仅吃了一块馕饼,不时会停步看向身后,望向百里之外的大斗谷。

    孟浩看向秦俞手中馕饼,轻轻摇了摇头,冷漠冰冷神情也终于有了稍许松动。

    “谢谢。你们吃吧,我不饿。”

    “大……大人莫要说这些,要谢……也是俺们谢大人……”

    秦俞再次递过馕饼,轻声说道:“卑职知道大人担忧刘将军……”

    孟浩摇了摇头,秦俞轻轻叹息,不敢再言。

    已经三日了,离开了大斗谷,每每看到孟浩伫立不前,所有人都知他在担忧什么,可无人敢上前劝解。

    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次成了这般,一半人在马车内休息,一半人赶车行路,所有人轮流赶路,唯独只有孟浩未有任何休息,已经三日夜未能好好休息,整个人也显得憔悴了不少。

    边巴叹气一声,跳下马车,把有些担忧的仁珠推入车内,这才大步走向不住看向遥远南方的孟浩。

    边巴的走动,惊动了孟浩,见到是边巴,忙跳下马来,却在跳到地上那一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边巴忙伸手拉住。

    “大人,您这可不成,您是俺们的主心骨,是俺们这些人的依靠,若您出了岔子,俺们又如何能走入大唐?刘将军拼死为我等争取时日,又岂不是徒损将士鲜血?”

    “大人,您已经两日夜未合眼了,再过一日就该入会州,或许还会有些危险,大人若倒了,我等又该当如何?”

    孟浩心下叹气一声,从边巴手里接过馕饼,正要抬手,却泪流满面……

    数十骑,一杆残破大唐龙旗高高飘荡,数十骑,只有半数挺立笔直的黑衣甲士,打马向他们狂奔而来,身影越来越清晰,泪水狂涌而出……

    甩下馕饼,孟浩再也抑制不住,翻身上马,向着黑甲骑士狂奔而去。

    看着只余半数的黑甲骑士,看着残破染血的龙旗,秦俞、边巴、马叔晟……所有人看到孟浩向着只余半数的黑甲骑士狂奔而去,心下皆不由叹气一声。

    刘大猛看着不住擦拭泪水鼻涕,打马狂奔而来的孟浩,看着还是半大孩子的他,想到因他之故,死了半数兄弟,心下不由叹息一声。

    刘大猛猛然夹紧马腹,战马嘶鸣一声,手中龙骑却高高扬起,随着他人立而起,随着高高挑起的龙旗,身后数十骑猛然拉住战马,暴怒嘶鸣声震天,随着伙伴抚摸,嘶鸣声很快沉寂了下来,只剩下淡淡的忧伤飘荡……

    刘大猛打马越前,来到阵前,向着狂奔到了身前的孟浩,郑重捶胸行了一礼。

    “末将战罢归来,阻敌三日,杀敌半数。”

    没有什么激动人心话语,孟浩看向刘大猛身后,几乎人人带伤,看着空无一人战马上,只有一个大大的坛瓮……

    却……欲语泪先流……

    ……

    李思钰刚刚晨练过,阿蛮这些日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阿爹身边,晨练刚过,阿蛮却有些神情萧瑟,看着她苦巴着小脸,他就知因何,丢下张氏送来的湿巾,也不欲理会她,可阿蛮又岂会如此轻易臣服?

    “阿爹,阿蛮又没犯错,是那人自己不好,话语也未说清,否则阿蛮又岂会打伤了他?”

    “嗯。”

    李思钰不可置否“嗯”了一句,就此没了下文,这让阿蛮很是受伤,正要开口撒几句娇,好让阿爹就此放了她一回,小五却大步走了过来,见他急匆匆模样,阿蛮忙闭嘴不言,尽管如她一般胡闹性子,也知若无重大之事,小五不会如此急迫模样。

    小五一路疾走,路途上不时会有人上前招呼,皆是摆手急匆匆越过不理。穿堂过廊,见到大帅刚刚结束晨练,脚步不由又加快了几分。

    “大帅,陇右急件!”

    “嗯?”

    小五来到李思钰身前,尚未喘息几句,急忙掏出怀中信件送了过来,听闻是陇右送来的急件,见信件上标记,李思钰不由郑重了起来。

    经历的多了,李思钰也沉稳了许多,心下虽有些急切,面上却为末有表现,反而翻看了信封观察了几下,并未着急打开,而是大步来到一石桌前坐下,闭眼沉思片刻。

    “唉……”

    在他人莫名其妙叹息下,李思钰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才拆开了信件。

    “书瞳那里可还好?”

    小五愣了一下,有些不明大帅怎么突然问起了秦书瞳来,他也不敢多有犹豫,开口说道:“书瞳那里还好,有蒙哥将军在旁,那些降番还不敢触犯军规,已经有了些我军模样。”

    “嗯。”

    李思钰轻轻点了点头,手指却不由自主轻击石桌,见他如此,小五就知大帅有些犹豫。

    李思钰犹豫了片刻,抬头看向一旁的小五,说道:“也罢,本帅前往看一下好了。”

    李思钰起身就要前往城北军营,刚要抬步,身子却一顿,看向张氏,说道:“阿蛮性急,张嫂还要多多规劝,莫要再起了伤人之事来,至于早餐……小弟今日就在军营就食,张嫂就莫要准备了。”

    张氏微微福身行礼,李思钰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阿蛮正要追上去,张氏忙伸手拉住,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阿蛮的事情不大,也就是因城中两男子为了争夺摆放摊位而厮打了起来,阿蛮正无聊逛街呢,遇到不平事,自然上前相助。两个厮打的汉子,一人口舌伶俐,一人口吃而舌笨,阿蛮为中官,那还能好得了?

    口舌伶俐之人,嘴巴如机关炮似的,尽说自己受了多少委屈,被口吃舌笨之人如何如何欺负,这两人闹了矛盾,本来是口舌伶俐之人不讲规矩,强行霸占他人的摊位,却把他人言成了欺男霸女之人,口吃之人又话语不清,越急越出乱子,恼怒之下,就要在阿蛮面前殴打舌利之人。

    阿蛮大怒,不由分说,先让人按着口吃之人打了二十板子,把摊位全分给了舌利之人。

    事情在阿蛮,或是李思钰眼里,可能不算太大,可在穷苦百姓眼中,这不但是受了委屈,挨了板子之事,更是夺了他人生计之事,口吃舌笨之人,本就在与人争执之时最易吃亏,阿蛮又未能耐心处置,造成了此等“恶事”来。若非那人老父拖着躺在破车上的儿子找上门来,李思钰还不知此事,事后不但赔了人家就医钱粮,更是让他这个为父亲自登门赔礼道歉,阿蛮自也就只能被李思钰关在家中不得出门。

第802章 第二近卫骑军(中)

    登门赔礼道歉,这都不算多大的事,反而或许会因祸得福,让老百姓更认可自己,李思钰自己也没觉得脸有多大,比百姓又高出了多少,礼义廉耻,国法礼制,在这个时代,这些伦理道德已经沦为了他人脚下肆意践踏之物,未能一点点把丢失的重新找回来,在百姓间重新立起规矩,中兴大唐,重整天下,这也只是水中月、雾中花罢了。

    人心稳,天下才稳,人心都不稳,整日想着如何打家劫舍,如何杀人放火,天下又如何不乱?

    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要极力约束自己,上不敬,下则乱。

    事虽小,赔礼道歉算不得什么,做错了事,弓个腰,说几句歉意话语,再掏些钱财寻个郎中,这些都不算个事,若非阿蛮是心善做了恶事,尚有情可原谅,要不然……

    李思钰没把这事看的太重,如同自家孩子在外调皮捣蛋,坏了人家屋舍、菜地一般,再说,阿蛮也不是故意作恶,小惩即可。但是,陇右飞鱼卫传来的消息却不得不让李思钰重视起来。

    营州军是关外营州之地军卒,关外又是番汉混杂之地,其名下军卒多有番人夹杂于其中,吐蕃人在大唐退出西域后,番人几乎遍布整个关外之地,从极西,一直到东海岸边,几乎都有番人身影。

    说是番人,其实也不能说是番人,而是番人治下胡族,真正番人并不是很多,而且还大多居于河湟、青海之地。

    胡族中,往往羌人被当世人纳入番人之重,概因高原羌人早已为了番人为主。羌人大多都差不了多少,肩宽而矮壮,营州军中同样有大量羌人存在。

    李思钰入关后,他并未把天下节度使们视为大敌,尽管也很重视,但是他从未把这些节度使们放在至高无上的顶端。

    天下**已久,所谓的精锐也只是一二,余者皆为持刀的民夫,与大唐鼎盛之时相差甚远。营州苦寒,百姓多悍勇无畏,与秃头蛮厮杀了一个世纪之久的军卒,又岂是关内“民夫”们所能抵挡的?

