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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31章 都他娘地给老子滚

    “唉……”

    刘景瑄不由一阵叹气,无奈道:“北地王欲要留下陛下,俺又能如何?”

    宋道弼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如此也好,北地王病重,此时在身边,也算为朝廷,为我等做了些好事。”

    景务修虽心下恼怒刘景瑄,但说起正事时也认真了起来,听了宋道弼话语,他自然知道是何意,也是微微点头,说道:“大骨枯乃必死之征,此时能留在李悍虎身边,自然可获其好感,一旦李悍虎病死,杨中尉也定是要领军前往营州的,如此,余留下来的兵马……”

    刘景瑄有些恼怒景务修,听了这话,虽心下也知,一旦李思钰病逝,把兵马与了小皇帝,最后也定然会落入他的手中,可见景务修开口,心下不由就想辩驳一二,正要开口,突然想起一事,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俺老刘最近忙于公务,少有出宫游玩,可今夜竟然得知,满城竟然全是不满北地王之语,你们每日都有出宫之事,为何不与俺老刘说上一说呢?”

    宋道弼、景务修两人确实每日都要出宫采买,按理说,宫中所需之物无需他们亲自采买,主要还是因钱粮不足,再加上他们二人是北衙参军,主管的就是这些钱粮之事,自是要每日出宫,刘景瑄、西门君遂两人又有不同,刘景瑄不过问军中之事,在他看来,神策军如今也只有万人,而洛阳周遭州县就有数万,以往是神策军一军独大,现今神策军已经沦为了末流,他也没了心劲,反而觉得,今后掌控了朝堂,才能掌控天下军卒,故而对神策军也不管不问,全交给了西门君遂,一心扑在政务上。

    西门君遂又是不怎么出军营,一心管着北衙军卒,所以刘景瑄才恼怒眼前两人,心下也暗自决定,必须要有些人专门为他打探城内消息,否则,下次再出现这么要命之事,自己还是一无所知。

    听了刘景瑄话语,宋道弼正要开口解释,景务修却一脸不在乎。

    “城内出现不满李悍虎的流言蜚语有何不好,正好也让李悍虎对那些讨厌的文臣们不满,不是正好便宜了你这个刘辅政?”

    刘景瑄心下那个恼怒就别提了,指着景务修大骂。

    “好?”

    “好个屁!”

    “你他娘地除了整日与女人厮混,还他娘地能做甚?”

    “好?”

    “你他娘地真以为李悍虎恼怒的仅仅是文臣?你他娘地知不知道,陛下不仅仅只是今夜未回皇宫,而是大唐还不知有没有了皇帝!”

    景务修大怒,正要与刘景瑄理论,宋道弼却大惊失色,忙拉了他一把,急声问道:“老刘……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他李悍虎扣住了陛下?”

    “啥?”

    景务修这才反应了过来,脸色顿变,怒道:“他……他李悍虎胆大包天!”

    见两人焦急恼怒,刘景瑄反而不是那么恼怒郁闷了,甚至还有些小得意,嘴里冷哼一声,说道:“不是只与那些文臣有关么?咋了?现在急了?”

    宋道弼也不去理会他的讥讽,忙开口道:“李悍虎为何要扣住陛下,国……国不可一日为主啊!”

    “若……若陛下……陛下……”

    “这……这可如何是好?”

    景务修一脸阴沉,冷声说道:“老子就知……老子就知那该死的李悍虎终究还是要吃肉的!”

    “不行!”

    “绝不能让那该死的李悍虎扣住了陛下,想做那该死的曹贼,他李悍虎……他……他……”

    刘景瑄不由冷笑一声。

    “他?他什么啊?你景不修到是说啊!”

    “哼!”

    “是觉得北地王不敢翻天弑帝,还是不敢砍了你的狗头?”

    “哼!”

    刘景瑄重重冷哼一声,对景务修很是不屑,乱世兵马为王,他们还只是宦官,弑帝换帝也不是没做过,他李悍虎又如何做不得,满洛阳都是他的兵马,又如何做不得?

    刘景瑄话语击破了朝廷最后一道遮羞布,整个朝廷也就北衙上万神策军而已,可这些人真的敢与洛阳数万兵马厮杀?

    遮羞布被无情撕碎,三人一阵沉默。

    “唉……”

    宋道弼深深叹息一声,他知道刘景瑄是对的,此时不该去触怒一个将死之人,可他们也不知是谁在散播谣言,本是要与刘景瑄说上一说的,只是景务修阻拦住了,认为这是不错的机会。

    李思钰一旦病逝,谁都知道杨复恭必然会领兵回关外营州,去为他最优秀的儿子看顾家小,这是所有人都可以猜测到的事情。

    那么问题来了,杨复恭一旦领突突、蒙哥翰等营州军将返回营州,遗留下来的十数万兵马归谁?

    此时的神策军已经不是年前的神策军,没了强大实力为依靠,宦官们的权势也大大缩水,十数万兵马究竟归谁?

    满城流言蜚语,他们这些宦官们没做,最大可能自然是那些文臣们身后家族,尽管宋道弼、景务修也没弄明白这些家族为何做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可他们同样也看到了机会。

    刘景瑄如今是辅政王,已经被他们扒拉到了文臣一系,有了异样心思也不愿与他多说,可如今却傻眼了,现在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那个病重悍虎恼怒的可不仅仅是文臣,而是整个朝廷!

    想到即将到来的危险风暴,宋道弼、景务修不由慌乱了起来,景务修再顾不得刘景瑄的讥讽,对他一阵埋怨道:“都怪你,如此深夜,为何还要让陛下前去李悍虎那里,现在好了,成了羊入虎口!没了陛下,老子看你如何与满朝文武交待!”

    刘景瑄正愁着如何与朝臣们解释呢,听了这话,顿时大怒,冲着景务修就是一阵大吼。

    “滚!”

    “都他娘地给老子滚——”

    刘景瑄指着门外一阵大吼,心下那个恼怒就别提了,两个老混蛋不给些主意也就罢了,竟然埋怨起了自己。

    刘景瑄心下后悔不?

    后悔!

    但他有啥法子,自己知道谣言太晚了,若能早些知道,他还可以登门好好解释劝解一下,他身为辅政大臣,这些日子与文臣们打交道的颇多,本能的就觉得可能要出大事。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第932章 恼怒的刘景瑄

    刘景瑄他们是宦官,不是文臣,可他们同样身居朝廷之下,李思钰一心为大唐天下南征北战,无论因何而病,就算用兵围困晋王府邸,就算触犯了大唐律法,可究其原因也还是有情有义的。

    在刘景瑄看来,此时的大唐,一个有情有义的领兵大将,永远都要比冷血无情的藩王更加重要,哪怕因此触犯了帝国律法。

    可是,李思钰这才刚刚因愤病重,那边竟然满城对他不满,换做刘景瑄自己,自己还没死呢,怎么着,这么急不可耐要翻老子的错,给老子安上个奸逆之名?

    换做刘景瑄,自己都要死了,还没入土呢,就要治自己的罪,那无论如何也要拉一些人为自己陪葬。

    一想到不知哪些蠢货竟然在此时弄出了这些,心下就是一阵愤恨,同时又担忧,担忧病重的李思钰临死前毁了大唐,没了大唐,他们这些宦官们又该何去何从?

    一想到此处,对宋道弼、景务修就是一阵愤恨,自也不给什么好脸色。

    宋道弼算是怕了景务修,手上用力了许多,把景务修拉扯到一边,甚至还用身子挡住他,唯恐他再开口激怒了刘景瑄。

    宋道弼叹气道:“我等也是在酒楼中得知了此事,也没当回事,以为不过是市井无聊妄言罢了,老刘你也是知晓,咱们在长安之时,市井中又何曾少了此等妄言?”

    刘景瑄暗自恼怒,一屁股坐下,恼怒道:“那时又岂能与此时相提并论,此时北地王可还病重着呢!”

    刘景瑄一脸恼怒道:“世之常人,临死之前还恐惧焦躁呢,更何况北地王为朝廷夺了如此之多的地域。”

    刘景瑄一指北面。

    “河东道!”

    又指向西面。

    “关中!”

    再次跺了跺脚下。

    “洛阳!”

    刘景瑄一脸恼怒道:“天下大变,无数拥兵大将反叛,朝廷之土一再丢失,立功者有之,可最终却纳土入怀,皆私吞入了腹中,唯有北地王一人所夺之土皆入朝廷之手,虽北地王有些骄傲,可也未曾真的欺辱了我等,若无北地王,你我也早死于长安太仓之中!”

    “北地王与晋王妃若母子,一人敢无视万军送还与晋王,如此之人,就算用兵围困晋王府,那在俺老刘眼里也是有情有义之人,远胜那些无情无义混账!”

    “哼!”

    “如此之人病重,我等就算无法医治,也当多方宽慰,谁知……谁知尽他娘地出些混账东西,竟然在此时广传北地王跋扈之语,如此作为,你们知晓竟然不闻不问,岂不寒了数万忠勇营州将士?”

    “岂不寒了北地王之心?”

    “换做是老子,老子也情愿让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混账去死好了!”

    刘景瑄一阵牢骚大骂,宋道弼嘴里苦涩连连,他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到了这一步,无奈道:“老刘,俺知道你心中有无数怨气,可……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说这些作甚,还是想想该如何好了?”

    刘景瑄一阵气恼,可他也知事情到了这一步,又能如何?无奈叹气一声。

    “老子若知晓该如何,也不用这么忧愁了。”

    景务修皱眉道:“李悍虎扣住陛下,此时……此时难说李悍虎会不会临死反噬他人,此时……此时我等当小心为上,还是调北衙军卒入宫御守安妥一些。”

    刘景瑄一瞪眼,恼怒道:“你他娘地自己想死别拉上老子!”

    “调兵?你他娘地调一个试试!”

    刘景瑄冷哼一声。

    “哼!”

    “全他娘地一群蠢货!”

    “调兵,调兵,你他娘地想要作甚,是想用兵杀死北地王吗?”

    “信不信,你他娘地今日调兵,明日就会有数万军卒杀入皇宫,先砍了你我脑袋!”

    “你……”

    “行了!”

    宋道弼一脸恼怒看向景务修,冷言道:“景务修,你能不能别再多言?”

    “调兵,李悍虎只是留陛下两日,也不一定就是要如何,你这边调兵,是要告诉李悍虎什么?”

    “局势已经紧张到了此等地步,你能不能别再火上浇油了?”

    刘景瑄也担心,也怕死,可他知道,仅北衙那点兵卒,若李思钰真的欲要砍杀了他们,无论调兵不调兵,他们都没法阻挡,最终还是一死,可调了兵,那性质就大大的不同了,正如在烈火上浇了一桶热油,局势可能再不受他人控制。

    满城流言蜚语,皆是不满李思钰的流言蜚语,李思钰无论是忠勇朝廷之人,还是大奸大恶之人,此时“病重”的他,军中各将勇都会以维护大帅之名出头,若大病未死,自己得了个忠心可靠之名,若真的就此病故,自己也能得到军卒们的认可,就此成为一方诸侯。

    只要北衙上万军卒敢大肆开拨进入皇宫,洛阳京畿驻扎的数万军卒必然入城围困皇宫,刘景瑄不知经历过多少此类之事,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此时一步错,那就是万丈深渊,到时候就不是后悔的事情了,而是脑袋搬家的问题。

    显然宋道弼也想到了此事的风险,对景务修也愤怒了起来。

    宋道弼冷冷看了一眼景务修,转而看向皱眉不已的刘景瑄。

    “老刘,你陪同陛下前往北地王府,除了……除了北地王留下陛下,可还有其他……其他之事发生?”

    刘景瑄自然知道宋道弼想说什么,摇了摇头,叹气道:“没有,北地王已经严令他人不许再前去北地王府,但……但俺觉得,北地王好像并未真正恼怒,反而……反而……”

    刘景瑄抬头看向景务修,又看向宋道弼,摇头说道:“你们就别问了,此时也不仅仅只是你我之事,那些文臣们,以及他们身后家族又岂能逃得了干系,还是明日让他们去犯愁吧!”

