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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46章 梦想之地

    梦想之地,对!营州就是他们的梦想之地,一个没有战乱,没有饥饿的梦想之地!

    平州,与营州相连,若营州是大唐延伸出去的触角,那么平州就是营州的腰腹,是挡住关外之民的前沿阵地。

    营州地处关外,其地胡民众多,为了治理这些胡民,故而在平州设立了个安东都护府,用以治理关外之民。

    可自安禄山叛变后,这一切也就成了有名无实,营州百年纷争,大唐不断割裂,平州也就成了幽州节度使的地盘,甚至连营州也成了下辖治所,李思钰占了营州后,因刘窟头之事,他得了平州,至始至终也未归还给幽州,幽州也再不提起平州之事,或许双方都默认了此事,营州只是取回本该属于自己下辖之土,幽州也是将平州还给了营州而已。

    就是如此简单。

    看似简单,可那也只是看似而已。。

    关内以长城为屏障,但平州却在长城之内,以平州跃马挥枪,两日可杀到幽州城下,如此之地,李匡筹想要夺回,难道如今的马仲安就不问不顾?

    看似双方都不言平州之事,暗中却相互提防小心。

    但这一切只是上层之事,下面蝼蚁一般的百姓才不管这些呢,他们只是知道,平州是营州军地盘,那里可以得到土地,可以不用担忧拿着刀子的乱兵、山匪,可以不再饥饿至死。

    “狗娃,看啥子呢,还不赶紧的?”

    一个半大孩子远远见到一群衣衫褴褛流民向这里走来,手中镰刀顿时紧了紧,神情也有些紧张,而一旁的老汉却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不满道:“这里是平州,不是幽州,也不是沧州,敢在这里闹事,找死不成?”

    老汉见狗娃样子,就知他在紧张着什么,心下就是一阵不屑,可他却忘了一年前,他与这个半大小子的狗娃也没多少区别。

    流民,就是哪里有吃的就去哪里,从不在一地久留,也没法停留下来,因为但凡流民经过的地方,能吃的全都被吃进了肚子里,包括……活人!

    曾经也是其中一员的狗娃,他很清楚这些饿死鬼般的流民是如何的可怕,一见是一大群流民向这里走来,神情顿时紧张,可与他一同的一群或老或少之人,见他如此,不由相视一笑。

    “狗娃,放心吧,这些人不敢胡来的,没见到他们连已经成熟了的麦子都不敢动一下吗?”

    “是呢,这些人在进入平州时,应该是被石头大人的兵卒警告过了,再说他们手里应该还有些粮食,应该够他们进入营州得了,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安置他们,可若在此时违了咱们营州人的规矩……”

    “呵呵……可不是么,前些日,一群有了粮食就起了坏心的家伙,竟然半夜里偷了庆嫂他们家的麦子,结果如何?被军卒们抽着鞭子给庆嫂他们家收麦子,更是在石城吊了三日!”

    “要俺说,官府还是不够严厉,拿着大帅粮食,竟然还不知足,应该砍了他们脑袋才是,要不然,这些流民是不知道害怕的!”

    “虎娃,你懂个甚,庆嫂的男人死的早,带着两个娃娃又如何容易了?官府让那些流民给她家收割麦子也算是帮了她,再说了,官府不是还免了她家今年税收吗?”

    “嗯,这事的确不能怪官府,咱们也是过来人,官府也是一片好心,只是那些混账做了混账事情罢了,当然了,被吊了三日,就算不死也差不多了。”

    老汉指着缓缓过来的流民,咧开没了几颗牙的大嘴,笑道:“看看,他们若不畏惧,估计早把路边的麦子糟蹋了!”

    “牛叔说的是,想活命,就得守咱们营州人的规矩,不守规矩的,还是莫要想着进来了。”

    众人一阵点头赞同,狗娃的绷紧的心弦也放松了许多,抱着官府发给他的锋利镰刀直直傻笑。

    狗娃是刚来老汉村子数月的流浪儿,暂时还没有分得土地,可这人也得活啊,狗娃又是个半大孩子,村子里青壮本就没了几个,几个老者跟里正商议之后,决定每家每户出一些粮食,再给狗娃一处破旧些的屋舍,让他跟着收麦子,今后就算是他们村子里的一员了。

    几人正待再调笑几句,狗娃一回头,看到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里正骑着头老马跑了过来,忙说了声。

    “狗娃里正来了!”

    众人一愣,随即明白了狗娃嘴里的“狗娃里正”是谁,纷纷转身去看,这一看,可不就是狗娃里正吗?