    势如破竹也不算多么奇怪之事,只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关外苦寒,所遇军卒皆民夫一般,很容易让其狂妄自大,很容易迷失在中原之地,成为一支默默无闻之军,正如当年安禄山之乱,最后也只能泯然众矣。

    李思钰知道这些,他在入关后就极力约束军卒,把他们死死困在身边,竭力避免与外接触,所为者,就是要保证他们足够的强悍无畏,能够面对延续了几个世纪的西方大敌。

    吐蕃人的秉性,李思钰很清楚,坚韧而无畏,这与他们所生存的环境有关,虽然此时的吐蕃危险性已经降低了许多,但他还是对这个阻住了西域通道之族极为谨慎、小心。

    信件内容不是很多,只有简单几句话语,李思钰却从中看出了凶险。

    有钱了,有权了,就一定是贵族吗?皇帝册封了贵族身份,就一定是了贵族?延续了数百前年之久的贵族,天生就有自身骄傲,国家同样如此,看到孟浩为了大唐尊严,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带回那些秦州该死之人,对此,他很是欣赏赞同,人得为个理想而活着,为国之尊严而活,为国而死而死!乃人之志高理想。

    手下之人遇到了危险,他这个当家之人又岂会置之不理?但此时的李思钰并不想太过刺激吐蕃,他急需稳固根基,稳固大唐根基,所面临的选择就少了许多,而秦书瞳就是其一。

    李思钰在前,小五、疤脸在侧,身后百十黑甲亲卫紧紧跟随其后,一干人等打马向北急行。

    驸马府距离大明宫不是很远,而营州军营地就在大明宫以北,在龙首原驻扎,可自上俯视整个长安。

    吐蕃降卒被看押在营州军包围之中,一开始,这些生硬的吐蕃人很是不配合,他们也不表达任何不满,不惹事,不闹事,只是躺在营地中装死起来,你踢他一下,他就起来,你不在眼前,又躺下装死,为此甚至砍杀了几人,希望可以威慑住这些番人,可万万未想到,这些人根本不闻不问,极为冷漠,几乎到了爱杀不杀地步。

    眼见这些装死不配合的番人,前来帮助秦书瞳的蒙哥翰傻眼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兵卒,临阵厮杀时,他是亲眼见了这些悍不畏死番人,一波又一波上前送死,鲜有怯懦后退逃跑者,若非番人将领怯懦奔逃,成了俘虏的番人,在蒙哥翰与突突私下里揣测,顶多有如今三成,绝不会有这么多投降了的番人。

    这种情况很是让蒙哥翰挠头,最后甚至连秦书瞳家族都抬了出来,这些吐蕃人依然还是半死不活模样,任打任骂,就是不配合。

    蒙哥翰与秦书瞳是实在没了法子,最后无奈来到驸马府,第二日,驸马府随意从一间破庙里,找了两个快要饿死的老和尚,送去了龙首原军营,还别说,这两个老和尚怎么看着都挺猥琐的,可是当两个老和尚,用颤音唱出个“阿弥陀佛”的佛号来时,这些吐蕃人一个个全都起身躬唱佛号,也不知两个老和尚是如何忽悠老实巴交的番人的,总之,第二日,两个老和尚成了上师,成了第二近卫骑军的专属随军“牧师”。

    李思钰带着一干亲卫,打马穿过皇城,穿过宣武门,一路来到军营前,守营军卒见到是自己大帅巡营,未做任何阻拦,只是捶胸行了一礼,依然挺胸立在营外。

    见守营之卒如此,李思钰微微点了点头,打马径直走入营内。

    走入营内,李思钰眉头微皱了一下,此时正值该出营训操之时,竟然无任何动静。

    李思钰眉头微皱,小五与疤脸有些担心起秦书瞳来,他们在李思钰身边时间最久,甚知大帅脾性,自己大帅在私下里,可以搂着脖子调笑打趣,可在军营之中却甚为严厉,容不得他人疏于兵事。

    看到大帅皱眉,小五像是说笑一般,看向疤脸,说道:“书瞳这小子又不知耍什么名头,大好的时光,竟然不出操练兵,等一会见到了他,定然要好好教训一番。”

    听到身后小五话语,知道他是想为秦书瞳开脱,不由冷哼一声。

    “哼!本帅长着眼睛呢!”

第803章 第二近卫骑军(下)

    李思钰嘴里虽冷哼,脸上不悦却淡了不少,在与秦书瞳相处的这些日里,他对这个无舌汉子很是喜爱,虽不能言语,却极为沉稳,在他四个贴身亲卫中,除了疤脸,也只有这个高大汉子能让他完全放心。

    在他身边这么久,他不怎么相信这个高大汉子会如此疏于兵事,缓步走在寂静的军营之中,心下也平和了起来。

    军营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寂静的根本不像是个数千骑的营地,数千骑所需营地颇大,在转过练兵场,他终于看到人影,见蒙哥翰正在营房外,趴在窗户上不住向里面偷看,见他不时咧嘴偷笑,不由一愣。

    蒙哥翰发觉有人前来,回头一看是自己大帅,看着张嘴模样,显然是未料到李思钰能来到了此处,见他欲要上前,却被李思钰摆手阻止,见到蒙哥翰如此,他也有些好奇了起来。

    老兄弟俩如个孩子,搂着肩膀,透着窗户残破孔洞,看向里面。

    这间营房颇大,看起来里面有百十人模样,一个个全像是科考学生一般,更像是啥都不会的学生,一个个挝耳挠腮。

    “噗嗤……”

    李思钰见一个满面胡须大汉,看着就如猛张飞一般的汉子,竟然拍着脑袋,嘴里不住嘀咕,看着坐姿挺是那么回事,可看到这家伙眼睛都快倾斜到了旁边捂着卷张汉子身上时,不由“噗嗤”一笑,这样子极为与当年的他相似。

    李思钰看着一屋子挠耳抓腮的汉子,李思钰轻轻拍了拍蒙哥翰肩膀,两人相视一笑,想起了当年李思钰用鞭子强迫他们读书识字情景,两人轻步来到练兵场这才放声狂笑。

    “哈哈……”

    “笑死老子了,大帅,刚刚那个长得跟个大狗熊一般的汉子,竟然连《十七律五十四斩》都要划了无数圈圈……”

    “呵呵……还说他人,你当年也还不是这般?”

    “哈哈……”

    两人放声大笑。

    读书识字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这些高原汉子连唐话可能都说不利索,又如何能轻易学会读书识字,正如当年营州军那些粗鲁汉子一般,不会没问题,那就画圈圈好了,但是,每个月的考核后,如同上一世愚笨贪玩学生一般,每一次考试,都是人生最凄惨之事。

    身为军卒,不读书、识字,这没什么太大缺陷,至少在这个时代是如此,他们只需悍不畏死冲向敌阵即可,可是连《十七律五十四斩》都弄不清,这就有些不怎么合格了,但偏偏这个时代还真是如此,普天之下,处处大战,从西域,到高原,在到整个大唐,无一处不厮杀,无一日不战,原本精锐早已损失一空,交战如此频繁,谁还去理会什么军规律令,能抓到去送死的壮丁就不错了,也就不再过于要求什么军规之事。

    他人可以不理会这些,但李思钰却极为在意这些军规律令之事,他不希望自己手中军卒与天下番侯们一般,哪怕他不在了,哪怕手下之人最后反叛杀死了他,他还是希望这些手下之人可以本能的遵守军规律令,少些杀戮百姓之事。

    想起曾经往事,两人又是一阵相互调侃,取笑当年各自糗事。

    蒙哥翰摇头叹气道:“当年俺们这些兄弟中,就属刘瞎子最是喜读书识字,可惜啊……刘瞎子本该……本该是个秀才啊……”

    想起刘瞎子那个每每怯懦怕死的混蛋,想到他竟然会用胸口为自己挡住秃头蛮利刃,蒙哥翰心下就是一阵酸楚。

    想起曾经的兄弟,仿佛又看到那个瘦小痴傻的汉子,李思钰眨了眨眼睛,揉了下酸涩鼻子,深吸一口气,叹气道:“不管如何,今后……营州再无战乱,想读书之人,可以尽情读书,也算是了了刘瞎子心愿,可以……无憾了。”