    宋道弼张了张嘴,很想知道刘景瑄未尽之语,他们没有随同李裕一同前去北地王府,自然无法亲身体会,可是刘景瑄那一眼显然是不再相信他们,心下有些后悔与景务修一同前来。

    扣住了李裕小皇帝,此事非同小可,一个弄不好就是翻天覆地,作为依附在皇家身上的他们,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小皇帝登基也有了数月,说实话,无论刘景瑄,还是宋道弼,对于这位年幼的小皇帝很是满意,若真的换了个皇帝,他们还真不知道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宋道弼很想知道刘景瑄未尽之语,旁敲侧击了几次,刘景瑄只是哼哼唧唧,就是不多言,最后宋道弼也只得无奈离开。

第933章 文官之首

    看着他们离开,刘景瑄嘴角不住冷笑,宦官与宦官的关系有时很是微妙,外面有强大敌人时,他们尤为抱团,可没了外敌之时,相互间又如死敌一般斗个你死我活。

    原本刘景瑄并未去在意宋道弼等人,在他看来,自己已经不再过问枢密院和北衙之事,与他们应该已经没了利益之争,应该可以荣辱与共才是,可是今夜却让他警惕了起来。

    小皇帝深夜欲要出宫,刘景瑄不相信他们会得不到消息,可这些人一个都未出现在宫门前,更可恨的,明明知道满城不满北地王流言蜚语之事,却不告诉他一声,这让他突然怀疑起来,怀疑这些事情是不是也与他们有些关系?

    刘景瑄有理由怀疑,正如他们之前所言,他们是挺希望北地王府与文臣间不满,以此来夺取利益。

    疑心一起,刘景瑄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自己在北地王府的亲身感受。

    亲身感受一番后,心下虽也担忧,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慌,但与小五接触后,他并没察觉李思钰欲要对小皇帝不利。

    “唉……北地王应该是生气了吧……”

    刘景瑄无奈叹气,秦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边,听他叹气,有些奇怪问道:“满城皆是不满北地王之语,北地王又是病重之时,听了这些话语自然是不喜的,有何好奇怪的?”

    刘景瑄心下一惊,这才察觉是秦氏,不由摇头苦笑道:“你不懂,北地王是何人?晋王在河北围攻李飞虎之时,北地王就可以一举败之,之后又是河中盐田之争,最后就是李存信反叛之事,此三次,北地王完全可以重创晋军,甚至斩杀了晋王,可却一再放弃了,甚至还许以重诺,不但晋王成了辅政王,其子更是为忠武节度使。”

    刘景瑄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为夫活了几十年,从未见过天下间还有如此……如此肚大之人,可为了一病逝女子却用兵围困晋王府,不惜触犯了帝国律法,更是因此让晋王暗恨,看起来着实有些愚蠢,可却正因如此,北地王才被为夫敬重。”

    “唉……”

    “北地王心胸非他人可比,尽管今日满城不满之语,为夫想来,北地王也只是莞尔一笑罢了,但……但北地王好像对陛下有些不满,好像不是因流言蜚语,而是因……因太子深夜前往。”

    秦氏有些疑惑不解,喃喃道:“深夜前往,不正是担忧北地王病情和流言之事吗?为何北地王会不满?”

    刘景瑄想了一下,说道:“北地王虽为军前领兵大将,却堪称天下智谋之士,如此之人……不可能看不到突然出现如此多流言蜚语背后有人作祟,陛下此时前去……就有些……有些不够沉稳,或许……或许北地王因此才会生气吧?”

    “但是……但是北地王却留下了陛下,这又是何意?”

    秦氏皱眉道:“北地王是不是……是不是……病情根本不像外人所言?”

    刘景瑄陡然一惊,随即又无奈摇了摇头,叹气道:“北地王头天病重,为夫也是去见了,确实一日骨瘦如柴,这是骗不了人的。”

    刘景瑄眉头紧锁,想了好一会也未能想明白,最后无奈叹息。

    “唉……”

    “陛下……明日又当如何啊?”

    一想到李思钰扣住了小皇帝,刘景瑄就是一阵头大,可他也没法子,那人根本不是他能随意招惹的,一想到今夜十来个营州人竟然敢满城追杀巡夜军卒,就是一阵苦笑,这还不是营州军卒呢,不过是营州的商贾罢了,他们都如此,可想若此事传入长安,那里数万营州军卒又该当如何?

    想到这些,脑袋就是一阵涨疼。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或许……或许明日有了解决法子也不一定。”

    刘景瑄最后也没能有个解决的法子,最后只得无奈放弃,但他知道明日会更加头疼。

    也正如他所想,甚至还未等到第二日,仅王歪脖子追杀巡夜军卒这件事就有不少人难以安睡。

    王歪脖子追杀巡夜军卒动静颇大,在寂静无声的深夜,他们的喊杀声尤为显眼,尽管无人上前阻拦,但暗中却有无数眼睛注视,最后更是把目光放在了出宫的小皇帝身上。

    裴贽一人皱着眉头,静静坐在中堂大厅,好像在等待着什么,许久也未动上分毫,像一尊千年雕塑,但是,门外一阵脚步声却惊动了这尊雕塑。

    “老爷,阿福回来了。”

    老管家身子微弓,轻声说着,裴贽没有开口,他身子也未动了分毫。

    裴贽沉默了好一会,这才轻声说道:“让他进来。”

    “是。”

    老管家没有多言,身子缓缓退出了房门,不一会,一名健壮却又有些憨厚青年走了进来。

    “老爷。”

    阿福与老管家一般无二,身子微弓,不敢抬头去看坐在作案前的裴贽。

    裴贽看着与老管家七分相似的阿福,微微点头,说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福低头说道:“营州商贾王歪脖子入城较晚,错过了入住客栈时辰,被巡夜军卒收押,但是巡夜军卒说了些北地王不当话语,致使这些营州商贾恼怒,虽最后未伤人命,那些军卒却被刘公公收押了起来。”

    “至于刘公公与陛下深夜出宫,小的不明缘由,但是仅刘公公一人回了皇宫,陛下却被留于北地王府,而且……而且李将军已经调了兵在府门外。”

    裴贽静静听着,脸上不悲不喜,直到阿福平淡话语说完,才轻轻摆了摆手。

    阿福没有任何话语,在老管家示意下,阿福缓缓退出了房门。

    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

    裴贽沉默许久,看着外面漆黑也晚,突然轻声说了句。

    “你怎么看?”

    老管家身子低垂了些,轻声说道:“王歪脖子本身算不得什么,只不过一营州商贾,但也正因如此才让人畏惧,一群十余人,竟然敢于洛阳城追杀巡夜军卒,甚至还追杀到了宫城之下。”

    裴贽微微点头,轻声叹气道:“是啊,一小小商贾就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见行乾在营州人心中地位是如何之重啊!”

    裴贽心下无奈,营州军如同一座让人窒息的大山压在朝廷头上,压在他的身上,以往他不是文臣之首,可以不去过问,现在不行了啊,他已经成了文官之首。

第934章 你是信,还是不信

    “世事艰难啊!”

    “你如何看陛下?”

    裴贽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老管家有些不明其意,但还是思索了一下说道:“陛下更加适合为大唐之主。”

    裴贽点了点头,李晔虽文采颇佳,可终究难当大任,对此众朝臣早已有了答案,反而刚刚登基的小皇帝更加合适为大唐之主,身上也时不时带有那头北地悍虎的影子。

    裴贽是文臣之首,文臣只有在帝王不是很强势时才会展露文采风流,才可能一人执掌天下之权,对于小皇帝整日留于明堂他是很满意的,至少不会随意插手政务。

    行潜龙之策也好,是真的清静无为也罢,对于裴贽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小皇帝还很年幼,就算欲要掌权,那也只会是十数年后,而那时……

    裴贽轻轻摇了摇头,甩去脑中杂念,说道:“行乾或许是真的恼怒了,不然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调兵守在府门外的,至于陛下留于北地王身边……”

    “或许……或许也是件好事。”

    裴贽心中不确定李思钰想要做什么,但与李思钰相处了这么久,对这个异于他人的关外悍虎有些了解,知道就算情况再差,李思钰也不会拿一个娃娃出气,要出气,也只会来找他们。

    裴贽一想到因流言蜚语,心下就是一阵烦躁,他知道,或许李思钰不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对于这个北地悍虎的骄傲,他心知肚明,可是悍虎终究是病了,是快要死了的悍虎,死了后又当如何?

    裴贽眉头不住紧皱,一阵沉默思索后,也不知再想着什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最后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件,犹豫着看向低头恭立不语的老管家。

    “你……你明日一大早前往一趟潼关,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公主,他人……他人我不放心。”

    老管家没有犹豫,上前两步,双手接过信件,仔细放入怀中,郑重道:“老爷放心,小的定会亲手交给公主殿下。”

    裴贽微微点头道:“此事事关我大唐今后荣辱,万万不可大意,明日带几个可信之人伴随,记着了,若……若出了岔子,信件需……毁掉!”

    “是,小的明白。”

    “嗯,去吧。”

    裴贽摆了摆手,老管家没有多言,缓缓退出房门,又仔细把房门关好。

    看着老管家退去,耳边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裴贽脸上露出萧瑟之意,嘴里轻喃着模糊不清话语。

    一夜不仅仅只有裴贽担忧,还有无数人,但寂静的黑夜却显得如此的柔和,却不知这黑夜之下,究竟又埋藏了多少肮脏污秽之事。

    李思钰病重,满城谣言乱飞,但是又像从未发生过一般,突然间一夜消失的不见踪影,这让各大家族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

    一日间突然冒了出来,又突然消失不见踪影,这种举重若轻手段让各大家族深感事情严重,可却毫无任何端倪可寻,所有的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一大早,各朝臣纷纷前往皇宫,今日虽只是小朝,也就是一些大佬们私下讨论些事情,可满朝文武竟然全都出现在了宫门外。

    刘景瑄一见此等情景,脑袋就大了数圈,如此多的大小官吏前来,他当然知道是何意,可……可关键这事儿该咋说啊?

    正忧愁呢,裴贽、崔昭纬、刘崇望,甚至连几日未露面的李克用也本着脸走了过来,一见这些人向自己走来,心下更是苦笑连连,可还是露出一副笑意盈盈迎上前去。

    刘景瑄正要抱拳客气几下,李克用却冷脸开口道:“昨夜老子就未睡安稳了,几个营州崽子在城内猖狂,听说还杀到了陛下宫门前,可是有了此事?”

    “那些猖狂营州崽子又在何处,老子要剁了他们的狗头!”

    刘景瑄笑脸一顿,心下很是不悦,皮笑肉不笑道:“几个浑人胡闹罢了,人已经交给了北地王,北地王自会治其不敬之罪,只是……只是咱家有些奇怪,昨夜胡闹的也就不过十数人罢了,晋王既然未能睡得安稳,为何咱家未在宫门前见到晋王前来救驾呢?难道……难道真的老了?举不动了刀子?”

    “好大的狗胆!”

    李克用大怒,伸手就要抓住刘景瑄衣领,给他来个满面桃花开,崔昭纬却伸手格挡了一下,刘景瑄也趁此后退一步,他还真不愿在人前丢了脸面。

    崔昭纬一脸笑意道:“不过是几个浑人罢了,晋王何须恼怒?既然人已经交给了行乾,想来,以行乾的严厉,也定然会重重处罚那些犯了律法之人。”

    刘崇望忙点头说道:“正事如此,此等些许小事,由北地王自行处置即可,只是……只是听闻陛下昨夜竟然出宫未归,刘辅政昨夜与陛下一同,可知是何种缘故?”

    几人听了这话语表情一肃,就是欲要再与刘景瑄理论的李克用也正色了起来。

    刘景瑄看到几人如此,又见其余朝臣们有意无意向自己靠拢了过来,心下一阵叹气,这种事情就是想隐瞒都不可能,无奈叹息道:“北地王病重,心情不佳,欲留陛下几日,以传授北地王领兵之道……”

    “胡闹!”

