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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01章 李思钰是个怪物(上)

    小皇帝这边整理衣物,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书童就这么出现在了人前,而我们的太上皇正恼怒何氏未能给他准备龙袍,而是一身常服。

    “混账,混账——”

    “朕的龙袍呢?朕要身穿龙袍——”

    一阵愤怒咆哮让屋内小宫女们跪了一地,何氏却苦笑道:“陛下……”

    “朕不听,朕就要朕的龙袍——”

    “陛下,娘娘说的对,陛下前往梧桐苑是为了帝国将来,若陛下身穿龙袍,太子……群臣又当如何?”女官李渐荣忙上前劝解。

    “朕……朕……朕穿!”

    最后,李晔还是无奈穿了一身玄黑色常服。

    李思钰才不管他们身穿什么呢,此时的他刚离开皇宫,当疤脸询问他要去哪里时,突然间他有些呆愣迷茫起来。

    孙揆见他发愣,眼神中略带散乱,疑惑道:“北地王,您不是要去梧桐苑吗?”

    被孙揆话语惊醒了的李思钰,一脸悲戚,摇头轻声道:“不去了,婶娘她……或许想见我一眼吧……”

    李思钰像是失了魂,自顾自走到踏雪前,疤脸与小五相视一眼,知道自己大帅想要前往晋王府,不由纷纷看向没了一臂的高思继。

    “晋王府在归义坊。”

    高思继没有多言,提马转身,李思钰也不开口,亦是翻身上马。

    孙揆傻眼了,直到李思钰与一干亲卫们远去,直到自己管家轻声呼唤他才清醒了过来。

    “老爷,咱们去哪里?”

    “唉……”

    “北地王还真……真……”

    孙揆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说道:“北地王前去了晋王府,咱们……去梧桐苑。”

    老管家想要再问问是否停留一会,等上一等朝中大人,可看着自家老爷自顾自走向牛车,只得无奈摇了摇头,无奈跟在身后,不一会,牛车也缓缓离开了宫门处,一时间只剩下空荡荡的城门。

    李思钰自己都不知是如何来到的晋王府,看着门前摆放的刀枪剑戟,看着门前巨大石兽,深吸一口气,提马就要马踏晋王府。

    “大帅不可!”

    小五上前拦住,急声道:“大帅,咱们不在乎晋王,可以马踏晋王府,可……可王妃她……她……”

    鼻息粗重,李思钰很有抬鞭狠抽小五一顿。

    “滚开!”

    李思钰翻身下马,透过洞开的房门,看着李存儒一身孝衣匆匆奔来,嘴里冷哼一声。

    “哼!”

    就在李思钰翻身下马时,李存儒领着十余名家丁急匆匆跑了过来,尚未来到近前就大声高呼。

    “行乾……行乾……”

    “哼!”

    李思钰冷哼一声,身子猛然抖动,一身铠甲叶片“哗哗”作响,见他如此,小五心下就是一阵苦笑,也庆幸刚刚躲过了一劫,跟在大帅这么久,他甚知大帅脾性,知道此时的他就跟个炮仗一般,一点就着。

    “行乾……母亲去了……你来……来的晚了……”

    “哦?”

    “啪!啪啪……”

    “哎呦……行乾你……你这是作甚?”

    “老子让你晚,让你晚——”

    “啪啪……”

    “哎呦……行乾……行乾……快住手……哎呦……”

    “啪啪……”

    “晚?”

    “老子让你们晚个够!”

    “老子抽死你们这些混蛋——”

    “啪啪啪……”

    李存信大手猛然一紧,战马受痛嘶叫哀鸣一声,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小五、疤脸一干亲卫可不如他这般,就是高思继也像是知道会有这一幕,早早提马后退数步。

    李思钰不管不问,抬鞭照着李存儒就是一阵鞭抽,晋王府守门卒想要上前帮忙却不敢,反而退入了房内,换做是他人,他们绝对会悍不畏死拼杀上去,可这位是谁,这位可是屡屡杀的他们溃败奔逃的北地王,又岂是他们敢招惹的?

    李存儒与李克用其他养子不大一样,他更像是个文臣而非武将,就算他是个武将又如何,除非李飞虎李存孝当前,否则谁又能挡得住暴怒的李悍虎?更何况这不是骑战,步战交锋,就算是李存孝当前,那也不敢随意去招惹他。

    李存儒数次想爬起来,却又被李思钰一脚踹在地上,最后也只能抱着头缩着身,哀嚎着任由李思钰鞭打。

    “住手!”

    一声娇喝让李思钰抬起的手一顿,随即又是重重抽在抱着头缩成一团的李存儒身上。

    “住手!”

    娇喝声再次响起。

    李思钰依然未有转头,一脚重重踢在李存儒身上,这才丢下马鞭,拍了拍手掌,转头微眯着双眼去看来人。

    来人年纪尚轻,当在二八年纪,生的的确娇媚如花,一身素白孝衣穿在身上更显娇艳三分,不过在李思钰眼里,此女虽美,却也比不上刘氏,刘氏是由内透露出来的娇媚,而此女尚还稚嫩,还仅存于表皮罢了,甚是还比不上驸马府中的张氏。

    上上下下打量着来人,在他用阴冷眸子看着王嫣时,王嫣急匆匆脚步猛然一顿,再不敢前行一步。

    看着她如此,李思钰冷哼一声,又用大脚踹倒想要爬起来的李存儒,鼻青脸肿的李存儒再不敢哼哼唧唧,也不敢从地上爬起来,趴在地上不敢再动一下。

    李思钰蹲下身来,拍打着李存儒脸颊冷声道:“婶娘病重……好,好啊!”

    “美人好不好?喜欢不?”

    “喜欢?”

    “啪啪……”

    李思钰使劲拍打着李存儒脸颊,犹如抽打着李克用脸颊一般。

    “几十年了……临死前……你他娘地就是如此对待几十年的枕边人?”

    “忘了逃难之时了?”

    “忘了?”

    “也是啊!这人就是个健忘的,仇怨像是刻在心上,恩情却常常遗忘。”

    “老子说的对吧?”

    “美人……喜欢不?”

    “喜欢不?”

    “行……行乾,你……你听俺……听俺说……”

    “说?”

    “呵呵……”

    “你想说什么?”

    “说……婶娘没给一个孩儿?”

    李裕突然暴怒,一拳砸在李存儒脸上,骨裂的清脆声让众人偏头不忍去看。

    “没给你一个孩儿?”

    “你他娘地脸呢?”

    “若非婶娘每每领军相救,你他娘地早被朱温砍了八半喂了狗!”

    “孩儿?”

    “呵!”

    “你他娘地让一个每每领军相救的女人给你个孩儿吗?”

    “你的脸呢?”

    “还他娘地要脸作甚?”

    “啊?”

第902章 李思钰是个怪物(中)

    “人……老了……残废了……不再娇艳如花了……”

    “这都快要死了……”

    李思钰突然捂住心口。

    “老子……这心咋这么疼……”

    “……临死了……临死了还这么作践……你他娘地还是不是人?”

    一阵啪啪打脸声让人心惊,小五等人低头沉默不语,双手却死死攥起。

    李思钰提起瘫成一团的李存儒,像是扔垃圾一般扔在王嫣面前。

    “滚!”

    声音不高,却让晋王府一干人等连连后退。

    李思钰旁若无人,大步走入晋王府,经过一脸惊恐的王嫣身边时,脚步突然顿住。

    “老子不管你们王家与一只眼有何干连,激怒了老子,你们王家……惹不起!”

    “李存信、高思继!”

    李存信、高思继忙上前抱拳躬身。

    “末将在!”

    “领军五千,从今日起,三日内,本王不想在此处见到任何一个此地之人。”

    高思继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劝解,李存信却身子再次弓低了些。

    “末将领命,三日内,此地无他人!”

    李思钰摆了摆手,大步走向灵堂,理也不理惊呆了的晋王府众人。

    直到李思钰离开,李存信才直起身子,看向高思继一脸正色。

    “高将军若有难处,李某一力担之。”

    高思继苦笑道:“李将军莫要言此,王爷他……”

    “唉……”

    “罢了罢了,此事甚是得罪他人,高某不久将前往长安,此等恶事还是让高某来做吧,李将军就莫要……莫要掺和了。”

    李存信犹豫道:“高将军这……这不合适……”

    高思继摇了摇头,叹气道:“尽管高某不喜将军之为,但既然同为一门之将……算了,此事你就莫要管了,高某此时还是洛阳留守将军,还是主将!”

    高思继不愿再多言,转身大喝。

    “来人!”

    一名小校上前。

    “将军!”

    “传令左军重山领军五千,半个时辰未到者,军法处置!”

    “诺!”

    李存信一听重山,一阵错愕,前来洛阳也有了数月,他自然知道高思继手下悍将重山是谁。

    重山,人如其名,人虽不高,却极为厚实,双肩有两人之宽,善用双手重斧,本为河中王重荣手下大将,随王重荣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王重荣被手下大将常行儒反叛斩杀。王重荣身死,其弟王重盈继承河中节度,但一朝天子一朝臣,重山虽屡立战功却不被王重盈所喜,最终也不过是闲置于家中罢了。

    李存孝因不满晋王李克用以康君立为昭义节度使,因而叛出太原,于邢州自立,因此事李克用出兵河北,也因此幽州动荡,李思钰领军入关。

    河北相争,晋军、宣武军相继损失惨重,也因此觊觎河中安邑、谢县盐池,河中盐田相争,最后得利者却是入关戍守京师的李思钰,河中也落入朝廷之手。

    高思继在河北战败后就跟随在李思钰身边,或许因脾性,竟然在河中一家酒肆里遇到了重山,甚至还因口舌之争打了一架,重山是力将,与高思继这种取巧之将不同,最终也因此落败臣服。

    重山身子魁梧异于常人,一见就知是员悍将,也深受高思继信任,听了高思继欲要调此人前来,李存信心下莫名轻松许多,他知道调此人前来是何意。

    以兵围晋王府,围困大唐帝国宗室藩王、帝国辅政大臣,这意味着什么,又会发生何等惊骇之事,李存信不知道,但他知道,此事必然引起轩然大波,所领军将领也再难被洛阳信任,被朝廷信任,高思继用此人,意欲如何太过明显。

    李思钰并未理会手下大将们的心思,一个人默默走在晋王府中,所遇之人无不惊恐闪避,唯恐他因怒杀人。

    灵堂有些清冷,并无几人,或许是李思钰在府门口的大怒吓跑了所有人,只有孤零零的一口棺柩停放在正堂之中,站在灵堂外,看着孤零零的棺柩,心下一阵疼痛,他不知该如何踏入,一个人站在灵堂外许久……

    “第一次遇到你,不知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感觉……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母亲,温婉、大方……”

    “有时我也很纳闷,你没生过孩儿,身上怎么有那么强烈的母性?”

    看着躺在棺柩中的刘银屏,见她瘦成了一把骨头,用力吸了下鼻子,努力眨了几下眼睛,李思钰拉过一张椅凳,指着空无一人的灵堂。

    “不知道你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觉得这辈子白过了。”

    “死者为大啊!”

    ……

    “你来了没?”

    “应该站在我身边吧?”

    “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应该也没人知道,我其实并非这个世界上之人,是千年后……自己也不知怎么跑来的人。”

    “我是幸运的,真的,不骗你。”

    李思钰拿起一旁的油灯,看着油灯,笑道:“那个世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你可以想象天上有什么,那个世界就有什么,可……一切都变了啊,变的比这个世界更加残酷无情。”

    “你或许觉得人吃人很凄惨吧?可在那个世界真的算不得什么……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怪物,无论如何抗争也毫无意义,一点点希望都无……”

    “唉……”

    李思钰深深叹息一声,说道:“婶娘你应该知道我有生气恼怒昏迷毛病吧?”