    狗娃心下焦急,可又舍不得鞭打自己身下老马,这还是当年随大帅时,自己受了伤无法再行军打仗,军中战马有些老残病弱的也纷纷分给了他们这些脱下衣甲的兵卒,军中淘汰的战马也不可能分给每一个退伍的军卒,狗娃年纪又小了些,分配时本没打算给他,当李思钰见到他始终盯着一匹老马时,自作主张的把那老马狗娃身下的老马。

    狗娃虽年纪较轻,却算的上营州老兵,参加过数次与秃头蛮厮杀争斗,像她这样的“老兵”,虽受伤退出了营州军,却是人人得了不少好处,最差的也就是狗娃这样的里正,在李思钰眼里,早先年跟着他的兵卒,哪怕脱下了衣甲,也是忠心耿耿的,至少将他们下放到各地,帮着他稳定一村一寨还是可以的。

    狗娃不舍得鞭打胯下老马,嘴里却不住催促。

    “俺说老伙计,你还能不能快些?俺可告诉你啊,夫人一会可就要来了,要是……要是看到咱俩这熊样,俺狗娃的脸面可就丢大了啊!”

    “老伙计,你倒是快些啊?”

    “再快些!”

    也不知狗娃的话语是真的起了作用,老马是不是真的不愿在夫人面前丢了面皮,还是被狗娃吵的心烦,脚下还真真的快了稍许,这可让狗娃高兴坏了,嘴里不住催促。

    老马的确老了,跑了一会就走不动了,狗娃无奈,只能跳下马来,拖拉着去“追”老汉他们,所幸的是老汉等人也停了下来。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老汉他们,狗娃也不去理会自己老伙计,他知道身后老伙计懂事着呢,绝对不会啃食路边的麦子。

    “里正,您……您咋来了,您不是去了山海关了吗?”

    狗娃一时间也没法解释,而是拍了几下手掌,四处看了几下,忙跑到路边一个青石板上站着,看着他人皆看向了自己,狗娃这才大声说道:“今日不收麦子了,所有人现在就回村子!”

    狗娃一指半大小子的狗娃,大声说道:“狗娃,你跑得快,赶紧去告诉刘婶娘,要她莫要收麦子了,赶紧带着人回村子!”

    “那个……牛叔,前日你家虎娃不是捉了只野兔吗?”

    “给俺杀了!”

    “大山叔,你家老母鸡也给俺送去……”

    “还有你……”

第947章 粟末部亲卫

    狗娃手指一阵乱点,甭管谁家有啥好东西,一律征用,老汉可就有些傻眼了,这狗娃里正平日里可不这样,这是咋了?

    老汉不解说道:“里正,俺家虎娃捉的野兔没啥稀奇的,只是……只是您这是咋了?”

    “咋了?”

    “哼!”

    “夫人这就要来咱们村子了!”

    狗娃一指所有老头。

    “夫人是何人?”

    “整个营州,整个平州,夫人这么忙,能去了几家村寨?今日能与两位少将军和三院阁老前来,那是咱们村子的荣耀!”

    “你们……你们谁敢丢了俺们村子的脸面,别怪俺狗娃不乐意!”

    老汉大惊。

    “啥?”

    “夫人?”

    “夫人要来俺们村子?”

    “这……这怎么可能?”

    人群顿时炸了锅,狗娃里正不知在这帮老头子面前炫耀过多少次大帅,炫耀过大帅是如何迎娶的夫人,本以为狗娃里正只是在他们面前炫耀,看着狗娃年纪,怎么也不会认为他有资格见过大帅,可今日夫人竟然要前来,这……

    这可咋整?

    人群炸了锅,一老头二话不说,向着村子就是大步离去,嘴里直嚷嚷。

    “俺这就去捉俺家的老母鸡!”

    麦子也不收了,随着老头嚷嚷,人群瞬间炸开,不少人向着村子就是一阵疾走,老汉犹豫着上前两步,一脸疑惑不解。

    “里正,夫人……夫人为何要来啊?”

    狗娃一瞪眼,王霸之气顿显。

    “为何?”

    “哼!”

    “夏收了,各地官吏会不会私自增加你们税收?”

    “不良商贾会不会在夏收之时趁机坑骗你们,你们又会不会贱卖了粮食?”

    “哼!”

    “夫人仁善,为了你们这些屁民,各处巡视一番,谁还他娘地敢欺压咱们,坑骗咱们,找死吗?”

    一老头忙点头大声说道:“里正说的是,俺们以前只要是收了麦子时,官府总是前来讨要粮食,那些商贾更是说俺们麦子不好,不值钱啥的,俺家中还有半坛老酒,俺这就回家去拿!”