    李克用登时冷脸大怒,怒道:“陛下乃九五之尊,就算他李悍虎要传授陛下领兵训将之术,那也当在皇宫大内之内,又岂能留于外臣之府?你这阉奴,为何不阻止陛下出宫?又为何要让陛下遭受非议留于外臣之府?”

    “说!”

    刘景瑄心下大怒,他再如何,那也是当朝辅政,更何况,你这老混蛋明明知道几个营州人追杀巡夜军卒,为何不露面阻止?

    为何?为何?

    谁他娘地敢在此时触逆病重的北地王?

    谁敢?

    刘景瑄大怒,指着李克用鼻子骂道:“一只眼老儿,若非你趁王妃病重纳取侧妃,气死了王妃,北地王又怎会用兵围困你晋王府?又怎会因愤而病?”

    “现在埋怨起老子了,你他娘地早干嘛去了!”

    李克用大怒,伸手摸向腰间,却忘了今日是小朝,是要进皇宫大内的,自是不许佩戴利刃,见他大手摸向腰间,他人皆大惊,欲要上前劝解,刘景瑄非但未胆怯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来到李克用面前,盯着他的双眼,一脸阴森。

    “想杀老子?”

    “想剁了老子项上人头?”

    “一只眼,这里是洛阳,不是数月前的太原。”

    “想杀老子?”

    “信不信,信不信老子今日就能剁了你喂狗!”

    “你是信,还是不信?”

第935章 想做皇帝都想疯了

    李克用眼中冷厉杀意骤闪,刘景瑄毫无任何畏惧,神策军虽不如以往人多,但洛阳尚有万余,李克用在城中也就那些亲兵牙将,双方一旦厮杀,李克用有死无生,陈蔡四州虽还有沙陀三部,可是身在洛阳的李存信又怎会让那些晋军大肆进入洛阳。

    李克用双手紧握,双眼冷冷与刘景瑄对视,空气中沉重压力让群臣不敢上前劝解。

    “开门——”

    就在朝臣们不知该如何时,一声尖锐声突然响起。

    “咳咳!”

    裴贽重重咳嗽两声,上前拉住刘景瑄,笑道:“宫门都开了,刘辅政咱们还是一同入宫吧,有些事情还需与刘辅政商议一下呢。”

    “至于……至于陛下……行乾是陛下老师,老师病重,陛下在老师床前侍奉两日也算不得什么。”

    崔昭纬亦是上前拉住刘景瑄,笑道:“正是如此,行乾与陛下情同父子,陛下在行乾那里又无需担忧,咱们还是处理正事才是。”

    刘景瑄一左一右被两人拉住,听了他们的话语,心下大大松了口气,反而觉得今日与那该死的一只眼闹腾一下,反而少了无数麻烦,心下放松了下来,也不再理会冷眼的李克用,微微点头,说道:“陛下只是在北地王身边几日,但朝堂不能因陛下不在而荒废政务,若真的弄出了乱子,天下亦是笑话我等实乃无能之辈。”

    裴贽点了点头,正色道:“正是如此,陛下不在,我等更不能疏忽了政务。”

    “正是如此!”

    崔昭纬回头看向群臣,大声说道:“诸位大人既然都来了,就一同入殿吧。”

    听了这话,刘景瑄亦不再多言,与裴贽、崔昭纬、刘崇望一同进入皇宫,其余大臣缓缓随在身后鱼贯而入。

    众人一一走入皇宫,只留下了晋王李克用一人。

    李克用独自站在宫门外,透过宫门看向渐渐登上台阶进入大殿群臣,眼中暴戾阴冷越来越重。

    “哼!”

    李克用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刘景瑄以为今日必然要面对无数人的质疑和指责,却不料与晋王李克用起了冲突,甚至还用兵卒来威胁,或许是裴贽不愿刘景瑄时时把兵卒威胁挂在嘴边,也或许不愿朝廷起了冲突,竟然也不再提起小皇帝李裕之事,甚至连王歪脖子的事情也没提起。

    朝堂上的事情都是些鸡皮蒜毛的事情,重要事情没有多少,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夏收之事,还有就是相互争吵各地官吏选派调任。

    小皇帝不在,就算他只是个什么事情都不问,只是点头认同和盖大印的,但也要点点头不是,他不在,也只能由一名御史把所有人的话语意见书写下来,最后要交给小皇帝李裕来批复。

    这本来各位大臣们已经默认了的,谁知我们的太上皇李晔今日起床较晚,当他得知了自己儿子竟然被该死的李悍虎“扣住”了,大怒,正要找人去北地王府理论,谁知女官李渐荣竟然告诉他今日“大朝”之事。

    大朝不同于小朝,大朝都有固定日子,骤然听了李渐荣话语,李晔一时呆愣不明,他做了太上皇也不过数月,自然知道大朝与小朝的区别,还疑惑着今日不是大朝之时,怎么大朝了呢?

    等他反应过来后,也不去找我们的北地王了,反而翻箱倒柜,寻起了自己以往的龙袍来,之后……之后,可不就是成了一锅粥。

    “大朝”未过半,一身龙袍的李晔出现在朝堂之上,不顾他人惊愕,自顾自走到龙椅前坐下。

    这一坐可不要紧,整个朝堂可就炸了锅,刘景瑄最是恼怒,什么礼仪,什么威严,全都被抛去了爪哇国,登上龙椅高台,一把扯住李晔衣襟就要把李晔拉起来,李晔又哪里愿意,于是乎,两人竟然当着群臣的面厮打了起来。

    天无二日,民无二王。

    皇帝只能有一人,龙椅只能有一张,哪怕皇帝只是个婴儿,别人想坐在龙椅上,也只能怀抱着皇帝这个婴儿,李裕不是婴儿,就算李晔这个太上皇在侧听政,也只能坐在龙椅之后的位子,还得弄个帘子遮住,以示尊重。

    李晔成了太上皇,小皇帝年幼,他这个太上皇本该在一旁辅政,可刘景瑄又怎会愿意,其余朝臣也是不愿,故而连在李裕身后弄张珠帘资格都无,可现在竟然堂而皇之坐到了龙椅之上,那刘景瑄能乐意吗?

    李晔身材高大,又正值力壮之时,刘景瑄眼睛上挨了一记后,大怒,立即招呼一大群帮手,一群神策军护殿军卒上前,李晔可就不是对手了,两个眼不但成了熊猫眼,身上更是不知被谁踹了好几脚,最后,我们的太上皇如同披头散发的乞儿扔出了大殿。

    经历了这场闹剧,大朝也没法进行了,只得摇头叹息各自回家。

    刘景瑄与晋王的争执、太上皇李晔在大朝上的胡为很快就被李思钰得知,看着送来的消息,李思钰大嘴老久都未能合上。

    李思钰轻轻摇了摇头,嘴里轻声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叹息刘景瑄与李克用的争执,还是李晔又犯了混账之事。见李裕娃娃伸头有些好奇,不由笑了笑,把手中纸张送到了他的面前。

    “你这混账老子还真是奇葩啊!”

    听着他的话语,李裕很是不解,低头去瞧手中纸张,看了几眼,顿时露出苦笑来。

    “父皇他……他……”

    李裕也不知该如何说了,这种事情在大唐还从未发生过,当年玄宗逃离长安去了成都,后来儿子在长安称帝,欲要接他回长安养老,玄宗不也为了避嫌没去吗,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了此事,自己可还没退位或是死了呢!

    李思钰摇头叹气道:“你这父皇就不是个帝王样子,说文采吧,听说还行,说武略吧,据他人言也是懂些的,老师虽没见识过你那奇葩父王有何文采风流,但在老师看来,懂武略却是妄言!”

    “他啊……”

    “想做皇帝都想疯了啊!”

第936章 要杀人

    李思钰对这个曾经的皇帝很是无语,如此大闹,是能获的满朝文武支持,还是如何?到最后也不过是让人生厌,成了他人饭后言谈笑资罢了。

    李思钰摇头,李裕苦笑叹息,两人都是对这个曾经皇帝很失望,尽管李裕是那人的儿子,也很年幼,但不代表他不懂。

    “梆梆。”

    敲门声打破了屋内沉默。

    李思钰抬头看向房门,一脸不悦。

    “何事?”

    小五听到声音,心下就有些担忧,犹豫道:“裴辅政、崔辅政、刘辅政在府门外欲要拜见大帅,大帅……是不是要见见?”

    “不见!”

    “诺!”

    小五忙拱手领命,他听出了大帅不悦话语,忙答应离去。

    洛阳北地王府占地不小,或许是早已确定下来的,各种设施齐全,府宅也显得富丽堂皇,只是李思钰并不是很喜欢这里,他更喜欢粗犷气派的府院。

    穿阁过廊,小五一路再次来到府门外,果然见到裴贽、崔昭纬、刘景瑄三人,小五一脸肃然,向三人拱了拱手,沉声说道:“三位辅政还请回吧,大帅不喜他人打扰。”

    裴贽向小五拱了拱手,笑道:“小五兄弟,老夫也就看一眼行乾,不耽搁时日的。”

    小五面色不变,说道:“裴辅政话语,小将也与大帅说了,可大帅不想见任何朝臣,奈何?”

    崔昭纬忙说道:“北地王身体有恙,不欲他人打扰,自是理应如此,可……可否让陛下见见我等?”

    刘景瑄上前一步,瞪着一只熊猫眼急声道:“小五兄弟,我等老臣可以不打扰北地王休息,但陛下还是让俺们见见吧,小五兄弟也知,有些事情还需陛下点头应允。”

    “正是如此,朝堂上若无陛下点头答应,我等老臣也不敢擅自做主,小五兄弟还是让我等向陛下请奏吧。”

    小五犹豫了一下,皱眉道:“三位辅政前来,小五自然不敢阻拦,可我家大帅已经严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府内一步,陛下也只能留于大帅屋中,甚至连小解也是如此。”

    “三位辅政还是莫要为难了小五,您们还是请回吧。”

    刘景瑄与裴贽、崔昭纬对视一眼,无奈叹气一声,从怀中拿出一叠奏章,无奈道:“既然不能面见陛下,那这些奏章还请小五兄弟转交给陛下,都是些重要之事。”

    小五上前两步,从刘景瑄手中接过奏章,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没问题,小五回府即转交给陛下。”

    三人无奈,他们算是看出来了,想进这座府宅那是不可能得了。

    三人向小五拱了拱手,小五亦搀扶着刘景瑄上了马车,在刘景瑄就要离开时,小五像是开玩笑一般,说了句让他很是安心的话语。

    “刘公公您这怎么了?怎么腿脚也像是受了伤。”

    就这么一句随意话语,甚至挺起来有些关心,又有些调侃,可刘景瑄心下却心安不已。

    北地王病重,身为他名下贴身亲卫的小五,能在此时开口玩笑调侃,这意味着什么?

    越是品味着这句话语,刘景瑄越是笑意盈盈,也忘了自己丢脸之事。

    “刘辅政……刘辅政!”

    “啊?”

    刘景瑄一惊,这才发觉崔昭纬不知何时竟然爬上了他的马车。

    “刘辅政,你……你可是发觉了什么?怎么感觉刘辅政很是喜悦模样?”

    刘景瑄忙老脸一正,摆手说道:“咱家与小五答话,你这崔老儿又不是没在身边,哪有什么异样来?”

    崔昭纬很是犹疑看着刘景瑄熊猫眼,很想笑话他几句,却又成了轻轻摇头叹息。

    “也不知行乾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如此不见我等,老夫担心啊!”

    “担心行乾……他……他真的……”

    “唉……”

    见崔昭纬唉声叹气,刘景瑄嘴角一扯,不由说道:“放心吧,应该无大碍!”

    “哦?”

    崔昭纬眼中精光一闪,嘴里却不住唉声叹气。

    “唉……行乾性情你我又不是不知,如今竟然连面见我等都不愿,如此也罢,现在好了,陛下也是见不得一面,情况堪忧啊!”