    “罢了罢了,他就是个惫懒家伙,每次老子要他勤练兵刃,就他娘地推来推去,大道理一大堆,现在好了,咱们一个个全成了他娘地将军,他却只能躺在土中,永远都如此懒惰。”

    李思钰狠狠摇了摇头,甩去脑中瘦小傻傻身影,说道:“鄯城飞鱼卫传来消息,鄂勒家族与一帮数百马匪勾结,欲要截杀孟浩、大猛他们,本帅估计,若他们命损河湟也就罢了,否则……他们很可能会北上陇右,从灵夏入云朔,继而入太原归唐,或是从河湟经泾原之地,由此入邠州,最后归唐。”

    “但不管如何,他们只有北上陇右才有可能有一线生机。”

    蒙哥翰皱眉道:“我军初败吐蕃,这……这是不是不大可能?大帅,您也知,草蛮若强势获胜之时,斩杀、羞辱使者多有发生,可若他们兵败势弱,是不敢随意得罪我军的啊!”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蒙哥这话语不错,我军初胜,正值气盛之时,吐蕃如今如我大唐,同为日暮之国,若吐蕃胜了还罢,兵败后的他们按理是不会轻易再与我军起了冲突,这对他们没有太多好处。”

    蒙哥翰点头道:“嗯,凤翔军已经与他们由了间隙,此时的确不宜与我军起了冲突,可是……可是……大帅,飞鱼卫可有其他消息传来?”

    “唉……”

    李思钰轻轻摇了摇头,无奈道:“孟浩、大猛他们正因秦州、凤翔之人才自陷于险地。”

    “哦?还有此等之事?”

    看着蒙哥翰一脸不解,李思钰把事情始末稍微讲了一遍,说道:“孟浩等人护住秦州、凤翔那些使者,俺并不为此生气,虽有些愚蠢,把自己陷入生死之地,可有些事……又岂是生死可言之?”

    “那些人该死!引外贼以侵唐土,他们的确该死!”

    “可是……被吐蕃人杀死,这……不行!”

    看着李思钰一脸坚决,蒙哥翰有些无奈,他知道自己大帅就是这个性子,自己人怎么打骂都行,就是不许他人欺辱,或许也是这个性子,营州军上下也皆是一副护犊子的尿性。

    蒙哥翰见自己大帅如此,摇头苦笑道:“带这些勾结外贼的混蛋回唐,交给朝廷以律法处置,也不算错,可大猛他们又当如何?”

    李思钰皱眉道:“暂时还没有太多消息,若从金城入秦州,或入泾原之地,他们几乎就是有死无生,明着吐蕃人或许不能把他们如何,可暗里却可杀死他们百次。”

    “吐蕃与唐,与党项,与回鹘争锋,军卒多聚于边境之地,内部却甚为空虚,金城为屯兵重地,想以此地入大唐……”

    “九死无生啊!”

第804章 第二近卫骑军之续(上)

    蒙哥翰点了点头,犹豫着说道:“若向北,同样要面临会州吐蕃,无论是从云朔,或是泾原,他们都要面临会州……会州?”

    蒙哥翰突然意识到今日大帅为何前来,看向李思钰的面色也郑重了起来,说道:“这些番人刚被纳入我军,尚还不足信,大帅若要书瞳领军前往会州,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李思钰无奈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轻声说道:“确实是冒险了些,可是孟浩他们不能不营救啊!”

    “人虽少,却……代表了我军,代表了大唐……”

    “唉……”

    李思钰随意坐在地上,拨弄了几下地上正在觅食的蚂蚁,轻声说道:“吐蕃与大唐厮杀了百年,自大唐立国始,就与吐蕃纠缠不清,或许这就是宿命,大唐内乱不止,吐蕃亦是四分五裂,高原苦寒,又相对闭塞,只要堵住吐蕃人无法下山,最多数代人,吐蕃再无威胁中原之事。”

    “但此时的吐蕃却依然占据着西域,不可能轻易退回高原之地,或落于党项人之手,或是回鹘人。”

    “会州很重要,重要的不是会州之地,而是那些曾经随葛尔家族降了大唐的番人,这些番人因叛乱而不被吐蕃人认可,皆以为其奴,想要获的会州番人认可,有了书瞳,应该不是太难之事,况且……兄弟也不希望党项人把手伸的太长。”

    蒙哥翰一屁股坐在李思钰身边,说道:“大帅的意思俺明白,会州是阻拦党项人向西重地,可……大帅,书瞳一旦领兵前往,不言第二近卫骑军会脱离我军辖制,会不会就此不再听从我军之令,这些且不去言他,单就是这些新降之卒,到了会州,会不会被翰德一句话,全他娘地成了叛军,这谁也不敢保证。”

    李思钰点了点头,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会州与泾原相邻,泾原与关中京畿之地还相隔着邠州王行约,这就相当于隔了两个节度使的地盘,不说王行约态度如何,这也是等同于在外的飞地、飞军,久于外而生变,这句话几乎就是至理名言。

    按照李思钰打算,两三年内,他是不准备西向作战,他更愿意老老实实开荒种地,收拢民心,安定关中一地,如此,近乎于不再过问在外的第二近卫骑军,任其自由发展。

    这些还不是难处,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不敢保证,可这些番人却是刚刚战败而降之卒,尚未归心就送到吐蕃之地,会不会杀了秦书瞳,全体叛逃?

    ……

    “有啥难以割舍的,这些番人本就不是我卒,得之甚幸,失之又如何?无非不过是浪费了些许粮食,又有多少损失?可若是自此得了会州,不但可阻住党项人西向西域,更是在吐蕃背后放了把利刃。”

    就在李思钰、蒙哥翰皱眉忧愁呢,未能注意第一步军参谋张重来到了背后,听了两人话语,见他们又一副低头耷脑忧虑模样,不由开口惊动了两人。

    两人回头见是张重,蒙哥翰有些不满道:“张参谋来了也不带个声响。”

    张重一脸好笑看向蒙哥翰。

    “怎么?咱们营州悍将,竟然也会被突然一语吓破了胆?”

    “你……哼!你们这些嚼文咬字的家伙,是不是都是如此?如此狡辩之人?”

    张重呵呵一笑,也不去理会有些恼怒的蒙哥翰,与他们一般,撩袍坐在地上,轻笑道:“高原多险山峻岭,其民皆困居一地,百姓亦不如他地之开放包容,吐蕃凭借悍勇迅速吞了西域,却因此性而每每与他族交恶,终非逐鹿之人。”

    “当大帅以书瞳为第二近卫骑军统领,各军将皆无异言,一者……呵呵……您的威望还是太重了些,我军上下想要有些异言也不能。”

    张重开了一句玩笑,随即又说道:“二者……大伙都知道大帅是何意。”

    张重叹了口气说道:“唉……想不承认也不行啊!一开始,卑职是有些不解,第二近卫骑军……就算大帅想要栽培一下书瞳,也不该骤然把书瞳提到了这个位子,虽然大帅威望深重,可总归是有些不妥的,可当大伙都知道了第二近卫骑军所辖之卒,皆是这些吐蕃降卒,知道了书瞳是葛尔家族残存之人时,大伙就明白了大帅是何意来,也就没前来与大帅提及此事。”

    李思钰微微点头,他知道军中自有军中规矩,军中是最讲究战功、资历的地方,小德子领左军,那是因为左军之前是李存信为首领,营州军能压的住这样的晋军宿将,也只有李思钰一人,小德子身为李思钰首徒兼小弟,用了这个名头才能勉强压了李存信一头。

    李存信是晋军宿将,南征北战多有战功,一个合格的武将,没有哪个是好脾气之人,若无可以威望压其一头之人,就该尽量避免与之发生冲突、争执。

    突突、蒙哥翰可以兵压迫,但终究是不妥的,故而才要突突在侧威逼,却以小德子为其主帅,避免太过强势,避免李存信再次被迫反叛。

    小德子如此,益王李升同样也是其意,上面有个不怎么管事的娃娃作为头领,下面却是牛存节、刘寻这等宿将,双方都很满意,也能安心任事。

    小德子、李升可以,他们可以为一军统帅,因为他们年纪够小,不会让手下悍将觉得不自在,反而是李思钰对这些降将们一种保护,大家都是明白人,自也不用太过表明,但秦书瞳不一样,秦书瞳是无舌不能言之人,又是年长之人,无论入了哪一军为一军主将,下面将勇都会有些怨言,可是,当这些番人将卒划入他的名下,又都知道了秦书瞳番人身份后,也都不再言语。

    虽为一军,却不入营州一军。

    当第二近卫骑军上下皆是番人后,所有人就明白了这些,这些人终究是会被大帅送入番人之地的。未能威胁到任何人利益,为一军之将又如何?