    “其实我自己也很疑惑呢。”

    “每次昏迷,总会有无数光怪流璃的梦,也就是最近才发觉……发觉这不是梦,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只不过被自己刻意遗忘在了角落里。”

    “婶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是痴傻?痴傻到了屡屡被你们欺负却无可奈何?”

    “呵呵……”

    “不满婶娘你,有时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傻,好像天生就是一副贱皮子,可最近才发觉不是。”

    “婶娘……”

    “你知道人与神的区别吗?”

    “估计你也很难理解吧?”

    “神也是生命,与人一般,只不过……神的基因进化的太高,高的令人难以想象,哪怕……哪怕神的一条手臂遗落到了这个世界,哪怕经历过了亿万年,那条手臂还是存在。”

    “因那条手臂……整个世界都成了怪物的世界,侄儿……侄儿也成了怪物……”

    “身披鳞甲,长着尾巴的怪物……”

第903章 李思钰是个怪物(下)

    “婶娘,你无法想象吧?一个人又怎么会变成了怪物呢?”

    “可这是事实……人……人是可以变成怪物的。”

    “人的欲望太强了些啊,总想掌握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人……人也就变成了怪物。”

    “呵呵……”

    李思钰靠在棺柩上,眼前好像就站着微笑不语的刘氏。

    “有时……有时我也很奇怪,本以为自己本性就是如此,就是……就是有些懦弱,你们所有人欺负我时,本可以把你们全部打倒,全部踩在脚下,任由我肆意凌辱,可我却总是一再退缩……”

    “本以为……我天性就是如此,最近才突然醒悟,根本就不是这么一会事儿。”

    “婶娘一定是不了解西方人的价值观吧?更不明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吧?”

    “他们与咱们不同,更多的注重自己利益和所谓的……自由,与咱们不同啊!”

    “为了私利……竟然冒然去触动那条神灵手臂,以至于世界成了怪物的世界……”

    “呵呵……我不知因何来到了千年前的今日……呵呵……我可以把所有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送去世界的尽头……”

    “呵呵……我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改变些,但总是要尝试一下,婶娘以为呢?”

    “一成不变,我若是夺了这个天下,用毕生心力去夺了这个天下,与先辈帝王又有何不同?还是被这个天下死死困住无法动弹,可是我不要这个天下,我只要不住把人送出去就行,婶娘觉得侄儿想法如何?”

    “世界又会不会有些许不同呢?”

    李思钰靠着棺柩,一个人喃喃低语,这些日夜中再次恶梦连连,只是与以往有些不同,最近的恶梦像是连贯了起来。有时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属于这个时代,或怀疑自己本就是这个时代之人,自己脑中也只是自己臆想罢了,可手写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简体字,自然而然知道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他就明白了,自己确实不属于这个时代。

    他不知道上一世,成了神战士自己的他躺在冰冷的试验台上,是不是最后那一道光把他送到了这个世界,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间太过久远,久远到了自己都不确定。

    可是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李思钰沉气驱动丹田中那股气流,裸露手臂上开始慢慢浮现细密甲鳞,看到这一幕,李思钰不由放下手臂,无奈叹息,眼中也露出迷茫恐惧,他不知道世人知道自己成了怪物,又该如何对待自己,更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

    整个灵堂只有他自己一人,在他因刘氏身死而狂怒后,在无人敢靠近灵堂,就算小五、疤脸也只是领着一群亲卫在灵堂十丈外守卫。

    他的到来,他的军令下达后,无数军卒驱赶着无论是否愿意离去的晋王府一干人等,而此时的晋王并不知家中发生之事,在群臣离开了皇宫前往梧桐苑后,李克用随后也赶去了那里,可当王嫣抬着被打的不成人形的李存儒放在他面前,李克用整个人都傻了,随即暴戾脾性骤然爆发。

    “老子要砍了那混蛋——”

    李克用仰天怒吼,发泄心中愤怒不甘,其余众臣更是傻眼了,包括小书童李裕、一脸迷惑的太上皇李晔。

    所有人没想到李思钰会做如此之事,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李克用已经带着百十名家将怒气冲冲离开了。

    “出了大事……”裴贽喃喃低语。

    刘景瑄一开始心跳如狂,心中更多的是恐慌,可随即又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见裴贽与其余众臣一脸担忧,轻笑道:“诸位是不是太过担忧了?北地王的脾性你们又不是不知,若非一只眼迎娶王氏女为侧妃,若非在刘氏病重之时,一只眼还做了此等无情之事,北地王又怎会如此狂怒?”

    夔王李滋皱眉不悦道:“晋王已经是了朝廷辅政王,是朝廷重臣,北地王如此羞辱我大唐重臣,他一个北地藩王又是欲要如何?”

    刘景瑄也不去看一脸不悦的众人,嘴里却不屑道:“北地王脾性就是如此,若非如此重情重义,如那一只眼如此无情之人,此时此刻……”

    “呵呵……”

    “夔王……李滋……你还有机会站在这里指责北地王吗?”

    刘景瑄看向脸色巨变的一群人,轻蔑一笑。

    “这人呐……嘿嘿……还真是贱啊,有情有义的不喜欢,偏偏喜欢无情之人,李滋,你说是不是啊?”

    “刘公公,老夫却有些不敢苟同。”

    身后一声话语让刘景瑄眉头一抬,转身看向张浚,不由一笑,说道:“还当是何人呢,原来是嘴大将军,刘某不知嘴大将军有何不同见解,说来与刘某听听,也让刘某多多涨些见识。”

    张浚因这张嘴不知得罪了多少朝臣,又因力主定下了十面埋伏围攻河东之计却大败而归,丢兵损将且不说,更让世人看出朝廷的虚弱本质,更不把朝廷当做一回事,甚至还有李克用上表威胁之语,李思钰也因此对他不满,一次在人前说了他只是个嘴大将军罢了,也不知是谁竟然传扬了出去,自此张浚也就有了“嘴大将军”名号。

    听到刘景瑄竟然如此在众人面前羞辱他,心下顿时大怒,冷哼一声。

    “哼!”

    “张某兵败受辱自不敢多言,但刘公公……晋王纳娶的是……侧妃,而不是正妃!”

    “再说了,娶妻纳妃这也只是晋王府之事,就算刘氏病重时纳娶侧妃有些不妥,这也顶多算是小节有亏,与忠于事朝这种大义还无法相较吧?”

    “哼!”

    张浚冷哼一声,说道:“晋王事朝,过往之事终究是过往之事,自晋王入朝以来,可曾有反叛不敬陛下之言?可他李悍虎之前不敬陛……不敬太上皇之事且不言,就今日之见,也无人敢言他李悍虎恭敬朝廷之语吧?”

    “晋王是辅政王,小节有亏却忠于大义,而他李悍虎又是如何作为?”

    “先是不敬陛下,不敬朝廷,每每于朝堂直上胡言乱语,肆意妄为,如今更是以兵围困当朝辅政王府邸,何曾把朝廷法度放在了眼里?”

    “哼!”

    “这就是刘公公呢嘴里的有情有义?”

    “哼!”

    “刘公公……诸位,今日他李悍虎可以兵围困晋王府邸,明日就可以兵入诸位家中!”

第904章 治罪李悍虎

    张浚话语击在了群臣心中最为担忧之处,正如他所言,今日能兵围晋王府,明日就可能是他们。

    刘崇望皱眉道:“行乾做的是有些过了,就算心下不满,也不该以军卒兵围晋王府。”

    “是啊,可事已至此,又当如何?”裴贽亦是叹息一声。

    一时间无人开口,就算刘景瑄自己心下也不是无一丝担忧,之前所言也只不过是为自己鼓气而已,他同样担忧此事。

    李晔心下大喜,面上却露出担忧,说道:“李行乾身居关外营州,自幼少有礼仪约束,自然也就有了此等……此等脾性,如同野外猛虎,若要使用,还需……还需……”

    李晔话语未尽,他人却知他想要说什么,小皇帝李裕却皱眉看了一眼他的父皇。

    屋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所有人都在默默沉思。

    见众人皆不语,李晔心下得意,可等了好一会也无人主动开口接话,心下又有些不悦,但还是露出担忧之色。

    “诸位……如何看待李悍虎欲要修建长安一事?”

    裴贽看了一眼李晔,又闭眼成了一副沉思模样,与他一般的还有不少朝中大臣,李晔一见他们这般态度,心下暗怒异常,正要恼怒发火,徐彦若却开口说道:“北地王欲要修建长安,欲要如何,想来诸位心下也知。”

    “洛阳虽百般好,可却身处四战之地,天下无刀兵之事还罢了,可若变故一起,洛阳必为刀兵相争之地,想来这也是北地王担忧之处吧。”

    众人不由微微点头,裴贽说道:“洛阳虽有八关为守,可毕竟比关中差了些,行乾欲要重建长安也是可以理解的,也正因此,行乾也是忠于大唐的。”

    崔昭纬点头说道:“想来诸位也无人会质疑这一点,行乾虽有些行为不妥,但也是每每因他事之故,并非无故而行之,故而,老夫以为张大人之言有些言辞夸大了些,若……真有一日行乾兵入张大人府中,那也必然因张大人之为激怒了行乾。”

    张浚老脸瞬间涨红,正要恼怒开言,李晔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说道:“崔辅政话语虽也有些道理,可朝廷终究是有些法度的,纵然有些不满,也不该超越法度之上,否则……人人都是如此,朝廷又何来的威严可言?”

    不少人相视一眼,又是一阵默默点头,李晔看了众人反应,心下很是满意,正色道:“李悍虎与晋王妃相善,晋王妃病重,晋王此时纳娶侧妃,就是朕……就是朕也不喜晋王之为,可这毕竟是小节,是晋王府之事,就算朕不喜,朕也不能以此事治晋王之罪,更何况以兵围困晋王府?”

    “若李悍虎独自打上晋王府,哪怕把晋王府拆了,一把火烧了,那也只是他们个人恩怨,朕亦是不治其罪,不言此语,可动用了兵卒,以大军围困晋王府,要知道,晋王乃首位入朝的事君藩王,若不治罪于李悍虎,又如何让天下各镇藩王心服朝廷?”

    “若不治罪李悍虎妄动军卒兵围当朝大臣府邸之罪,岂不是让天下人以为……大唐朝廷非我李氏朝廷,而是他李悍虎的朝廷了?”

    众人心下一惊,刘景瑄不屑冷哼道:“寿王好大的口气啊!”

    “治罪?治北地王之罪?寿王是觉得没了北地王坐镇关中,朝廷可以独自面对了汴州朱温了是吧?”

    “哼!”

    “治北地王之罪?寿王你信不信,今日你若治了北地王之罪,明日大唐就不再是你李氏大唐!”

    “混账阉奴,你……你再给朕说一遍……”李晔大怒。

    “咱家就……”

    “行了!”

    就在刘景瑄欲要大怒再说一遍,一个稚嫩却严厉话语突然响起,众人不由转头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小皇帝李裕。

    李晔很难从皇宫里出来,也只有小皇帝李裕出宫时才能随之一同出宫。在皇宫中见到小皇帝一身小书童装扮,李晔心下就是一阵不喜,不过为了可以出宫,他也没在此事上纠缠,但群臣们见小皇帝这般,心下又是一阵惊叹,至于暗自想着是小皇帝手段高明,还是说他与李思钰师徒关系密切就不得而知了。

    李裕自听到老师竟然以兵围困晋王府,小小的眉头就未放松了下来,皇宫就是个最为变态的地方,尽管李裕还有些年幼,却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来。

    也正如他所料,前来赴宴的群臣还未等确切消息传来,人却已经为此争吵了起来。

    争吵越来越激烈,最后竟然提升到了社稷江山之争,见越来越混乱,李裕也不由冷哼出声,打断了刘景瑄话语。

    李裕看向李晔,又看向刘景瑄,最后一一看向所有人。

    “老师乃性情中人,虽以兵围困晋王府不妥,但却是性情之事,有其过,却情可原之,更何况,诸位以为老师不知此事之影响?又岂能猜测老师会不会因此自罚之?”