    刘景瑄却笑道:“咱家与那混账厮打了一番,伤了腿脚,没想到竟被小五调侃了一句。”

    “哦?”

    崔昭纬一愣,若有所思说道:“刘辅政意思是……是小五都无紧张担忧之意,行乾他……他当无碍?”

    刘景瑄一愣,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怎么说了这句话语,见崔昭纬凑到身前,见他表情,心下一阵叹息。

    “你这老奸巨猾的老贼,满城谣言骤起,如今一夜间又消失不见踪影,你……你觉得北地王会不知有人在作祟?”

    崔昭纬微微点头,低声说道:“是了,以行乾之精明,不可能看不到这些。”

    刘景瑄声音也放低了些,说道:“北地王一日消瘦如柴是不假,可是……可是你崔辅政可曾听闻北地王府满洛阳去寻名家医者?”

    “嗯?”

    崔昭纬心下剧震,一脸惊骇看向刘景瑄。

    见他如此,刘景瑄心下大定,低声说道:“北地王因何一日骨瘦如柴,咱家不明,但若真的有病危之兆,当遣人去寻名家医者才是,可却并未听闻北地王府有去寻医者之事。”

    “咱家骤一见北地王模样,本也觉得北地王实为大骨枯之征,甚至昨日也未有疑惑,但今日小五突然一句调侃,咱家这才察觉有些不对。”

    刘景瑄声音再次放低了些,轻声说道:“北地王府未有去寻医者,这是其一;其二,小五身为北地王贴身牙将,若真的有了凶险,小五又岂会有心情调侃咱家?”

    “其三,北地王因何要留住陛下?甚至连让你我当面奏报朝廷之事都不能?”

    崔昭纬眼中精光连闪,轻声说道:“行乾性子诚恳,所行之计也多以明谋算之,少有阴暗之事发生,刘辅政的意思是行乾怕见了你我,发觉出了些许端倪来?”

    刘景瑄越是说着,心下越是大定,点了点头,说道:“按照常理,北地王不见你我,或许是因满城谣言之事,因不满你我而不愿面见,可陛下呢?”

    “为何连陛下也不让你我面见?”

    崔昭纬微微点头说道:“陛下年幼,你我……”

    刘景瑄点头笑道:“正是如此,陛下年幼,有些事情是瞒不了他人的,你我不能见,无法听闻,自然一无所知。”

    崔昭纬正要点头,却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脸色骤然惨白若纸。

    “行乾……行乾他……他是要杀人!”

第937章 老师是敌人

    崔昭纬身子猛然颤抖,有些惊恐看向刘景瑄,他很难相信自己心下所想,想要从刘景瑄脸上得到肯定答案,刘景瑄却点头又摇头,这让他突然有些希望自己猜测是错的。

    崔昭纬身为崔家杰出之人,是崔家在这一世领军才俊,他不知在家中看过多少典籍,知道一旦李思钰扬起了血腥屠刀,很可能再也无法止住杀戮欲望,很可能走上往日各藩镇一样的道路,那……那他们又当如何?

    崔昭纬猜测是对的,每个人心下都有一头猛虎,当心中猛虎一旦冲出牢笼,想要再把猛虎关进牢笼……

    很难,很难!

    崔昭纬知道,李思钰同样也明白,只是李思钰本就没想着要大肆杀戮,没人是傻瓜,他不相信,他只是“病重待死”,满朝文武就恨不得“狐兔死,走狗烹”,他不相信满朝文武,不相信那些家族会看不到长安还尚有数万营州军。

    营州军与天下各军不同,或许天下任何一个藩镇身死,下面军将会趁机反叛夺其位,而营州军不会,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李思钰有这个自信,这是他一手创立的军卒,是与他一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生死兄弟。

    就算李思钰错了,他也相信长安营州军不敢反叛,对,就是不敢!

    长安营州军,算不得真正关外营州军,最多主干是,将勇是,而真正的营州军却在关外,那里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李思钰比谁都清楚,如果他们敢反叛,无需关外营州十数万兵马,仅汉八部数万精锐铁骑就能踏平了关中。

    李思钰有这个自信,他相信就算自己出了意外,朝廷也不敢行“狐兔死,走狗烹”之事。

    没人是傻瓜,朝廷,至少大部分人不敢,那么就只有一些与朝廷相左之人,一群想要毁掉朝廷之人,在他看来,这些人杀了只会有利于这个天下,有利于百姓稳定,那么,又有何杀不得?

    李思钰想杀人不假,这与崔昭纬想法有些不同,只是崔昭纬想的更多罢了,经历过,见识过无数乱兵入城的他,哪里会相信猛虎出笼后,还会老老实实自己走进牢笼的。

    崔昭纬见刘景瑄摇头又点头,正要开口,刘景瑄却说道:“北地王或许是要杀人,但应不是你我,除非崔辅政参与了谣言之事,你们崔家……”

    “这怎么可能!”

    崔昭纬忙挺直了身体,大声打断刘景瑄话语,突然又意识到了自己声音太大了些,忙身子前倾,一脸正色看向刘景瑄,低声说道:“我崔家虽之前也有交好其余藩镇之事,但那也只是为了我崔家在此等混乱之世苟延残喘罢了,可刘辅政当知,行乾与那些藩镇不同!”

    “行乾不但性情忠义,更是能让我崔家在此等之世独立于世,我崔家又岂会行那愚蠢之事?”

    刘景瑄微微点头,他知道崔家女正在关外营州,凭借此等关系,只要不与李思钰交恶,自是获利颇丰,可若换了个人,他们崔家不但要花费海量钱粮,还可能最后一无所获,自然不愿李思钰就此身死。

    刘景瑄听了这话语,微微点头,低声说道:“北地王虽刚烈,却从未有欺辱过朝中之臣,就算恼怒,也不过言及一些话语罢了,从未有过用兵相胁,以咱家看来,此次用兵围困晋王府邸,不仅仅是因为晋王妃之事,或许……或许还是因北地王欲要打压晋王以及陈蔡四州的晋军,为荊襄之事……”

    “甚至……甚至彻底解决了洛阳身侧之危也不一定。”

    崔昭纬一愣,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凑到身前低声说道:“刘辅政意思是……行乾欲借此事逼迫晋王,逼迫晋王……起兵作乱?”

    刘景瑄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北地王……或许在前来长安之时,应该没有这种想法,但是晋王妃病逝,北地王心中可能就起了杀心。”

    崔昭纬微微点头,晋王事朝,没合适理由是不能轻易无罪而杀的,但如今的晋军已经身在陈蔡之地,就在洛阳近身之侧,无论李克用是否身在朝廷,事实就是事实,洛阳身边的确存在个不确定因素。

    用晋军与宣武军死磕是不错的法子,可关键是他们是不是愿意去与宣武军拼命?

    刘景瑄的猜测是对的,此时的李思钰的确对李克用起了杀心,别的原因无论,主要缘故还是在刘氏身上。

    刘氏在的时候,晋军多次逼近朝廷,最后也未能攻打,可是,如今刘氏不再了!

    一个无情无义的暴躁猛虎是极其危险的,没了刘氏,谁还能在侧牵制住这头暴躁猛虎?

    因刘氏的死,李思钰对这头一只眼猛虎起了杀心。杀心起,却无可奈何,他可以用兵围困晋王府,羞辱这头一只眼猛虎,但却不能无罪举刀,他……需要借口,一个正义的借口!

    李思钰没想到自己的作为竟然被刘景瑄这个老宦官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的他早已把李晔混账胡闹的事情扔到了一边,此时的他正与小皇帝李裕摆弄着竹签。

    的确是竹签,只是竹签上有不同的人名,还有一些不是人名,而是一些事件,一些没能发生的事件。

    不错,李思钰正在教授小家伙如何进行推演。

    “老师,我们李家为何要与他们在一起啊?”

    李裕看着他们李家被李思钰划拉到了李克用、朱温一堆时,有些不满,正当李思钰手拿着裴家是不是也放入其中时,听了李晔话语,不由一愣,随即笑了笑,拿起李氏竹签,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大唐是你李唐天下,就不会与他们一般了?”

    李裕点了点小脑袋,疑惑道:“老师说过,人的行为受利益的驱使,或为名,或为利,有些人为眼前之利,有些人则为千百年之名利。”

    “大唐是我李家大唐,大唐兴盛,李唐子孙亦与之兴盛,为与国同休一族,他人或许会危害大唐,我李唐子孙……又……又怎会如此?”

    李思钰眉头微皱,伸手揉弄了一下他的脑袋,无奈笑了笑。

    “你李唐子孙的确与国同休,可这并不代表你们李氏子孙就不会与他们放在一起。”

    “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却只有利益永恒啊!”

    “以往……以往他们的敌人是这些人,而此时,老师……老师却成了你们李氏子孙的敌人啊!”

第938章 世子,奴仆

    “为什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昭大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幼时玩伴困住,看着对面捆住了手脚的妻子,性情温和的他也暴怒起来。

    “咳咳……咳咳……”

    李曜一阵剧烈咳嗽,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一粒黑色药丸,想也没想塞入口中,过了好一会撕心裂肺的咳嗽才停止了下来。

    李曜看着对面愤怒眼睛,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满嘴苦涩道:“因为……因为大唐是我李氏的大唐啊……”

    “李氏大唐?”

    李昭看着已经陌生了的玩伴,冷哼道:“你伯和意思是,此时大唐已经不是我李氏江山了?”

    李曜眉头一挑,冷声说道:“难道现在就是我李唐的江山了?”

    “一小儿为帝,你云倬以为大唐还是我李唐之大唐?”

    “呵呵……哈哈……”

    李昭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指着李曜不住大笑。

    “好!”

    “好一个小儿为帝!”

    “李曜啊李曜,你自幼就以忠良自诩,好一个小儿为帝啊!”

    李昭眼睛一眯,冷冷看着李曜。

    “小儿为帝?可莫要忘了,那小儿是如何登帝的,你是想告诉老子,是因姑父之故吗?”

    “哼!”

    “不错,是有姑父的原因,但却是满朝文武主持登基!”

    李昭不屑道:“小儿为帝又如何?小儿为帝让天下各藩镇前来朝拜,小儿未一把火烧了长安,小儿为帝,天下安稳!”

    “小儿为帝?”

    “小儿为帝又如何?你李曜是想说傀儡吧?”

    “要说小儿傀儡……那也是满朝文武的傀儡!”

    李曜抬手指向一个高大汉子,冷声说道:“此人就是要你抓捕的那个匪类张雄天吧?”

    “呵!难怪,难怪这么久没抓到一人,你忠义李曜还真他娘的忠于任事啊!”

    张雄天见李昭猜测出他的身份,眉头一抬,讥讽道:“李大人可是说错了,之所以李兄弟未寻到本教主,还是因为……本教主之前根本就不在洛阳!”

    张雄天看向李曜,沉声说道:“你跟他啰嗦这么多作甚,一刀砍了啥事都没了。”

    李曜却像未听到他的话语,而是看向李昭,轻声说道:“身处乱世,你我都不知经历过多少惊惧恐慌,到了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这个天下,是兵马的天下,小儿为帝,朝臣们佐政,这些都没什么,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是……朝廷根本无兵马!”

    李曜轻声说道:“他李悍虎是强,强大的连天下强军晋军、宣武军,甚至已经日落西山的吐蕃人也不是他李悍虎的敌手!”

    “李悍虎忠义?”

    李曜几乎就要贴着李昭的脸孔,声音却无比冰冷。

    “你信吗?”

    “你相信李悍虎真的忠义吗?”

    “他在占了整个天下后,真的愿意放下整个天下,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归隐那该死的关外苦寒之地?”

    李昭猛然重重推了一把李曜,看着李曜一个踉跄,冷声说道:“信吗?”

    “哼!”

    “李曜!你一个我夔王府奴仆之子竟然问本世子信吗?”

    “呵!”

    “还真是好笑啊!”