    张重说出这些话语后,李思钰、蒙哥翰就知道了他所言是何意来,两人皆沉默不语。

    良久蒙哥翰才重重吐出一口气,看向李思钰,叹气道:“大帅之意如何?”

    李思钰犹豫半晌,微微点头,叹气道:“就如此吧。”

    说着自顾自起身,一脸萧瑟走向营中主帅寝帐之处。

第805章 第二近卫骑军之续(中)

    进了这间颇为简陋的帅帐,李思钰只是随意看了一圈,感觉很像自己军中大帐,除了些椅凳,几乎没有任何装饰,若是往日见到帐内如此,定然要夸赞几句,可今日……

    “唉……”

    看着身前恭立在旁的秦书瞳,嘴里无奈叹息一声。

    “坐吧,私下里不用太过拘谨,如往日就好。”

    秦书瞳或许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是很好,默默坐在堂下。

    “唉……”

    李思钰犹豫了片刻,再次叹息一声,说道:“鄯城传来消息,鄂勒家族欲要截杀孟浩、大猛他们,为师希望你能领兵前往泾原,继而入会州……你……明白为师之意吧?”

    秦书瞳一愣,一脸犹豫不解。

    “这些吐蕃降卒,终究还是时日尚短,若离开了我军在侧威逼,若无被困于大军之中,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在入了会州,甚至半路杀了你这个主帅,继而叛逃入了吐蕃之手。”

    “这些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甚至为师可以告诉你,他们有九成可能杀将叛逃,你……”

    说到这里,李思钰神色间有些挣扎,沉默片刻。

    “为师可领第一近卫骑军西入会州,迎回大猛他们,甚至可全军入凤翔,入秦州,不顾身后安危,威逼金城,逼迫吐蕃人放弃追杀大猛,但这只是为师,而不是你。”

    “你是葛尔家族……为师也不知你是否是葛尔家族仅存之人,但为师敢向你保证,纵然葛尔家族还有男丁存于世,他也不可能如你这么幸运,为师立第二近卫骑军,就是给世人看的,给那些会州番人看的,立这个第二近卫骑军,所辖之卒皆为吐蕃之人,你……可否明白为师为你准备?”

    “这些军卒……就是你的私兵家将!是为师为你准备的……私兵!”

    李思钰缓缓起身,缓步来到帐门出,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练兵场。

    “我军,无论是第一近卫骑军,抑或是第一、第二步军,哪怕关外营州各军、汉八部所属族众,皆为番汉混杂,但唯独你所属第二近卫骑军清一色吐蕃人,哪怕这些皆是吐蕃降卒。”

    “象雄部源远流长,存世当与我华夏之人等同,居于高原一地而与世之隔,虽贫苦,却久远,自成一世界。”

    “松赞干布南征北战,征服了象雄部,虽随之征服各部,征服了整个高原,但高原终究还是与世隔绝,皆因……高原险阻,看似各部归心,又岂是如此容易?”

    “居于一地还罢了,却出山入西,高原险阻,所需辎重运输更是难如登天,大唐因西域而乱,吐蕃又如何不是?”

    “大唐乱,吐蕃乱,整个天下处处厮杀,处处流血,又有谁来怜悯善良的百姓?”

    李思钰转身看向秦书瞳,脸上有些犹豫,有些挣扎,最后成了肃然冷漠。

    “为你准备的这些番人私兵,不单单是让你解救你的那些族人,更多的是希望你可以结束吐蕃内乱,可以还高原清静宁和。”

    说着李思钰又摇了摇头,深深叹息。

    “唉……”

    “不言这些军卒会不会砍了你的脑袋反叛,就是你自己……人呐,屁股决定脑袋,谁也不敢保证,你得了这些吐蕃之人,得了会州族人支持,得了整个高原,会不会再次侵入大唐,一切的一切都不敢保证,为师为此也很是犹豫,但为师还是决定给你这些私兵。”

    秦书瞳愣愣看着一脸无奈的老师,突然跪在地上重重叩头不起,见他如此,李思钰无奈叹息一声,说道:“为师说这些,不是想敲打你,而是希望你能以此为戒。”

    “逻些城距离青海陇右之地近乎千里,千里山川险阻,如长安达安西,大唐沃土千里尚不足支撑数万安西军,本就不如大唐肥沃的吐蕃,又如何可能千里征战?又如何可久据其地?”

    “你也算久居于军中,当知数万军卒所需辎重多少,这些辎重又出自哪里?”

    “吐蕃看似因僧而乱,殊不知,若无僧人,吐蕃早已奔溃如山,早已四分五裂。”

    吐蕃的崩溃,李思钰曾认真细想过,表面上看着是热巴巾赞普极力崇佛,甚至为此制订“七户养一僧”之令,但他不会愚蠢的认为热巴巾就是个愚蠢之人。

    一个西域,生生拖垮了两个帝国,从关中入西域,千里之途,百斛粮食入安西,余者仅一二,数万大军所需辎重又有多少?

    吐蕃更是不如大唐,大唐富裕,只要不出现大败之事,大唐尚可勉力支撑,吐蕃却只有竭力掠夺西域,掠夺整个高原。

    没人会喜欢被掠夺,哪怕再老实巴交之人,心中戾气深重,也只有以佛陀来平息可以毁掉一切的戾气。

    可是,热巴巾忘了,这些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根本就是吐蕃野心太大,以一贫瘠之地,欲要千里远征西域,与同样一个强大的大唐厮杀,这只会自己给自己脖子上套了个绳索,时间越久,绳索越紧,最后只会要了吐蕃人的命。

    事实也是如此,吐蕃的崩溃,之后数百近千年,再无出山入西域之事,千年之久,高原又岂无英雄?

    终也只是自立于高原罢了。

    立一第二近卫骑军,本意为秦书瞳所立,高原险阻,想要以力征服,近乎不可能,就算给秦书瞳数十万悍勇军卒,就算他以力征服了,最后还是会成了大唐各地节度使一般情景,高原太大了,险要之地也太多了些,本就极为容易自成一国,征服了又能如何?

    李思钰竭力帮助秦书瞳,为他立一军增其威望,帮他得一支数千骑私军,不但希望他可以在会州东挡党项,西抵吐蕃,更希望他可以杀上高原。

    嘴里虽看起来是如何圣洁,心下却又隐晦暗生,松赞干布子孙已经在高原存在了数百年,就算他借朝廷之手,推着这个无舌弟子登上赞普,高原一时间也只会更加混乱不堪,再无精力插手大唐之事,至于秦书瞳会不会统一整个高原……

    不言当下就有一个生死之劫难要他独闯,今后更是难以应对其他几个赞普围攻,想要统一又岂是如此容易?

    以正义之名,行卑劣之事。

    李思钰第一次感觉到了羞愧。

第806章 第二近卫骑军之续(下)

    秦书瞳离开了,在第二日,带着他的妻子离开了,仅留下数月的孩儿。

    数千番骑有些不明白,自己就这么轻易的可以离开了?

    大军在营州军关注下,默默离开了军营,离开了长安,一开始,这些吐蕃人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同,但是当他们脱离了营州军看押,越来越接近邠州,他们才意识到了什么,军中也愈发诡异起来。

    军中两辆马车最为显眼,马车很是奢华,清远掀开车帘一角,看了一眼,又忙放下,只见嘴角不住抖动,却无任何声响传出,身边的小沙弥却知道师傅是害怕了。

    小沙弥慧明挠了挠头,说道:“师傅,咱们真的要去会州吗?昨夜慧明小解,还听到那些番人在争吵呢,有的说‘李悍虎愚蠢,竟然这么快就放了咱们,只要到了会州,砍了那无舌奴隶,俺们就可以回家了。’大多都是赞同,慧明也听到了不赞同话语,比如‘李悍虎悍勇,营州军也强大无比,这次能让俺们回会州,若是咱们杀了李悍虎弟子,李悍虎打来了怎么办?赞普让俺们再去打营州军怎么办?下次被李悍虎抓住了,定然不会再饶了俺们。’之后,他们就不住争吵,有些人大骂那些不想反叛的人是叛徒,那些不想反叛的骂想反叛杀人的是忘恩负义,争吵的可厉害了,后来还打了起来呢!”

