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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6章 背后有人(下)

    众人猛然一惊,崔昇之说出这句话语时,意味着什么,他们都很清楚,世家名门,不单单是因家族强盛,更因与各家族牵连过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动了一家,必然牵连各大家族,如此根结错杂,纵然一帝国皇帝,想要动了一家都难。

    更何况,王璞之女正是他们崔家之媳,崔昇之说出这句话语已经是极为严重警告。

    王家、崔家,在五门七望当中是最为顶级的家族,两个顶级家族若因此相仇……

    王璞身子猛然一抖,强压下心中愤怒、惊恐,抬头一一看向屋中所有家族,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王家与晋王结为亲家,这不假,可是,诸位就无与各处藩镇们相善之人?”

    王璞看向崔昇之,冷声说道:“崔老儿,你莫不是忘了与邠州王行瑜结为亲家之事吧?”

    崔昇之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说道:“各家族为了家族延绵,不得不结交各地藩镇,这也是我等家族为何延绵至今!”

    “为了家族延绵,结交各地军将,这本没什么,这只是无关紧要的枝节小事罢了,可若是为了你王家一家之利,而欲要坏了所有家族之事,王大人,你们王家是不是……过了啊?”

    杜承葳忙点头说道:“崔老大人所言不错,我等家族为了家族延绵,结交各地藩镇这没什么,但不能坏了各家族根本,我等家族本为一体,更何况此时天下不靖,身处乱世,我等家族自该协力相助,若王家真的做出了与各家族相背之事,我杜家自今后……亦不再与王家来往!”

    韦邕见众人皆默默点头,看向眼中冒火的王璞,疑惑道:“王老大人,你王家再如何也是世家名门,难道……难道此事真是你们王家所为?”

    王璞一脸悲愤,心下极为后悔嫁女之事,深吸一口气,摇头叹息道:“我王家在晋王妃刘氏病重之时嫁女,此事……此事……”

    “唉……”

    王璞叹气一声,说道:“原因为何且不提,但老夫可向天而誓,若我王家做下了此事,我王家……我王家……”

    “我王家必遭天谴!”

    卢仁绮微微点头,说道:“虽不知王老大人因何在晋王妃病重之时嫁女,可老夫还是相信王老大人不会做下了此事,这对他们王家没有任何好处。”

    裴庆与裴素相视一眼,看向裴贽,犹豫道:“敬臣,各家族本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身处如此动荡之世,就算北地王因怒落了王家脸面,想来王家也不会在北地王病重之时落井下石,你是不是弄错了?此处根本就无间隙之人?”

    众老者细细思量后,也有些觉得王家不会做了此等之事,五门七望,以及大大小小各家族,王、崔两家是各家族之首,一旦十数万兵马落入各家族之手,他们王家也必占据一席之地,又怎会此时恶了那头病重悍虎?

    裴素身子向前凑了凑,皱眉道:“敬臣,七哥说的也有些道理,你是不是猜错了?”

    裴贽没有去看皆看向他的老者,而是一脸无奈对裴素说道:“十叔,不是侄儿不愿相信各家族,侄儿也不相信各家族会行此等糊涂之事,这对谁都无好处。”

    裴素忙点头,说到:“是啊,正是此理,可敬臣又为何有如此一说?”

    裴贽叹息一声,拿起手中告示塞到一脸不解的裴素手里,叹气道:“此事是侄儿一人主之,皆是我裴家可靠之人,张贴的乞儿是抓住了,可顺藤摸瓜,背后之人却未能寻到……”

    王璞不悦道:“如此之言就言我等各家族有人坏了此事,是不是太果断了些?兴许背后之人根本未曾想过给这些乞儿钱财了呢?如此,你敬臣又岂能找出背后之人?”

    众老者纷纷点头,裴贽却在王璞愤怒目光下看也不去看他,像是未听到王璞话语,依然看着裴素,裴素很是责怪看了一眼裴贽,但他也知这位首辅侄儿对王家不满,不满明明知道晋王妃与北地王相善,还在病危之时嫁女。

    知道他不满,却不愿开口劝解,或许裴素自己心下也有些不满吧。

    裴贽看着裴素,说道:“七叔……若言此事巧合,巧合到了昨日各家族商议着找出背后挑事之人,今日背后之人就消失无见踪影,侄儿可以认定这是巧合。”

    “但是!”

    裴贽一脸郑重道:“十叔,您可知洛阳多大,人口几何?”

    “洛阳乃大唐之心,大唐繁华之所,人口众多丝毫不弱于我关中之长安,如此庞大巨城、人丁……”

    “十叔还请教我,两三日……仅仅两三日,人丁数十万的巨城,人人皆知行乾之恶!”

    “十叔轻教我,何人可仅仅两三日做到?”

    “做到两三日人人皆知!”

    裴素陡然一惊,忙一脸惊恐看向裴庆,裴庆亦是大骇,看向屋内皆脸色大变老者。

    屋中陷入死寂沉默,再无他人敢质疑裴贽话语。

    崔昇之郑重点头,一脸严肃一一看向屋内所有人,冷声说道:“正如敬臣所言,若背后隐藏之人不见了踪影是巧合,那么……能用两三日即可让数十万人丁的巨城人人皆知,此等作为,也只有我等家族可!”

    韦邕不由苦笑点头,叹气道:“确实如此,能做到此事的也只有我等家族,可……可……”

    韦邕不由看向王璞,摇头苦笑一声,再不多言,其余家族亦是看向王璞皱眉不语。

    王璞见他们如此,差点晕死过去,恨声道:“我王家未做!”

    覃王李嗣周皱眉道:“本王相信王家不会做了此事,李悍虎刚刚以兵围困晋王府,落了王家脸面是不假,可若此时去做如此恶事……正如诸位今日所想,皆以为是王家所为,王老大人自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众老者一想也是此理,他们与王璞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如此愚蠢之事……

    就在众人欲要摇头,就在王璞准备一脸感激看向拔刀相助的覃王时,谁料这位覃王却说了一句让王璞吐血昏迷话语来。

    只见李嗣周又狠狠摇了摇头,皱眉道:“可也不一定,或许王老大人已经猜测到了今日之事,或许反之行之,知道我等各家族会因……因王家不会行此等愚蠢之事,故反而行之也不一定啊!”

    王璞手指乱颤,指着李嗣周,愤怒大吼。

    “李嗣周——”

    “你……你好歹毒的心!”

    “你……你……”

    “噗……”

第917章 愤怒的小皇帝

    李嗣周大惊,连退两步,看着王璞口吐鲜血,心下惊悚,不由看向众人说道:“本王只是说了句心中所想,可无逼迫之意啊!”

    众人看着王璞花白胡须上的血迹,看着萎靡不振的他,眉头皆是高高皱起,更是不去理会李嗣周话语。

    韦邕皱眉道:“诸位……老夫以为当不是王家所为。”

    几大家主相视一眼皆默默点头,眼看着王璞吐血,他们就知不是王家所为,纵然是王家一部分人不忿那头悍虎羞辱也不可能,短短数日即让整个洛阳上下无人不知李悍虎之恶,这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些人所为,至少也当时一个家族或是数个家族。

    一切如迷雾,不是王家又当是何人?

    所有人开始不由自主动了动身子,想要远离身边之人,谁也不知此屋中哪个家族,或是哪些家族参与了此事,崔昇之看到众人皆是一副忌惮,皱眉看向李嗣周。

    李嗣周正与他人一般,看着他人眼中也是露出猜忌之色,可看到崔昇之看了过来,心下大惊,忙说道:“崔家老儿,你莫不是怀疑我李家吧?”

    “诸位,这个天下是我陇右李家的天下,李悍虎病重待死,我李家根本无需做这些横生枝节之事,只需静等些许时日,李悍虎一死,其下兵马自然归属朝廷,就算我李家无法得其一二,就算皆归各位,但也是我李唐之兵,又岂会做下此等之事?”

    众老者微微点头,虽知道此人话语中亦有虚言,他们陇右李家亦是期望得十数万兵马,但还是有些话语是不错的,李家亦没必要在此时横生枝节,若因此激怒了病重李悍虎,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崔昇之微微叹气摇头,亦不再去看李嗣周,可屋中又是谁是那隐藏之人?

    裴贽看到屋中无人开口,叹气道:“此等之事非一人或是一小家族可为,当是屋中一人或是一些人所为,诸位都是一家之主,裴某也不再多言,但诸位当知……”

    “当知行乾尚未病逝,他还在洛阳!”

    “诸位也未能获的十数万兵马!”

    裴贽一一看向屋内老者,沉声说道:“行乾自关外前来,虽仅一年,但却为朝廷立下无数功勋,行乾性情刚烈,虽行事多有异于他人,或是在诸位看来乃无行狂妄之为,但诸位可曾见过行乾用兵骚扰过诸位家中府邸?可曾以力胁迫过诸位?”

    “行乾病重,能不能迈过这道坎,裴某不知,裴某亦是我裴家之人,虽也想欲要那十数万兵马,但却不会行落井下石之事!”

    王璞胸中憋闷,听了这句话语,勉强开口说道:“敬臣这话语是不错的,我王家知晋王妃病重不假,可也未曾想到晋王妃会此时病逝,至于落井下石……我王家历经千年,又岂会在此时行了此等不义之事?”

    王璞喘息一阵,说道:“李悍虎乃营州关外之人,年幼之时并未熟读圣人典籍,有些瑕疵,亦是可被我王家所容,至少……至少在老夫眼中,一悍虎也当强于十晋王,晋王可,李悍虎为何不可?”

    韦邕不由微微点头,说道:“王大人此言在理,李悍虎虽勇,却无大恶,反却每每活人无数,实乃面恶心慈之人,有些瑕疵亦无不可。”

    杜承葳看了一圈,他杜家因他之故一落千丈,幸好自己子侄杜让能已经前去了川蜀,心想着,若李悍虎真的一病不起,自己家族是不是可以获得川蜀兵马?

    一想到此处,心下就对坏了他们好事之人愤恨,说道:“北地王以兵围困晋王府邸虽犯下了大错,但却非刻意为之,诸位也知北地王于两军阵前,一人一骑送还晋王妃之事,如此之人,听闻晋王所做之事,因怒以兵围困,老夫觉得,此等之人才是至情至性之人。”

    “如今北地王因愤病重,我等当请奏朝廷,寻遍天下名医为其诊治。”

    众人不由微微点头,心下却冷哼不断,他们又岂能不知这杜老儿心思,不过却也是个好法子,一者可以知晓那头悍虎的病情,二者表达一下他们这些家族的爱护之意。

    王璞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明日老夫即上奏朝廷,为北地王请封忠勇王。”

    众人一愣,看向王璞也不由暗暗赞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裴贽听着他们明里暗里话语,对今日相聚很是失望,叹气道:“隐藏在暗中之人不可知,诸位也当知此等之人危害,既然暂时只能如此,但也不能再任由他人胡言乱语,诸位以为当如何?”

    王璞又第一个说道:“我王家自不会允许此等小人兴风作浪,自今日起,我王家倾力追寻此等小人踪影,定不让其兴风作浪!”

    韦邕亦是赞同道:“我韦家亦不允许此等小人!”

    “我郑家当如是!”

    “杜家……”

    “崔家……”

    看着所有家族都表了态,裴贽心下暗暗点头,虽一时间不能得知隐藏在暗处之人是谁,但是如此多的家族追寻,纵然最后还是追寻不到,这些暗处之人也休想再兴风作浪!

    各家族最后也是各自心怀不同心思离开,但裴贽相信,就算有些人参与了此事,也不敢再如此猖狂,没人敢无视如此多的家族打压,哪怕陇右皇族李家也不敢。

    而此时我们的小皇帝李裕正在发脾气,地上已经堆了一地碎纸屑,站在一旁的刘婉儿、小魏子终不敢上前劝解,他们自从在他身边,还从未见到过他如此愤怒。

    “混账!混账——”

    李裕一把扫掉桌案上所有笔墨纸砚。

    “小魏子,传令……让人给朕查,告诉刘景瑄,朕不管他用何法子,朕只要结果,朕要知道,究竟是哪个混蛋——”

    小魏子忙跪伏在地,颤声道:“陛……陛下还请息怒,小魏子这就去北衙,定给陛下查出是谁!”