    裴贽微微点头,拱手道:“陛下所言甚是,事情究竟如何,诸位再如何揣测,又岂能知晓之后之事?”

    “老夫以为,还是……还是再等等好了。”

    众人沉默片刻,皆默默点头,算是认可了李裕话语,心下却有些苦涩,他们也没太好法子,此事若低调处理还好,可若真的为此闹翻了,又当如何?

    李晔自儿子开口,眼睛就未离开,对这个儿子越来越有些看不懂了,眼底却有了些许忌惮起来。

    众臣无奈,乱世兵为王,手中无兵无将,无论他们把李思钰的作为定义成了何等罪名,那又如何?最后也还不是嘴上说说罢了,还能把正在灵堂中自言自语的李思钰如何了?

    众臣无奈等待事情的发展,只是他们这一等就是三日,而且后来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这是他们想也未想到的事情。

    此时的李克用更像是暴怒的雄狮,提刀带着一干家将前去找李思钰理论,却不料,他甚至连靠近自家门口百丈都无,就被重山提斧赶走。

    李克用没法不走,再不走,他自己都要死在重山手里,面对密密麻麻的军卒举箭对着他的时候,暴怒的李克用最终也只能带着几十具尸体无奈离开了。

    晋王府,前前后后,数千军卒死死围住,再无人敢靠近半步。

第905章 挑幡领路

    人死后,需守灵三日,刘氏身死本该第三日埋葬入土,可李思钰像是不懂这些,依然独自一人守在空荡荡的灵堂,嘴里说着他人听不懂的话语,或是轻声哼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曲,也不管轻松欢快的,或是伤感悲情的,只要是他能够可以回忆起的。

    “好听吧?”

    “可惜啊……一切只能成为了记忆,如同你一般……”

    李思钰突然转身看向棺柩里的刘氏,有些尴尬道:“婶娘,我可是唱了不少情歌呢,你可不会认为……那啥吧?”

    “呵呵……你是在笑吧?”

    “也是,估计天下间也没有这么不正经的大帅,小子算是头一份。”

    “呵呵……”

    “婶娘你可能不知,我吧……挺不喜欢行军打仗的,更喜欢整日躺在床上,啥也不想,啥也不做,就这么干等着慢慢天黑,慢慢天亮。”

    “你可莫要笑话我,我说的可是真的,可惜……可惜不能啊!”

    “可惜……”

    李思钰靠着棺柩从天亮到天黑,从日落又到日升,一连三日未出灵堂一步,声音嘶哑,嘴唇干裂,可他从未停止轻声低语,只是……最后成了模糊不清低喃。

    “大……大帅……”

    “滚!”

    疤脸口舌像是打了结,他与小五已经怕了,他还好些,小五更惨,至少他要比小五少进来数次。

    疤脸不敢触怒此时的李思钰,做了这么久的亲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的他有多么危险,可疤脸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来。

    李思钰没有多余话语,一个嘶哑滚字让疤脸头皮发麻,很想就此退去,可他还是不得不再次开口。

    “大……大帅,已经……已经三日了,王……王妃她……她……”

    “三日了啊……”

    “是……是……”

    李思钰心下一痛,低头沉默……

    “准备一下……”

    “本帅……本帅为婶娘……送行!”

    “诺。”

    疤脸不敢稍有停顿,忙低声答应,大步走出灵堂。

    “如何?”

    小五一只眼肿胀的快要合缝了,见疤脸全须全影走了出来,也顾不得自嘲一番,忙上前询问。

    疤脸看着小五凄惨狼狈模样,轻轻摇头,说道:“准备一下,别让大帅生气,否则你那只眼也会成了桃子。”

    “你……”

    小五正要发火,随即明白过来,顾不得疤脸讥讽,忙拉住疤脸,急声说道:“大帅答应了?”

    疤脸心下得意,冷哼一声,声音却放低了不少。

    “你以为老子向你这么愚蠢?赶紧去准备,若误了时间,大帅发火,你明白的!”

    “你……你……我……我……”

    小五那个憋屈就别提了,李思钰兵围晋王府,此事在洛阳引起轩然大波,三日内不但朝中大臣们前来,就是小皇帝李裕也是来了数次,几乎每一次都是小五进入灵堂,他自然而然也成了李思钰的出气筒,他不敢埋怨自己大帅,却暗自把这些朝廷文武大臣们骂了个遍,甚至疤脸也未能落下。

    无论心中是如何的委屈和不甘,终究还是不敢有丝毫怠慢,忙把早已准备好的麻绳素布拿了出来,让人去把关起来的和尚道士放出来,让他们准备做法超度。

    火盆、幡旗、纸人……

    李思钰低头靠在棺柩上,许久不再开口说话,就在小五拉着疤脸再次进入灵堂时,李思钰才缓缓起身,看着消瘦成了一把骨头的刘氏,嘶哑道:“婶娘,今日……侄儿为你送行……”

    小五忙踢了一脚疤脸,他是有些畏惧此时的李思钰,疤脸一脸迷茫,见他这模样,小五那个气就别提了,不得不高声大喊。

    “盖棺——”

    随着他的大喊,疤脸才像是醒悟了过来,忙招呼人上前,笙瑟锣鼓声响起,和尚道姑纷纷入内,李思钰看着、听着……

    恍惚间,突然感觉不属于这个世界,竟然看到了刘氏与他站在一起,对他温和一笑。

    “大帅……大帅……”

    李思钰用力眨了眨眼睛,伸手从疤脸手中接过孝衣,疤脸一挥手,忙上前几人,帮着他穿戴起孝衣。

    “大帅,人死不能复生,王妃若来了,见你如此,定然也是心伤不已。”疤脸轻声劝慰。

    李思钰默默点头,深吸一口气,说道:“外面如何了?”

    听到他这么问,疤脸一脸苦笑,轻声说道:“挺平静的,一开始还有不少人登门,欲要拜见大帅,后来也没人敢来打扰大帅了,挺平静的。”

    “嗯。”

    李思钰知道,这种表面平静下定然波涛汹涌,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或许……或许咱们就不该进入关内……”

    疤脸知道今次又会引起何等风波,但他却不怎么在意,笑道:“大帅若真不喜欢,咱们回营州就是了,青山黑水间逐鹿屠熊亦是不错。”

    李思钰不由笑了笑,叹气道:“还真是不错呢,可惜啊!可惜……”

    看着众人钉好了棺盖,用粗大的绳索捆绑好了,见小五勉力睁着肿胀眼睛看向他,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小五见大帅点了头,忙沉声高喝。

    “起——”

    数名军卒齐齐用力,棺柩缓缓离地。

    “大帅……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嗯。”

    疤脸轻声询问,李思钰点了点头,未有多言,接过魂幡走在前面,仰天大吼。

    “婶娘,俺来为婶娘领路,跟着俺……走!”

    李思钰领头,巨大棺柩在后,两侧百十名亲卫腰缠麻绳素布护卫在侧,一年老道士不由摇头叹气,却不敢多言。

    按照正常人家,守灵三日,而李思钰的介入,却成了六日,下葬之日,本该是和尚道士在前做法领路,而李思钰却一人挑着幡旗在前,全乱了规矩,却无一人敢质疑。

    晋王府,除了腰缠麻绳素布的军卒,还是军卒,再无他人,随着李思钰前行,道路两侧战立的军卒自动跟随在身后,护卫在两侧。

    “咯咯……”

    四名力士用力推开厚实大门,远远被大军阻在外围的晋军军卒一阵骚动。

    “举箭——”

    身披重甲的重山大手抬起,怒吼一声。随着他的怒吼,近千手持巨盾军卒上前一步。

    “轰!”

    无数巨盾同时重重顿地,锋利的短矛突出巨盾尺许,随时刺杀任何撞盾之人,身后更有两千军卒抬起手中劲弩,遥遥指向对面骚乱的晋军。

第906章 欲夺南衙之权

    “混蛋!”

    看到这一幕,薛鸦滩大怒,向李克用一抱拳,怒道:“李悍虎欺人太甚,王爷,末将愿上前一战!”

    薛铁山眉头皱起,训斥道:“混账,胡说什么,咱们死了多少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老子不管,老子不管!”

    薛鸦滩大怒,嘴里说着“不管”却未不管不顾杀上前去,此处非在旷野之中,街道虽宽,却被数千军卒死死堵住,想要破如此密集军阵,纵然是再如何愚蠢之人也不会杀上前去。

    薛铁山也不理会自己兄弟恼怒,看向一脸阴沉的李存瑁,低声道:“世子,李悍虎是铁了心要为王妃送行,咱们……咱们当如何?”

    李存瑁本应在陈蔡防备邠州军,不料家中竟然发生如此变故,纵然心下不愿就此入了洛阳,可还是不得不领千余胡骑奔入洛阳。

    洛阳有数万大军,千骑已经是极限,再多,他李存瑁甚至连城墙边都摸不到就会被数万大军围杀。

    朝廷默许李存瑁领千骑入洛阳,默默看着局势发展,几乎所有官吏再也不出现在晋王府周围,最多也就在晋王府对面酒楼饮酒看戏,绝不上前干涉半分。

    李存瑁一脸阴沉,心下对李思钰极为愤怒,同时也对李克用不满起来,心下再如何恼怒、不满,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李存瑁不开口,李克用阴冷看着举盾顿地的无数军卒,也没任何话语,其余众将更不敢随意开口,这让愤怒的薛鸦滩差点晕死过去。

    没人开口,全都看向自家府门口出现的那个高大之人。

    李思钰抬头看向李克用、李存瑁父子,嘴角露出不屑。

    “来人。”

    “大帅!”

    “告诉重山,为婶娘开道,阻拦者死!”

    “诺!”

    传令兵翻身上马,打马来到阵前。

    “大帅令!”

    “重山为王妃开道,阻拦者死!”

    身披重甲的重山紧了紧手中巨斧,仰天怒吼。

    “重山听令!”

    手中巨斧向前一指。

    “为王妃开道!”

    “轰……轰……轰……”

    重重踏地沉重闷哼声让李克用胯下战马狂躁不安,不住踏步嘶鸣,身后上千骑卒更是有些躁动。

    城内不比野外,城内更是步卒的天下,尤其是整齐划一前行的钢铁城墙,面对厚重巨盾,哪怕悍勇天下的沙坨胡骑也不得不一再退避。

    “哈哈……看看吧,咱家就说,晋王就算再如何,也得在北地王面前低头,如何,咱家可有说错了?”

    对峙双方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中,刘景瑄看到沙坨胡骑不住骚动后退,对着酒桌上的裴贽、崔昭纬、刘崇望等人一阵大笑。

    “唉……”

    裴贽一阵摇头苦笑。

    “也不知行乾事后又该如何与晋王缓和……”

    刘景瑄从窗户前走回座位,笑道:“缓和?估计是不可能得了,要缓和也只会与朝廷缓和。”

    刘崇望皱眉道:“此事终究是对朝廷威严损害颇大,北地王又如何与朝廷缓和?”

    崔昭纬轻笑道:“行乾虽行事每每异于他人,每每有惊人之举,但却会让他人最终满意异常,此事……想来也不会差了。”

    裴贽点了点头,叹气道:“行乾不是不知朝廷无兵无将,对他也是颇为忌惮,就如眼前之事,若是大唐强盛之时,又岂会出了此等之事?”

    “嗯,正是如此。裴辅政的意思是行乾准备移交一些兵马与了朝廷?”崔昭纬不由轻声说着。

    刘景瑄立即正视起来,沉声说道:“北衙兵卒太过稀少,当加强北衙之力,如此才可平衡南衙之强势!”