    听着慧明话语,清远嘴角一阵抖动,最后一脸忧郁看着慧明,想要敲打他的脑袋,抬起了枯瘦大手,最后却成了无奈抚顶。

    “唉……”

    “你这不知轻重娃娃,今后可莫要偷听那些番人话语,若是被发现了,你可就没了命了,记住了没?”

    慧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慧明没想着偷听,是他们……知道了,慧明今后躲远些。”

    “师傅,军中番人皆言秦将军是番人贵族,是葛尔家族之人,那些番人怎么还想着要杀了秦将军啊!”

    慧明很不解,清远却对这个好奇心颇重的弟子很头疼,你要是不解释一二,他能一直问个不停,叹气一声,训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要多思而少问!”

    虽训斥了一通,最后还是轻声解释道:“葛尔家族如何,为师也不甚了解,但是李帅曾与为师说起过一些,虽贵极一时,却归了我大唐而为番人叛臣,欲要杀秦将军也在其理……”

    “哼!秦将军哪里不好了,若没了秦将军,这些番人可能会被李帅全砍了手指,全成了奴隶!秦将军救了他们,还请了好些教书先生,教他们读书写字,他们不但不感激,反而要杀秦将军,哼!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清远大惊,忙拉过小沙弥慧明,捂住他的小嘴,一脸担惊受怕。

    “我的小祖宗呦,你小点声!你……”

    “清远上师,清远上师……”

    清远老和尚正要训斥小沙弥慧明,车外一阵呼唤传入车内,听到破嗓子叫声,清远不由愁容满面起来。

    无奈,清远只得敲了几下车壁,车夫很快停住了下来,在慧明搀扶下,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果然见到了他不欲见到之人。

    清远一脸苦笑,说道:“了尘上师,今日前来又是因何?难不成还是……”

    了尘呵呵一笑,说道:“前事且不提,今日却有贵客前来,你我不能不见啊!”

    “哦?不知是何方来客?”

    了尘微笑指向西方,笑道:“此人前来,你我再无担忧。”

    清远一惊,他与了尘不过是长安一破庙僧人,若非番人皆崇佛,他们根本不会有这种待遇,但他们也知道,尽管这些吐蕃人看起来憨厚,他们却知,一旦入了会州,他们纵然不会与秦书瞳一般被杀命运,他们也很难再回长安。

    见了尘指向方向,清远大惊,突然对李帅有些敬畏起来。

    清远再不多言,忙上前拉住了尘衣袖,说道:“既然贵客前来,我等又如何能慢待?快快前去迎接。”

    了尘心中一笑,之前一副不欲见到自己,深怕自己与吐蕃人牵连过甚,深怕遭了自己连累之祸,如今却是一副急切模样,心中有些不屑、得意,却也不愿出口调笑讥讽,任由清远拉着他的衣袖走向帅帐。

    尚未来到帅帐前,就见一队半身赤裸,秃头光顶僧人,怀抱着近丈长的锡杖,单掌竖起,皆是闭目低头。

    看着裸露古铜色肌肤,看着鼓起精壮肌肉,清远心中顿惊,神色也略显敬畏起来,反倒是了尘与身后小沙弥慧明,两人面上皆是一副无所谓模样。

    “阿弥陀佛,秦将军可在帐中,听闻军中来了贵客高僧,清远特来拜访。”

    随着清远话语,大帐被一壮硕军卒掀开。

    “上师请进,将军等候多时了。”

    清远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入帐内。刚入帐,清远的目光未看向一脸沉静坐在帅椅上的秦书瞳,也未去看向男装打扮的孟氏,而是落在了帅座一旁的僧人身上。

    帅座之下僧人如大多僧人一般,年近古稀,若不见僧人洁白长眉,仅见裸露手臂精装肌肉,无论是谁,都只会以为此人正当壮年之时,哪里会认为是日暮之年。

    在清远入帐,清远两眼直视域藏,域藏同样眉头轻挑看向清远、了尘两人,但与清远、了尘不同,域藏最后却把目光落在了慧明身上,回头对秦书瞳,笑道:“这个小沙弥娃娃很有些慧根,就是可惜了些。”

    清远一愣,随即笑道:“上师说笑了,我这弟子惫懒着呢。”

    域藏轻笑一声,也不在意,说道:“上师莫要在意,老僧又岂敢夺上师所爱,这娃娃虽未长成,但上身比常人宽大了许多,与老僧一脉相合,心见甚喜,唯此而已。”

    听了话语,清远心下有些紧张,从门外所见精壮僧兵,入帐后,又见此人模样,他就有些担忧自己弟子来,比起寻常娃娃,慧明身架骨更加宽大壮实,自幼力气就比寻常娃娃劲大倍余,慧明自幼留在他身边,他又如何不清楚这些,见这些偏向武力一脉僧人,清远立即有些警惕,他不希望慧明今后走入杀道。

    佛有慈眉善目,亦有怒目金刚。

    域藏不在意清远是否紧张,今日前来,不是因这两名冒牌上师,而是身前这个……无舌将军。

    域藏伸手示意清远、了尘坐在他身下位置,样子很随意,却难以让他人拒绝。

    见两人坐在自己身下,域藏这才回头看向秦书瞳,随意也成了郑重之色。

    “将军,老僧……不知该如何称呼将军,是大唐秦将军,还是象雄葛尔秦?”

    ……

    秦书瞳一脸沉静,眼睛盯在桌案上一封未曾开封的信件上,好像根本未听到域藏话语,哪怕从清远、了尘入帐后,他都未抬头。

    域藏也不再言语,反而闭眼静等答案,帐内诡异的寂静,只有慧明有些不解看向他人。

    慧明有些不解,他早就知道秦将军不能开口,这个白眉老僧既然前来了这里,不可能不知道秦将军之事,如此相问,是在羞辱秦将军么?

    他有些担忧看向秦书瞳。

    秦书瞳轻轻收起未曾开封的信件,这是在他离开长安时,自己老师送给他的临别信件,希望他可以在临死前拆看。

    默默收起信件,珍之又重放在怀中心口之处,这才抬眼看向域藏,眼中不悲不喜,看了域藏数息,又转头看向孟氏。

    孟氏微微点头,看向域藏,轻声说道:“域藏上师,大唐秦将军也好,象雄部葛尔秦也罢,苯教所需要的,不过是一地将军支持,重建苯教圣地,不知……域藏上师可否满意?”

    域藏眉头皱起,看向一身男装的孟氏,轻声说道:“苯教不是大唐苯教,而是我象雄之苯教,孟司马可否明了老僧之言?”

    ……

    孟氏微微点头,说道:“仅大唐秦之一将,其下军卒皆为番人之卒,以一唐将而领番兵,上师以为……可行?”

    域藏一愣,沉默良久,微微点头,沉声说道:“以一唐将而领番军,且不足信之番军,若是他人,老僧以为,大唐李悍虎此为借刀杀人之计,可若是葛尔秦……”

    域藏轻轻摇了摇头。

    葛尔家族是象雄部顶级家族,是象雄部“宗室”子弟,自松赞干布成为高原之主,苯教就成了被打压对向,数百年来,苯教尽管还在,却只能潜于水下,数百年来,他们尽管还在坚持,却知道,在吐蕃赞普打压下,他们无论如何坚持,最终也只能慢慢走向坟墓,可是秦书瞳突然出现了。

    西域突然间传出一个神迹,神迹预示,葛尔家族将为高原之主,一个无舌之人将成为高原之鹰。

    神迹这玩意,作为最善于运用神迹的一群人,他们又如何会相信?

    可是,葛尔家族的名号却让域藏注意到了,他不在意什么葛尔家族,不在意无舌之人,但是当这些全部与象雄部联系到了一起,就由不得域藏不对此重视起来。

    随后,一个无聊戏言又出现在河湟之地,唐人竟然以一个无舌不能言奴隶为将,一个大唐无人戏言,他人皆以为此乃为大唐之耻辱,域藏却毫不犹豫,带着两百精锐僧兵挡住了秦书瞳西行之路。

第807章 脱离绳索的棋子

    看向秦书瞳,域藏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眼前沉默将军无舌不能言,许多事情需要他人代为施号发令,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河湟各地突然出现无舌将的流言之时,他就意识到了。

    可是,眼前同样面临着许多困难,尤其是那些躁动不已的番人军卒,这让他很是犹豫。

    时时刻刻面临生死,胆小懦弱的孟氏不得不出现在人前,扛起难以扛起的危险、责难。见域藏一脸犹豫不决,轻声说道:“相公是葛尔家族仅存之人,上师既然前来,应该知道会州番人的来历,那些不被吐蕃承认的番人,上师……以为如何?”