    “去——”

    “现在就去——”

    李裕扶着桌案狂吼,小小脸孔上也出现了扭曲的蚯蚓。

    小魏子哪里敢有半分迟疑,忙一瘸一拐退出房门。

    李裕沉重喘息声让刘婉儿担忧,犹豫着上前,轻声说道:“陛下还请息怒,若北地王知道陛下如此不够稳重,必然会不喜的。”

    “朕……朕……”

第918章 小皇帝欲要出宫

    李裕心下大怒,想要训斥,可听了她提起了老师,又不得不一屁股坐下,别过头不欲理会。

    见他如此,刘婉儿知道他终究是生气了,可自己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满城谣言蜚语让这位大唐皇帝愤怒,她知道,这不仅仅只是那人是他的老师,更知道那人病倒后的影响。

    刘婉儿看着别过头不欲理会她的李裕,心下叹息一声,无奈轻声道:“北地王病重,陛下身为北地王学生,此时……此时还当留在北地王身边才是……”

    正待她继续说下去,小皇帝李裕却突然转头看向她,把她想要劝解的话语也堵在了口中。

    李裕一脸恼怒道:“朕岂能不知此时当在老师床前服侍,可老师根本不欲见了朕,老师……老师定然是责怪朕……责怪朕未能照顾好晋王妃,朕……是朕的错,朕未曾想过此时晋王妃正病重之时……”

    “是……是朕的错……朕的错……”

    李裕猛然擦拭了一下眼睛,起身就要向门外走去,刘婉儿大惊,忙伸手拦住。

    “陛下陛下……此时……此时已是深夜,陛下此时前去北地王府……”

    “闪开!”

    李裕大怒,正要绕开刘婉儿,她却再次站在身前挡住。

    “陛下还请冷静一二,就算前去北地王府,也当在明……”

    “闪开!朕让你闪开——”

    李裕大怒,奋力大吼。

    刘婉儿见他真的怒了,不敢再拦在身前,只好退到一旁。

    李裕也不去理会,大步走出了房门,刘婉儿忙跟在身后,唯恐他出了意外。

    就在刘婉儿刚迈出房门,脚步猛然一顿,向门外一小宦官招了招手,小六子忙上前两步。

    “去,尽快通知刘公公,务必要让刘公公遣悍将护住陛下!”

    “诺。小六子这就去通知刘公公。”

    刘婉儿摆了摆手,也不理会躬身退了一步的小宦官,提裙就去追赶已经在十余丈外的小皇帝。

    小皇帝大怒,这在自登基后还是首次,小魏子腿脚不好,尚未等他去了刘景瑄住处,消息已经送到了刘景瑄手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小皇帝不理会北衙军务时,刘景瑄实际上就是北衙将军,但刘景瑄也不怎么过问北衙军务,他更多的是参与政务,军务基本上都给了西门君遂。

    相比军务,政务更加繁琐,更加消耗刘景瑄的精力,他人日落而息,刘景瑄却每每要看奏折到深夜,尽管奏折上也没多少大事,都是些鸡皮蒜毛小事,可他却乐此不疲,根本不愿假他人之手,非得自己一个一个去看不行。

    屋中美妇秦氏是刘景瑄妻妾,尽管刘景瑄是个宦官,可不代表他就不能娶妻,与杨复恭一般,他身边也不缺美人。

    秦氏是关中之女,本为宫内宫女,早先年貌美未嫁之时入的皇宫,在宫内二三十年都一直是个洗衣做饭的宫女,按理说,年纪稍大后会被放出了宫去,可却人近中年也还在皇宫内,也不知是刘景瑄犯了什么病,年轻貌美的宫女没看中,反而就看中了她。

    天下大乱,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易子而食太过寻常,秦氏年纪大了,也不愿出宫,刘景瑄喜欢,也就随了他,要说刘景瑄为人不咋滴,但对自己人还真心不错,自秦氏跟了他,二十年来还从未对她有过辱骂之语。

    秦氏见他躺在床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看着奏折,不由责怪道:“这都几更了,还不休息,你这样可不成啊,眼睛还要不要了?”

    刘景瑄眉头不由一皱,放下手中奏折,不悦道:“陛下年幼,老夫身为辅政大臣,又怎能疏忽大意?”

    秦氏撇了撇嘴,埋怨道:“朝中辅政大臣又不是你一人,杨辅政也不似你这般吧?”

    刘景瑄刚要拿起奏折再看,听了这话语,不得不又放了下来,叹气道:“你懂个甚,老夫若有个北地王这般养子,老夫也能如杨公公那般,只是可惜了……北地王竟然因怒大病……”

    秦氏也跟着叹息一声,说道:“北地王还是不错的,明日你再去探望一下吧。”

    刘景瑄点头道:“那是自然了,北地王可不似他人,此时病重,能不能闯过这一关还不好说,闯过了,北地王也只会记着老夫今日相视情义,闯不过……”

    “闯不过,或许十数万兵马入了北衙亦说不定,毕竟杨辅政是北地王阿父。”

    秦氏皱眉道:“北地王病重,闯过去还好,闯不过去,十数万兵马也只会与了杨辅政,又怎会与了你这无良老儿?”

    刘景瑄眼睛一瞪,怒道:“你这娘们懂个甚!”

    “北地王若真的闯不过去,公主又有了生孕,草原还有两个孩儿和十数万营州精锐,孤儿寡母的,你真当杨辅政会放心?自然是要回草原的,长安那些兵卒还能带回关外营州,余者又如何可能?自然是要与了相善之人。”

    秦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不由点头,说道:“若是如此,明日你把咱家那根百年老参带去,多多少少表达一下心意。”

    刘景瑄点了点头,说道:“自当如此,对了,明日让勇儿也随老夫一同,或许北地王能看中了我儿也不一定。”

    秦氏张嘴正要答应,房门却传来一阵敲门之声。

    “梆梆……”

    “刘公公,紧急要事!”

    刘景瑄一愣,忙要跳下床来,秦氏却按住了他。

    “妾身去看看。”

    刘景瑄一愣,想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秦氏起身去开门,正见是李裕身边伺候的小宦官小六子。

    “小六子,这么晚了,有何要事?”

    小六子忙躬身说道:“陛下要出宫,婉儿姐姐想请公公遣将护佑一下。”

    “啥?陛下要出宫?”

    正在里屋躺在床上的刘景瑄大惊,不顾其他,鞋子都未穿就跑了出来,一脸震惊看着小六子。

    “你说啥?此时陛下欲要出宫?”

    小六子忙把身子再次弓低了些,说道:“回公公话,陛下因城中流传诸多妄言大怒,欲要前往北地王府。”

    “妄言?”

    刘景瑄一愣,心下顿觉有大事发生,脸色瞬间冷厉起来。

    “说!怎么回事?”

    小六子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说道:“陛下震怒,非得此时出宫……”

    刘景瑄心下又惊又怒,竟然没人跟他说起此等要命之事来,一想到这些留言传入正病重的北地王耳中……

    刘景瑄一想到北地王会如何的愤怒,想也没想,对着秦氏就是一阵大吼。

    “快!快拿老夫的衣甲!”

第919章 浑水摸鱼(上)

    刘景瑄嘴里说着要披衣甲,人却已经跑了出去。

    “相公,鞋……”

    话语未落,刘景瑄又跑了回来。

    “快,快给老子拿鞋子!”

    刘景瑄大急,秦氏忙一边拿鞋子为他穿上,一边埋怨道:“洛阳虽不似以往长安,可北地王病了,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披上衣甲再出宫吧。”

    “再说……你未能前去,陛下也出不了宫的。”

    刘景瑄心下大急,一时也未曾想过这些,秦氏一提醒,这才醒悟了过来。正如秦氏所言,此时正值深夜,别说皇帝,就是权柄很重的枢密院宦官,若没他刘景瑄和西门君遂同意,那也休想出了皇宫。

    也不是刘景瑄权柄滔天,欲要控制皇帝,而是皇宫不同于寻常百姓之家,皇宫是天下之心,尤为重视安全性,更忌讳宫内之人与外朝勾结,故而宫门一旦关闭,不到时辰是不可能开启的。

    由两人掌管宫门开启,一个主开,一个主闭,两把钥匙,这个钥匙可不是百姓所用钥匙,其实就如同军中虎牌一般。

    宫门不能随意开启,但是掌管整个皇宫大小事务的刘景瑄又如何不能?

    刘景瑄一想到没自己命令,宫门无法开启,心下就不是那么焦急了起来。

    秦氏细细为他穿上了衣甲,说道:“上阵父子兵,还是让勇儿与你一同前去吧。”

    “也好,兴许北地王喜欢了勇儿秉性也不一定。”刘景瑄点了点头。

    小六子在两人交谈说话时,哪里敢随意开口,只能弓着身子站在一旁,听到秦氏说及“勇儿”来,嘴角不由一扯。

    “勇儿”原本叫秦世勇,是秦氏子侄,刘世勇父母死后,自幼就跟在秦氏身边,若不看其他,只看刘世勇魁梧高大身量,谁都会赞一句是个汉子,可小六子却知道这个“勇儿”也不过是个傻子罢了,一个连女人都不敢看的傻大个。

    小六子对刘景瑄嘴里的“勇儿”不屑一顾,却不敢在两人面前表露半分。

    且不言刘景瑄又让人召唤来自己痴傻孩儿,这才急匆匆赶向宫门处,就言小皇帝这么一闹,闹出的动静还真不小,就是已经怀抱着女官李渐荣睡下的李晔也被惊动了。

    被门外小宫女惊动了的李晔很是不耐烦,可当他得知了小皇帝李裕竟然欲要出宫,李渐荣以为他会大怒,不料李晔只是皱眉沉默不语。

    见他如此,李渐荣轻声说道:“陛下,太子此时出宫,是不是不妥啊?”

    李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就在李渐荣疑惑不解时,李晔却答非所问,突然说道:“李悍虎已然病重,就算欲要杀虎以绝后患,为何还广散谣言?”

    李渐荣眉头紧皱,细思许久也未能想了明白,轻声说道:“他们在暗处,只要不出头,他人终究难以发觉出些许端倪,李悍虎已然病重,尽管此时以兵围困晋王府让朝廷难堪,可民间当有不少人称赞李悍虎为人情义,此时冒了出来,只会让人稍加注意,以臣妾看来,最好的法子莫过于静静等候李悍虎病重而死,如此才最为稳妥。”

    李晔不由一阵苦笑,叹气道:“他们这是在向朕示威呢。”

    李晔张口欲要解释,突然发觉哪里不对,嘴里低喃。

    “不对,他们就算想要告诉朕他们是如何的强大,可也没必要如此啊?”

    “究竟因何……”

    ……

    “朱友裕,本世子需要个理由。”

    李存瑁眉头都未抬,看着眼前茶水荡漾,好像根本就未曾与朱友裕说过话语。

    朱友裕老爹朱温是东平王,李克用是晋王,从封号就可看出晋王是压朱温一头的,朱温虽为王,却不愿他人说什么名号,概因“东平”两字也只是临时性而已,如“征西大将军”一般无二,他与李克用是宿仇,又怎么愿意在封号上弱了李克用一头?

    父辈的恩怨延续到了了朱友裕、李存瑁这一代人身上,但两人又不似父辈那般见面就欲要打生打死,至少场面上还都是公子、世子一类称呼,还从未直呼姓名之时,今日却是首次,由此也可看出李存瑁心中恼怒。

    朱友裕见他如此,也不恼怒,轻笑道:“世子乃天下青年翘首,难道世子不知浑水摸鱼吗?”

    “混账!”

    薛鸦滩大怒,按刀就欲跨站出来,却被李存瑁抬手止住,看着一脸笑意的朱友裕,嘴角不屑一哼。

    “哼!浑水摸鱼?你这是在羞辱本世子吗?”

    朱友裕神色不变,轻笑道:“那……世子以为朱某欲要如何?”

    李存瑁不屑道:“李悍虎病重待死已经确定,最迟不过数月罢了,只需静静等待,你朱家就再无忧虑,可是……”

    “可是?”

    “呵呵……”

    朱友裕呵呵笑了起来。

    “可是啊……本公子等不及了,想要李悍虎死的更早、更快些啊!”