    听了此言,裴贽心下一阵苦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刘景瑄就准备开始抢夺起权利来,正要开口,刘崇望却不满开口道:“北衙仅以拱卫皇宫就有了万卒,已经不少了,而南……南……”

    说到此处,刘崇望再也无法说出“南衙”如何,不由苦笑摇头。

    几人见他如此,自然知道为何,裴贽轻轻摇头叹息,他现在算是文臣之首,原先上面还有杜让能,这些不用他去考虑,可是屁股下的板凳不一样了,南衙问题也放在了他的面前。

    南衙与北衙性质不同,北衙自建立,就是以守卫皇宫,守卫帝都为职责,而南衙虽也参与守卫帝都之事,但主要是统御天下兵马,防御帝国边疆安稳之事。若北衙是皇帝的亲兵牙将,南衙则就是中军大帐,北衙本应属于皇帝亲领,因为各种叛乱频繁,北衙禁军一再遭受重创,又是宦官一系屡次重新建立,北衙也就成了宦官们的私人之物,至于南衙……早不知多少年前就被拼杀殆尽,或是被北衙吞并吃净。

    世界法则就是如此,强者愈强,北衙势强,宦官权重,可用手段自然也多,就算文官想要重立南衙掌控军卒也不可能,更何况,在生死之间时,文官甚至还不如宦官们够团结一致,文官内斗更加严重。

    南衙早已不存在,如今李思钰重立南衙,大权却不在文官手中,而是在李思钰手里,就是裴贽心下也不是没有意见,只不过此时的他不欲与李思钰起了争执。

    本以为可能需要很久才会有机会,如今竟然发生了此事,机会也就放在了面前,只是裴贽也不确定会不会因此激怒了李思钰。

    裴贽有些忧愁,他也没甚好法子,只能无奈说道:“等着看吧,有些事情咱们想的可能早了些,但有一点诸位要知道,行乾与他人不同,与那些不服朝廷管制的藩镇们不同,不宜逼迫过甚,最好……最好他能自己……自己……”

    裴贽犹疑半天,随后还是没有说完整了,崔昭纬、刘崇望、刘景瑄三人却相视一眼,皆轻轻点头。

    崔昭纬点头说道:“自当如此,行乾虽忠良,性情却暴烈,逼迫过甚反而坏了天下,终究是有些不妥。”

    刘崇望皱眉道:“话虽如此,可终究还是要有人提及才是,若无人于朝堂上弹劾提及,此事也可能不了了之,而你我……不合适。”

    刘景瑄眉毛一抬,说道:“咱们自然不能出头,否则北地王还以为是我等算计了他呢,自然不妥!不过咱家觉得有一人比较合适……”

    “哦?何人?”

    三人皆精神一阵。

    “洛阳令……孙揆!”

第907章 天下之敌

    李思钰挑幡为刘氏领路,数千军卒不住威压李克用、李存瑁后退,从城内一直到城外,满城宽阔的街道上,除了一前行、一后退两群人,除了轰隆隆军卒踏地挺矛前行震天声,整个洛阳城像是座死去很久的孤城,再无其他。

    “呵呵……”

    “李悍虎果然威风,堪称当世第一人啊!”

    与裴贽、崔昭纬他们一般,在出城街道两旁的民宅酒楼中,同样有无数人关门闭窗默默看着这一幕发生。

    “李悍虎自出关入了中原,屡屡与天下强军交手,能从东平王手里夺了洛阳,本事自然不差,不过……世子赞其为当世第一人,赵某却有些不敢苟同。”

    “呵呵……”

    朱友裕呵呵一笑,没有去接话,反而提壶为自己倒了杯酒水,站在窗户前,看着逐渐被挤压到了城门大开处的李克用父子。

    见朱友裕这般态度,张光定心下一阵恼怒,想要不再开口,心下却又有些不甘,深吸一口气,缓声说道:“李悍虎战阵悍勇无双,这不假,可他却有一个致命弱点……”

    赵光定故意停顿了片刻,谁料朱友裕根本像是未听到一般,看着站在窗户前的身影,桌案下的拳头越来越紧,嘴里不由冷哼道:“世子殿下……对赵某话语就是如此不屑一顾?”

    朱友裕缓缓转身看向赵光定,轻笑一声,说道:“赵兄是想说李悍虎顾前瞻后,有些优柔寡断吧?”

    赵光定一愣,说道:“世子难道不认为李悍虎就是如此?”

    朱友裕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李悍虎与你我志向不同罢了,可你若真以为他李悍虎真无狂暴残酷之性,那赵兄可就有些错了。”

    朱友裕看着赵光定,指向窗外,正色道:“晋王乃当朝首位事朝藩镇王,窗外发生之事,且不言因何才致使李悍虎如此,但论结果,赵兄你觉得如何?”

    “若此时楼下的不是李悍虎,而是你我,或是换做天下间任何一人,谁会如此?”

    “一人为天下之敌,你敢,还是贵教张教主敢为?”

    “呵呵……”

    “可是……他李悍虎却敢啊!”

    朱友裕看着赵光定,沉默稍许,轻声说道:“李悍虎素来仁义,纵然曾百般羞辱朱某,但与之为敌……亦是朱某荣幸之事。”

    朱友裕对眼前赵光定等人很是不屑,天下之争又岂能是藏在阴暗处之人,更何况,知道此人真正身份后,更是对此不屑一顾,一个可以将自己亲生子女当成棋子,可随手将枕边女人丢弃之人,他还真不屑与之为伍。

    赵光定知道眼前李裕对他很是有些看不起,至于为何,他心下也知,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沉默片刻,赵光定说道:“李悍虎占了河东道,夺了洛阳京畿之地,如今更是一举击败了吐蕃万骑,关中不出三五年必以李悍虎为主,天下终为他所夺,已经成了天下之敌,纵然他再如何表现出忠贞,也无法掩盖势力盖过朝廷的事实。”

    “他李悍虎……已经站在了所有人的对面,已经成了天下之敌,就算没有今日之事,他依然是天下之敌!”

    朱友裕沉默良久,轻轻点头,说道:“不错,他……确实是天下之敌。”

    赵光定眉头一挑,说道:“今日李悍虎不死,他日必虎吞天下,你我也必为他刀下之鬼,想来晋王世子也深为知之,否则也不会暗中相助,世子也不可能前来了此处。”

    朱友裕面带微笑,心下却冷哼不断。他比谁都知道李存瑁是如何恨不得他死,而他若不暗中前来洛阳,他李存瑁也必然不放心身在宋州的葛从周。

    朱友裕知道他前来不仅仅是与张雄天见面,他们还没这个资格,主要还是以安晋军之心,安朝廷某些人的心。

    一想到他不得不暗中前来为质子,心下就对自己老子朱温一阵埋怨,若非自己老子每每失信于人,又怎么会有他如此冒险之事。

    尽管身边有不少人暗中保护,可谁也不敢保证楼下那个北地悍虎会不会发现了他的存在,一旦发现了……

    一想到自己不得不身处危险之地,朱友裕心情也有些不耐起来。

    “朱某前来就已经表明了诚意,若能杀了李悍虎,我汴州自然也不会违背昨日誓言,自当为贵教夺了荊襄之地。”

    赵光定心下一阵得意,笑道:“世子能应我教之约前来,我教自然相信东平王的信诺,况且,杀虎对你我皆有好处,自不会怀疑世子之言。”

    朱友裕也不再多言,依然站在窗口,远远看着一身孝衣的李思钰出了城门,心下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呆呆看着那人离去。

    无数人看着那个高大身影离开了洛阳城,或怒或骂,或赞或叹……这一切都与李思钰无关,一个人沉寂在悲伤痛苦中,天空下起了细细雨丝,像是天地在这一刻也与之同悲。

    他不知道背后危险已经悄悄逼近,但他自入关后,他就知道会有成为天下之敌的一日,他有这个心理准备,出头的柚子容易烂,他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行事每每都尽可能会让一些人满意,就算妥协退缩一下,也会让出一部分利益,让一些人对他满意,当击败了吐蕃番骑后,他就意识到了吐蕃人已经远不如当年,又需要休养生息,故而只是用他人之力牵制住吐蕃、党项罢了。

    当他击败了吐蕃番骑,压制住凤翔李茂贞,以及表面上的盟友王行约后,明眼人都是可以看出来,三五年后,关中再无藩镇之事,如此情景,就像鞭子在抽打着天下各镇藩镇,抽打着朝廷上下群臣,他的势大已经威胁到了所有人。

    他明白这些,所以他才要把枷锁双手奉给朝廷,把头上绳索交给朝廷大大小小无数家族手里,他本以为这已经足够了,可他也没想到,竟然还是有些人不满,还是有人与天下不满的藩镇们勾结。

    汴州朱温也好,沧州李存孝也罢,就是暗中隐藏的摩尼教,这些他都不怕,一开始他们就已经站在了对面,对于李思钰来说,这些明面上敌人再如何,也只能阵前与他争锋,而这是他最为熟悉的争斗,他自然不怕,只是他想不到,危险竟然来字背后。

    无知无觉的李思钰,颤抖着双手把刘氏埋葬,回到临时住处后,一头栽倒在门前……

第908章 李悍虎病了

    “你说啥?那该死的李悍虎病了?不是晕死过去了吗?没昏迷不醒?”李晔极为焦躁问向李渐荣,语速又快又急。

    李渐荣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忙又低头轻声说道:“回陛下,那李悍虎虽在门前昏倒,可并未与前次一般,而是病了,是真的病了。”

    李晔一脸不可思议说道:“病了?这怎么可能,消息可准确?”

    李渐荣点头,认真道:“奴婢敢用性命担保,确实病了。”

    李晔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询问她的消息是从哪来的,而是走回案后坐下,细思此事带来的影响。

    “陛下……张……张相国求见。”

    就在李晔沉思之时,一小宦官在门外轻敲了几下房门,说着张浚求见。

    李晔一愣,随即大喜,忙大声说道:“快,快请张爱卿进来。”

    随着话语刚落,房门打开,进来一人不是张浚又是谁。

    “陛下……”

    “爱卿勉礼,快,快给张爱卿搬座!”

    张浚尚未刚开口行礼,就被一脸急切的李晔拦住,对着李渐荣就是一阵乱吼。

    也怪不得李晔如此兴奋急切,自他成了太上皇后,朝中大臣几乎就未曾前来拜见过他,至于孔玮、韦昭度更是告老归乡,本来他还真以为两位老臣告老还乡呢,无意中听了李渐荣与何氏埋怨,这才知道两个混账老臣竟然跑去了长安,竟然成了长安一小吏,这可把李晔肺都气炸了,还好,身边还有一位忠心耿耿之人,可不就是眼前的张浚吗。

    张浚在李晔眼里是天下第一忠臣,可就是官职太小,想入宫太难了些,更别提来见他这位太上皇。

    小皇帝李裕不是不知道此事,可最终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去理会,否则,张浚根本没资格,也没可能入宫面见李晔。

    张浚一想到今次为了进宫花费的钱粮,心下就是一阵心痛,不过他还不得不前来。

    未等张浚开口,李晔有些急不可耐问道:“张爱卿,李悍虎可否是真的病了?”

    张浚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正如陛下所言,李悍虎是病了,臣前去看了,病的挺重。”

    从张浚嘴里再次验证了一遍,心下不由一阵狂喜,脸上却露出惋惜。

    “可惜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竟然在此时病了,可惜……可惜啊!”

    “哈哈……”

    张浚嘴角不由一扯,什么叫出身未捷身先死?但他并未欢喜,反而很是认真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

    随即又皱眉看向李渐荣,低声说道:“臣今日来,是有件要事想询问一下陛下之意。”

    李晔一愣,眨了几下眼睛,不由看向李渐荣,这才明白过来,不由笑道:“张爱卿莫要疑虑,尽管道来,此处无外人!”