    李昭眼睛微眯,阴森道:“姑父从入关后,所作所为,本世子未曾见到有何不忠义之为,反而……反而你这个每每把忠义挂在嘴上之人,却与一干叛逆之人勾连,你一奴仆之人,你来告诉本世子,本世子是信你,还是信姑父?”

    李曜眼中冷光一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冷笑一声。

    “奴仆?”

    “云倬,你可能还不知吧?”

    “其实……其实奴仆之人是你!”

    李昭一愣,看着李曜就像是看着什么可笑之事,指着他大笑。

    “哈哈……你是不是疯了?想当世子想疯了啊?”

    “哈哈……”

    李曜冷冷看着大笑的李昭,嘴角露出不屑。

    “爷爷,你来给我们的世子解释解释好了。”

    “嗯?”

    李昭一愣,转头去看缓缓打开的房门,看着一人缓缓走入房内,心下不由恐慌起来。

    “爷爷你……”

    “李曜你混蛋!”

    李昭指着李曜大怒。

    “你若敢伤了爷爷,老子将你碎尸万段!”

    见到李滋竟然也在,李昭心下恐慌,顿时大怒,而李曜嘴角却满是讥讽。

    “爷爷?”

    “呵呵……爷爷,你告诉他,谁才是你的孙子,哪个才是我夔王府嫡子世子!”

    李昭一愣,他根本就不信李曜的话语,可爷爷当前,还这么说,顿时犹疑,看着李滋脸色,身子渐渐不受控制的颤抖。

    李滋看着喊了快二十年的孙子,眼睛里却没有感情,哪怕怜悯、愧疚、伤感都无,而是寒冬腊月的冰寒。

    “你很好,好到了让曜儿身遭如此苦痛!若知如此,早先年还不如让你死了!”

    “什……什么?”

    “爷……爷爷您……”

    李昭一脸惨白后退一步。

    李滋看了一眼曾经的乖孙儿,又看向被死死捆绑着的杨氏,冷笑一声。

    “你是想问这是不是真的吧?”

    “哼!”

    “当年黄贼杀入关中,京师恐慌,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死在黄贼之手,他人或许可活,而我李氏子孙若落于黄贼手中,又岂能存活?”

    “故而,本王将曜儿藏于民间以期活的一命,而你……”

    李滋指着李昭,声音残酷冰冷。

    “而你不过是不知名贱妇之子!”

    “哼!”

    “贱妇虽死,你却也算是好命,至少这二十年来,你也算是富贵了,那贱妇也当知足了!”

    “什……什么……这……这不是真的……爷爷……这不是真的……”

    李昭像是被抽了筋骨摔倒在地,看着李滋满脸泪水,他的娘亲、阿爹、爷爷……难道一切宠爱都是假的,都是虚幻……

    杨氏看着崩溃的相公,拼命扭动嘶吼,张雄天或许有些不耐烦了,一脚重重踢在杨氏肚子上。

    “梦娘——”

    李昭像是发了疯,瞬间从地上爬起,一头撞了过去,张雄天身子微退,重重一拳砸在他脸上,鲜血溅到缩成一团的杨氏嘴角,温热的血腥让她忘记了疼痛,愣愣看着摔倒在一旁的相公。

    “相公……”

第939章 小姑父还没死呢

    “世子,留他一个冒牌货色作甚,一刀砍了就是,也省的坏了你我大事。”

    张雄天一脚踩在扑在李昭身上的杨氏身上,笑道:“这娘们不错,不如与了老子兄弟们,这么久了也没出去尝尝荤,兄弟们都有些躁动不满了。”

    “哈哈……”

    “哈哈……”

    李昭奋力翻转了身子,抬头看向屋内所有人疯狂大笑。

    “哈哈……”

    “杀啊!”

    “你们有种杀啊——”

    李昭一把扯开踩在杨氏身上的大脚,奋力抱着杨氏坐了起来,冷冷看着李滋,心中无比愤恨,突变太快,太突然,他绝望、伤感、愤恨……

    从李滋话语中,他就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已经不在了人世,他知道自己只是代替李曜去送死的那个替死之人,虽自己侥幸活了下来,成了世子,他不知道自己活了下来,他李滋为何不把李曜与他调换回来,或者一把掐死年幼的自己,可那又如何?

    看着李滋,看着李曜,李昭眼中充满了无比愤怒、怨恨,冷笑道:“杀我?你们敢吗?”

    “侮辱梦娘,你们侮辱一个试试,试试老子是不是敢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你们敢吗?”

    李曜沉默片刻,缓步来到李昭身前,静静俯视着他。

    “云倬,没人敢伤了你的性命,也无人会欺辱梦娘,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

    “呵呵……是啊!你们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李昭抬头看着李曜眼睛,冷笑道:“没想到你会与这些人勾结,难怪姑父会如此不喜你,会把你吊在洛阳城头,原来这一切都在姑父眼中!”

    “姑父病重,散播谣言以使姑父对朝廷不满,以此来获的朝廷兵马,李曜,你觉得以姑父的精明会看不出来有人背后作祟?”

    李曜轻轻摆了摆手,张雄天嘴里请哼一声,却也后退了一步,李曜蹲下身来,伸手欲为李昭擦去嘴角血迹,却被李昭一巴掌拍开。

    李曜轻轻叹气一声,说道:“李悍虎南征北战素无敌手,这点就是我也很是佩服,也知他会怀疑,毕竟朝廷就算都是酒囊饭袋之辈,也不会看不到李悍虎将死时还会开罪营州数万将勇,这对他们没多少好处。”

    “但是,这人呐,总是三人成虎的,就算李悍虎精明若鬼,心中也会多多少少怀疑些吧?”

    “更何况……更何况有一人参与了我们,只要……只要此人暴露了,我李曜就不相信他李悍虎还会相信满朝文武,还会相信了这个朝廷!”

    李昭一愣,他不敢怀疑这话语是假的,此时的李曜不会还如此欺瞒于他,可是皱眉想了一下也未能想明白是何人。

    “裴辅政?”

    “这不可能,太原尚还有第二步军,裴辅政若敢做了此时,一旦他走到了姑父面前,姑父随时能让他们裴家就此再无世家之名!”

    “刘公公?”

    “刘公公也不可能,神策军已经不复以往,城外就有南衙数万大军,神策军若敢异动,随时可让神策军再无一人可活!”

    “至于其余朝臣,那也不大可能,朝廷各文武大臣与姑父交情并不深,就算他们全部反对姑父,也不可能让姑父对朝廷失望,了不起造成一场血腥屠杀罢了。”

    “难道你是想说晋王李克用?”

    “这不可能,晋王李克用最好别再此时给了姑父借口,否则,仅凭尚未在陈蔡之地立稳根基的沙陀三部,姑父只需派遣一大将,亦可让沙陀族世上再无此名!”

    李昭紧盯着李曜双眼,冷哼道:“你若以为我李唐宗室敢明目张胆站在姑父面前,你以为十六王宅有几人可活?”

    李滋听了这话语,眉头微皱,有些担忧看了李曜一眼,张了张嘴,却最终也未开口。

    李曜却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云倬所言不错,李悍虎入中原时日尚短,又因其人刚烈,每每与朝臣们起了冲突,与之相交甚深者不过三两人而已,而无论裴家,或是崔家都不可能,他们都仰仗着他李悍虎获的朝廷权柄,至于晋王……若无十成把握,他们也不会站在台前,就算我等刻意透露给李悍虎,最后倒霉的事晋王、晋王世子,可对我们也没任何好处。”

    “爷爷,你也莫要太过担忧,孙儿还不会让我李唐宗室去冒这个险,孙儿是在恢复我李唐宗室昌盛,而不是欲要毁了我大唐的希望。”

    李曜没有回头去看李滋脸色,却像知道李滋心中所想。看着李昭,轻声说道:“你说的都对,但你却唯独忘了一人。”

    李昭眉头紧皱,不解说道:“忘了?”

    “难道是军中之人?”

    李昭摇了摇头,说道:“军中大将或许全都反叛,但长安营州军绝对不会!”

    “只要蒙哥将军、突突将军不反叛,哪怕河东、东都京畿,甚至川蜀那些军将全部反叛了又如何?”

    “更何况,十数万军卒又有几人敢反叛?姑父给了军卒最优厚待遇,哪个军将敢面对无数最底层军卒们的愤怒?”

    “又有哪个将军敢在姑父未去世前反叛?”

    李曜轻声叹息一声,说道:“李悍虎的确厉害,给了百姓安稳修养时机,给了军卒最为优惠政策,无论哪个军将都不敢在李悍虎活着时反叛,无人敢面对无数军卒的怒火,可是!”

    “可是!”

    “李悍虎就要死了!”

    李曜冷冷看着李昭,阴沉道:“李悍虎不知得了何种病,每每大怒即会昏迷数日,如今更是一怒骨瘦如柴,他李悍虎又能活得了几时?”

    “此时此景,你以为十数万军卒看不到?你以为军心不会浮动?各军将不会有了异样心思?”

    李昭心下顿时恐慌起来,他知道,那个小姑父活着的时候,哪怕还有一口气在,军中将领绝对不敢有异样心思,没人敢无视底层无数军卒的怒火,可……可是小姑父病了啊!

    一切危机都来自李思钰是否还活着,李昭知道,李曜以及屋内所有人都清楚。见李昭不语,李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正要开口,杨氏突然抬头,恶狠狠看着李曜。

    “你……你凭啥说……说小姑父就一定会病死!”

    “小姑父还没死呢!”

    “你们以为你们此时作为就能瞒过小姑父眼睛?一旦让小姑父察觉了你们的存在,你们……”

    “一个都休想活命!”

第940章 同一时代的人

    “没了你们这些谋逆之人,大唐……”

    李曜大怒,重重一巴掌打断杨氏愤怒。

    “啪!”

    “贱人!”

    “闭嘴——”

    李曜大怒,在李昭身边所有人当中,他尤为厌恶这个可恶女人。

    李昭大怒猛然一推,将李曜推坐在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世子?你他娘地说自己是世子就他娘地世子了?”

    又指向李滋,大怒道:“还有你,你算什么东西,你……你们,哪怕所有人都说老子只是个贱奴又如何?”

    “小姑父还没死呢,小姑父不认,你们谁也奈何不得!”

    “想要城中数千捕快吗?”

    “想要老子手中数千军卒吗?”

    “你们休想!”

    李昭指着李曜,冷声说道:“你们以为制住了我,制住了梦娘,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吗?”

    “休想!”

    李曜看着李昭愤怒面孔,轻轻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俯视着李昭,嘴角露出轻蔑,说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是何人能让李悍虎与朝廷彻底割裂吗?”

    “现在我告诉你,你觉得如果陛下站到了李悍虎面前,如果李悍虎知道了陛下参与了这件事情,他李悍虎会如何?”

    李昭没想到李曜会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心中愤怒像是挨了重重一击,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曜会说出这么一个人来。

    “不可能!”

    “陛下不可能参与这种事情!”

    就在李昭迷茫时,杨氏突然说出的话语像是道利刃,瞬间撕开了诡异的迷茫,李昭猛然抬头看向李曜,冷声说道:“不错,陛下不可能参与这种事情的!”

    “陛下年幼是不假,可陛下身为北地王的学生,以北地王对陛下的宠爱,若陛下想要什么,直接开口就好,又怎会受你们的蛊惑?”

    “李曜,任你狡猾如狐也休想欺瞒了老子!”

    李昭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一小儿傀儡,又怎有资格为我大唐之皇帝,你觉得本世子会看上一傀儡小儿?”

    “哼!还真是个笑话啊!李昭,你越来越愚蠢了,以往的聪慧又在哪里?”

    李昭心下一惊,他这才明白李曜所言是何人,心下也愤怒了起来。

    “你们……你们竟然勾结被废的李晔……”

    “住口!”

    李曜大怒,指着李昭怒道:“陛下名讳又岂是你这等低贱之人可提及的!”