    李存瑁眉头一抬,冷笑道:“等不及?你朱大公子真当老子是个傻子啊?”

    李存瑁眉头一抬,却转头看向坐在椅凳上的三个黑衣蒙面人,最后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很瘦之人身上,看着不时会轻咳几声之人,不屑道:“他朱大公子所谓浑水摸鱼,老子是信的,可他摸的那条鱼,除了病重的李悍虎,还有就是正在争吵的朝廷!”

    “老子本还纳闷、疑惑不解呢,李悍虎病重待死,一旦病死,杨复恭那阉奴自然要带着营州军返回关外,去帮他的悍虎养子守着营州,所余兵马自然归了朝廷。”

    “你李病夫如此不愿李悍虎掌控大唐,但也不愿因谣言忘语坏了兵卒之事吧?也想让李悍虎临死前顺顺当当交出兵马吧?”

    “老子一开始疑惑不解,后来突然想明白了,所谓的忠于大唐,忠于天下……”

    “呵呵……”

    “还真是个讽刺,你也不过是李悍虎第二,当然了,你连给李悍虎提鞋资格都无,至少老子还真没看出来他李悍虎对这个天下有何觊觎之心来!”

    “而你……只不过想趁着这场浑水,从那些家族手里夺了李悍虎遗留下来的兵马罢了,至于局势动荡不动荡,动荡后……是不是再次成了人人可欺的大唐朝廷,你根本就无所谓。”

    “你……眼中只有兵马!”

    “大唐朝廷?”

    “大唐天下?”

    “呵呵……”

    “还真他娘地笑话啊!”

第920章 浑水摸鱼(下)

    “呵呵……”

    “他朱友裕欲要趁浑水摸李悍虎的命,摸朝廷因此混乱尔后纷争骤起,朝廷势弱,洛阳势弱,他朱家自然安枕无忧,甚至可趁势一举夺回洛阳。”

    “而你只是想趁机多得李悍虎遗留下来的兵马。”

    “呵呵……”

    “还真是浑水摸鱼呢!”

    李存瑁眼睛微眯,看向另一高大黑衣蒙面人。

    “张教主,你也是想要浑水摸鱼吧?是想摸我陈蔡之地的浑水吧?”

    “什么?”

    “老子宰了你们这些混蛋!”

    李存瑁身后一干大将大惊失色,薛鸦滩刷得拔出了刀子,正待大怒上前砍死了觊觎他们地盘的张雄天,薛铁山一把拉住,冷眼看向朱友裕。。

    “你们欲要如何,俺们兄弟不管,可是你们若要觊觎俺们陈蔡之地,那就别怪俺们兄弟无情!”

    朱友裕毫不理会薛铁山威胁,看着李存瑁,轻笑道:“世子何以见得我等在摸你们陈蔡之地的鱼?”

    李存瑁冷笑一声。

    “呵!是欺我如三岁孩童么?”

    李存瑁眼睛微眯,心中怒火却难以压抑,冷声说道:“还真当李悍虎如你们这般愚蠢?若真如此,他早他娘地不知死了多少回!”

    “李悍虎病重,纵然他之前用兵围困我晋王府邸,就算他犯下了滔天之罪,朝廷在他病重之时也只会倾力与他相善,又怎会在此时与他交恶?”

    李存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欲要挥刀杀人的冲动,说道:“将死的李悍虎,此时的他谁都知道最为危险,能在此时与他交恶的只有我晋王一脉!”

    “呵!”

    “果然好手段,好一个借刀杀人之计,让李悍虎恼怒我李家,借助李悍虎之手拔除了与你们相恶之敌,你汴州朱家少了一个大敌,而……而你张教主则不用面对北面之强敌了吧?”

    “果然还真是他娘地浑水摸鱼啊!”

    李存瑁身后一群大将眼神冷厉,心下那个怒火就别提了,薛鸦滩心中更是恼怒万丈,之前的他还是一副岸边看戏模样,甚至不止一次在人前笑话李思钰,好像不如此,就不能发泄心中怒火一般,谁料到竟然完全相反了,这些人竟然想要搂草打兔子,竟然也把他们算计进去了。

    薛鸦滩脑子不怎么好使,虽脾气暴躁,却也不是个蠢货,他能够从李存瑁话语中听出来这些人各自心思,有算计他能够理解,可竟然算计到了自己身上,这就不是他可以忍受得了。

    只见薛鸦滩上前两步,冷冷看着朱友裕等人,沉声说道:“世子,既然他们不仁,那就别怪咱们不义,此地还不是汴州,末将请命,俺一刀砍死了他们!”

    李存瑁很想抬手,让人把他们全部剁成了碎片,可还是强压下心中怒火,看着沉默不语的朱友裕,说道:“李某不知你们如何杀虎,但就你们这些阿猫阿狗,就凭你们小猫两三只,就想杀得了李悍虎?”

    李存瑁眼睛看着朱友裕,手指却指向邓伯贤,又指向张雄天。

    “就凭这个院李悍虎身边的蠢货吗?”

    “就凭几个不敢露面的下三滥之人吗?”

    李存瑁挺直身体,冷笑道:“没我沙坨三部强卒,就凭你们?”

    “哼!”

    朱友裕、李存瑁两人冷冷怒视,一旁抱臂的邓伯贤却笑了。

    “邓某就说嘛,晋王世子又岂是如此易于相欺之人?”

    “早就说了,既然是合作,就该学习人家李行乾,相欺不成,最后也只能各自散去,否则就是你我头颅摆放在李行乾面前了。”

    李存瑁回头冷冷看了一眼邓伯贤,冷声说道:“就你们?跟李悍虎提鞋都不配!”

    朱友裕眉头一挑,笑道:“不错,我等是有算计了你晋王李家,但你李存瑁还是想要杀死李悍虎,而不愿他病死在床榻之上吧?”

    李存瑁冷哼道:“李某是想让李悍虎死在李某刀下,可李某再如何想,想来也不如李悍虎给你的屈辱多吧?”

    朱友裕眼中怨毒骤闪,面上却僵硬一笑。

    “是!朱某更愿意李悍虎死在朱某手中,所以朱某来了,朱某是想抓李悍虎这条待死的鱼,也想着李悍虎恼怒朝廷而相仇,想要朝廷就此一蹶不振,可那又如何?难道你太原李家就不想如此?”

    “难道你们就没想着要回太原府,想重新夺回你们得河东之地?”

    朱友裕冷笑一声,说道:“你李存瑁若真的愿意就此待在陈蔡四州,想来……我等刚到此地之时……就该已经成了具尸体了吧?”

    沉默……

    沉默……

    两人再次冷冷对视。

    “不错!本王就是想要回太原!”

    李克用突然推门走入屋内,来到朱友裕面前,冷冷看着他。

    “若你们可以杀了李悍虎,可以助本王夺回太原,本王就是把陈蔡与了你们又如何?”

    “父王……”

    “住嘴!”

    李存瑁大惊,正待开口却被李克用冷声阻止。李克用也未回头去看一眼李存瑁,而是冷冷看着朱友裕,冷声说道:“你们若可以助本王夺回太原,陈蔡四州就许了你们,可若不能,本王现在就把你们剁成肉酱喂狗,立即拿着你们头颅扔在那小混蛋面前!”

    李曜心下大怒,正要开口,邓伯贤却看了他一眼,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朱友裕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我汴州可出兵三万,以晋王为首入河东。”

    李克用冷笑一声。

    ”你不是朱温贼子,就算是朱温当着本王面你以为本王会信了你们的承诺?”

    朱友裕心下一阵叹息,面上却严肃了起来,说道:“晋王不信我汴州,裕不敢辩驳,但晋王若倾力相助,裕亦愿晋王旗下之将,以助晋王取回河东之地!”

    ……

    李克用冷冷看着朱友裕良久,就待屋内沉重气息让人窒息之时……

    “哈哈……”

    “好!”

    “好啊!”

    “若你能随本王征战,本王亦不亏待了你半分!”

    “哈哈……”

    李存瑁心下却大怒,朱友裕为他们质子,这自然是好的,可却是用陈蔡之地换的!

    李克用可以不在乎,他又岂会愿意丢了他的忠武节度使一职?

    心下恼怒,却又无法发泄,最后也只能留下一声愤恨冷哼。

    “哼!”

第921章 伍长快逃

    愤怒的小皇帝一心欲要深夜出宫,惊动了宫内不少掌权宦官,但却只有刘景瑄一人急匆匆跑了过来,至于那些宦官们的心思,是观望还是如何,这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当刘景瑄身披皮甲,乍一看还真像那么回事,当他带着身材颇为壮硕的痴傻儿子来到宫门前时,见到何氏也在,不由一愣。

    “贵妃怎么也来了?”

    何氏见带刘景瑄一身皮甲,心下一阵叹息,轻轻摇头叹气道:“本还想着让刘公公劝解一下裕儿,您这一身皮甲……”

    刘景瑄不由看向冷脸不语的李裕,这才叹气道:“老奴不是不想劝解陛下,只是北地王病重,城中竟然流言蜚语猖獗,此等之事已经不是一家一姓之事了,而是关乎社稷安危,老奴纵然再如何担忧陛下安危也无法开口阻拦,只能拼了这条老命护住陛下。”

    李晔最近不愿见她,整日里只独宠李渐荣一人,她也知道为何,却夹在他们父子之间,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去做,也只能一人独处屋中,对城中多出的流言蜚语自然不知,直到宫女们前来告知,自己儿子竟然要深夜出宫,她这才知道了一点,尽管只是一鳞半爪,她也能想象到流言蜚语造成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听了刘景瑄话语,何氏张了张嘴想要再劝解,可终究无法说出口,只能深深叹息一声。

    “麻烦了刘公公。”

    刘景瑄忙说道:“护佑陛下是老奴职责,当不得贵妃如此。”

    刘景瑄向何氏拱了拱手,忙来到李裕面前,躬身行礼。

    “老奴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开门!”

    “老奴……是,这就为陛下开门。”

    人是可以随着身份的不同而气质不同,以前李裕只是个皇宫中一名普通皇子,今日却是大唐皇帝,刘景瑄权势再如何强大,本质上还是皇帝的奴才仆役,当李裕冷着脸,没有任何多余话语时,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开门”字语,刘景瑄竟然没敢反抗,哪怕心下也无任何想要对抗一下的心思。

    刘景瑄的前来,守门军将不敢有任何迟疑,忙令人打开宫门。

    “陛下……陛下……”

    李裕见到宫门开启,他本就还只是个孩童,见到宫门开启,未等到宫门完全打开,一人突然走向开启的仅够他一人通过的缝隙。见他如此,刘景瑄大惊,忍不住惊呼出声,唯恐出了意外,忙快走几步跟上。

    洛阳不是潼关,潼关是军城,里里外外数万军马,李思钰身在潼关,无人敢在潼关杀人越货,纵然深夜也不会有禁夜之事,可洛阳不同,洛阳之前就在朱温治下,归于朝廷也无一年,更何况期间还发生了刺杀之事,宵禁自然也在正常不过了。

    宵禁这种事情各朝各代都是常事,百姓也都知道,一旦天色渐黑就只会留在家中,无要命之事绝对不会轻易在街道上行走,但今日王歪脖子有些倒霉,他刚刚来到洛阳,城门本是要关闭让他露宿野外的,还好王歪脖子身上钱财不少,花了些钱财入了城,可入城后麻烦了,竟然一连找了数家酒楼都无空房。

    王歪脖子是行商,在这个世道,能通行无忌的,哪个身边不是护卫家丁一堆,王歪脖子身边自然也少不了些带刀的兄弟跟随,又正值宵禁之时,就被寻街的兵丁抓了个正着。

    王歪脖子虽然被抓,人却一点都不畏惧,一军卒正要推他一把,王歪脖子一瞪眼,怒道:“干啥?老子未寻到住处又咋了?欺负我营州人吗?”

    “哼!老子不与你们一般见识,等见了你们头领,老子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把老子如何?”

    一瘦高个,看起来是这群军卒伍长,见王歪脖子一脸不屑,有些恼怒道:“营州人又如何?这里可不是营州,是我东都洛阳!”

    “哼!”