    “相公不但是葛尔家族仅存之人,同样也是大唐北地王弟子。四大赞普不顾高原百姓生死,连年争斗不休,家师深感高原百姓之苦,已经向朝廷请奏……”

    孟氏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请奏朝廷,以相公为高原赞普,平息高原之乱,平息与唐纷争!”

    孟氏看向域藏,正色道:“军中军卒皆是番人战败降卒,所立时日尚短,军心动荡亦在所难免,但是,上师应知,此时上师相助相公,相公亦以上师为国师,可若上师转身而去,虽难说相公会不会身死军中,但若是渡过了此难,上师以为,我家相公会如何看待上师?”

    域藏一脸郑重看向孟氏,孟氏话语也是他极为犹豫之事。一女流无论多么英明能任,最终也只是男人的附庸,秦书瞳乃无舌难言之人,一旦在军中立起威望,很容易成为这支军队开口之人。但是,正如孟氏所言,秦书瞳困难之时,自己却袖手旁观,一旦这个无舌之人渡过了此次凶险,又如何会再愿相信他们?

    域藏微微点头,说道:“司马大人所言甚是,我等僧侣可以帮助大人渡过此难,司马大人又如何保证,帮助我等恢复圣地?”

    孟氏看向自己相公,却见秦书瞳眉毛一挑,很有些不屑。孟氏转头看向域藏,说道:“无论我们夫妇如何许诺,许诺的再多,上师也会有些疑虑,甚至还可能会对我夫妇二人生起担忧,我们无法给上师任何保证,没有实力的保证毫无意义。”

    “相公是北地王的弟子,不知上师是否了解老师?”

    域藏轻声说道:“北地王之名,老僧也有听闻,若北地王应下,老僧亦不敢质疑,但你们……”

    “也罢!”

    域藏犹豫良久,终于点头答应,大唐与吐蕃争斗了百年,他人或许不会在意大唐发生之事,域藏又岂会置之不闻?

    大变等于大机遇,传承了数千年之久的苯教又怎会不知?他早已注意到了大唐发生之事,对李思钰的异于他人更敢兴趣,天才各地番侯,乃至草原各部,都在注视着营州军,而他最感兴趣的是洛阳发生的刺杀之事。

    洛阳刺杀之事瞒不了他人,更瞒不了各镇节度使,凡是稍有些势力之人,皆各自推断之后之事,只是他们都未曾想到李思钰竟然未做太多反应。

    域藏同样注意到了这件事来,别的他不敢兴趣,唯独对摩尼教参与了此事甚是注意。

    摩尼教与苯教差不多凄惨,洛阳刺杀,死了这么多将领官吏,甚至连李思钰手下大将高思继也身受重伤,换做任何人,都只会清除所有摩尼教之人,可李思钰什么也未做,最多也只是稍微威胁了一番。

    这让域藏很是兴奋,对营州军更加感兴趣起来。

    高原非唐人久居之地,在高原上存在了数千年之久的苯教,他们很清楚,唐人根本不可能杀上高原,就算勉强击败了他们吐蕃人,也不可能久留高原,域藏根本不担忧与唐人合作,不会担忧最后成了引狼入室之危。

    既然唐人不是番人,既然毫无太多危险,为何不呢?为何不与唐人合作呢?

    眼前这个无舌之人,就是最佳合作之人!

    心下打定主意,域藏再无疑虑,点头答应了下来。吐蕃降卒极不安稳,这主要是吐蕃人战败而降时日太短,不代表吐蕃人就一定全都反叛。吐蕃人与草原胡族不同,草原胡族随水草而逐,性子自由而散漫,高原人因山川险阻,虽也放羊牧马,但多聚于一地而居,与农人更相似些。

    山川受阻,久居于一地,人也憨厚老实许多,千百年来,几乎都未有任何变化,服从性极好,更易被更大的首领所驱使。吐蕃降卒在入了第二近卫骑军后,所有将领头人全部被另置一处看押,李思钰可不会愚蠢的让他们继续领兵作战。

    没了吐蕃将领头人,吐蕃降卒已经降低了许多危险性,否则李思钰也不会在第二近卫骑军营地,看到了抓耳挠腮的一幕,尽管第二近卫骑军周边有数万大军看押。

    随着第二近卫骑军离开长安,越来越接近泾原、会州之地,他们也逐渐不稳起来,换做任何人都是如此,没有彻底打垮他们的叛逃之心前,没了头上套索,几乎就是毫无任何措施,谁又不想逃离呢?

    若李思钰在第二步军军中,且不言这些番人进入会州会发生何事,会不会到了会州立即斩杀了军中主将,但仅仅凭从长安到了泾原,无一人逃脱,他就对此极为满意。

    域藏的加入,数十近百僧兵加入,在他们加入的第三日,在刚刚要出了泾原,兵入会州之时,军中突然佛光大盛,黑夜中,十数丈半空出现了一尊大佛,大佛之下,正是秦书瞳军帐之所。

    军中正在激烈冲突的边缘,眼看着随时都会爆发激烈厮杀,可是神迹的出现,营州只有瑟瑟发抖,跪了一地的吐蕃番兵!

    数千番骑,再无任何杂音,如同一杆长矛直指会州,消息传回长安,看着手中密信,李思钰沉默片刻,看着密信在火盆中成为飞灰,不由深深叹息一声。

    一旁的阿蛮很无所谓,鼻子也只是皱了皱,有些不喜屋中烟气罢了。

    “唉……好自为之吧……”

    李思钰起身,摇头叹息一声,他已经决定不再过问这支在外的第二近卫骑军,从所立之初,他就未打算把这支军队纳入营州军中,注定只是一个棋子罢了,一个不知道未来如何的棋子……

第808章 唯一活路的机会

    鄯城吐蕃主要有三处重兵囤积之处,一者是金城,一者是会州,最后一处就是安西。

    吐蕃一分为四,山南山北吐蕃所处最近,两者交战了几十年,是厮杀最激烈残酷之地,而被踢出了吐蕃最富裕之地的翰德,尽管心下很想杀回逻些城,但是谁都知道,自他们一脉离开了逻些城,他们就已经丧失了这种资格。

    向南,翰德没有那个能力夺回逻些城,逻些城番兵也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们只有一个敌人,就是近身之侧的山南吐蕃!

    北面,党项人未急着侵入大唐,但却不断侵占西域之地,翰德不得不在会州屯重兵以防。

    东面的金城极为重要,是阻住大唐入西重地,厮杀了百年宿敌,翰德又如何不重视金城?

    西面安西主要是与回鹘人争夺,虽厮杀惨烈,对于孟浩他们来说,安西太过遥远,会州才是他们所面临的生死之地。

    会州很特殊,这里虽是吐蕃防御党项人重地,但是这里的番人却无法被吐蕃人认同,同族,却异路!

    但是,这是孟浩他们唯一活路机会。

    一群不足两百人的队伍,他们不断向北,身后数十路外,至始至终都跟着一群马匪,正是鄂勒多吉、胡二他们,自从与刘大猛硬拼了一回,这些人反而未再与他们交手,只是在身后吊着跟随,虽与他们未再厮杀,这却不代表刘大猛就会安全许多,不再与人争锋,他们非但放松了下来,反而更加危险。

    刘大猛身上黑色大氅已经成了暗红色,已经是第十三日了,在离开了大斗谷后,虽无大战,他们却成了群狼狩猎的羔羊,无论黑夜,还是白昼,几乎无时无刻都在战斗,不时会有十数骑突然从沙丘后嗷嗷叫杀出,射出数支箭矢,又呼喝间消失不见踪影,多日的疲惫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热血与激情,只想麻木的杀死敌人,或是死在敌人刀剑之下。

    看着刘大猛一脸疲惫,孟浩张了张嘴,他很想让刘大猛躺下休息一日,可是嘴巴张开,却成了另一番话语。

    “刘将军,日落就该入了会州,今后……又当如何?”

    刘大猛一屁股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孟浩是否是他的上官,是否有礼仪亏疏,张着干涩大嘴,声音嘶哑。

    “如何?还能他娘地如何?了不起,大家一起死!”