    张浚想起昨日之事,心下一阵犹豫,见他如此,李晔眉头皱起,不悦道:“爱卿有何要事尽管道来,此处……无外人!”

    李晔把“无外人”说的特别重,张浚心下无奈叹息一声,声音依然低了不少。

    “陛下,臣……臣昨日见到了……见到了东平王世子朱……朱友裕。”

    “哦,见了就……”

    “嗯?”

    “你说是谁?”

    “朱友裕?”

    “朱友裕——”

    李晔一时间没察觉,等到意识到是谁时,声音一下子拔高数倍,这可把张浚吓坏了,冷汗瞬间冒了出来,见他如此,李晔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冷汗也跟着冒了出来,甚至左右看了几眼,见到李渐荣同样震惊模样,心下就是一阵极为后悔。

    见李晔看过来,李渐荣忙低身说道:“陛下与张相商讨国事,女婢还请告退。”

    李晔皱眉想了下,无奈道:“听都听了……算了,还是留下来吧。”

    “是。”

    见李渐荣退到一旁,李晔脸上还是一副难以置信模样,再次问向张浚。

    “这怎么可能,此时的朱友裕当在宋州与晋军对峙才对,怎么可能会在洛阳?爱卿,你会不会弄错了,可否见到朱友裕本人了?”

    张浚一脸苦涩,叹气道:“臣也不知那朱友裕为何会来了洛阳,臣昨日随同僚前去看望北地……北地李悍虎,臣原本也以为会与上次一般昏迷个十天半月的,可臣见到的是李悍虎并未昏迷,只是像生了场大病,整个人很怪异的瘦了一圈,臣不明白,为何这人怎么就一日瘦成了这般?”

    “陛下您知道为何吗?”

    李晔心下那个气啊,你好好说朱友裕的事情就好,提那该死的李悍虎作甚,不由冷哼一声。

    “哼!”

    “朕怎知为何,张相还是说那朱友裕!”

    见李晔不满,张浚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岔题了,可他真的很是不解,一个人怎么仅一日就瘦成了这般?

    狠狠甩了甩头颅,像是甩去杂念一般,张浚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臣见了李悍虎确实病了,因探视同僚众多,故而臣临近日暮才得以离开,但臣……臣在回到家中时,竟被一群歹人制住,也……也见到了朱温之子朱友裕!”

    “歹人?”

    李晔一愣,皱眉道:“朱友裕去见爱卿,所为何事?”

    张浚心脏不由加跳数倍,就在李晔不耐再次开口询问时,两个惊天霹雳的字差点没把李晔震晕死过去。

    “杀……虎!”

    “什……什……么?”

    李晔一屁股惊起,一脸难以置信看向张浚。

    张浚一脸苦涩道:“朱友裕暗中前来洛阳,臣也是难以置信,更没想到他们竟然想要杀了李悍虎……”

    “等等,等等……”

    “他们?还有谁?还有谁竟然欲要在洛阳杀人?”

    李晔双眼死死盯着张浚,好像那个“他们”其中就有张浚一般。

    张浚叹息一声,说道:“陛下应该猜得到的,数月前……鱼玄机……”

    李晔一脸震惊看着张浚,嘴里惊呼不已。

    “摩……摩尼教!”

    “难道……难道真是夔……夔王……”

    张浚心下一惊,忙细想起来,也跟着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摩尼教刺杀了洛阳各处官吏将领,如此恶贼竟然一日间隐匿不见踪影……”

    “高思继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砍了脑袋,自然不可能隐藏此等乱贼,他人……他人也没这么大的本事,也只有……只有……”

    “行了,此事莫要多言,还是说说这些人欲要如何,又如何可以杀虎!”

第909章 万全之策(上)

    李晔一脸不耐,尽管心下对夔王不满,但毕竟与他同为李唐宗室,暂时并不想太过去深究此事,更想知道朱友裕找到了张浚又是何意?

    张浚犹豫片刻,轻声说道:“自洛阳留守将军高思继身受重创,无法继续担任洛阳将军,但李悍虎却调了李存信前来……”

    李晔皱眉道:“朕虽也不喜李存信作为,但李存信前来洛阳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这是条恶犬。”

    张浚微微点头,说道:“李存信名声太差,已经不容于诸多朝臣,又因与晋王相恶,以李存信留守洛阳,自可压着晋王世子不敢北向,又独存于外,免于与各家族勾连,自然是最佳人选,对帝国也是有颇多益处。”

    张浚、李晔心下都知李思钰意图,也很是赞同,这对所有人都是件很好的事情,甚至某一日随意寻个由头杀了此人,他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对,更能顺利得到其下军卒。

    李存信为洛阳将军,好处颇多,但也不是没有不利的地方,张浚轻声说道:“李存信一把火烧死了诸多兄弟,又坑杀了如此多悍卒,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名早已传遍天下,军中亦有诸多将领对其为主将不满……”

    李晔微微点头,此时的他已经沉静了下来,也有了稍许皇帝的睿智,静静思索片刻,皱眉道:“李存信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名虽在外,但其为洛阳将军也是李悍虎一力主之,军中参军、司马皆是出自潼关,纵然旗下将勇心中不满又如何?在各军军卒得到了田地,家眷得以入了军职后,想要随不满将领起兵作乱更是难入登天。”

    听着李晔话语,张浚心下也对李思钰不由赞叹了起来,朝廷也不是不知这些法子,李思钰所行之法几乎就是另一个府兵制,朝廷不是不想恢复府兵,只是很无奈。

    开国之初,一切都如同一张白纸,想如何就如何,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张白纸上画出的东西越来越多,本来一副极为绚丽多彩的画面,最后成了脏乱不堪的涂鸦,最后上面全是无法再去看一眼的浓黑墨迹,这张纸也只能随之丢弃。

    府兵之法是依托于足够的土地,随着人口的增多,随着相互吞并加剧,土地越来越少,府兵自也再无法继续。

    人争一口气,地争一沟垄。

    土地从古至今就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们心目中至高无上财富,生病了,哪怕躺在床上活活病死也不愿卖掉土地来苟延残喘,为了得到少的可怜土地,父送子、弟继兄,无数人为了少的可怜土地,一代又一代走上战场,无数活生生的生命心甘情愿走进战争怪兽的血盆大口中,这就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人们的悲哀,却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李晔、张浚,乃至满朝文武,无数大大小小家族……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他们同样难以割舍,同样对土地有难以抑制的贪婪。

    没有土地,府兵之制只能是水中花、镜中月。可李思钰根基在营州,在关外,中原对他来说终究只是个匆匆过客,中原土地有,也是无,所以他从未在乎过这些。

    天下大乱,各家族失去各州府土地掌控,就算还能有一丝联系,但也弱了不少,需每年向所在之地的藩镇们奉上高昂代价,这还是相对稳定的藩镇,若是更替频繁,来回数次,土地那丝联系也就彻底丧失了,洛阳又是中原之心,地处四战之地,天下一乱,遭受兵灾也最是频繁,各家族在此地的土地那丝联系也早已断却,李思钰得了洛阳后,从宣武军手里夺回了土地,所有与宣武军联系的土地全部收回,这几乎就占了洛阳京畿九成土地,将这些土地优先分配给底层军卒,有了土地的军卒自然也迅速转而效忠于他,这也是为何李晔有了此言。

    张浚显然也是知道他话语的意思,对此也很是无奈,更不敢言什么收回军卒手中土地之事,否则他就算是大唐皇帝,也很难见到第二日阳光。

    张浚叹息一声,说道:“军卒得利于土地,自然不会起兵作乱,但是各军将领却因无法获得巨量土地,心下也对李悍虎多有不满,但因军卒之事,无可奈何罢了,如今再加上李存信之事,不满像是到了悬崖之侧。”

    李晔微微点头,说道:“李悍虎夺了洛阳土地,却不与各军将领,反而赠与了无数军卒,没了巨量土地,就意味着没有钱粮以养私军,这对朝廷将来收回军卒为己用甚为有力,但却会因此让各军将不满,不满已然埋下,而李存信确实是不满爆发最好的引子。”

    张浚点了点头,说道:“正如陛下所言,也不知他们是如何暗中勾连的,竟然得到了数十位军中将勇们的支持……”

    “什么?你说什么?数十位?这怎么可能?”

    李晔一屁股惊起,一脸难以置信看向张浚,他知道肯定会因土地问题而让军中将勇不满,洛阳之军不是营州军,不是长安那些以盐工为主体的营州军,而是洛阳本地之卒,营州军或许不会因土地问题而出现不满情绪,因为营州军比较纯粹,无论将勇,还是军卒,他们以前就未得到过什么土地,对土地期望,对利益期望值远远低于洛阳之将,这些李晔早就从营州军将们身上看了出来,他心中明白营州军与其他各军的区别,知道天下各镇藩镇,以及其名下将领的贪婪,对土地的贪婪,可还是很是震惊,震惊竟然有如此多的不满将领,心脏也不由加速了数倍。

    军中将领不满,意味着什么,屋中之人再明白不过了,良久李晔才平息了胸中激荡,深吸一口气,说道:“军将不满,但只要李悍虎身在洛阳,难道他们真的敢就此反叛,要知道李悍虎悍勇之名天下皆知,难道他们还敢在李悍虎面前……”

    “不对不对……”

    李晔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脸震惊看向张浚。

    “李悍虎因怒易昏迷,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数次,可却从未听闻他有生病一事,难道……难道他们有人在李悍虎身边,在……在他的食物中动了手脚?”

第910章 万全之策(中)

    张浚不由露出苦笑来,也难怪李晔会有如此猜想,也正如这位太上皇所言,李悍虎只曾听闻有过昏迷之事,却从未听说过有生病的事情,如此节骨眼,也难怪李晔会如此猜想。

    张浚听了此言,心下同样与李晔疑惑,头却微微摇了摇,叹气道:“他们有没有人在李悍虎身边,老臣也不知,但老臣曾在昨日询问过,朱友裕并未承认在李悍虎食物里动了手脚,想来李悍虎病重之事也是他们始料未及之事。”

    “至于陛下所言,李悍虎身在洛阳,他们很难动手,老臣亦以为如是,可是……可是陛下却忘了,天下间还有一人可与李悍虎阵前争锋,同样悍勇天下。”

    李晔一愣,随即更是露出惊骇。

    “沧州……沧州李……飞……虎!”

    “这……这怎么可能?”

    李晔一脸震惊看向张浚,心下更是掀起惊天骇浪。

    “这不可能!”

    “李飞虎……李飞虎……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张浚苦笑道:“臣也不信,沧州之地就是李悍虎赠与李飞虎的,对李飞虎有大恩,再加上营州商贾多有相善李飞虎,按理说,李飞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如此。”

    “可……可陛下当知……一山不容二虎啊!”张浚摇头轻叹。

    李晔一愣,缓缓坐回椅凳,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叹息一声,说道:“确是如此,李飞虎……李悍虎……天下只闻悍虎之名啊!”

    张浚也是一阵沉默,叹气道:“臣自知,若天下间只有一虎,臣更愿意悍虎在世,臣……悍虎对臣虽不满,臣亦是因而恼怒,可……可臣知道……李悍虎是忠诚这个天下的。”

    李晔沉默不语,最后微微点头,苦笑道:“朕又岂能不知,只是……只是此子……此子太过骄傲,太过难以驯服,若非如此,朕又岂能不信此人?”

    张浚微微点头,轻声说道:“李悍虎所作所为,臣也甚为佩服,可……”

    说着,张浚不由叹息道:“河东已然在手,洛阳更是成了帝都,关中不久也再无藩镇之事,朝中任谁也知道,只需要数年,朝廷必然再次中兴,到时候……朝廷又如何自处?”

    李晔一阵沉默,所有功劳都是那人一人之为,所有军卒都听命于他,朝廷又如何对待他?

    他是不是……是不是会取而代之?