    “营州?李悍虎都快病死了,还他娘地营州……”

    王歪脖子本一脸不屑,可听到这句话语时一愣,随即大怒,身子一阵抖动,甩开抓住他手臂的军卒,指着这汉子大怒。

    “你他娘地再说一遍!”

    “信不信?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死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老子砍死你们,老子就要看看这满洛阳,满大唐,哪个敢动了老子!”

    王歪脖子大怒,手下十数名兄弟亦是大怒,大刀纷纷在手,眼见这就要厮杀起来。瘦高汉子大惊,连退两步,指着王歪脖子颤声道:“你们……你们想要造反吗?”

    “造反?大哥,他们竟然敢侮辱我营州军大帅,咱就算弄死了他们,谁敢言咱们造反?”

    “大哥,干吧!”

    “大哥,小四说的对,别说是他们,就算他们都头,敢侮辱我大帅,弄死他们也没人敢动咱们分毫!”

    “大哥,干他娘地!”

    瘦高个汉子大惊失色,他只是凭借着关系成了伍长的,这还没几日呢,之前也只是听闻营州人暴烈,受不得委屈,这咋还没说几句呢,怎么就成了要弄死了他了呢?

    瘦高个汉子左右看了一下不住惊恐后退的兄弟,自己也不由向后缩了缩,指着有些犹豫的王歪脖子大叫。

    “你……你想干什么?俺……俺们可是巡夜兵卒!”

    “杀……杀俺……杀俺就是造反,就是……就是北地王也护……护不住你们……”

    “住嘴!”

    王歪脖子大怒,曾经的他与刘彘一般,也只是个山匪头头,被李思钰千里奔袭太原时抓获,自从被俘入了营州后,这才学着营州人守了规矩,可这不代表他就成了个下脚都会低头注意地上蚂蚁的大好人,不提“北地王也护不住”还罢,一听到他们竟然说连自己大帅也护不住他们时,登时大怒,也顾不得会不会给自己大帅惹不惹的麻烦了,大手一挥,指着瘦高个汉子怒吼。

    “兄弟们抄家伙,给老子弄死他,老子就他娘地看看,大帅到底护不护得住咱们营州人!”

    “兄弟们,给老子杀!”

    王歪脖子大怒,大手一挥,手下十余名兄弟纷纷拔出腰刀,二话不说,挥刀就要砍杀这些军卒,瘦高个汉子大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毫无畏惧,正要吹哨喊人,谁料到还未伸手入怀掏竹哨呢,手下兵卒却大喊一声。

    “跑啊——”

    惨无人寰的惨嚎让瘦高个身子一抖,人也有些呆愣了一下,还疑惑到底谁是兵谁是贼呢,人咋都跑了?

    幸好有个兵卒还算稍微讲些义气,一边奔逃一边回头大喊。

    “伍长快逃……”

第922章 护驾……

    “兄弟们,上啊……”

    “给老子弄死了他们……”

    “杀官造反了……”

    “杀……”

    “造反……”

    ……

    两群人,人数相当,但却一群在前拼命奔逃,一群在后拿着刀子暴跳如雷追杀。

    瘦高个汉子心跳如雷,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成了这般,自己都拼命奔逃了数条街道,嗓子都快喊破了,咋就没兄弟前来支援呢?

    以往不能寻个一条半条街就会遇到数支巡夜军卒,怎么今日一个都无?

    没人来救援,那……那也罢了,可是咋个个房门紧闭,连想要进屋关门抵挡一下都不能,瘦高个汉子这都连砸数家屋舍,无一人相应,心中那个憋屈就别提了,至于招呼兄弟们转身与这些杀才拼个你死我活,可一看到个个边跑边不住擦拭额头,嘴里惨叫声能让他想起前些日宰杀的大肥猪来。

    见手下兄弟个个如此,他就是想转身拼杀一番,可那又如何?

    啥也别说了,还是撅腚跑吧!

    两人你逃我追,几乎从南追到北,从东又逃到西,两群人在寂静无声的洛阳城内追杀、奔逃了大半个时辰,竟然无一人站出来阻止,更无一人前来营救瘦高个。

    “伍……伍长……不……不能再逃了……俺……俺逃不动了……”

    一年纪稍大的军卒一边奔逃一边张大着嘴巴剧烈喘息,瘦高个汉子与他也无二样,心下那个后悔就别提了,昨日跟在大哥身后与人饮酒,满桌子人都是对营州军一脸不屑,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还不是营州军呢,只是十几个营州人啊!

    瘦高个不住大骂昨日饮酒那些人,暗自后悔不该如此轻信了他人话语,更加后悔激怒了这群该死的营州人。

    可他也没法子,这都绕洛阳城逃了一圈,连个鬼影子也没,没人前来搭救,街道两旁房屋又是个个紧闭,无论自己如何捶打的咚咚震天响,屋内就是一点声音都无,自己不逃又能如何?

    跟在他身后的年纪稍大军卒眼看着就要被甩在身后,被王歪脖子等人追上砍死,忙奋力快跑数步追上。

    “伍……伍长……向……向西逃!”

    瘦高个汉子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逃,看着他就要带着身后拖拖拉拉十几个兄弟向东逃,年纪稍大军卒心下大急,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伍长,冲着身后一干兄弟怒吼。

    “瘪犊子的混蛋!”

    “兄弟们,那混蛋自己找死,咱们不奉陪,向西跑,向皇宫跑,孙将军今夜守在那里,孙将军是营州人!”

    话语一落,他也不管他人是不是真的跟在自己身后,向西就是狂奔而去。

    一听“营州人”三个字,大口喘息的一群军卒不由自主就想远离,跟在自己伍长再次奔向北面。

    要说还是老兵反应快、见识多,一见年轻些的转身就要跟着瘦高个伍长奔逃,一人大怒。

    “混账东西,向西,向皇宫!”

    “只有营州人才能救咱们!”

    几名年纪稍大军卒也不顾呆愣犹豫的后生,向着皇宫就是一阵奔逃。

    瘦高个耳边听着“营州人才能救下他们”时,心下就是一阵不屑,可当他奔逃出十数丈时,这才发觉不对,回头一看,果然,一个跟在身后的都没有,再看后面,一群挥舞着刀子的混蛋从街道转角冒了出来。

    “逃啊——”

    一声惊恐尖叫,转身就向西奔逃,他终于反应了过来,西面是皇城,就算营州将救不下他们,难道皇宫还没有兵卒相助吗?

    想明白的他,转身向着皇城就是一阵狂奔,比之前还快了三分,他可是从自己大哥那里听说了,逃跑不一定死,但逃在最后的一定会死!

    而他现在就是最后。

    还别说,他跑的还挺快,不一会又冲到了逃跑队伍最前面,眼角不时瞥向身后,唯恐他人追上了自己,临近皇宫时,那嗓门陡然提升了数倍。

    “营州人造反……杀人了……皇上……陛下……救命啊……”

    还别说,他的撕心裂肺还真有了效果,远远就看到了宫门缓缓打开,瘦高个伍长心中那个委屈激动就别提了,脚下跟个小伙轮似的。

    “营州人造反了!”

    “营州人造反了……”

    “皇上……陛下……救命啊……”

    瘦高个看到宫门缓缓打开,可以看到门内透露出来的火光,王歪脖子等人又岂会看不到?

    眼瞅着就要追上这群侮辱大帅的混蛋们,就要狠狠一刀宰了他们呢,皇宫大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大哥,咋整?”

    “还他娘地咋整?大哥,这群混蛋只是洛阳无名小卒,就他们这样的都敢侮辱大帅,整个洛阳又会如何对待大帅?”

    “大哥,咱们营州人笑着脸,洛阳混蛋们就以为咱们好欺负!”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大哥,干他娘地!让整个洛阳都知道,咱们营州人可不是他娘地任人欺辱的!”

    “大哥,刘七说的有理,咱们笑脸可不是让洛阳混蛋踩的……”

    王歪脖子重重吐了口涂抹。

    “呸!”

    “娘地,老子今天就让整个洛阳城都记着俺王歪脖子是谁!”

    “兄弟们!”

    “今日不管是谁,老子就要这群滚蛋的命!”

    “杀!”

    王歪脖子用刀一指,一群营州汉子像是打了鸡血,嗷嗷叫挥刀杀向皇宫。

    瘦高个一直用余光观察身后动静,见那些人终于停住了脚步,心下一阵得意,心想着:小样的,皇宫内可是有数百上千北衙兵卒呢,怕了吧?

    可还未等他得意片刻,那些混蛋怎么嗷嗷叫又挥刀杀了过来,难道……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里是大唐皇宫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里还有无数兵马吗?

    疯子!

    营州人都是疯子!

    瘦高个欲哭无泪,心下不知扇了自己多少个大嘴巴子,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这些营州疯子……

    “皇上……陛下……救命啊……”

    “杀!”

    “老子营州王歪脖子——”

    “杀!”

    ……

    而我们的小皇帝正恼怒满城谣言呢,刚率先从宫门钻出来,就见一群人呼喊着远远跑了过来。

    待刘景瑄也从宫门处出来后,听到营州人造反了,脸色狂变,想也没想,拉着李裕就要退入皇宫。

    “护驾……护驾……”

第923章 裕少爷(上)

    “护驾!快来人护驾!”

    刘景瑄尖锐惨叫声让城门处一阵混乱,小皇帝李裕却没他这么惊慌,反而用力挣脱了刘景瑄手臂,一脸郁闷指着正奔来的两群人,大声说道:“刘公公莫要惊慌,只是几十人而已!”

    刘景瑄听到“造反”就是一阵心惊肉跳,也没注意多少人,正要再惊慌大喊“护驾”,听了小皇帝话语,这才惊愕回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整整呆愣了一刻钟。

    李裕也不去理会刘景瑄,大声喊道:“立即给朕散开!”

    “擂鼓!”

    刘景瑄像是反应了过来,听了李裕话语,又是一阵郁闷无语,忙上前劝解起来,哪里还有之前的慌乱。

    “陛下,这只是几十人而已,若陛下深夜擂鼓,必然惊动了整个洛阳上下,若北地王知晓陛下仅仅只是因几十人的毛贼就擂鼓聚将,必是心中不悦啊!”

    “嗯嗯,刘公公所言甚是,那还是刘公公阻住来人吧。”李裕小脑袋连点。

    刘景瑄看着正哭爹喊娘的瘦高个汉子,心下那个恼火就别提了,自己竟然因为他们而在小皇帝面前丢了老大的脸面,心下大怒,指着正奔来的瘦高个大吼。

    “来人!”

    “给老子射箭!”

    刘景瑄大怒,守卫宫城的将勇更是恼火,命令这边刚刚下达,就有数百支箭矢向瘦高个飞了过去。

    瘦高个心下正狂喜可以获救了,谁料到这些人竟然举弓向他们射箭了起来,大骇,想要高呼弄错了,可他又哪里有时间辩解,忙转身向一旁闪躲。

    数百支箭矢没射中一人,只是用来阻止他人继续靠近罢了,而效果也的确做到了,王歪脖子一看数百人举弓,顿时止住脚步。

    王歪脖子等人毕竟不是军卒,手中又无坚盾,冲击数百人的箭阵,那就是在找死,刘景瑄一看这些人散乱的样子,就知不是营州军,他是见过营州军作战的样子的,哪怕再少的人,也会相互组成攻击小兵阵,哪里像王歪脖子这般杂乱无序。

    心下有了底,刘景瑄胆气也盛,走到阵前大怒。

    “来者何人,竟敢趁夜骚扰皇宫?”

    王歪脖子正要出来答话,瘦高个汉子却指着王歪脖子大声哭诉怒骂起来。

    “将军可莫要放了营州贼人呐,他们……他们欲要杀官造反……”

    瘦高个汉子不提“营州贼人”还罢,提起了,王歪脖子反而不想答话了,反而很狂妄的两腿叉开,双手抱臂,一副“老子就是营州人,你们能咋滴”狂妄模样。

    手下兄弟一看自己大哥如此,一个个也不恼怒,个个都成了黑涩会,全都冷冷看着瘦高个不言语。

    看到王歪脖子等人如此,刘景瑄心下很是恼怒,对瘦高个恼怒,对王歪脖子亦是恼怒不已,可别人还好整,独独营州人的事情不好处理。

    “将军,俺们可是洛阳巡夜兵卒,将军可莫要放过了他们啊!”