    刘大猛有些破罐子破摔,这次前来吐蕃,是他这辈子最憋屈之事,自从跟在大帅身边,他何时这么憋屈过?心下里暗自扇了几十个大嘴巴,全他娘地自己大嘴巴惹的祸。

    见他如此,孟浩知道他在埋怨自己,想要解释,面对数十摆放的坛罐,又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一群狗杂碎!刘哥,那些马匪又他娘地跟了上来!”

    狗剩重重吐了口没了水分的浓痰,瞪着红肿的眼睛,冲着刘大猛就是一阵埋怨。

    刘大猛也不多言,随手扔过去一袋水,有些恼怒道:“昨日抓住的马匪可是开了口?”

    狗剩大大灌了口水,把剩余小半袋全倒在了头上,萎靡疲惫的神情稍微振作了一下,说道:“嗯,开口是开口了,只是抓住的也他娘地是个小喽啰,所知不多,只知有人出了高价,要你我脑袋。”

    刘大猛一阵腻味,除了吐蕃人,又有谁会如此?

    狗剩从怀里拿出一块干巴巴馕饼,撕了一块放入口中,含糊不清道:“刘哥未去过关外,不知这是马匪惯用伎俩,咱们在大斗谷一阵厮杀,这些人知道咱们不好惹,就用这法子不住骚扰,能咬一口就上前咬一口,不能也让咱们疲惫不堪,最后再行致命一击。”

    “俺觉得,日落之前,就该是他们强攻之时,他们不可能耗了咱们好些天,却便宜给了吐蕃人,马匪还没这么大方!”

    “不过……那小喽啰说了个消息,或许会让咱们更加危险,也可能是咱们的唯一活路也不一定。”

    刘大猛一愣,孟浩更是急切问道:“狗……狗剩,是什么消息?”

    孟浩毕竟不是兵痞,对于狗剩名字很是张不了口,狗剩却不在意,反而有些得意道:“大人莫要觉得俺这狗剩名字不好听,可俺娘说了,连狗都不理,阎王更是不愿收俺,呵呵……死了这么多兄弟,俺却毫发未伤,俺娘说的对啊!”

    刘大猛有些不奈,一巴掌拍了过来,恼怒道:“叽叽歪歪个不停,说,是啥消息?”

    狗剩很是有些无奈,说道:“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只是从那个马匪嘴里得知,秦书瞳秦将军领数千番骑来了,就是不知道来到了何处。”

    狗剩叹气道:“大帅也真是的,那些番骑才被咱们俘虏,让秦将军领兵前来救咱们,俺估摸着,玄乎啊!”

    “兴许,咱们没救成,秦将军就被那些番人砍了脑袋!”

    “此……此事可真?”

    刘大猛一脸不可置信提着狗剩衣领,至于埋怨大帅的话语,他没有理会,这种无关紧要的埋怨,在军中也不知传出了多少,可该如何还得如何,不敢有任何忤逆。

    狗剩忙挣扎拍掉刘大猛大手,深吸一口气,说道:“真不真,俺也不知道,按理说应该是马匪骗咱们的,才降的番骑,应该不可能放出来才是。”

    “不过么……这也不一定,大帅脑袋跟咱们不一样,很难说会不会就如此。”

    刘大猛却眉毛一挑,说道:“按理说?咱们大帅就是不按常理之人!”

    刘大猛不再理会狗剩,而是看向孟浩,说道:“若狗剩这个混蛋话语是真,俺就可以断定,定然是书瞳领大军前来了,别人或许会觉得这很冒险,但俺知道,大帅若没有一定的法子制住番人降卒,应该不会轻易放书瞳领兵前来,让蒙哥将军领兵更稳妥些才是。”

    秦书瞳在李思钰身边时日不算短了,而且还是贴身亲卫,对李思钰很是了解,事实上也是如此。

    李思钰在第二近卫骑军营地中,虽未训斥军卒,但是当他透过窗户,看到里面不少大汉挠头偷看他人卷张时,心下就已经有了决定。他没有算计到域藏会主动找上们来,但不代表他不会算计到苯教之事。

    苯教是原生之教,尽管愚昧荒唐,但不可否认,但凡是原生教派,尤其是高原这种穷苦之地,生命力都是极为顽强的,李思钰没有算计到了域藏前来,但他敢肯定,苯教一定会找上门来!

    有苯教教众帮助,他给秦书瞳准备的神迹,也一定会镇住异动的番兵。

    刘大猛有些话语是对的,有些则是错的,李思钰心下并无多少把握,顶多也就有五成而已。

第809章 愚蠢,愚蠢至极!

    在立起第二近卫骑军时,李思钰就已经准备把他们放进陇右,在党项人与吐蕃人中间插根要命利刺,但是这些吐蕃降卒训练时日太短,而且吐蕃人更加耿直,耿直到了很难真正效忠于他人,可他们也不是没有弱点。

    高原穷苦,与关外营州以北的粟末人差不多,对鬼神之事更加信服,别说是他们,就算上一世的李思钰,那个时代的偏远穷苦农村,不还是相信一些神鬼之事?

    神迹,或许真的有,真的是因巧合造成了神迹出现,但是,绝大多数都是人为造成的,只要有足够的能工巧匠,在这个时代,制造一些粗劣的神迹并非难事。

    神迹的出现,吐蕃降卒的暂时归心,让秦书瞳骤然安全了许多,但这也只是暂时,将来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李思钰能为这个不算弟子的弟子做的,也只有这些,今后也只能靠他自己了……

    距离孟浩他们身后三十里处的山脚,鄂勒多吉看着跪在地上的马匪探子,眉头却不住皱起,看向老回回、德录葛,至于胡二……鄂勒多吉已经不再理会。

    以前一直都是与胡二打交道,并未在意其下将领,而且胡二以往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马匪首领,而这次截杀唐人,突然发现,马匪真正掌舵人却是老回回、德录葛。

    看着两人,鄂勒多吉疑惑道:“这些唐人很怪异,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老回回也有些皱眉,唐人自从离开了鄯州城,一直都是没日没夜赶路,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老回回看向德录葛,皱眉道:“德录葛,你觉得呢?”

    遥遥看向北面数十里外的山岭,德录葛脸色愈发凝重,看着他这模样,他人皆沉默起来。

    “若不能……”

    德录葛轻轻摇了摇头。

    “今日若不能杀死那些唐人,咱们就得死……”

    “什么?”

    老回回、鄂勒多吉同时惊呼出声。

    鄂勒多吉一脸犹豫道:“德录葛,你……不……不可能……这不可能,会州那些人是不可能帮助唐人的!”

    老回回皱眉道:“德录葛,会州那些人的根底,你我都很清楚,帮助了唐人,更是自绝……自绝于赞普,北面可还是有党项人的,夹在中间的他们,会帮助唐人?”

    德录葛看向两人,见他们如此,有些失望摇了摇头,一脸郑重道:“你们说的都对,但你们却忘了几日前的传言!”

    “传言?”

    “什么?你是说……你是说……”

    鄂勒多吉大惊,一脸不可置信看向德录葛,随即有些愤怒起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葛尔家族早就没人了!”

    德录葛不理会鄂勒多吉的愤怒,看向老回回,郑重道:“葛尔家族还有没有人活在世上,你我皆不知,但是,唐人却让一个无舌奴隶领兵数千骑,而且还是番骑!”

    “老回回,你来告诉老子,唐人可否领得番骑?而且还是刚被俘虏的番骑!”

    “你们来告诉老子!”

    “唐人可否领得?”

    老回回心下一惊,是啊!曾经吐蕃与大唐交好之时,唐人是有几次统领番骑作战,但是却从无直领番骑的先例,就算有那么几次,也皆是赞普授命,番将领兵,却从无唐人直领番骑。

    而那些是新败降卒,就算唐人想直领,也绝不是短期内可以统领的,能做到这些,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统领之人是个番人,而且还是番人中的顶级贵族!

    德录葛的话语,强有力的一击,击碎了所有人的幻想。

    “那些唐人自出了鄯州城,不知道他们是否是因发现了咱们,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沿着湟水向东,从金城入秦州,但不管是因何种缘故,他们的确是转道向北,向着会州方向前来的。”

    “这些唐人一路未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犹豫,但是,他们今日就要到达会州时,突然停了下来,而且,还是依托山势,就地防御了起来!”

    “你们说,他们为何会如此?”

    老回回脸色有些惨白起来,这些人就地防御,显然是为了拖住他们,等待那个葛尔家族余孽前来,前来一口吞掉他们。

    老回回心下恐慌,但却还是想要说服自己,说道:“就算……就算那个无舌奴隶来了又如何,会州还有数千骑呢!”