    李昭眼睛微眯,心中怒火却不断涌动,冷笑道:“果然是大唐英明无比的陛下,先是一朝丧尽我关中儿郎,其后又勾结党项人,最后……最后更是一把火少了我大唐帝都——”

    李昭一下子站了起来,满是血迹的面孔更加狰狞可怖。

    “好啊!”

    “还真是我大唐千古一帝!”

    李昭指着李曜怒吼。

    “千古一帝!”

    李曜一巴掌拍开李昭手指,心下对李晔同样不屑,但此时,他需要一个可以撕裂李思钰与朝廷关系的皇帝,看着愤怒而狰狞可怖的李昭,冷笑道:“陛下再如何,那也比一傀儡小儿强千百倍!”

    “哼!”

    “陛下站在李悍虎面前,他李悍虎能如何?敢一刀砍了陛下?他敢面对史书上逆王弑帝之言?”

    “呵呵……”

    “若他李悍虎敢,他李悍虎也不会逃离了长安!”

    “你……你……”

    李昭指着李曜手指颤动,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心中怒火,他知道眼前人找到了一把锋利利刃,一把致命利刃。

    李晔再如何,他也是曾经的帝王,是李裕的亲老子,李思钰可以囚禁,可以放逐,但唯独不能一刀砍杀了。

    看着李昭无话可说,李曜终于笑了。

    “如何?”

    “当李悍虎见到自己一心要辅助之人,竟然在自己最为虚弱时,给了自己致命一刀时,他会如何?”

    “杀戮吗?”

    “会杀谁?”

    “陛下?”

    “呵呵……”

    李曜轻轻摇了摇头,呵呵一笑,说道:“他李悍虎或许一怒而死了也说不定呢!”

    “云倬,识相的,老老实实配合了我们,否则,你的梦娘……呵呵,你明白的,至于你的威胁言语,对别人有用,我么……”

    “呵呵……”

    “你明白的,对不对?”

    李曜也不愿再与李昭多言,挥了挥手,立即上前几个大汉,死死按住挣扎怒吼不断的李昭夫妇,把两人死死捆绑着拖出了出去。

    没了李昭夫妇怒吼,屋内竟然一时间落针可闻。

    “曜儿,真的要如此吗?”

    李滋沉默良久,心下深深叹息一声,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李曜看了一眼李滋,打心眼里看不起眼前的爷爷,面上却肃然。

    李曜微微点头,轻声说道:“世人皆知李悍虎有大怒即病倒的毛病,或许这次打击会让他李悍虎一命呜呼了也不一定,就算不能,也与朝廷有了间隙,只要拿下了云倬,我等就能暗中遣兵,暗中调集众多高手悍将。”

    “云倬有句话语是对的,军中各将勇,只要李悍虎还有一口气在,任谁也不敢此时反叛,只有杀了李悍虎,我们李氏宗亲才能手握十数万兵马!”

    李曜冷哼一声。

    “哼!”

    “他李悍虎能给百姓十税一,能给军卒分置田地,难道我李唐皇族就不能给他们这些?”

    看着李曜狂言妄语,看着李滋点头赞同,一直站在屋角的邓伯贤嘴角浮起轻蔑不屑,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他,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个李悍虎是何人。

    病了吗?

    或许吧……

    但他可不认为那人会轻易死掉,作为神战士的家伙,在如此可怕的攻击下都能活着跑到了这个时代,又怎会被一些不知所谓的家伙杀死?

    想到李悍虎每每因怒昏迷,每次昏迷后实力都会大涨,一想到此处,邓伯贤就是一阵叹息。

    或许……或许神之血脉觉醒了吧……

    邓伯贤轻轻摇了摇头,对那该死的李思钰很是不屑,既然都是了神战士,老是弄这些虚伪的事情作甚,直接武力横推就是了,偏偏还如此……虚伪!

    看着李曜眼中露出的得意,看着所有都在点头认同,看着他们如同看着一群小丑。

    “该死的李悍虎就算不是神战士,就算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一群蠢货,你们以为他李悍虎可以十税一,你们就可以了?他李悍虎可以给军卒分置田地,可以给无数好处,你们就可以依葫芦画瓢?”

    “还真是群愚蠢的家伙啊!”

第941章 守规矩的李悍虎

    十税一在当前之时,相比动辄五成以上的地租算是很低廉的税收,可若相比大唐之初,已经算是很高的土地税了。连年战乱,人丁死伤较多,几乎已经有了百里无人烟荒芜景象,可尽管如此,税收也不可能一下子降的太多,正值连年交战之时,无税收,军卒就会作乱,军卒越多,所需的钱粮愈多,这几乎就是个恶性循环,而李思钰的介入,好像打破了这一切。

    军中所用钱粮,尤其是李思钰嫡系麾下兵马,这些军卒的钱粮都不是来自民间,而是他抢掠了各处节镇所得。

    仅此一项就极大的缓解了民间压力,营州人有自己养活自己的习惯,这与营州百年战乱有关。

    自安禄山叛乱后,大唐就失去了控制天下的能力,营州地处关外,盛世之时或许会重视营州得失,可大唐都自身难保了,谁还愿意去管营州百姓的死活。

    安禄山带走了平卢军精锐,没了这些精锐军卒,营州自此势弱,每每遭受秃头蛮侵掠。

    营州苦寒,民风又彪悍,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除非极为强势之人,否则很难让各处戍堡听命于人,因而各戍堡与营州将军关系并不是很好,而营州将军也不愿出力不得好,除非必要,也不怎么过问戍堡之事,至于钱粮……有本事,自己去弄吧!

    营州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了李思钰这一代人身上,也延续到了营州军卒身上,每到一地,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拉着耕犁种地。

    十税一,按照正常来说,是不可能养活十数万军卒的,但军卒们自己养活自己,十税一也就成了可能。

    邓伯贤看着他们点头称赞,心中很是不屑,上一世,这一世,邓伯贤已经经历了两次乱世,他比谁都清楚身处乱世意味着什么。

    乱世不仅仅是杀人,更多的是人心也乱了,已经没了秩序规矩,想要重建秩序,重建规矩是何其之难,没有强大实力,重建秩序、规矩只能是个笑谈罢了。

    邓伯贤知道,看似李思钰能够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他人想依葫芦画瓢,基本上不可能。眼前一群想着杀虎,可真的这头虎死了,他们也算是完了。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当他们开始阴谋算计李思钰时,邓伯贤就已经看到了他们的结局,就算他们成功了,也会最终死于随同他们一同反叛的军将手中。

    当你做初一时,他人就可以去做十五!

    邓伯贤抱臂站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静静看着他们低声细语,嘴角泛起不屑弧度。也不是无人注意到了他的不屑,蒙着面纱的朱友裕就注意到了他的一切,在邓伯贤未察觉时,朱友裕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邓兄,你觉得他们如何?”

    邓伯贤一愣,随即笑了笑,说道:“很好啊!”

    朱友裕也不由笑道:“邓兄这是在敷衍朱某啊!”

    邓伯贤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知道吗,或许……他李行乾上一世就是个守规矩的迂腐家伙,身出今世,他还是如此,竟然想着重建秩序。”

    “守规矩?”

    朱友裕一愣,随即摇头笑道:“他李悍虎若守规矩,天下间就没了作乱之人了!”

    邓伯贤眼角轻瞥了他一眼,幽幽说道:“李悍虎若真的不守规矩,朝廷早就没了,大唐也早已不存在,你以为李悍虎若不守规矩,那个被废的皇帝还能活到了此时?你以为那个整日咳嗽的病痨鬼,还会用李晔来打击李悍虎?”

    “守不守规矩……不是你见到李行乾行事异类,就以为他不守规矩,也不是你看到他对被废的李晔不敬,就以为他不守规矩。”

    “他啊……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把自己看的比别人低矮了。”

    “当然,他人也没资格说比他更加高贵。”

    邓伯贤脸上满是笑意,丝毫不在意朱友裕的诧异。

    “哪怕……哪怕是大唐皇帝!”

    邓伯贤心中更是冷哼不屑,凡人皇帝,又怎能与神战士相提并论!

    邓伯贤话语让朱友裕一愣,心下更是不解,皇帝终究还是皇帝,统御千千万万百姓的皇帝难道也不行?

    心中疑惑,这些日相处下来,朱友裕对眼前人的智谋很是佩服,也不认为他会欺骗自己。

    想了一会,最终却摇头叹息。

    “李悍虎的确很骄傲……”

    话语未完,邓伯贤却摇头打断。

    “他有骄傲的本钱,别的都不提,就说如今朝廷逐渐稳定,他就有这个骄傲的本钱。”

    朱友裕面色略带不悦,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的确。”

    朱友裕像是应付答了一句,感觉身边这人有些怪异,好像提及那头北地悍虎,此人就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也不愿再说这些,把话题转到了眼前的事上。

    “邓兄,你觉得李兄如何?”

    邓伯贤皱眉看向李曜,摇了摇头,轻声道:“此人可共患难,但绝非共享福之人!”

    朱友裕微微点头,他知道眼前是何种情形,朝廷逐渐稳定,所需的不过是时间罢了,那李悍虎从未表露过任何觊觎天下的野心,就单单为了重建洛阳,不但亲自前来,更是亲手欲要为自己脖子上套了个绳索,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些,他也不相信李曜看不到,可还是与他们一同对付那头北地悍虎。

    朱友裕有充足的理由,无论是为了家族的存亡,还是他本人需要讨回自己的尊严荣耀,他都有足够的理由,而他李曜呢?

    为了大唐江山社稷?

    一想到此等缘由,朱友裕嘴角就是一阵讥讽。李悍虎并无觊觎天下野心,至少现在他朱友裕没有看到半分,可就算那头悍虎藏的很深,可那又如何?难道就该用莫须有的罪名来阴害一个忠勇将士?

    朱友裕摇了摇头,他自认为自己是不会如此,如此作为,就算成了,就算得了无数将勇们的认可,那也只是嘴头上的认可,心下绝对会忌惮,再无可能获得他人忠心。

    更何况,他真的有那个实力吗?有能力在那头悍虎死后控制住局面吗?一旦局面崩坏,别说中兴,大唐存不存在还是个问题呢。

    忠义之言,也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野心罢了。

    朱友裕、邓伯贤两人相视一眼,嘴角皆是满满不屑。

第942章 兵者,器也

    李曜低声与李滋商议了一番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支持与答案,很是满意,回头看向朱友裕、邓伯贤,向邓伯贤拱手笑道:“还是邓兄手段高明,若无邓兄相助,云倬或许不会轻易相信我等。”

    邓伯贤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冷不淡道:“李兄客气了,再说也无邓某多少功劳,邓某不过是传个话而已。”

    李曜却摇了摇头,叹息道:“邓兄、朱兄可能不知,云倬本与兄弟自幼相伴,几如手足,可自从迎娶了那低贱女人,境遇就有了不同,而兄弟夺了泽州后,更是行如陌路,若非邓兄相助,兄弟实无把握制住云倬。”

    邓伯贤摇了摇头,笑道:“诚如李兄所言,纵然那假子与李兄有了间隙,可想来,若夔王开言,那假子也会入了李兄的瓮吧?”