    “将军……”

    “闭嘴!”

    瘦高个大喊自己人,谁料到刘景瑄却指着他的鼻子大吼,瘦高个也没明白是咋个意思,还待要再哭诉一番,身后老卒却拉了一把,畏惧不满声亦传入耳中。

    “伍长,可……可莫要再说了,再说……再说……俺们兄弟的命可就没了啊!”

    老卒心下惊惧,身子也不住颤抖起来,他们不知经历过多少回此等之事,能活下来,眼神自然活泛,一见王歪脖子站姿,就知道这群胆大包天的营州人根本毫无畏惧,再看看刘景瑄他们,哪里还敢再让二百五伍长多嘴,再多嘴几句……自己的命可就真的没了。

    事情也如老卒所想,若换作别人,刘景瑄早就下令把这些“贼人”剁巴剁巴喂了狗,可营州人不同啊!

    刘景瑄一阵犹豫,看向一脸好奇的李裕,轻声说道:“陛下,你看当如何才好?”

    李裕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语,抬步就要向前走几步,一看他要抬脚,刘婉儿忙一把拉住他的衣襟。

    “陛……陛下……危险……”

    李裕却回头看向她,笑了笑,说道:“婉儿姐姐未见过老师,也未去过驸马府,有些事情不明白的,危险?”

    “呵呵……无碍的。”

    李裕挣开刘婉儿手臂,刘景瑄想要阻拦,可一想到他还有个北地王学生的身份,营州人再如何狂妄,那也不敢在北地王面前放肆,不但不去阻拦李裕,反而伸手挡住了欲要阻止的刘婉儿。

    小皇帝李裕大步来到人前,指着王歪脖子大吼,这声暴吼,差点没把刘婉儿震晕死过去,她怎么也想不到,整日一副乖宝宝的李裕,竟然也有大骂他人的一日。

    李裕指着抱臂的王歪脖子大骂。

    “王歪脖子!”

    “你他娘地好大的狗胆!本少爷的皇宫你他娘地也敢来闯?”

    “来来,上前来,看本少爷剁不剁得你的歪头!”

    瘦高个傻眼了,刘婉儿傻眼了,就是刘景瑄也是呆呆看着叉腿掐腰、一手指着王歪脖子大骂的李裕小皇帝。

    别说无数人傻眼,就是王歪脖子自己也傻眼了,他可没想到我们的小皇帝竟然也在此处,别人他不知道,难道时不时跑去驸马府的他,连李思钰名下几个弟子学生还不知道吗,一听声音,就知道自己今日要倒霉了。

    王歪脖子也不叉腿了,也没了黑涩会老大气势,瞬间成了最忠诚的狗腿子,忙弓着腰,陪着笑脸,在一群人尚还呆滞未反应过来时,一路小跑来到李裕身前,谄媚的样子很想让人在他脸上使劲踹上几脚。

    “裕少爷,您……您老怎么也在这儿,俺……俺……”

    “哼!你王歪脖子都打到了本少爷家门口了,本少爷再不出来,你这混账还真说不好会不会烧了本少爷的皇宫!”

    “那哪能啊!俺就算再混,俺也不敢在裕少爷面前耍混不是?”

    “不敢?本少爷看你是很敢啊!就这么十几个人,竟然敢举着刀子跑来,你王歪脖子不敢,谁敢?”

    李裕昂着小脑袋,鼻孔朝天,极是像阿蛮不屑模样。

    “说吧,咋回事,竟然一路追杀巡夜兵卒。”

    王歪脖子满脑袋大汗,他几乎天天跑去驸马府给李思钰请安,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大帅是如何宠爱这些娃娃,皇帝不皇帝,他王歪脖子不怕,皇帝又如何,还敢跟大帅较劲吗,关键这不是皇帝不皇帝的事情,仅仅是驸马府的“少爷”身份,他王歪脖子就得罪不起。

    王歪脖子满脑袋大汗,之前狂傲气势全无,声音也不住嘶哑颤抖。

    “裕……裕少爷,真……真不是俺王歪脖子混账,是……是他们……他们侮辱俺们大帅……诅咒……诅咒俺们大帅快死了,俺……俺这才恼怒的……”

第924章 裕少爷(下)

    “裕……裕少爷,事情……事情就是如此,俺们……俺们真不是想要恼怒。”

    “前些日,俺王歪脖子,还有刘猪头、马当家的才拜见过大帅,大帅那身体强装的能生撕了虎豹,那些混账东西竟然说大帅快病死了,俺就恼怒了。”

    王歪脖子把事情说了一遍,一想到那群巡夜军卒竟然诅咒大帅病死,脸上就露出愤怒来,可李裕却沉默不语,也没了之前装着阿蛮气势来压制王歪脖子等人。

    李裕一脸苦涩,叹气道:“老师……老师是病了……”

    “那不可能……”

    “啥?”

    “大帅病了?”

    “这……这怎么可能?”

    王歪脖子大惊,别人说,他根本不信,前些日才见过面,怎么可能会相信?可李裕不同,他是大帅的学生弟子!

    一想到自己大帅病了,也顾不得其他,就是瘦高个等人也像是完完全全忘记了一般,向李裕一拱手,急声道:“裕少爷,今日是王歪脖子混账,来日裕少爷想打想杀,俺王歪脖子绝不皱眉一下,俺……俺现在就去看望大帅……”

    未等说完,王歪脖子转身就要离去,李裕声音猛然一高。

    “等等,一同去吧。”

    “啊?”

    王歪脖子一愣,随即想也没想,点头道:“也好,在大帅面前,俺再向裕少爷赔礼道歉!”

    李裕一脸苦笑,摆了摆手,叹气道:“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你也莫要在老师面前提及,老师病重却不愿见朕,有你在一旁……兴许可以在老师床前侍奉呢。”

    王歪脖子一愣,摸着脑袋,一脸不解,说道:“大帅素来疼爱裕少爷,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见他皱眉不解,李裕忙说道:“莫要想了,一同吧。”

    李裕唯恐王歪脖子拒绝,一口把事情定了下来。

    李裕很聪明,他不知自己老师因何不愿见他,但以他想来,或许正因为今日他的身份缘故,但王歪脖子不同,只是一个商贾,是一普通之人,与大唐、天下毫无干系之人,别人或许不行,但此人当是可以。

    李晔、王歪脖子好像已经忘了瘦高个等人,十几个营州汉子团团护住李晔小皇帝,甚至还未等北衙军卒上前护佑,一群人急匆匆离去。

    李晔、王歪脖子心中焦急,再不理会瘦高个等人,刘景瑄可没忘记,一声令下,十几个巡夜军卒登时成了粽子。

    刘景瑄有理由恼怒,让自己惊慌丢了面皮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混账东西的作为,自己弄出的灾祸,有了危险,不去别处,竟然直奔皇城,这是不是说,若真有一日,真的是大军叛乱,他们是不是也把无数贼人引到了皇城?

    心下恼怒,恨不得立即砍了他们的脑袋以儆效尤,可看着皇帝与王歪脖子远去,冷哼一声。

    “哼!”

    “把这些混账东西捆好了,本将军回来时再行处置!”

    “将军……将军……俺们冤枉,俺们是自己人啊!”

    刘景瑄正要抬步,冷冷看向被死死捆住的瘦高个,冷哼道:“一小小伍长竟然公然诅咒我大唐之柱国将军,谁给你的狗胆?”

    “哼!”

    “口出狂言惹下了大祸也就罢了,为何不去南衙都督府,不去城内驻军之处,偏偏却把灾祸引到了皇宫大内,你一小小伍长有何居心?”

    “哼!”

    “来人,给本将军看好了,出了岔子,别怪本将军手下无情!”

    “诺!”

    一军将上前领命,刘景瑄再不理会,大步追向渐远的小皇帝。何氏、刘婉儿,甚至北衙一干军将们见刘景瑄大怒抓人,心有怜悯,觉得不去抓捕王歪脖子那些营州人也就罢了,怎么反过来抓起自己人了呢,想要开口劝解,可刘景瑄话语一出,再无他人开口。

    李悍虎病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来,此时极为敏感,能少激怒病重的李悍虎就少激怒,那人虽病重待死,可手里军卒可不是假把式,稍微有些脑子之人也知激怒了将死焦躁的李悍虎会有什么后果。

    这些低级军卒不值一提,关键是被激怒的人是谁,被激怒的还不是营州军将勇,而只是些普通的走商、普通的营州百姓,如此不值一提之人都是这般,若营州军将勇被激怒了,那后果又会如何?

    这些不提也罢,可这些人跑来皇宫又作甚?皇宫北衙军卒是不少,但巡夜却是南衙的事情,南衙军卒更是不知多了北衙多少,为何这些人不去南衙求救,而是跑到了这里?

    里面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情况不明,但一想到这些人竟然跑到这里,把灾祸引到了他们身上,听了刘景瑄话语,就算心有怜悯同情,也全丢到了爪哇国,不但下手捆绑狠了些,就是哭喊冤屈的大嘴也被破布死死堵住。

    所有的事情,洛阳大帅府却丝毫不知,小五今日守夜,府内府外转了一圈,正要回府吃点食物呢,一群人影出现在数十丈外,欲要抬腿进府的脚步也顿了下来,转身下了台阶。

    “来人止步!”

    一军卒暴吼。

    随着暴吼声,数十丈外的人影也停住了脚步。

    “兄弟们莫要误会,是俺,是俺王歪脖子!”王歪脖子忙上前两步,远远大喊一声。

    一听是王歪脖子,小五神情不由松了下来,手也从刀柄上移开,上前几步走到人前,大声说道:“王歪脖子,你他娘地怎么半夜来了啊?”

    一听是小五声音,王歪脖子摆了摆手,让兄弟们不要上前,自己则示意李裕跟上,一边向前大步走,一边摇头叹气道:“兄弟我入城之时晚了些,本是要明日前来拜见大帅的,真他娘地晦气,竟然与巡夜军卒起了争执!”

    “他们说大帅病重,嘴里不干不净的惹恼了兄弟,可又听裕少爷言,大帅真的病了,俺这不是一着急前来了么?”

    王歪脖子话语没头没脑的,小五也只能模糊的知道了大概,至于王歪脖子嘴里的裕少爷,他自然知道是谁,正疑惑深夜怎么可能会遇到李裕呢,可见到王歪脖子身后小人儿,欲要开口调笑的话语也变了。

    “陛下……陛下怎么也来了?”

第925章 有了点帝王样子

    小五见到李裕竟然深夜前来,心下一惊,忍不住上前几步,用身体挡住可能出现的危险,嘴里埋怨道:“陛下怎么此时前来了,大帅病重,洛阳也有了些不稳,万一出了意外当如何?”

    李裕未来得及开口,王歪脖子急声问道:“小五兄弟,大帅真的病了吗?现在情况可好了些?”

    小五看了一眼王歪脖子,微微点头说道:“大帅因愤病重,不过已经好了许多。”

    小五也没敢说太多,见他还想再问,忙向一军卒说道:“去寻疤脸,让他带人护送陛下回宫,万万不可让陛下有任何危险!”

    “等等……”

    军卒正要抱拳应诺,小皇帝忙开口阻止,看着小五说道:“老师病重,朕虽是大唐皇帝,却也是老师的学生,朕不走!朕要在老师床前服侍!”

    说着,李裕撩袍就要跪在帅府门前,小五大惊,忙一把拉住。

    “陛下,您……您这是作甚?”

    李裕一连坚决道:“今日朕不是朕,朕只是老师身前裕儿,裕儿要在老师床前服侍老师!”

    “小五兄弟……小五兄弟……”

    小五正要劝解,刘景瑄远远的就高呼起来,身后跟着的高大汉子唯恐他一脚跌倒,弓着身子双手还像是随时要上前搀扶一把。

    刘景瑄喘着粗气来到小五面前,拱手道:“小……小五兄弟……陛下是铁了心的,你看看这天色,这都几更了?”

    “咱家一再劝解陛下,要前来服侍北地王也当明日才是,可陛下不愿啊!”