    德录葛一脸失望摇了摇头,看向鄂勒多吉说道:“会州那些人就算是叛乱,也是百年前之事,终归还是吐蕃之人,为何你们要如此对待他们?就是因为你们赢了葛尔家族,高高在上吗?”

    “愚蠢,愚蠢至极!”

    德录葛是葛逻禄人,是葛逻禄一个小部族首领的儿子,在一次部族争夺牧地草场中,他们失败了,族人大多被掠夺一空,剩余的族人也只能随他一同成了马匪,没了牧场,他们看着是不断壮大,可马匪终究是马匪,永远为了财物不断厮杀,最后全都成为路边一堆无人问津的烂骨。

    德录葛幼年时,并未觉得族人有多么重要,那些一无是处的妇孺有多么重要,有时反而觉得这些人很是累赘,拖累了自己阿爹,可是,当一切都失去了,才明白究竟失去了什么,如今看到吐蕃人竟然把自己的族人隔离在外,很是不屑。

    骂了一句鄂勒多吉,这才看向老回回,说道:“会州那些番人,本是百年前随葛尔家族入了大唐,百年前,赞普一族与葛尔家族的恩怨且不提,但那些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吐蕃人。”

    “老回回,咱们也与吐蕃人打了不少交道,你应知,吐蕃人与咱们不同,他们更愿意听从首领命令,葛尔家族就算还有些残留之人,也早已无法让会州那些番人认同,可咱们得多吉大人,伟大而睿智如神的赞普,却把这些人隔离在外,如奴隶军一般。”

    “老回回,若是你是那些会州奴隶,你来告诉老子,在毫无希望下,你会如何?”

    德录葛一脸不屑,冷哼一声。

    “哼!”

    “你是想告诉老子,会州南面是他们的赞普,北面是死敌党项人,告诉老子,就算他们反叛,也必全部被砍了脑袋吗?”

    “愚蠢!”

第810章 正等着咱们上前送死呢

    德录葛一手指向东方,看着一脸惨白的鄂勒多吉,冷声道:“大唐突然冒出一个什么北地王李悍虎,这人的确厉害啊……不但数次击败了晋军、宣武军等大唐强藩,如今更是击败了你们番人万骑!”

    “凤翔军李茂贞不敌那李悍虎,请兵你们吐蕃……”

    “哼!”

    “还真是狂妄自大啊!真当自己还是百年前的你们吗?就算是当年的你们,又岂敢轻视大唐最强之军?”

    “当年你们应该很清楚唐军的厉害,尤其是大唐最强的西军。”

    德录葛对鄂勒多吉很是不屑,不屑眼前这个鄂勒家族的雄鹰,冷声说道:“大唐西军是边军,是与白衣大食争雄之人,营州军又是什么?”

    “看起来是突然冒出来的,可你们别忘了,他们同样是边军,是北方苦寒之地,与秃头蛮厮杀了百年的边军!”

    “同样是边军,你们竟然如此愚蠢,竟然如此轻视你们曾经的强敌,兵败被辱,理所当然!”

    德录葛不屑道:“近身之侧出现了一个强大敌人,大唐此时又如此混乱,凤翔节度使李茂贞请兵于你们,本应是最好灭掉这个强敌的机会,可是,你们还真他娘地愚蠢、贪婪!”

    “与营州军交战,万余番骑被困,凤翔军却畏惧不敢前,致使你们大败而逃,真的是如此简单?”

    德录葛看向老回回,问道:“老回回,你他娘地会信吗?”

    “你若是势弱的李茂贞,当你面对强敌时,不得不求助于我,在我被困之时,你他娘地会临阵不前?”

    “前有猛虎,又得罪背后雄狮,最弱的你夹在中间,若无其他原因,你他娘地除非想找死,会在此时背弃身后的盟友?”

    老回回看着须发怒张的德录葛,听着他的质问,自己突然发觉,还真他娘地是这么回事,换做自己,就算畏惧营州李悍虎,那也得拼死上前救援,也只有如此,身后的吐蕃人才会加大支持力度,让自己可以挡住李悍虎,也只有如此,吐蕃人才不用直面强大的营州军。

    听着德录葛话语,他有些不解看向鄂勒多吉。见他犹疑,鄂勒多吉心下不由苦笑一声,却无法说明缘由。

    秦州、凤翔,乃至泾原,这些地域之民多受吐蕃、草蛮之苦,对这些胡人并不怎么信任,当听到李茂贞竟然引吐蕃人入了秦州、凤翔,百姓们恐慌,纷纷逃入山中躲藏。

    若吐蕃人足够的聪明,足够的谨慎,面对这种情况,他们就该足够的谨慎,严格约束军卒,也只有如此,才能让两军相互信任,共同应对关中突然出现的强敌。

    可是,吐蕃人太过自大了,以为李茂贞低姿态请兵,他们就应该高高在上,把凤翔军当做奴从军,任由他们欺辱。

    两军之前本是敌对,父兄子弟皆有死于吐蕃人之手,当吐蕃人把手伸进了他们的家眷时,怒火如同临爆的火药桶,李茂贞也不得不在愤怒的军卒前低头,否则,他只会被暴怒的军卒乱刀砍死。

    德录葛不知道具体情形,但他不蠢,反而极为精明,虽不知根由,却可猜测出一二。老回回看到张嘴欲要反驳,却什么话语都无的鄂勒多吉,他就知道,德录葛是对的,可他还是不解,不解这些与他们当前之事有何关联?

    老回回犹豫问道:“就算如此,可……可又与眼下有何干碍?”

    德录葛有些失望,对这个多年兄弟有些失望,叹气道:“老回回,你他娘地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吐蕃人欲要砍杀唐使,以报兵败被辱之仇,却他娘地也不想想,杀了那些人又能如何?”

    “让营州军恼怒?还是让此时恐慌不安的李茂贞更加惊惧,迫使数万凤翔兵卒全部陈兵秦州以防吐蕃?”

    “李茂贞惊惧吐蕃人的报复,只能被迫应对,对那李悍虎也只能卑躬屈膝。”

    “老回回,你他娘地也不想想,那个无舌奴隶就算领兵前来,他又是如何前来的?是如何通过的泾原之地?”

    “是!”

    “邠州王行约与那李悍虎有些交情,或是根本就畏惧李悍虎,不敢阻拦无舌奴隶通过,可是,泾原之地呢?他们又是如何通过的?要知道,泾原节度使张球可是被李茂贞斩杀了,此时的泾原之地已经成了他李茂贞手中之物,没有李茂贞的默许,那个无舌奴隶、葛尔家族余孽,他如何能轻易通过?”

    德录葛无奈叹息一声。

    “换做是老子,老子也会默许这些人通过泾原之地,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那该死的李悍虎在武功县立了一杆大旗,却他娘地转身回了长安!”

    “不管这头北地悍虎会不会吃人,至少当下没想着吃人,反而曾经的盟友却不住磨刀欲要杀我,若老子是李茂贞,老子情愿不要了泾原之地,老子情愿把泾原让给了营州李悍虎!”

    德录葛指着鄂勒多吉。

    “老子把泾原全给了李悍虎,让他跟你们死磕,曾经的你们就是死敌,厮杀了百年,正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

    “杀吧!”

    “你们最好能流尽最后一滴血,你们杀成尸山血海那才妙呢,至少老子安全了,也他娘地能睡安稳些,或许……你们筋疲力尽之时,老子可以给你们刺上最后一刀,把你们全都干掉,成了秦王也不一定呢!”

    “哼!”

    德录葛对一脸惨白的鄂勒多吉很是不屑,冷哼一声,不再理会,看向老回回,同样也给了个重重冷哼。

    “哼!”

    “泾原成了李悍虎之地,会州就成了三家之心。”

    “会州之北是党项,以南则是吐蕃,若泾原依然是李茂贞之土,会州自然是南北夹击之势,会州那些人必不敢轻易帮助唐人,可是……泾原若被李悍虎吞了,东面可就成了那些人最好的退路,了不起,他们全都退入泾原之地。”

    “数日前的流言,你们应该很清楚,成了李悍虎入门弟子的无舌奴隶,虽无舌,却是会州那些人最大的希望!”

    “凭着这个身份,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退入泾原,老回回,你来告诉老子,你说,如今的那些奔逃的唐人,他们是待宰的羔羊,还是咱们是那个自动上前送死的蠢货?”

    德录葛一脸阴沉,看着北方。

    “老子敢肯定,无舌奴隶就在近侧,正等着咱们上前送死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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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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