    “所以呢,此事邓某实无多少功劳。”

    李曜瞳孔微微一缩,却面带笑容。

    “邓兄还是如此客气,无论邓兄如何推脱,兄弟这份感激之情还是记下了,若有机会,定会相报。”

    邓伯贤眼睛微眯,心下顿时有些不悦,可他也不愿再理会,只是微微点头,一旁的朱友裕心下却是摇头不止。

    屋内之人皆是人精,李曜话语他们都能听懂,邓伯贤自跟在李思钰身边,一直是大帅府中书佐,后来因为高思继遇刺受创,调李存信为东面都督,而杨复恭则推荐了他邓伯贤,为李存信之参谋。

    李昭原本应是洛阳留守、河中节度使,后因李思钰对李曜私募军卒,无帅府令擅自离开巩县驻地,再加上长安被焚烧一空,朝廷欲要以洛阳为帝都,李昭的洛阳留守、河中节度使也自此没了踪影,变成了如今的洛阳令。

    以他为名,以孙揆为实,尽管具体事务皆是孙揆去处理,但李昭却是孙揆的顶头上司。

    洛阳令相当于后世直辖市市长,城中捕快衙役之类的皆由洛阳令统辖。

    欲要杀虎,就要有足够的人手,可若神不知鬼不觉,李昭手下那些衙役们最是适合,数千衙役,藏了千儿八百的没问题。

    这件事情,他们早就定了下来的,邓伯贤也不反对,只是此时的李曜刻意提了出来,这让邓伯贤心下很是恼火。

    之前也是说了,在合适的时候抛出过了气的皇帝李晔,让那头悍虎跟朝廷割裂,造成洛阳动荡。

    这话是不假,趁着人心混乱之时杀了那头悍虎,然后再暴露几人,给营州军泄愤,以此来保全朝廷。

    邓伯贤参与其中,自然也是同意了的,可李曜话语,让邓伯贤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随意抛弃的替死之人,这让邓伯贤心下很是不满。

    看着李曜一脸感激,朱友裕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讥讽,心下却也警惕了起来,太上皇李晔都敢拿出来当替死鬼,如今话语里邓伯贤也是如此,那么,他李曜是不是也有拿自己当替死之人的想法?

    朱友裕心下警惕,眼前人心狠手辣,刚刚还是誓死的盟友,转眼间就可能成了敌人。

    邓伯贤只是可有可无的盟友,就算暴露了,也不过是死上几人罢了,可他朱友裕不同,他的背后就有强大宣武军。

    宣武军虽屡屡败在了李思钰手中,可这不代表宣武军就不再是天下强军,一旦李思钰身死,一旦营州军将们知道了他们宣武军参与了此事,定然大怒,宣武军也必然要承受营州军的滔天怒火。

    无关胜负,宣武军都要承受更多的损失,如此一来,洛阳的混乱只要短时间内平息下来,没了宣武军的威胁,手握十数万大军的李曜还真的可能就此一飞冲天。

    邓伯贤心下不悦,朱友裕更是为此担忧。

    屋内几人相互算计,李思钰当然不可能知道的,尽管他知道背后必然有人。

    府门外阻拦了一波又一波的拜访之人,李悍虎病重,又扣押了小皇帝李裕,情势越来越让人担忧,尤其是中下层官吏,所有人都不明白李思钰的心思,自是要前来拜访一下,哪怕李思钰谁也不见,还是有不少信件送到了李思钰床头。

    一连拆开了数封,也没见有何紧要之事,全是些问候之语,好像自己真的快要死了一般。

    李裕比他这个大帅还忙,桌子上已经放了不少奏折,是刘景瑄让小五送来的,与拆平常信一般,他也拆看了几份,结果全是朝廷上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句“算是你课业”了,仅此一句,小皇帝李裕可就比李思钰这名老师劳累得多了。

    “老师,您不告诉公主姑姑、大丫师娘您没病吗?”

    “若是如此,他们会不会担忧啊?”

    李裕批改奏折,其实不过是不住书写个准字罢了,一边批改,头也未抬说着这句话语。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气道:“老师若告诉了你那混账姑姑,若她连一丁点担忧都未表现出来,那些狡猾如狐的大臣们还不是猜出了老师假装病痛之事?”

    “若人人都已知晓,老师还玩个屁,还不如去朝堂看房顶呢!”

    “嗯嗯,裕儿觉得,老师看房顶其实也不错,那些隐藏之人终究也还会冒出来的,今日抓不到,老师可以明日再抓!”

    “老师。”

    李裕突然抬头,手拿着一份奏折来到李思钰面前,说道:“老师,您看,这是刘辅政的奏折。”

    “嗯?”

    李思钰有些疑惑看向李裕,手却伸了过去,打开奏折一看,一目十行,尚未看完,鼻子却皱得老高。

    “没想到啊,这刘公公平时看不出来有多精明,竟然还看出来一些端倪,竟然以军心动摇来试探老子。”

    “嗯,不错不错。”

    李裕一脸不解,说道:“老师,刘公公的重点好像是军心不稳。”

    “老师假病,军卒又是不知,军心自是不稳,唯恐……唯恐老师一病不起。”

    李思钰看着眼前小人儿,不由一笑,抱着他坐在腿上,拿起奏折说道:“整篇奏折一大堆废话,且半数在说如何如何军心不稳,对社稷造成多大多大的危害、风险,可是呢,你看看这个但是,这儿的若,还有这里……这里……”

    “呵呵……老师又不傻,这么明显的隐晦,老师又岂能看不出来?”

    “至于军卒么……不稳是必然,若安稳如山才是了坏事,这说明,这些军卒私下里已经有了效忠之人,这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兵者,器也,乃国家之器,老师是南衙大将军,除北衙外,天下兵卒皆受老师管辖,听命于老师,这没问题,可是呢,北衙大将军还没死呢,朝廷还没任命一个北衙大将军呢,他们私下里就有了人选,这就危险了。”

    “作为国家之器,有了自己的思想意识,这是极其危险的,就要强力抹杀掉这种思想意识!”

    “明白不?”

第943章 人心乱,则天下乱

    李思钰说道这里时,突然发觉自己是不是也该培养个自己的继承人了?

    看着眼前有些好奇看着他的小家伙,不由摇头笑了起来。

    “终究还是年幼了些啊!”

    “老师,您是不是想着为十数万兵马找个继承者啊?”

    李思钰点了点头,笑道:“是啊!老师终究是要离开的,等关中稳定了,百姓安稳了些后,老师就要离开了,营州那里才是老师的根,不能离开太久的。”

    “可惜……你年纪还是太小了些,你们李家啊……或许是老师与宗室子弟接触的较少吧,青年一代,也就那个整日小姑父小姑父的家伙还算不错,野心不大,又是宗室子弟,等你长大后正好可接替,可是呢……他有个与裕儿父皇一般的夔王爷爷,这就不行了。”

    “昭儿终究不似裕儿,裕儿是大唐皇帝,所言所行都在众多大臣眼皮子底下,就算听了你父皇话语,就算想要做些混账之事,那也会有无数大臣上前劝阻,昭儿不同啊!”

    李思钰是挺喜欢李昭夫妇的,对李昭平和心性也很是赞赏,只是有李滋在,他就是想要重用也会犹豫不已。

    李滋算是朝臣中与李思钰打交道较多之人,从一开始的贪鄙怯懦,到现在每每小动作不断,这让李思钰很是不喜。

    听着他的话语,李裕也是小脑袋连点,但却还是说道:“大师兄有勇有谋,老师为何不选大师兄呢?”

    李思钰不由一笑,在他脑门上轻敲了一下,笑道:“裕儿还学会了试探老师了起来啊!”

    “呵呵……”

    “你大师兄心性不错,有勇有谋,天性仁善,为一军统帅还是不错的,只是……与你一般,年纪还是太小了些,在老师羽翼下,无人敢不服军令,可没了老师在前,他人就会有所质疑,就会以年龄而阴奉阳违,当然了,若你大师兄能够领军作战连连获胜,军中自然也就没了这些质疑之声,这些都需要时间和军功来证明,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大师兄是个不全之人啊!”

    “唉……”

    “老师没有看不起任何不全之人,古之也多有忠义宦官,不全只是身体罢了,只要心性不错就好。”

    “老师之所以如此说,是因为大唐的特殊性决定的,大唐宦官权势太重,尽管这些宦官权势也是种种原因造成的,主要还是因宦官们每每在大唐危难之时,他们重建了大唐军卒——神策军的缘故,这些宦官虽权势过重,但却维护了大唐安稳,这是不可质疑的事实。”

    “但是啊,他们毕竟权势太重了些啊!”

    李思钰苦笑摇头,他知道不能因噎废食,可是满朝文武应该没人会愿意再在一宦官阴影下吧?

    李裕微微点头,他听明白了老师的忧虑,宦官以往的权势与跋扈已经让满朝文武极为不满了,此时若再去选择大师兄,哪怕大师兄从未想过去欺凌朝廷大臣,但这不代表朝中大臣们就会愿意站在宦官阴影下。

    李思钰叹气道:“你们还是太小了,李存信、牛存节、刘寻等一干降将可为一地统军之将,却不可把持朝廷军队,不是他们不够忠诚,而是因为一者不能因他们造成朝臣们恐慌,二来他们毕竟是降将,老师有能力压着他们,还不至于让他们因此起了异样心思,可老师若真的不在了,很难说他们还一如之前忠诚。”

    “身处动荡之世,乱的是人心,乱的是秩序规矩,身处动荡之世,万事当以稳妥为主,每一步都要谨之慎之,一步错即万劫不复。”

    “唉……”

    李思钰一想到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用,竟无一人可为自己的继任者,一想到此处,就是一声深深无奈叹息。

    李裕小脸也苦涩了下来,最后像是耍起了性子,恼怒道:“既然无人,老师不如等裕儿长大些再返回营州,如此裕儿也能多多孝敬老师!”

    “哈哈……”

    李思钰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如龙似虎,哪里有半点病重之虚弱。

    李思钰仰天大笑,好像听到了很是开心之事,笑罢,忍不住敲了敲李裕的小脑袋,笑道:“还真是皇家之幼龙,不把老师榨干了,你是不罢休了啊!”

    “可是呢,这天下终究还是你李唐的天下,宝剑锋之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大唐的残破江山终究还是要由你们李氏来重整,只有如此,你们李氏才能重新获的世人的肯定,只有如此,你们李氏才会珍惜来之不易的天下!”

    “才会善待亿兆百姓!”

    李思钰一脸笑意拍了拍李裕手中奏折,笑道:“啥事都要老师来做,天下由老师来平定,尽管老师严厉约束着我营州之将勇,将他们始终留在身边,可是,裕儿以为,若老师将天下平定,他们心下就会如此心甘情愿离开?”

    “今次离我营州军出关近一年,所得之土虽多,却也算不得什么,可是若老师夺了整个天下之土,留于关内十数年,你觉得他们是我营州苦寒之人,还是地地道道的关中之民?”

    “呵呵……”

    “所以啊,这个天下终究还是要靠你们李氏自己来平定,老师不能总是留在关内的,人心不能久留一地,时间长了,就会恋恋不舍的。”

    李裕抬头看着李思钰,一脸犹豫,随即又低下小脑袋,闷闷不乐道:“朝中各家族只想着如何瓜分老师手中之卒,只是想着自身,无一人愿意放手给朝廷,就是我李唐宗室那些王爷世子们亦是如此,老师若离去,裕儿……裕儿又当如何?”

    李思钰看着低头沮丧的学生弟子,眉头微皱,想了一下,说道:“如今之世非大唐鼎盛之时,更何况,就算大唐鼎盛之时,兵马亦不能与了一私人。”

    “兵者,器也,乃卫国之器,又岂能归于一私人囊中?”

    可一想到此时情景,心下又是一阵哀叹,全他娘地想着瓜分了自己手中十数万兵马,竟然无一人为了公义。

    李思钰又不傻,别看一个个整日把朝廷挂在嘴边,看着挺忠义无双,可那也只是看着而已,他知道这是人性的本能,正如:穷则独善其身。

    可是,人人都是如此,这个天下又会如何,每次想到这些家族,李思钰心下就是满满的无奈,他没权利去指责任何人,身处乱世,为了自保,他们如此做,李思钰又能如何?

    还是应了这句话,乱世,乱的是人心,人心乱,则天下乱!

第944章 堂堂正正为帝

    一大一小,大眼对小眼,两人也没太好法子,谁让这个世道正是人人为己的时代,忠义已经成了他人讥讽嘲笑的时代,身处如此时代,他们又能信谁?

    放眼整个大唐,李思钰能相信的也只有自己身边一群孩童,哪怕手下大将,哪怕自己生死兄弟,他也不敢去试探,面对整个天下的诱惑,又有几人能忍住?

    一想到此处,除了深深叹息,还是深深叹息!