    刘景瑄叹气道:“北地王不仅仅是大唐帝师,更是为我大唐立下了无数功勋,如今病重了,陛下虽年幼不能为北地王做些什么,可在床前端杯水还是可以的,小五兄弟还当理解陛下一片赤诚。”

    小五犹豫道:“不是兄弟阻拦,只是……只是……”

    刘景瑄一拍大手。

    “啪!”

    “小五兄弟也别可是了,咱们还是一同入府吧,让陛下留在门外终究是不妥的。”

    小五张了张嘴,最后只得无奈点头。

    “那……陛下还请入府……”

    “陛下先请。”刘景瑄忙伸手。

    小五心下叹气一声,之前已经阻拦过两次,看看天色,再看李裕一脸坚决,他就知道,今日不让进都不行,若大唐皇帝真的跪在门前,明日还不知又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了呢。

    李思钰身体像是突破了临界点,尽管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的科技也没法为自己进行彻底检查,但他知道,自己的基因一定产生了变异,或许正因这种变异需要的能量较多,这才让自己一日间消瘦如此。

    消耗如此之大,当然要拼命进补了,自己躺在床上装病,能推脱的一律不见,实在是躲不过去,他就装死昏睡,大多数时他都是自己一人在屋中拼命啃食猪腿羊蹄,他的胃就像是个无底洞,无论装下多少,他都没有肚饱感觉。

    此时的他正在疤脸服侍下大块大块吞食肉块,疤脸手艺很好,手中小刀像是在指尖飞舞,可他还是有些慢了。

    “大帅,您这都一头羊下肚了,可有些饱了?”疤脸一脑袋汗水,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

    李思钰扔下刀叉,叹气一声。

    “估摸着再来一头也还不够。”

    疤脸一阵无语,心下疑惑自己大帅究竟是怎么了,他很是不解,但有一点他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大帅或许是病了,是得了饥饿的病!

    至于外面所传大帅“大骨枯”之征,不久将病死洛阳之语,他根本就是一脸不屑,哪个快死之人也不能一顿吃下了一头肥羊。

    “梆梆……”

    一阵轻声敲门,疤脸眉头一皱,他已经交待过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许前来打扰,方圆十丈内更是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听到敲门声,李思钰忙闭嘴不言,不过他没有一蹦三尺高钻进被窝,此时已是深夜,就算有事也只是自己府中之事,他人是不会在此时前来探视的。

    李思钰不开口,从疤脸手中接过小刀,示意他出去看看,自顾自分割肉食起来。

    疤脸起身来到门口,开了一道仅够他出去的缝隙,身为神射手的他角度掌握的很好,纵然他人长了八只眼也不可能看到屋内情景。

    疤脸一脸不悦看向来人,冷声说道:“大头吴,老子是如何交待的?”

    府中亲卫们不怕刘大猛,不怕小五,不怕没了舌头的秦书瞳,但独独疤脸不同。

    大头吴额头顿时冒出冷汗,但他也知道,若不赶紧说出合理原因,自己一准要倒大霉。

    大头吴忙抱拳躬身道:“陛下在府门外一定要见大帅,小五统领未能阻拦得住,现在已经在前厅等待大帅回话。”

    “陛下?”

    疤脸眉头紧皱,点点头。

    “等着!”

    说完也不理会躬身退开了些的大头吴,再次打开房门一道缝隙闪身入屋。

    疤脸与大头吴的对答,李思钰听的一清二楚,此时的他也没了吃肉食的心思,眉头也高高皱起。

    “大帅,您看……”

    李思钰摆了摆手,疤脸忙闭嘴不言,等待他的决定。

    “老师病重,弟子床前照顾也在其理,来了就来了吧,至于其他人……”

    “一概不见!”

    疤脸点了点头,也不开口问为何,正要收拢一下桌案上肉食,李思钰却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收拾,就这样好了,对了,三十丈内,不许任何人靠近,本帅……任何人不见!”

    李思钰没有抬头去看疤脸,只是手中切割肉食的手指顿住。

    “任何人!”

    “明白吗?”

    疤脸忙躬身。

    “疤脸明白!”

    “嗯。既然裕儿要照顾本帅,这些日就不用出去了,让他自己抱被子前来。”

    “诺。”

    李思钰摆了摆手,疤脸默默退出房门。

    李思钰好像对眼前肉食更加敢兴趣些,皱眉想了下也就不再理会,依然奋力对付面前肉食来,只是在疤脸退出房门的那一刻,嘴里突然轻声说道:“不错不错,有了点帝王样子。”

    一脚迈出房门的疤脸脚步一顿,随即又闪出了房门,不着痕迹细细关好了房门。

    听着疤脸脚步远去,李思钰突然丢下刀叉,身子向后重重一靠,深深叹息一声。

    “唉……”

    “想这么多……也不知累不累啊!”

第926章 自己抱被子

    疤脸冷着脸看向大头吴,冷声说道:“所有人不得踏人大帅房间三十丈,哪怕天塌了,不得任何人骚扰大帅休息,任何人!”

    “再敢骚扰大帅休息……”

    “哼!”

    “军法处置!”

    大头吴脸上已经不再是细细汗珠,而是成了溪流,但他不敢有任何质疑。

    “诺!”

    “三十丈!”

    “任何人不得靠近!”

    大头吴不敢多言,他知道眼前人不喜他人啰嗦。

    疤脸也没再多言,大步向前厅走去,而前厅小五正苦着脸应付一脸坚决的李裕小皇帝。

    无论小五如何劝解,李裕就是不说话,此时他身边已经不再是刘景瑄一人,刘婉儿也站在了身后。

    “陛下,大帅需要休息,您还是回去吧,这夜都深了啊!”

    “陛下……陛下……”

    小五嘴干舌燥,李裕就是不开口接话,这可让小五愁坏了。

    疤脸一脚踏入前厅,正见到小五弓着身子在劝解李裕回宫。

    疤脸的到来让屋内一阵寂静,也不去理会小五如何诧异,冷着脸看向李裕,又看向小五。

    “大帅说了,弟子床前照顾老师也在其理,你去给裕少爷拿床被子,大帅要裕少爷自己抱被子前去,这些日也不用出府了。”

    “啊?”

    小五大惊,忙上前来到疤脸身边,拉着疤脸低声说道:“裕少爷如今可是陛下了,一夜还好,若一直在这里,朝廷……朝廷那里……”

    疤脸眼睛一瞪,冷声道:“在这里没有什么陛下,只有裕少爷!”

    “朝廷?”

    “老子管朝廷如何!”

    小五一阵语塞,看着冷着脸的疤脸,无奈摇头苦笑,他不知与这个冰冷石头打过了多久的交道,知道这必然是大帅的决定,也只能无奈看向惊愕不已的刘景瑄。

    小五深深叹气道:“现在好了,大唐竟然没了陛下!”

    “刘公公,咋整吧?”

    刘景瑄傻眼了,他如何也想不到会成了这般,小皇帝一夜,或是一日留宿在这里,别人就是有意见也无碍,可是若一连数日,甚至更久,那朝堂上还不得炸了锅?

    一想到满朝诸公围着自己讨伐他的情景,刘景瑄身子就是一阵乱抖,人也不由看向小皇帝李裕。

    “陛……陛下……这……这可不成啊!”

    小皇帝李裕身体一挺,跳下椅凳来到小五面前,向小五拱手道:“还请小五大哥为裕儿准备床被!”

    小五一阵头疼,不由叹气道:“裕少爷,您现在可是大唐皇帝,您这要是留在大帅这里,一日两日还好,可大帅的意思可不仅仅只是一两日,您要是不上朝,满朝文武大臣……那个……这可咋整啊?”

    小五蹲下身子,也顾不得身份了,双手抓住李裕手臂,摇晃了两下,劝解道:“大帅虽因怒而病,可并没外人所传那么凶险,过些日大帅病就好了,您现在可是大唐皇帝,可不能再执拗任性了啊!”

    “是啊是啊!”

    刘景瑄忙弓身劝解起来。

    “陛下,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北地王必然会转危为安的,咱……咱还是回宫吧?”

    李裕像是没听到一般,两眼紧紧盯着小五双眼。

    “小五大哥,还请给裕儿准备床被!”

    “您这……”

    看着李裕眼睛透露出来的认真,小五双手重重一拍他的稚嫩双肩,叹息一声。

    “也罢!”

    小五站起身来,看向刘景瑄叹气道:“既然陛下如此,刘公公也莫要劝解了,至于朝堂上……反正刘公公也是辅政大臣,一切朝堂之事就由刘公公和满朝诸公决定好了。”

    刘景瑄大急,重重抹了把汗水,他虽是权柄滔天的权宦,可那又如何?大唐还少得了权倾天下的权宦?可又有哪一个敢不弄个皇帝在头上?

    这要是没有了皇帝在头,那……那可咋整啊?

    刘景瑄大急,小五却双手一摊,叹气道:“虽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可……可陛下已经决定如此,奈何?”

    “陛下……陛下不可啊!”

    刘景瑄大急,也顾不得其他了,跪在地上就是砰砰磕头哀求,刘婉儿也被震惊的呆傻了,愣愣看着我们的小皇帝,她如何也想不到,那人竟然在他心里如此之重,重到了大唐天下都不要了。

    “陛下……”

    李裕猛然回头,把刘婉儿欲要劝解的话语堵在了口中,李裕一脸郑重说道:“朕已经决定了,老师病重,朕当在床前尽孝侍奉。”

    说着又看向刘景瑄,看着他额头殷红,神情也松软了下来,轻声说道:“刘公公为国之辅政大臣,朕只是在老师床前侍奉几日,朝堂上有诸位良臣相佐,想来也无大碍。”

    李裕又看向疤脸,正色道:“疤脸大哥,老师可还有其他吩咐?”

    疤脸看着眼前小人儿,以往给他的感觉的乖巧娃娃没了,此时更像是个皇帝了,眼底透露出赞许,脸上却丝毫未变。

    “大帅因愤大病,本该多多休息,但两日来不住有人前来打扰,大帅有些不喜,自明日后不面见任何人!”

    疤脸看向小五,一脸不悦。

    “任何人!”

    说完,疤脸也不理会他人,转身就要离开前厅,王歪脖子却突然说道:“疤脸大哥,能不能帮兄弟问问大帅,兄弟想看看大帅一眼,一眼就好!”

    疤脸脚步顿住,转头看向王歪脖子,良久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帅已经说了,不见任何人。”

    “身为营州一脉,王兄弟担忧大帅安危,兄弟自是理解,可大帅此时更需要休息,至于王兄弟所做之事无需担忧,该如何还是如何。”

    王歪脖子一听这话,心下就轻松了许多,他没见过李思钰如今模样,自是没他人如此确定必死的大骨枯,担忧也无他人这么重,毕竟他与刘彘、马跃等人前些日还见了李思钰的,这才几日,哪里会相信李思钰病重待死,若真的相信,或是犹豫,那也不会带着兄弟满洛阳城追杀瘦高个汉子了。

    王歪脖子拍了拍胸口,大大吐了口气,笑道:“俺就说么,若说大帅偶感风寒,这俺信,可这才几日,竟然有人说大帅病重待死?”

    “哼!”

    “谁他娘地再敢诅咒大帅,看俺王歪脖子打不死他!”

    王歪脖子向一阵无语的疤脸一拱手,正色道:“大帅身体不适,不想被人吵的头疼,俺就不去烦大帅了,可是呢……这个……”

    王歪脖子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送到疤脸面前,

    “疤脸大哥,这个您得替俺转交给大帅。”

第927章 长大些……再离开……

    “梆梆……”

    “老师,裕儿可以进来么?”

    宽大的被子几乎要把李裕掩埋了,他还是努力去用手敲门,敲击了两下,李裕只是站在门外静静等候。

    “进来!”

    屋内一声低沉又不失威严的话语传出,努力抱着被子的李裕一愣,他没感觉老师与往日有何不同,一点也不像病重待死虚弱样子。

    李裕心下有些疑惑,却没敢迟疑,抱着被子推门进入了屋内,李思钰正一手持刀,一手按在桌案上,看着宽大被子几乎要把这位皇帝学生掩埋,本还有些严肃面庞也不由露出笑意。

    或许李裕怀抱着的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并未看到李思钰满嘴是油的情景,嘴里还轻声说道:“老师,裕儿来了。”

    “嗯。深更半夜跑来,就是如此想见到老师病重待死模样?”