    李晔不知道,未知的恐惧让他焦躁不堪,虽不喜他,有时更是让他难堪,但却知道,那人尚无反叛之心,可谁又能保证将来?

    没人知道,没人能保证。

    看着李晔、张浚两人沉默,李渐荣更加不敢开口,只是低头盯着脚尖,也不知她心下在想着什么。

    “唉……”

    无人愿意开口,沉默良久,李晔才深深叹息一声,最后像是做出了难以决定之事,脸上也果决起来。

    “无论如何,大唐的命运必须要掌握在朕的手中,那李悍虎再如何忠心,朕也绝不愿把大唐的命运交于他人之手!”

    “最多……最多朕善待他之家人。”

    听了李晔话语,张浚精神一振,表情亦严肃起来。

    “陛下所言甚是,大唐命运应由我皇掌控,由他人来决定大唐命运终究不妥,此时只要我皇手握关中、河东、洛阳二十万兵马,就算没有他李悍虎,臣也相信,大唐必然在我皇手中再次中兴!”

    “哈哈……”

    李晔精神大振,不由哈哈大笑,心中甚是得意,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之前感慨,那该死的李悍虎再如何会打仗又如何,最后还是便宜了自己,一切还不是全是自己的?

    一想到得意之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就在此时,李渐荣却轻声说道:“张相,不知东平王世子……可有万全之策?若无万全之策,一旦未能……未能杀虎,后果……”

    大笑声像是被巨手死死捏住了一般,只有余音还在屋内飘荡了数息,屋内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李晔一脸惨白,声音突然间有些嘶哑。

    “爱卿……他们……他们可有万全之策,还有……还有长安数万营州军又当……又当如何处置……”

    李渐荣低头轻声说道:“陛下所言不虚,就算杀虎成功了,长安尚还有数万营州强卒,那些人与天下其余诸军不同,沧州军、汴州军、徐州军……就算天下各镇,各军发生叛乱,大将反叛杀主,只要拿出钱粮安抚军卒,许以手下军将利益,皆可留任为一地之主,可……可营州军不同。”

    李渐荣突然抬头看向张浚,一脸严肃道:“按照天下无数正常藩镇诸侯,得了一地州府,其州府主将、官吏皆由手下将勇担任,由此以安手下将勇之心,若非如此,必遭其下将勇不满,因而埋下杀主反叛祸根,因此死了的藩镇诸侯亦不在少数。”

    “可……自李悍虎初入关内,先得横海沧州等地,后夺河东道、洛阳京畿,甚至用兵入川蜀,其地所用牧守之将勇皆非营州之将,若换作他人,早已对李悍虎不满,可……可营州军却从未传出有任何将勇不满之意,臣妾想来,朝中诸多大臣也不是没有想要结交招纳其中者,可却从未听闻有人得其一二。”

    “若是杀虎未成,张相还请教我,当如何面对数万营州军狂乱?如何确保洛阳万全?”

    李晔看到张浚犹豫,立即急了,急声道:“爱卿,若无法制住长安数万营州卒,就算杀虎成了,你我也必死无疑,大唐……大唐……”

    李晔一脸惨白,他不敢想象,若是李思钰死了,长安那些营州卒又该是如何的暴怒,洛阳又该如何抵挡暴怒的营州卒,万一……万一洛阳挡不住……

    李晔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到时候洛阳是否还有活人存在。

    在世人眼中,北地蛮子是最为残忍好杀之人,往往破城后都会大肆杀戮,这在曾经过往中无数次验证过,作为帝王,李晔不知翻看过多少此类典籍,虽然在那人的带领下,这些北地蛮子并未在中原大肆杀戮,可李晔绝对不信这些人就此成了好人,仅他的女人就在草原上留下了无数头颅,更何况是他这个北地悍虎!

    一想到李思钰身死后造成的后果,李晔整个身体如同置身万丈冰窟,由内到外颤抖不已。

    “爱……爱卿……可……可有万全之策……”

第911章 万全之策(下)

    张浚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们没有说,但却告诉臣,他们本应是缓缓图之,李悍虎每每言及朝廷不满其人,可独自领兵返回关外营州,李存信所行不义之事,又入驻东都引起军中将领不满,他们以为,尽管李悍虎身在洛阳不易行事,纵然杀不死他,只要夺了潼关,封锁河中,李悍虎若兵入东都,则向世人来证实他实乃反叛虚伪之人。”

    听了这话语,李晔顿时不满道:“李悍虎哄骗小儿话语又岂能相信?他又怎会轻易离开中原之地?”

    “哼!”

    “哄骗小儿话语又岂能骗得了朕,朕……嗯?不对……”

    “混账!”

    “你张浚罪该万死!”

    李晔正说着,突然发觉哪里不对,随即才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大怒,指着张浚鼻子大骂。

    “纵然杀不死?”

    “夺了潼关?封死河中?”

    “你张浚该死!”

    “砰!”

    李晔大怒,拿起桌案上砚台狠狠砸了过去,胸口剧烈起伏,两眼喷火看向张浚。

    李渐荣有些疑惑李晔怎么突然大怒起来,若杀不死那头北地悍虎,自然就要夺了潼关,封死河中渡口,封死各处关隘,也只有如此才能挡住营州军。

    怎么就突然大怒起来了?

    李晔鼻息粗重,如同暴怒的公牛,死死盯着颤抖跪在地上的张浚。

    “好啊!”

    “还真是好啊——”

    “万全之策?”

    “你们有把握吗?你们有万全之策吗?”

    “呼呼……呼呼……”

    “事成……”

    “呼呼……”

    “李悍虎身死……朱温再无忧虑,天下再无令他们害怕的人——”

    “事败……事败,他们拍拍屁股走人,所有过错……所有过错皆是朝廷……皆是朕!”

    “夺潼关?封死河中?”

    “你……你混蛋!”

    “李悍虎不死,潼关给了你又如何?封死了河中又如何?”

    “砰砰……”

    李晔一把扫掉桌案上所有之物,一脚踢翻碍眼的桌案,指着张浚大骂,听了他愤怒话语,李渐荣一脸惨白,她终于明白了,正如李晔所说,杀了李悍虎后,夺潼关,彻底封死河中各处渡口,死死堵住暴怒的营州军,这是必须要去做的。

    可若那人没死呢?之后又如何?就算夺了潼关又如何?只要那人领兵,潼关再坚固百倍又如何?

    无论成功与否,那些人都只是在朝廷身后,永远都是朝廷去面对暴怒的营州军,这后果……

    张浚跪在地上,听着李晔暴跳如雷怒吼,却不辩解半语,直到李晔累了,坐在残破的书案上,听着沉重喘息声,张浚叩头说道:“陛下,之前臣并不知此事,若是知晓也定然不会同意,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现在李悍虎……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李晔一愣,沉重喘息声一顿,屋内一时间无杂声。

    ……

    “说!”

    “他们具体如何准备的?”

    李晔沉默良久,缓步站在张浚面前,冷声说道:“纵然李悍虎如今只剩下一口气,若他们无万全之策,休想……休想让朕答应!”

    “休想!”

    张浚突然抬头看向李渐荣,又低头,沉声说道:“此事太过重大,臣只能与陛下一人细说。”

    李晔这次没有犹豫,想也没想,摆手赶人。

    “退下!”

    李渐荣忙躬身行礼。

    “奴婢先行退去。”

    李晔看着李渐荣退出房门,把房门仔细关好了,这才看向张浚。

    “说!”

    李晔没有多余话语,心下对张浚很是不满,没有十足把握前来作甚,朕已经是太上皇了,若再因杀虎未成反被虎弑,又有谁来救朕?

    张浚知道李晔心下恼怒,换作是他,他亦是恼怒万,可他们已经没了退路,也再无今日良机。

    张浚沉默片刻,轻声说道:“李悍虎此时病重,想来不久后,阉奴杨复恭、公主也会前来洛阳,有他们在手,有公主腹中孩儿,李悍虎……必死!”

    “长安营州军亦不敢乱动,就是关外营州那里也会因公主不敢异动……”

    李晔手指轻动,微微点头,算是赞同了张浚话语,不过还是说道:“天下父杀子、子逆父者无以计数,谁敢保证长安之卒就不会借口兵入洛阳?”

    张浚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所虑甚是,营州将以为李悍虎报仇为借口,兵入洛阳得一地为天下藩镇亦是可能,但是还有一人陛下可能遗忘了。”

    “哦?”

    李晔一愣,皱眉不解道:“是何人竟然可以制住长安军卒?”

    张浚轻声说道:“陛下难道忘了公主身边那个小宦官……”

    “小德子?”

    李晔不由点头说道:“若是小德子……可行!”

    小德子、李璇两人看似主仆,更像是姐弟,两者感情很深,若公主在手,小德子还真的可能以兵阻拦暴怒或是异心之人。

    见李裕点头,张浚说道:“李悍虎病重,杀他已然不难,再加上公主在手,陛下当无需担忧,而且……而且他们还提及了一人,一个陛下也想象不到之人。”

    李晔又是一愣,一脸不解看向张浚。

    “此人很是低调,但却是极为关键一人,正是独孤家主,同州刺史独孤求败!”

    “什么?”

    李晔这下真的被镇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张浚嘴里竟然说出这么一人来。

    自李思钰崛起关外,自入关进入中原后,他的所作所为被无数人研究关注,李晔自然也不例外。李思钰之所以被朝廷认可,主要还是他让人琢磨不清的身份,静乐公主之后!

    静乐公主不是真正公主,而是宗亲独孤明与信成公主之女,于天宝三年下嫁给秃头蛮李怀节,因当时安禄山为营州平卢节度使,对秃头蛮尤为强势,致使秃头蛮反叛大唐,同年更是杀了静乐公主。安禄山后来叛乱大唐,最终被唐兵围杀,而唐将李载义后来大破秃头蛮,杀戮两万秃头蛮族众,虽也算是为静乐公主报了仇,可这位公主的确是死在了秃头蛮手里。

    死了也就罢了,可关键是这位公主是带孕嫁给了李怀节的,是不是独孤家编了个谎言欺骗了李思钰,还是真有这么一回事,他不知道,但也因此与独孤家有了一丝联系。

    李晔知道这些事情,知道李思钰与独孤家的关系,甚至独孤家几个娃娃也随着李思钰门下学习,独孤战更是以小小年纪为一军大将,他怎么也想不到,独孤家为何会对李悍虎不满?

第912章 老子就是病重了

    “陛下,这人……有时是不知足的。”张浚轻声低语。

    李晔微微点头,细想一下还真是如此。他不是没仔细了解过独孤家之前状况,已经沦为末流家族的独孤家还能是什么样子,嫡子都饿死了好几个,落魄到了如此境地的独孤家与当前相比如何?

    李晔微微苦笑摇头,随即又把这些叹息扔在一边,说道:“独孤家若能助朕一臂之力,朕亦以辅政王待之!”

    张浚点了点头,说道:“陛下仁义,臣甚为佩服,但如此忘恩负义之人,陛下还是谨慎用之才是。”

    李晔看向张浚目光中满是赞赏,笑道:“爱卿果然是朕之肱骨,爱卿不负朕,朕亦不负爱卿!”

    张浚几乎把知道的全都抖搂出来了,两人又细细商议一番,张浚这才在李晔面带笑容下离开。

    若是他们所议,李思钰病重,李璇、大丫、杨复恭等人也必会心忧而前来长安,有李璇在,小德子还真可能因她缘故而与蒙哥翰、突突等人起了冲突,真的可能会用兵阻拦,再加上谁也未能预料到的同州突然反叛,一旦夺了潼关,封锁住大河各处渡口,内有纷乱之忧,外有反叛之人,一时间还真的很难说会不会被他们成功了。

    这里面最关键的是李思钰病重之事,可是……李思钰真的是病了吗?

    是,也不是!