    “行了,不想了,走到哪算哪好了。”

    李思钰把李裕放下,拍着他的脑袋叹气道:“你若是能再长大些该多好啊,到时候随老师多征战几次,这功勋威严也就出来了,老师把所有军卒交到你手里也算是放心些。”

    “还有啊,老师可要警告你,作为一个中兴帝王,就该堂堂正正,无论杀人,还是如何,都要光明正大,若是有什么阴暗心思,可莫要怪老师打人!”

    李裕忙点头,一脸郑重道:“裕儿记住了。”

    “嗯。”

    李思钰很满意点头说道:“身处乱世,人心易乱,作为一国之主就要凝聚人心,凝聚人心不但要实力强,不但要有让人畏惧的力量,还要有仁慈公正的心,不但要他人身体跪下臣服,还有人的心,只有内外皆服你时,你也就有了无敌的力量。”

    “这个时代看似天下强军不断,其实皆是不堪一击之辈,强悍如晋军、宣武军,若盛唐之时,只需遣一员偏将即可,纵然如老师麾下营州之卒,大唐亦可一举败之。”

    “其因不仅仅是大唐强盛之时兵强将勇,更多的是一种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

    “而今天下皆以抓捕壮丁为配字军,虽少了军卒逃离之事,可这种强迫又怎会令一军强大?”

    李思钰正色道:“你身为皇帝,只要把人心凝聚起来,恢复了曾经大唐悍卒气势,自是傲世群雄,天下各镇也自当俯首称臣而不敢反叛,这或许要十年,也或许是二十年,但这一切都要光明正大,万万不可学你那混账父皇,心思阴暗不言,还净想着借他人之力,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嗯嗯……裕儿知道了。”

    李裕不住点头答应,李思钰又将他赶回去批改奏折,又让他去书写“准”字,他哪里知道此时的李晔恨不得把他的脑袋砍了,把刘景瑄剁了喂狗,还有满朝文武,一个一个全都该死!

    自己儿子被该死的李悍虎扣住,大唐一时间没了皇帝,朝堂政务得要人来做吧?

    为何该死的阉奴,该死的满朝文武竟然如此反对?

    头发散乱,身上龙袍也成了乞丐装,何氏叹息要为他梳理一番,却被李晔打破了额头,所有人也被赶出了房间,自己一个人呆坐在地上,面上时而呆滞若傻,时而狰狞可怖,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直至日头渐落,他才打开房门,只是让李渐荣一人入了屋中,至于两人说了什么话语,何氏一无所知,只是见李渐荣走出了房间时,不冷不淡说了句“陛下累了,已经睡下”的话语。

    何氏很是担心,自从自己相公退位成了太上皇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今日她只是离开了一会,竟然发生了此等之事,他不知此事发生后,自己儿子又会如何作想?

    李裕上午要么去小朝,或是大朝,要么就只是应付一下,点头同意朝臣们上奏的任何事情,一心做他的点头皇帝,之后会独自前去明堂,一待就是一天,朝廷所有事情都由朝臣们自行处置。

    何氏对此很是担忧,后来与自己儿子谈了几次,从此她再不言此事,只是按时给儿子送些食物。

    朝廷上纷争不断,但这只是朝廷,民间却逐渐稳定了下来,日子也渐渐好了许多,至少南衙送入宫内的吃食也多了许多。

    按理说,皇宫内所需都是朝廷税赋中所出,可朝廷又有何赋税?

    夏收未收,城内各家商铺又有几家不是各大家族的?纵然有很少一部分是民间商户,可那也是手眼通天之人,再加上李思钰所定低廉税赋,征收上来的还不够给朝臣官吏们的俸禄呢,又怎会满足了皇宫所需?

    皇宫所需物资一减再减,李思钰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才通过南衙给宫中贴补了些。

    夏收将近,李思钰各处巡视一番后,心里有了底,也不再如此紧巴,宫中贴补的也多了许多。

    何氏是宫妇头领,宫中妇人所需几乎全都由她来掌控,是增多了还是缩减,她自是一清二楚。

    眼见着日子越来越好,也愈发相信自己儿子所言,什么都不做,只需静静等待,越做越错,越是想要争夺,失去的愈多。

    可是……

    一想到自己相公所作所为,心下顿时失落起来。她知道,今日自己相公所作所为又会给儿子造成多大的伤害。

    天无二日,民无二王。

    身居皇宫,她比谁都清楚“皇帝”意味着什么,又有多少血腥隐藏在“皇帝”背后。

    看着宫外,看着北地王府的方向,心下不知是何种滋味。

    “娘娘……您……您怎么在这里?”

    天色渐黑,何氏像是毫无所觉,一人静静走在黑暗之中,也不知因何竟然来到了儿子寝宫,来到了儿子书房门外。

    刚刚又擦拭了一遍书案的刘婉儿,刚要出屋,就见何氏出现在门外,心下很是恼怒门外正打瞌睡的小宦官,竟然在此时昏睡。

    事已至此,刘婉儿也顾不得去踢一脚门外的小宦官,忙福了一礼。

    “娘娘……”

    何氏心中一惊,抬头一看,竟然站在了儿子书房之外,嘴里不由泛起苦涩。

    “唉……”

    何氏叹气一声,向刘婉儿点了点头,轻声道:“平身吧。”

    “谢娘娘。”

    刘婉儿直起身,心下却有些诧异,何氏经常去明堂为李裕送些吃食,但很少前来李裕的寝宫,今日不但来了,还是太上皇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后前来的,对此,刘婉儿心下有些不解。

    “娘娘,陛下如今在北地王府,正照顾病重的北地王呢。”

    何氏心下叹气一声,面上却微微笑道:“北地王为我儿之师,北地王病重,我儿前去照顾一二也是理所当然,本宫也只是过来看看,并无什么事情。”

第945章 若师若父

    何氏推门走入房内,屋中摆设很简单,一张书桌,几张椅凳,墙壁上没有什么名家画作,只有李思钰送给他的劝勉话语,看着屋内简陋情景,以往或从未注意过,今日见到,竟然深深感叹了一句。

    李晔的书房她不知去了多少回,与这间简陋书房就是一天一地的区别,手指轻抚了一下干净桌面,缓缓走到案后坐下,坐在有些生硬的木凳上,又不由想到了自己相公那张柔软椅垫。

    何氏轻轻摇了摇头,正要去拿书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本,刘婉儿不由出声来。

    “娘娘,那……那些……陛下从不允许他人碰触。”

    何氏抬头看了一眼刘婉儿,伸出的玉婉也缩了回来,苦笑叹气一声。

    “裕儿……他每日读书还是如此之晚吗?”

    刘婉儿心下正有些忐忑,担忧会不会被她恼怒训斥,听了这话又是一愣,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忙又低头轻声说道:“陛下每日戌时三刻才休息。”

    何氏轻轻点头,忍不住叹息一声。

    “裕儿长大了啊!”

    何氏沉默,刘婉儿也不敢开口,手指轻抚着干净桌面,何氏突然轻声开口说道:“你在裕儿身边也有了些时日,你觉得裕儿对北地王是何种态度?”

    刘婉儿一愣,不由看向低头注视着桌面上书籍的何氏,眉头微皱,有些不确定何氏是何意,轻声说道:“陛下待北地王若师若父。”

    “若师若父?”

    何氏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说道:“裕儿身处皇宫,虽在本宫羽翼下未曾经历过多少风雨,可也是我皇宫之人,尽管裕儿还很年幼,可若师若父之言还是……还是很高的评价。”

    刘婉儿只是低头不语。

    何氏叹气道:“也是,裕儿生于动荡之世,北地王南征北战又无敌手,有如此强大之人为依靠自然心安,以之为师为父,想来也是理所当然。”

    刘婉儿突然摇头轻声说道:“或许正如娘娘所言,陛下只是需要安全感,需要一个强大膀臂,奴婢虽在陛下身边,却从未有幸见过北地王,但奴婢从陛下口中说及过北地王之事,奴婢亦以为,陛下之所以以北地王为师为父,是……是因为北地王待陛下若子。”

    何氏心下不由一怒,随即又是深深悲哀无奈。

    皇家无父子,出生在皇家的皇子皇孙虽荣耀无比,但何氏知道,自他们出生的那一刻,人间温暖的亲情就已经不在属于他们。

    何氏呆呆看着桌案上被时时翻看的已经有些残破书籍,她努力回忆,回忆曾经过往,是何时,自己儿子竟然开始慢慢疏远起他们来了?

    一点点向前推,眼睛猛然一缩,他终于知道了,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疏远起他们来,那夜,正是那一夜啊……

    何氏眼前像是重新浮现了那一夜情景,无数军卒闯入皇宫,惨叫……哀嚎……

    整个皇宫都陷入绝望与混乱,他们被一些宦官们护卫着躲到一处破落无人院落,皇宫何时有这个破落院落,她不知,惊慌失措的他们躲在这间残破院落中,绝望、颤抖,何氏怀抱着自己儿子,她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儿子不住颤抖的身体。

    何氏知道,无论自己如何躲藏,最终都会落于贼人之手,只是,身体不受控制,一路随着自己相公躲藏。

    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会这么快被贼人寻到,连给他们祈祷上苍眷顾的时间都无,就在她绝望时,谁也没想到,自己相公竟然用自己儿子相胁。

    何氏一想到此处,心下就是一阵剧痛,为何自己当时会如此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的认为相公是英明的,一切……一切皆因那个高大的男子,自己儿子是那人的学生弟子……

    因那人,他们活了下来。

    之后……之后就是那人的蛮丫头,何氏到了此时,她也不明白,为何那个蛮丫头如此胆大,难道,她就不怕那些凶恶的逆贼吗?不怕那些人手中利刃吗?

    可是那蛮丫头就这么肆无忌惮的敲儿子的脑袋,就那么大刺刺的训斥!

    或许,就是自那以后,儿子与他们就有了距离……

    何氏鼻子一阵酸楚,她无法去责怪儿子,无法责怪自己的相公,只是这心为何这么痛?

    若师若父啊……

    何氏想了很多,想起以往儿子抱着自己大腿叫娘,想着咿咿呀呀抚摸着自己脸颊,可这一切都已远去……

    何氏深吸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儿待他若师若父,他……是不是待我儿若子……”

    刘婉儿张了张嘴,她不知该如何去回答,而何氏也像是不需她来回答,静静坐立了许久,始终不再有任何话语。

    何氏离开了,心下是担忧,抑或是伤感,无人知道,只是一人静静走入黑暗。

    没人能想到结局如何,所有人都在迷茫,都在猜测,猜测李思钰还能活多久,猜测他手中十数万兵马最终花落谁家,猜测这个天下又将走向何处……可这些一切的一切都离营州太过遥远。

    此时的营州已经不是以往残破衰败模样,此时的它,更像是曾经的长安富庶繁华。

    营州久经战乱,百年战乱彻底摧毁了这片边缘之地,可李思钰的强势崛起,这片土地像似重新注入了鲜活生命力。

    百年战乱,损失最多的就是人丁,没有足够人丁,土地再如何广大肥沃,那也只是长满了荒草的土地罢了,高丽之争,几乎每一个大唐人都知道了关外营州是如何的苦寒,尽管关内战乱不断,却从无一人想着躲避到关外,或许他们认为,这片肥沃土地根本就不是活人该前去的地方,也或许关内人认为,关外人更加贫穷,更加野蛮,可这一切都在李思钰的战刀下成了碎片。

    先是李思钰奔袭太原,后有沧州横海军,所掠百姓民夫高达数十万,随着时间推移,这些被掠到关外百姓得到了土地,营州钱庄对他们无息借贷,随着官吏一再鼓励他们耕种,为他们提供各种帮助,这些被掠到关外的关内民,竟然全都以营州人自居,好像根本就不是关内之民。

    有了数十万百姓加入,营州像吹气球一般迅速壮大,开垦的土地愈发广大,所占之土愈来愈多,优惠的税收政策,安稳平和的社会环境,这一切的一切都吸引着临近的幽州百姓,每一日都会有无数幽州百姓拖家带口,从山林小道前往营州,前往他们的梦想之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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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