    李思钰见他进来,也不再理会,反而眼前的肉食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又开始了他的狼吞虎咽。

    李裕一愣,他是来过这里的,知道桌铺应该在里屋,怎么声音却在面前不远处出现,忙把怀中被子错开些,这才见到他的老师正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呢。

    “老……老师……您……您……没病?”

    李裕傻眼了,尽管眼前老师的确消瘦如柴,可……可就这狼吞虎咽模样,谁见了也不像是大病待死样子。

    李思钰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对付一大块肥美肉块。

    “谁说老子没病?老子若没病,咋瘦成了这般?”

    “行了,被子扔床上,想吃就自己动手,不想吃坐在一旁看着老子吃。”

    李裕是真的震惊、疑惑不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见到这种情景,呆愣抱着被子站立了好一会,在他快要抱不住被子时,这才“哦”了一声,忙把被子扔到床上,再次跑到李思钰身边。

    “傻不拉叽的,想坐就坐下,在那傻站着作甚?”

    李思钰一边吞咽肉块,一边擦了擦手,见他傻愣站在一旁,不由开口训斥了一句。

    见他擦手,李裕像是想起了什么,忙去拿茶水。

    李思钰身量高大,所用之物也与他体型差不多,比常人所用都要大上一号,李裕提着颇大的茶壶,看着他吃力模样,李思钰不由摇头叹气道:“你年纪虽幼,但却也不能荒废了锻炼,有了好的身体才能拥有一切,就如现在,老子这才刚刚生了病,什么小鬼小怪都冒了出来!”

    李思钰话里好像有话,又像是无心说了一句,大手伸了过去,从李裕手里接过茶壶,一边为自己倒了杯茶水,一边说道:“都说不要你过来,怎么还半夜三更跑来?是确认老师真的快死了没,还是担忧老师临死前祸害一下天下?”

    李裕大惊,忙来到李思钰身前欲要跪下,李思钰却伸手一把把他提了起来。

    “老子最是不喜这些。”

    李思钰把他提坐在一旁颇高的椅凳上,说道:“说吧,深夜前来所为何?你这臭小子若敢说担忧老子床前无人照顾,别怪老子打你屁股!”

    李裕张了张嘴,想要说是担忧老师安危,可听了李思钰话语后,脸上也露出成年的无奈来。

    “老师是天下英雄,纵然身临死境,老师也不会祸害天下的,只是……只是裕儿担忧老师真的病逝后,所……所托非人。”

    李思钰脸上不由一笑,大手在他头上狠狠揉弄了几下,笑道:“果然,还是环境让人早熟啊!”

    李裕感受着头顶上的温暖,鼻头一酸,低头轻声说道:“老师病重未有两日,城中竟然皆是老师跋扈之语,老师虽是天下豪杰,心志自非他人可比,但人临死之时多有异于往日之为,裕儿……裕儿担忧老师恼怒,故而……故而才在今夜前来。”

    李思钰微微点头,叹息道:“病重待死之人心志与常人不同,你小子如今是大唐皇帝,身份不同,思虑自然也不同,担忧老子死后把十数万兵马给了异志之人也在其理。”

    “行了!”

    李思钰又使劲揉弄了一下他的脑袋,好像是在发泄心中不满一般。

    “该看的也都看过了,但是……既然来了,这些日就不要出去了,老老实实待在老子身边。”

    李裕突然抬头,看着李思钰犹豫道:“裕儿虽不知老师为何突然消瘦如此,但裕儿也知老师身体并不是外人所言,可……可是老师为何还如此?”

    李思钰没有开口回答,而是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放下茶盏后,这才轻声笑道:“人的所言所行都是有目的的,你小子想来也有所猜测吧?”

    “说说看,若是能让老师满意,老师就许你洛阳数万兵马。”

    “啊?”

    李裕一愣,随即摇头道:“裕儿还年幼,还无足够的威望,若老师把洛阳兵马交给裕儿,老师在的时候还好,裕儿可依仗老师的威严压得住,可老师一旦返回关外营州,裕儿很可能会死于非命。”

    李思钰一愣,随即点头笑道:“确实是如此,你的年纪终究还是小了些,又无一日直领军卒,军队大权无论交给如何忠心之人,时日尚短之时还好,但在礼仪规矩混乱年代,这就是在找死!”

    “不错不错,你能看到这一点,老师很满意!”

    李裕轻声说道:“天下间将勇无数,朝中文臣武将亦是不少,但如老师让裕儿心安之人……”

    “一个都无。”

    “老师……可不可以……等裕儿长大些再……再离开?”

    李思钰一阵沉默,良久才深深叹息。

    “难啊!”

    李思钰轻轻摇头叹息道:“老子还未死呢,只是传出病重消息,立即就有人兴风作浪,虽心下也知满朝文武此时绝不会去做激怒老子的事情,毕竟老子手里有刀子,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有了刀子,爪牙尚还锋利,纵然老子看起来是头快死的北地悍虎,可终究还没死呢,还有反咬一口的能力呢,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们,此时还不敢激怒了老子!”

    “可是……仅两三日,整个洛阳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子跋扈之名,若让老子相信那些文臣们,相信那些家族与此事无关,那也是不可能!”

第928章 明日上朝吧

    李思钰手指轻动,皱眉道:“老子病重,一旦病重不治而死,阿父自然是要返回关外营州的,关中、河东道、洛阳京畿,甚至山南西道等地兵马自然要归于朝廷。”

    “正常情况下是如此,此时此刻,各世家豪门此时只会盼着老子病死,盼着无意外发生,十数万兵马顺顺利利交到他们手中,事后能给老子个忠勇或忠武的谥号就算是不错了。”

    “事情未定,此时此刻激怒了老子绝对是再愚蠢不过了,可偏偏还就是有人在此时冒了出来,欲要如何?”

    李裕小小眉头高高皱起,思索良久才说道:“老师所言甚是,各家族未等尘埃落定,他们是不会激怒老师的,就算行了此等之事,那也只可能是事后,而不是现在。”

    李思钰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可此时偏偏就有了此等之事发生,老子若身死,所激怒之人也之能是阿父,是我军中兄弟,要么……要么我军中兄弟起兵作乱,要么……朝廷自此相疑猜忌者甚多!”

    “但无论如何的结局,朝廷自此势弱,甚至还有没有朝廷也很难说,此等得利者唯汴州、河东、陈蔡晋王一系,以及……整个天下割据一方的藩镇诸侯!”

    李裕心下大惊,他尤为佩服老师智谋,从老师话语中,他可以清晰看到此事的后果来。

    正如老师所言,朝廷各大臣、各家族,按照常理是不可能在此时激怒了老师,以及老师身后营州军上下,这对所有依附在大唐身上之人都没半点好处,可是偏偏还就发生了激怒老师的谣言。

    按照老师所说,营州军不满朝廷作为,就此起兵作乱,朝廷必遭重创,无论胜负都是如此,一个势弱的朝廷,对谁有利?

    首先就是东面汴州。汴州因李思钰不断压迫,已经有了崩溃的征兆,无需出兵攻打,只需要数年不断挤压,汴州自溃。可一旦朝廷势弱了呢?汴州也自此没了头上那把利刃,甚至重新夺回东都洛阳亦说不定。

    其次就是已经被迁移到陈蔡之地的沙陀三部。以与李克用父子有血海之仇的李存信为东都洛阳留守将军,数万兵马在手,按照之前的以杨氏子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沙陀三部同样难受异常,若营州军起乱,沙陀三部再无掣肘之人,自此猛虎插翼,一飞冲天。

    沙陀三部本为胡族,迁入中原人口钱粮众多腹心之处,只需十数年,世上再无沙陀一族,可此时还无十年之久,此时的沙坨三部依然为天下各军之首。

    一想到此处,李裕身子也不由颤抖起来。他在李思钰身边学习时间不是很长,但这不代表就不懂李思钰话语意味着什么,他不敢不信眼前之人,这人就是天下智谋翘首,所言之事还无无准之时,一想到营州军因城中谣言不满的后果,整个心脏也像是停止了跳动,颤抖的身体眼见着就要滑落椅凳,一只大手却按在他的肩膀上。

    “老子的学生可不是胆小怯懦的老鼠!”

    李思钰嘴里冷哼一声,不屑道:“事情还未到那一步呢,再说了,他们既然已经冒了头,想要把脑袋再缩回去……”

    “哼!”

    “晚了!”

    李裕脸色惨白,一脸惊恐看着李思钰。

    “老……老师……河东……河东……裴……裴大人他……他……”

    “嗯?”

    李思钰一愣,随即明白了他想问的是什么,不由叹气一声,说道:“这个世界啊……只有永恒的利益!”

    李思钰看到自己学生弟子一脸惊恐,不由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无奈叹气道:“此事当与裴家无关,但……若是老师真的因病身死,真的因我营州将勇不满朝廷所为,真的因此而反叛作乱,而那时……或许……或许裴老头会在河东另立一帝吧……”

    一想到裴仲德那老头脾性,当他看到朝廷把大好局面弄成了这般,肯定会很失望吧?

    想到裴仲德脾性,李思钰不由叹气一声,说道:“陪老头性情刚烈,营州、河东道威压河北道不敢异动,东都数万兵马、陈蔡之地沙陀三部虎视汴州朱家藩镇,关中三五年后将再无不遵号令藩镇,再加上川蜀……”

    “三五年,大江之北各藩将归朝为臣,十年天下将再无一地节度!”

    “如此局面,一日间,若因朝廷作为不当而变,以陪老头脾性,必对朝廷失望,自立与一地也是必然。”

    “而且还不仅仅只是裴老头,还有留于太原的第二步军,我营州军将勇不满,第二步军各营参谋皆出身我营州,又岂会满意?”

    “第二步军不满,裴老头不满,河东自此也就不再为朝廷下辖之土……”

    李裕呆住了,当他听到了城中竟然满是对老师不满的流言蜚语,本能的就开始担忧了起来,但他从未去想这些,他只是本能的认为老师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会不满,对朝廷不满,他不认为老师会一手毁掉好不容易打造的局面,但在选择继承人时,就会更改原本继定人选。

    继定人选,李裕不知道老师会选择谁来执掌十数万兵马,他知道老师心志不在关内,不在这个天下,终究还是要返回关外营州的,将来也必然会有人执掌十数万兵马以完成老师心愿。

    李裕知道,他知道老师心下必然也有些些人选,可是,若老师对朝廷不满,可能会认为朝廷不可与之为谋,可能会选择一个极为强势之人,这不是朝廷所愿,亦不是李裕所期待之人。

    李裕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妥,心下焦虑,唯恐自己老师对朝廷不满,可他从未想过河东道、汴州、陈蔡等地,从未想过若老师真的病逝了,营州军各军将勇真的不满的后果。

    一想到满朝文武人头滚滚,想到皇宫内奔逃哀嚎……

    李裕再也无法安坐于椅凳,像是被抽了筋骨,整个人滑落于地,李裕跪在地上,泪眼模糊看着李思钰,甚是可怜。

    “老师……老师……明日……明日上朝吧……”

    “裕儿……裕儿求求您了……”

    “老师……”

第929章 老师是天下将之首

    看着泪眼八叉的李裕,李思钰一阵无语,感觉此时的他又成了数月前的小家伙,很想抬手重重给他来个爆栗,最后却伸手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都成了皇帝,还如此懦弱,这可不成啊!”

    这一刻,两人又像数月前一般,李思钰把他放在自己膝盖上,一边为他擦拭泪水鼻涕,一边笑道:“幸好没人见你此时模样,否则他人还以为老子又欺负了大唐皇帝,呵呵……到时候,老子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行了,别哭了,老子都嫌臊得慌。”

    “老师,咱……咱还是上朝吧……”

    “上个屁朝,让满朝文武大臣弹劾老子欺负晋王啊!”

    “哼!老子我还觉得亏得慌呢!”