    李思钰整个人一夜间消瘦了两圈,几乎就是一个竹竿,面色蜡黄蜡黄的,看着他眼眶深陷,无论谁见到都知必然是因愤而大病一场。

    可真是如此吗?

    李思钰躺在床上,疤脸一脸无奈,说道:“大帅这都多少人来看望你了,就算不愿意去见烦心之人,也不用如此吧?”

    小五忙点头,露出担忧之色,说道:“大帅,您可不知您如今有多么吓人,俺的心甘都快被大帅吓碎了!”

    说着,像是证明自己话语,拿过一柄铜镜放在李思钰面前。

    “大帅,您看看您都成了什么模样了,咋就一日成了这般?”

    李思钰一巴掌拍开小五手臂,冷哼一声,说道:“公主能一夜白了头,老子一日瘦成这般又如何可好奇的?”

    “可是……可是……大帅,您既然没事,咋还装成了一副将死模样?”

    看着小五一脸不解,又转头看向疤脸,见他若有所思,点头轻笑:“你看看疤脸,再看看你自己,这就是区别啊!”

    李思钰深吸一口气,说道:“老子在过了陕虢后,越是临近洛阳,心下越是不安,总觉得有啥事要发生,再加上婶娘之事……也颇为怪异……”

    疤脸微微点头,说道:“大帅心下既然不安,我等就当小心,而正如大帅所言,晋王与王妃本来关系挺好,天下间也少有如他们这般恩爱之人,可是王妃病重之时还发生了此等之事,想来晋王必然因某些事情,王妃不同意,两人因此闹翻,晋王可能也因此怨恨上了王妃。”

    李思钰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正是如此,这个世界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王妃都病成了这般,晋王还纳娶侧妃……这不合常理,而且三日守灵之日未过,晋王竟然不在府中!”

    “不合理,必然有不合理之由,本帅虽一时间想不出缘由,但想来也是因他们李家将来,因……因本帅!”

    小五、疤脸皆是一愣,看向若有所思的李思钰,小五不解道:“因大帅?”

    “嗯。”

    李思钰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李存信反叛,太原无兵无将,不得不低头臣服,随本帅前来事朝,可这不代表晋王就真的就此甘心如此。”

    李思钰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婶娘是一代奇女子,她……要比晋王更加稳重,知道此时当行潜龙在渊之策,越是表现对本帅不满,越是对李家将来不利。”

    “晋王性子刚强,或许一时无奈前来洛阳,但时日一久必不甘心潜伏,两人很可能就是因此起了争执,但这还不至于让他们相互仇视,成了陌路之人,除非……除非是……是……”

    疤脸陡然一惊,惊呼道:“难道……难道晋王欲要暗害大帅?”

    小五同样震惊莫名,终于想明白了,说道:“当是如此,一者王妃与大帅相善,王妃必不愿大帅与晋王搏命,二者大帅又岂是他们轻易可得之人?一旦事败,他们李家再无世上存留之日。”

    “王妃必然因此竭力反对,而晋王不甘心如此,甚至……甚至可能担心王妃坏了他之事而暗害了王妃!”

    疤脸大怒,拔刀怒吼。

    “大帅,俺这就去宰了那一只眼!”

    李思钰眼睛一瞪。

    “瞎嚷嚷个甚?”

    “坐下!”

    疤脸虽不善言语,整日说不了几句,性子也是李思钰身边最为沉稳之人,可得知晋王竟然欲要暗害自己大帅,急眼了。

    “大帅,咱们一再饶恕了他们,他们不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欲要暗害大帅,大帅……”

    李思钰指了指一旁板凳,脸上满是严肃。

    “坐下!”

    “大帅!”

    “坐下!”

    “俺……俺……”

    在李思钰再次指向椅凳后,疤脸一脸怒意,重重坐下。

    看着他这模样,李思钰轻笑一声,说道:“这些也只是你我猜测,具体如何还不知,昨日还以兵围困当朝辅政王府邸,今日你就要带刀再次杀上门去,你让世人如何看待本帅,如何看待我营州之人?”

    看着疤脸还是一脸不服,李思钰轻笑道:“心下知道是一回事,去动手做又是一回事,做任何事情都要有足够的理由,光明正大的理由!”

    “老子也想弄死了那一只眼,可是……要杀,也当光明正大的杀!”

    “当着世人面,光明正大砍了他的头颅!”

    疤脸怒道:“大帅,咱们现在都成了洛阳百姓嘴里的跋扈无道之人了,还如何可光明正大?”

    “跋扈无道?”

    “呵呵……”

    “哈哈……”

    李思钰一阵大笑,拍了拍自己的床头,大笑道:“老子病了,老子现在可是病了啊!”

    “哈哈……”

    李思钰仰天大笑,疤脸一阵不解,不解他怎么大笑起来?小五却是有些明白了,拉了一把疤脸。

    “大帅病重,小鬼才能冒出来啊!”

第913章 大骨枯之象

    小五、疤脸终于明白了李思钰想要做什么了,也不再担忧,可他们依然对李思钰突然瘦了这么多有些担忧,只是李思钰表现一脸无所谓,他们也只能把疑惑担忧压抑在心下。

    李思钰轻声说道:“小五你带着人去潼关,要表现出老子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去了潼关后,只需告知阿父一人即可。”

    小五皱眉道:“老帅历经风雨,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阴谋诡计,可是……一些藏在阴暗中之人欲要对大帅不利,若不动用军卒是不可能的,咱们是不是要暗中调些军卒前来洛阳?”

    李思钰皱眉沉思良久,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第一步军只有留在长安才能让凤翔李茂贞不敢起了异样心思,也才能让蒙哥翰顺利夺回庆州,更何况,只要第一步军有了异动,藏在暗中之人就不敢异动,这始终都是个致命隐患,只有让他们浮出水面,咱们才好应付。”

    “不过你说的也对,这样吧……传令谢彦章,令他领军隐于陕虢山中。”

    “令志远领兵于天井,随时过河入东都。”

    小五想了想,点头道:“由彦章和志远接应,就算东都出现异变,想来也无需担忧。”

    李思钰点了点头,笑道:“这些也只是防备无患罢了,任谁都可反叛,唯有李存信不会,疤脸,你去与李存信稍微透露一点,无需说的太清楚,让他自己决定。”

    疤脸点了点头。

    “诺,正好李存信就在前厅等待大帅召唤,俺这就过去看看。”

    “嗯。”

    李思钰没了想要说话的欲望,闭眼摆了摆手,小五、疤脸默默起身,躬身行礼退出房门。

    躺在床上的李思钰静静沉默良久,猛然一挺身体,掀开被子,掀开上衣,低头看向自己小腹处,看到小腹出现的大片鳞片,不由用手去触摸,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粗糙,眉头更加紧皱不已。

    李思钰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大起大落,在见到棺柩中的刘氏那一刻,看着消瘦不成人形的刘氏,心中残忍暴戾再次滑向失控的边缘,他已经数次经历过此类之事,不知是否因此,他竟然强行压下了暴戾,再与暴戾对抗中,他像是突破了那道无形壁垒,虽在返回住处时昏倒,却未像以往那样陷入危险绝境,更像是破茧重生,虽消耗颇大,自己几乎就成了人干,可他知道,自己已经可以掌控体内那股狂暴力量,力量、速度至于到达何种程度,他不知道,但却知道,自己此时状态不知好过之前多少倍,但是……自己还是人吗?

    皱眉思索,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身边之人,不知世人见到他这个样子,又会如何?

    此时的他突然迷茫了,更想立即返回关外,若这个世界不在乎他是否是个怪物,他相信,也只有营州秀秀可以不在乎,至于他人……

    “或许……或许真的该回去了……”

    李思钰喃喃低语,躺在床上想着天下事,想着前世今生,迷茫,不知所措,他不知自己这一切是否还有意义,不知千年后是否还会发生怪物满世界的情景……

    所有人都在默默关注着这座府邸,都在猜测李思钰是否真的病了,是否还能活过这个夏收之季,更在揣测今后天下局势又当如何。

    朝廷各大臣心下忐忑不安,就是裴贽亦是同样如此,在得知李思钰病倒了,他们放下所有想要制约,想要给这头北地悍虎头上戴上枷锁,脖子上拴一根绳索的念头,第一时间内就前来探望,当他们见到李思钰一日间竟然消瘦如此,所有人都乱了。

    都开始盯着河东、关中、洛阳京畿兵马的归属。

    李思钰病倒,能不能迈过这道坎,没人知道,但见到他一日间竟然成了这般模样,心下皆暗自摇头,这些人算的上学究深远之人,自然也多多少少看过养生之术类书籍,知道这是“大骨枯”之象,知道此类病重之人几乎就是必死之象。

    可是,一旦这头素无败绩的北地悍虎病逝,十数万兵马又将归属于谁?

    所有人,担心,又期盼,担心这头悍虎因病早逝,天下尚未由这头悍虎平定,朝廷这头恶犬还未把所有藩镇咬死了呢!可又全都盼着这头北地悍虎就此一命呜呼,十数万兵马尽入自己之手。

    所有人,又担心,又期盼,唯有一人例外,此人心中更多的是惊恐,此人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李存信!

    李存信自叛出了太原后,看似归了朝廷,可谁都知道,他已经是必死之人,李存信心下也知,纵然朝廷欢喜因他反叛而得河东道,可他深知,只要朝廷稍微安稳,他必死,手下军卒也必被朝廷所得,故而当李思钰稍微向他招了招手,没有任何犹豫,立即拜倒在李思钰身下,哪怕当李思钰要求他把手里军卒交给小德子时,他也没有任何犹豫,毫不犹豫独身前来洛阳,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若还有一人可让他安死于床榻,唯有这头北地悍虎!

    李思钰行事异于他人,虽每每被世人不屑一顾,可无论是谁,哪怕是这头悍虎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只要这头悍虎应允,就绝不会背弃誓言盟约,是最为可信之人。

    李存信毫不犹豫相信了他,李思钰也未让他失望,高思继被其带走,自己就可一日间获的数万兵马,丝毫不弱于以往权势。

    可……可这头悍虎竟然因愤病倒了!

    他怎么办?

    想到今后将面临的凶险,心下更加恐慌惊惧。

    坐卧难安,哪怕在这座府邸,他还是无法安坐于椅凳,当疤脸前来时,正见他在厅堂内来回走动。

    或许是疤脸走动响声大了些,也或许是李存信太过谨慎,连心中恐慌烦躁极致之时亦未忘却警惕,当疤脸来到前厅门口时,李存信就发现了疤脸,忙上前抓住疤脸手臂。

    “大帅可否安好,可愿见了末将?”

    疤脸露出笑意,又摇头叹气道:“大帅此时不想见任何人,不过将军还莫要担心,大帅并无大碍。”

    听了疤脸话语,李存信心下一阵绝望。

    “大帅……大帅他……他真的……真的……”

第914章 不出十年……

    “大帅……大帅他……”

    疤脸微微一笑,上前拍了拍李存信肩膀,笑道:“将军还请安坐,大帅虽身体有恙却是无碍。”

    李存信很是不安,但也无奈,只能在疤脸示意下坐下。

    “疤脸兄弟,你给哥哥说句实话,大帅他……大帅是否真的无碍?兄弟这心真的不安啊!”

    疤脸没有回答,而是提起茶壶,刚要给他倒一杯茶水,眉头却皱了一下,有些不悦向门外大喊。

    “孙虎!”

    一名大汉忙走了进来,双手抱拳。

    “将军!”

    疤脸摇晃着手中茶水,恼怒道:“怎么回事?为何让李将军饮凉茶?”

    孙虎张嘴想要辩解,却知眼前之人是大帅身边最为严厉之人,解释越多,处罚越重,只得低头认错。

    “是……是小将之误,小将这就去给将军换取热水。”

    “哼!”

    李存信不由苦笑道:“疤脸兄弟,哥哥心中焦躁都快把哥哥烧着了,凉茶正合哥哥心意,还是……还是……”

    疤脸微微一笑,说道:“将军是担忧万一大帅……那啥了,朝廷不容于将军,会有生命之危吧?”

    “呵呵……将军多虑了,将军既然拜入大帅门下,就算……就算有一日……大帅遭遇了不测,也会保住将军性命的,这点将军勿需担忧!”

    李存信精神一振,身子向疤脸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疤脸兄弟,你也知,哥哥不被朝廷所容,全靠大帅庇护,哥哥才可安稳于世,若大帅出了意外,哥哥……哥哥真的不知该如何?”

    疤脸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还请放心,大帅不会出了什么意外的,就算真的有一日……大帅也会给将军安排好了后路。”

    说着,疤脸指向西方,说道:“关中尽是我营州之地,若有一日大帅真的遭遇不测,关中即以将军为主,想来,有关中雄关庇护,将军当可自立于世。”

    “什……什么?”

    李存信大惊,心脏更是不由加快数倍,颤声道:“大……大帅真……真的……真的……”

    李存信“真的”半天,他也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来表达,觉得说的太明显了,会让疤脸觉得自己不够忠诚,若太隐晦,又担心眼前之人只是说些客套话语,只是在安慰他,稳住他而已。

    “呵呵……”

    疤脸呵呵一笑,说道:“将军是以为兄弟在诓骗将军吧?”

    李存信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只是……只是哥哥心真的不安……俺……俺……”

    疤脸面色一正,说道:“大帅曾说过,他名下之将,除了我营州之人外,原宣武将牛存节、刘寻、谢彦章、刘志远……包括将军等等一干众将中,若大帅出了意外,或是我等营州将返回关外营州,他人皆可被朝廷所容,唯独将军不可。”

    “至于原因,将军自是清楚,虽将军无奈,情势使然,但将军毕竟所做之事难容于天下,所以大帅言,他名下各将中,唯有将军不同于他人,既然将军为大帅名下之将,只要不在大帅手下违了军规律令,大帅自会护住将军身家性命,护住将军一家老小。”

    李存信一阵沉默,叹息道:“大帅……信不敢言其他,只要大帅在一日,信不敢有叛意!”

    疤脸要的就是这句话语,轻笑道:“大帅不期望将军如何,但有了这句话语,想来大帅也是欣慰吧,也不枉大帅一片爱护将军之心。”

    “至于将军心下担忧,兄弟看来是多虑的。”

    疤脸突然问道:“将军如何看待今天下局势?”

    李存信一愣,他有些不解疤脸怎么突然问起这句话语来,疑惑看向疤脸,希望能观察出一点端倪,可惜,疤脸面色不变,只是向他笑了笑。

    李存信微微摇了摇头,甩去脑中杂念,皱眉认真思索起来,疤脸也不催促,端起有些冰凉茶水小饮几口,等待他的回答。

    李存信唯恐说了让李大帅不满意答案,他知道眼前之人是何人,也知今天自己的话语也必然会传入大帅耳中,深知此时尤为关键,知道所有人都在打十数万军卒的主意,他不知道这句是眼前之人随意问出的话语,还是大帅问他的话语,沉思良久才抬头看向疤脸,面色也显得极为郑重。

    “营州有十数万强卒,太原亦有数万,河北道纵然被一人所得,若两相夹击,河北道将再无藩镇之事。”

    “数日前,兄弟亦是得知了大帅谋划吐蕃、党项之事,不言其他,只看大帅手笔,就知三五年后,无论是凤翔李茂贞,或是吐蕃、党项,他们在三五年后,消耗若厮的他们将不堪一击,关中,乃至代北、陇右必然归入朝廷名下!”

    “朱温残暴且猜忌之心颇重,他就算与山东三镇、徐泗交好,也只是面和而心忌,短时间内或可抵挡一二,日久必为大帅所夺,至于江南之地……南兵素弱,或可因大江之险安稳数年,但大帅以牛将军、刘将军入蜀,以两位将军之能,以朝廷大义,川蜀也终必为大帅所占,川蜀得,自上而下,若再遣一军由江淮之地而攻,江南亦难自处数年。”

    李存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声音有些颤抖道:“不出十年……不出十年,整个天下再无藩镇之事,整个天下也必为大帅所占!”

    李存信之前并未细想过这些事情,今日深思后,才发觉,只要给李大帅十年,整个天下也会被李大帅尽占了,心下既紧张又兴奋。

    疤脸听着他的话语,也不由点头说道:“将军所言甚是,只需十年,大帅必将还天下安宁祥和,只是将军的‘尽占’之语还是有些不妥,大帅心思可不是在这个天下,功成名就之时,也是大帅返回营州之日。”

    李存信忙点头。

    “那是那是,大帅又怎会觊觎天下,是哥哥说错了话语,是哥哥的错……哥哥失言了。”

    李存信心下有些不信,但也很难去揣测李大帅心思,这就是个不能以常理揣测之人。

    疤脸不由一笑,说道:“将军不必如此,大帅也不会因些许不当话语怪罪了他人。”

    “不过……将军身为我军大将,将军都有了这般心思,他人又是如何之想?”

    “呵呵……”

    疤脸轻轻一笑,指了指门外,笑道:“大帅最是重情重义,晋王妃在大帅眼里如同阿母,王妃病重,晋王却在王妃病危之时纳娶侧妃,王妃病逝,晋王更是不顾数十年夫妻情义,竟然不为王妃守灵三日,此等无情之事……若大帅不知还罢了,眼见了,又岂会善罢甘休?”

第915章 背后有人(上)

    “大帅恼怒,为王妃讨回公道,虽以兵围当朝辅政王府邸不妥,可是……”

    疤脸指了指外面,一脸正色道:“晋王世子李存瑁却是忠武节度使,陈蔡之地就在洛阳之侧,将军以为……大帅行了此事,是有利还是有害?”

    又指了指门外。

    “王爷就算欺压了晋王,可那又如何?与普通百姓何干?就算有些百姓不满大帅作为,又怎会一日间,满城尽传大帅跋扈之语?”

    “大帅病重,假若……假若大帅真的因病出了意外,就单单满城不满之语,大帅又岂能把兵马与了无情无义的朝廷?”

    “呵呵……”

    “某想来……那些辅政大臣们应该没这么傻吧?”

    李存信一愣,若有所思看向疤脸,疑惑道:“大帅病重,群臣只会在此时向大帅示好,以期望获的大帅认可,若大帅真的出了意外,也好……也好获的营州军将们的认可,当不会如此愚蠢才是?”

    “呵呵……”

    看着疤脸只是微笑不语,李存信眉头更加高高鼓起。

    “此时……朝中大臣必不会如此,这只会激怒了大帅,激怒了军中兄弟,可……为何会满城传出如此多流言蜚语……”

    “难道……难道……”

    李存信猛然一惊,一脸惊惧看向疤脸,疤脸见他脸色大变,微笑点了点头,轻笑道:“大帅……是……信任将军的。”

    说完,疤脸起身,拱手道:“将军……兄弟还有些军务,还需遣人去一趟太原、蓝田,就不能久陪将军了,要不然……大帅会不喜的。”

    疤脸说完,再次向李存信拱了拱手,也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李存信身子不住颤抖,像是身处万丈寒冰中,整个身子如同被刺骨的寒冷冰封,疤脸自顾大步离开,他却连张口客气一下的动作、话语都无,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去太原,去蓝田,所为何?

    为何不提长安,不提潼关?

    为何洛阳突然冒出如此多的不满留言……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他心头浮现……

    “杀虎……有人欲要杀虎……是谁……是谁……”

    “为何……为何自己没发觉……他却发觉……何时……何时……”

    李存信身子猛然剧烈颤抖数下,他突然感到深深的恐惧,在自己毫无察觉情况下,之前毫无任何征兆情况下,为何他发觉了有人欲要对他不利?

    李存信留守洛阳,虽时日仅有数月,李思钰却只是刚刚到了洛阳,他未能发觉洛阳异动,李思钰却感觉出了些许不妥,这让李存信深感恐惧,究竟是因那些隐藏之人,还是李大帅敏锐警觉性,他自己也不知道,甚至自己是如何出了这座府邸,如何返回了的家中都不知。

    李思钰病重,各朝臣们前往探视,见到李思钰一日消瘦如此,虽不明缘由,却知道,这头北地悍虎真的病了,而且就是病重待死模样。

    朝臣们本已经写好了弹劾他的奏折也纷纷丢入火盆,再不言李思钰兵围晋王府,围攻大唐辅政王之事,不仅仅如此,反而纷纷前来表达亲切看望之意。

    李思钰欲要修建长安,所需钱粮无数,若一点点修建,各家族也只是观望,对此也只能无奈,可当长安传来李思钰欲要加速营建,欲要将砖石木料下放到民间,各家族立即意识到了这是最佳掌控这头桀骜不驯的悍虎最好时机,可是还未与他交换利益之时,竟然出了这种事情!

    李悍虎竟然因怒病重待死,这些老狐狸都快是入土之人,所行经历之事不知多少,前来看望之时,一见他一日消瘦如此,立即就知是大骨枯之象,乃必死之人,虽心下遗憾长安营建之事未成,可同样又有一个直接掌控十数万兵马最佳之时,纷纷聚拢在一起商议。

    如此多的家族相聚,争吵是必然,所有人都知道十数万兵马在手意味着什么,自不会后退半步,无论如何交换利益,也无人愿意放手遥不可及的兵马。

    争吵了一日,尚还未有任何结果,可满城竟然传扬着无数流言蜚语,皆是把李思钰定义成了狂妄胡为,肆意凌辱大臣,欺男霸女之人,甚至连死去的刘氏也成了与他有染之人,反正都是把李思钰描述成了天下间最为可恶之人。

    朝臣们,各大家族大怒,这个时候,他们恨不得把这个将死的李悍虎捧成了天下间最为忠勇之人,如今满城疯传李悍虎之恶流言,这可不是在给他们上眼药吗?

    各家族纷纷出动人手,可却只能在凌晨找到一群流浪乞儿张贴自己也不识得告示,无论如何拷打,最终也只能无奈放弃,这些乞儿只知道有人给了他们钱财,让他们张贴这些而已,等到他们设下陷阱,却再也找不到人!

    裴贽看着手中告示,深深叹息一声,看向各家族族长族老,叹气道:“虽不知是何人散播谣言蜚语,可……可老夫觉得,此事定然有诸位当中一人……或一些人知晓此事!”

    “老夫不知你……或你们欲要如何,但老夫想问问你们,你们又将置朝廷于何地?”

    卢家老家主卢仁琦皱眉道:“敬臣,你这话是不是过了?李悍虎一见就是大骨枯之象,顶多也就数月可活,如此之时,我等又岂会行如此损人不利己之事?”

    韦邕亦是点头道:“是啊,李悍虎一死,想来关中营州军就会返回营州,甚至尚未等李悍虎病逝,就会领军返回营州,长安数万兵马或许会被带走,但洛阳之兵呢?已经入蜀了的那些呢,还有……还有河东道,这些也当有十数万之多,此时我等又岂会在此时恶了李悍虎?”

    柳奎皱眉看向王家老家主王璞,皱眉道:“你王家与晋王结为亲家,不会因北地王恼怒,落了你王家脸面,行了此等之事吧?”

    众老者齐齐看向阴沉着脸的王璞,崔昇之皱眉看向沉默不语的王璞,不满道:“王老大人,你王家与晋王结为亲家,欲要如何,我等自不愿干涉,可是,北地王且不言因何以兵围困晋王府,仅仅以北地王因怒病重,你王家就不能行了此等卑劣之事,更何况……更何况此时乃我等家族荣辱存亡之时!”

    “你王家……你王家若真的行了此等之事,我崔家自此与你王家再无任何关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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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