    李思钰一想到若是自己跟个没事人般去上朝,那还不得炸了锅,估计弹劾他的奏封能把李裕的书房给填满了。

    李裕却擦了把眼泪,看着一桌子残羹冷炙,轻声说道:“是裕儿的错,裕儿忘了晋王妃还病重着呢,裕儿没能阻止……”

    李思钰不由叹气一声,说道:“晋王若要一心与王家结为亲家,你又如何阻止得了?阻止不成,反而被他们敌视,身为潜龙,还是莫要去管太多事情,毕竟……毕竟你还是太小了点。”

    刘氏病重,李克用依然还要迎娶王家女为侧妃,本该守灵之日,他却不在,李思钰就知道了,知道纵然怀中学生为大唐皇帝,在此时,他也不可能阻止得了。

    微微摇头叹息,李思钰轻声说道:“老师用兵围困晋王府,本就触犯了帝国律法,尽管老师并不后悔如此,也早已想好了放手一些利益给朝廷,给他们,可……可老师也没想到会一日消瘦成了这般,更没想到老师一日病重,满城竟然出现了如此多的流言蜚语。”

    “老师做了错事,触犯了帝国律法,有些不满之语在所难免,可是也不该满城皆是不满流言。”

    “异于常事,必然有异样的心思。老师若真的病重,说不好此时是何种心情,或许真的因恼怒而心智大变,但老师只是身体消瘦了些而已。”

    李思钰抱着李裕,身子微微前倾,在李裕一脸惊骇中,只见李思钰伸手扣住厚实的硬枣木桌案,稍微用力,一声轻响,大块枣木已经在了李思钰手中,随着他手指搓动,碎木屑在他手中洋洋洒洒……

    像是未感受到怀中小人儿的身体抖动,李思钰轻声说道:“身体虽一日消瘦若厮,可力气却比以往强了许多,或许……是件好事吧?”

    “不满之语遍布全城,欲要如何,还不是期望老师与朝廷有了不满?”

    “也好!”

    “老师就随他们的意,想看看究竟有哪些人对老师不满。”

    李思钰说着,不由低头起来,下巴轻轻揉弄着李裕头顶,轻笑道:“老师扣押了大唐皇帝,任何人不见,想来……想来那些人会满意吧?”

    李裕像是未听到他的话语,眼睛只是盯着残缺了一角的桌案,伸手轻触碎裂处锋利的木刺,感受着手指上微微刺痛,心下却波涛翻滚。

    “老……老师……您……您是天下将之首!”

    “嗯?”

    李思钰微微一愣,不由看向李裕手指,看着他轻触残破的桌案,笑道:“力气再大,武艺再好,那也只是一蛮力匹夫尔,何须震惊感叹?”

    “裕儿身为大唐皇帝,天下子民才应时时放在心中。”

    李裕抬头看着李思钰眼睛,认真点头说道:“裕儿记着老师的话语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同样认真说道:“越是局势渐渐变好之时,越应稳定,越是该休养生息,韩信当年忍受了胯下之辱,这才有了后来战神之名,虽老师比喻有些不当,但道理相等,莫要着急,你还年幼,还有大把时间,总有成为真正帝王的一日。”

    李裕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裕儿知道了,不会轻易插手政务,也会努力与刘公公他们交好。”

    李思钰点了点头,轻笑道:“宦官们是一个特殊群体,无论哪个宦官手握重权,无论是如何的权柄滔天,头上终究还是需要一个皇帝的,裕儿年幼,又与之相善,自然获其忠诚。”

    李思钰曾为李裕说过,要他与刘景瑄等人相善,不仅仅是因为刘景瑄等人掌控着北衙,更是因为刘景瑄等人要比裴贽、崔昭纬等人纯粹得多,或许看起来很怪异,可这是事实。

    权利,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宦官、文臣,没人不愿意手握一国之权,但是,宦官无后啊,宦官掌权,只为自己,文臣身后却有个庞大家族,宦官一人,文臣身后整个家族,宦官自然要纯粹许多,也更容易亲近,更容易得到他们的支持拥护,文臣则不同,各家族盘根错节,相应的利益纠缠在一起,满足一人之利,满足一族,乃至整个天下所有家族之利,两者相较,李思钰更愿意满足一人之利。

    师徒两人突然沉默了起来,李思钰不想开口,李裕也不愿脱离老师怀中的温暖,他是大唐皇帝,却是整个天下最孤独无助之人,唯有在老师怀中,他才感到安全,哪怕天塌了,也有老师去顶着。

    李裕前来,他担忧,担忧老师的病情,担忧老师恼怒满城流言蜚语,担忧大唐再次陷入危险境地,他年幼,只是他不是普通孩童,聪慧早熟的他尽管在李思钰面前表现出乖宝宝模样,但李思钰也是知晓,他终究是大唐皇帝,是头正在成长的幼龙。

    在李裕半夜前来时,李思钰就知道了怀里娃娃的心思,对此不但没有半分恼怒,反而很是欣慰,至少这才是个皇帝应有的作为,至于娃娃的老子……估计很是期盼着他就此一病而亡吧。

    李思钰对李晔很是失望,从第一眼的那一刻,他就对这个大唐皇帝很不满,很是失望,一再犯下重大失误且不言,本没那个实力,却偏偏想要掌控一切,如此之人,就算才华横溢盖世,李思钰也不会与之亲近,人贵有自知之明,而李晔就是个不自知之人,大唐帝国终究不能让他去执掌,反而怀里的娃娃就不错。

第930章 好色的宦官

    李思钰不是蠢货,他能感受到怀里娃娃刻意装出的无知幼稚,但那又如何?

    李思钰不在乎娃娃是不是刻意讨好他,取悦自己也好,获取自己的怜悯同情也罢,至少娃娃是付出了努力的,是知道轻重的,总比他老子强了太多。

    至于今后……

    今后自己都去了关外营州,娃娃长大了又如何,成了可以炫耀自己锋利爪牙的巨龙又如何?

    远亲近仇,到时候,远离这头巨龙就是了。

    李思钰、李裕师徒两人都不再开口说话,李裕既然知道了他没病,心下也就不再焦虑老师会不会因流言蜚语而恼怒,两人也难得的享受一会温馨静寂。

    他们师徒难得享受清闲,静静等待隐藏在黑暗中的危险来临,而我们的刘景瑄刘辅政、刘将军却是坐卧难安。

    李思钰已经严令封锁整个府宅,任何人都不再面见,刘景瑄最后很是无奈,只能带着同样满是担忧苦涩的刘婉儿返回皇宫。

    去的时候动静颇大,甚至还闹出了“乱兵攻城”的笑话,回来时却静悄悄。

    也不能说静悄悄,尽管刘景瑄很想神不知鬼不觉返回皇宫,反正是能躲一会躲一会,可是,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他们的行踪,所有人都知道李思钰闭门不见小皇帝的事情,可是三更半夜,小皇帝竟然欲要登门探视,这引起了他人注意。

    刘景瑄回来了,小皇帝李晔却不见了踪影!

    刘景瑄尚未躲进屋中,哀叹明日当如何与人解释皇帝之事,家中就来了人,不是旁人,正是枢密院中其余大佬们。

    一见是宋道弼、景务修等人,刘景瑄就是一阵脑袋大,心下很是恼怒这些人自己不露面前去北地王府,如今却跑来了,心下不喜,却也很无奈,只得开门让他们进屋。

    秦氏见是宋道弼、景务修等人,知道必是商议什么事情,只是为几人倒了杯茶水,自己却退出了房门。

    见秦氏如此,景务修不由赞叹道:“咱们几人,也就老刘命好。”

    见他看着秦氏轻轻关上房门,刘景瑄、宋道弼就知他在说什么,刘景瑄嘴角一撇,说道:“咱老刘也就一人相伴,你呢?宫内美人又有几人逃了你这不知羞老儿之手?”

    刘景瑄对景务修好色一事很是不屑,都成了这般,还弄那些乌七八糟之事作甚。

    景务修却摇头叹气道:“那些美人虽好,却也只是面皮而已,你这婆娘确是不同,仅肉骨就是难得之美人,更何况,还是如此懂规矩之美人。”

    刘景瑄终于恼了,你个老不休祸祸他人也就罢了,竟然打到了自己身上,若是换作他人,刘景瑄只是一笑了之,只会以为在夸赞秦氏贤良淑惠,可从景务修嘴里说了这话,那又有不同,相处了这么久,谁又不知谁的根底,见他如此说,刘景瑄大怒。

    “砰!”

    刘景瑄一拍木桌,怒起,指着景务修大骂。

    “好你个景不修,要不要老子现在就给你安个金鸟雀?信不信老子再把你阉割一次?”

    景务修老脸一白,眼中怒色骤闪,宋道弼忙伸手拦在两人身前,看着刘景瑄一脸怒色,知道景务修犯了他的忌讳,忙劝解道:“老刘你这是作甚,咱们相处了这么久,老景也只是戏言罢了。”

    “戏言?”

    刘景瑄一脸恼怒看向宋道弼,冷声说道:“戏言?老宋,你说这话是不是再打仲先的脸啊?”

    刘景瑄指着景务修,看着宋道弼一脸恼怒道:“仲先小妾是如何被仲先活活打死的?”

    “戏言?”

    “哼!”

    宋道弼一阵语塞,刘景瑄嘴里的“仲先”名叫王仲先,也是枢密院中一权势宦官,只不过比起景务修又差了不少,可那也是宫内有头有脸之人,也不知景务修是何时看上了王仲先小妾,竟然趁着王仲先前去陕虢任观军容使时,令人绑了那小妾,一连祸祸了好些日,景务修权势颇重,宫内也无人敢说起这事儿,王仲先也是一直不知此事。

    宫内斗争不比朝堂文官争斗弱了半分,甚至还尤为甚之,王仲先因宫市钱粮之事与王彦范起了争执,争执一起,可不就拿这事儿讥讽起了王仲先了吗,结果……结果就是那小妾被王仲先活活打死了。

    同为宫内宦官头领,尽管景务修权势大了些,可却做了此等之事,明面上他人不敢多言,私下里却是极为不屑,别人怕他景务修,刘景瑄又岂会畏惧?

    刘景瑄指着景务修鼻子大骂,景务修心下极为恼怒,或许他是有那个不良嗜好,但他又岂能真的觊觎了秦氏,还不是随意开口称赞了一下,没想到就这么一句,竟然被刘景瑄指着鼻子大骂,心下自也恼怒万分。

    景务修心下大怒,却忘了这话就不该由他来说。

    宋道弼暗自埋怨景务修,你自己做的好事,本就不被人所喜,又说这些屁话作甚,同时也有些担忧景务修真的在觊觎秦氏,看向景务修也正色了起来,说道:“老景,俺可是提醒你一句,俺们是一体,莫要因此而让他人笑话我等,若你真敢招惹秦氏,到时候可别怪俺们无情!”

    “你……好!老子不招惹那女人!”

    见宋道弼表情严肃,知道他是认真的,本还想说几句硬气话语,最终也只得低头答应。

    “哼!”

    刘景瑄冷哼一声,心下却有些警惕起来,心想着明日让西门君遂派些人守在门口,他也有些担忧,万一自己出去了,眼前的混账掠了秦氏,行了当年之事,那可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宋道弼看着刘景瑄一脸不悦,知道他恼怒,心下对景务修又是一阵埋怨。

    刘景瑄、宋道弼等人在杨复恭掌权之时,看起来是一方大佬,但无法沾染北衙神策军,也只是管管皇宫内之事罢了,哪有机会沾染朝廷之事。

    也正因如此,这些宦官们才对杨复恭不满,现在杨复恭已经不再执掌神策军,宦官甚至不再仅仅只是中尉,不仅仅只是监军,反而一跃成了将军,可以直接统领神策军了,刘景瑄也成了神策军实际的统领。

    按理说,宦官的品性都是尽可能把权利死死抓在手中,所有权利吃干抹净,可刘景瑄偏偏有些异类,神策军到手了,却不怎么过问,竟然全都交给了西门君遂,全都给了宋道弼、景务修等人,对此宋道弼极为满意。

    宋道弼知道景务修想要再进一步,也想为神策军左将军,为朝廷辅政大臣,像当年杨复恭一般,对此宋道弼极为警惕,他更愿意保持现状,更愿意刘景瑄为辅政大臣,可是一想到最近发生之事,想到小皇帝竟然未能回宫,不由皱眉起来。

    “老刘,陛下为何不与你一同回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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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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