    狗娃很是满意点头,大声说道:“俺们这些破烂玩意,夫人富有天下,自是看不上,但夫人会喜欢,因为这是咱们的诚意,谁若敢在此时给俺狗娃上眼药水,可别怪俺狗娃不乐意!”

    老汉一脸苦笑,大声说道:“里正,俺们都快要入土的年纪了,好孬俺们还是分得清的,夫人仁慈,俺们自然也不会此时小气了,俺这就回家中。”

    狗娃点头,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心下却忐忑不安,他也没想到崔秀秀会选择他们村寨,以往都是营州各地,今次竟然选择了平州,竟然选中了他们的村子。

    狗娃只是军中一小卒,也只能远远看着李思钰而已,自伤重退伍,他未与李思钰、崔秀秀说过一句话语,向来他只是听了大帅英勇传奇,不断从外人嘴里得到大帅又在关内打了多少场仗,又击败了哪个强军,每每听了此言,心下就是一阵冲动,恨不得立即披上衣甲,再次跟随在大帅身后。

    如今成了伤残人士,仗打不了了,本想着这辈子就这回事儿了,一辈子好好看着自己的村寨,没想到竟然从山海关得知夫人要前来他们村子。

    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不断用着恼怒训斥声来发泄自己心中紧张。

    麦子也不收了,村中人一听到夫人与一干营州重臣前来,所有人立即回村准备,或是拿出自家仅有的老母鸡,或是珍藏的老酒,狗娃家中更是被十几个妇人填满,烧锅做饭的,打扫卫生的,甚至狗娃瞎了眼的老娘也摸索着指挥起人来了。

    大政小政已经可以满地跑了,大政依然安静的让人担忧,无需他人照看,只要告诉他在那不要乱跑,大政能待在原地一整日不动弹,小政性子却是反着来的,就没一时一刻安静的时候,当崔秀秀骑着战马时,小政就开始在思雅怀里不住扭动,嘴里“娘亲娘亲”不停,看着儿子在思雅怀里双手张的老大,最后也只能无奈抱在怀里,最后就成了,崔秀秀怀抱着小政骑着高头大马,大政则安静躺在思雅怀中安坐于马车之中。

    麦子成熟自古都是先北后南,自古历代王朝都是极为重视农桑之事,概因粮食才是一切稳定的根本,营州地广人稀,其民百姓也只有靠近中原之地的百姓才力主耕种,越是往北,那些藏于山林之民越是少于耕种,一者他们没有太好的耕具,二者他们生性野蛮,更喜欢与虎狼搏斗。

    李思钰想要的是所有人都能像汉民一般,穷**计,富长良心,这句话语虽不绝对,但是却也有些道理,至少李思钰是如此认为。

    中原乃礼仪大邦,概因中原更加富庶,究其根本还是因中原是耕种之族,虽有些臣属以为,教会了山林之民耕种,让他们更加聪明富庶,会对营州形成极大威胁,李思钰却不是如此以为,他认为,人生在这个世上,都是想着好的,想着日子更好,子孙一代强于一代,一代比一代生活的更加富裕。

    这是人的本性,山林之民同样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不会冶炼,不会耕种,没有自己的文字记录先辈们的经验。尽管他们可以依靠年老之人,一代又一代传授他们所了解的知识,但是,山林中危险更多,寿命较短的山林之民,很容易断了传承,他们也只能千年如故,只能一代又一代贫穷下去,变的一代如一代的野蛮无知。

    可是,当你给了他们知识,教会他们耕种,日子一天天变好,他们头脑中的野蛮也会逐渐被文明占据,逐渐成了与中原一般无二的汉民。

    世界是广阔的,需要征服的土地更是无限之广大,若连近身之侧的山林之民也无法让其彻底臣服,彻底成为中原之汉民,就算夺了无数之领地,那也不过是沙丘上的城堡,或许一日间就成了昨日之黄花。

    重视农耕,不仅仅只是营州三院,营州三院虽主管着营州下辖之土所有民政,可三院并非是营州的主宰,只有李思钰,只有崔秀秀,只有他们才能代表一切。

    营州战乱百年,民众悍勇,很难说是不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营州变化太快,由穷乍富,很难说会不会有官府某些人欺压百姓,或是奸商趁营州丰收之时大肆打压粮价。

    为了重视农耕,为了后院稳定,同时也为了显示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崔秀秀带着三院重臣对庆州进行了巡视。

第948章 三院之忧虑

    看着崔秀秀怀抱着幼子打马走在人前,身侧数员大将紧跟其后,唯恐路边出现了意外,数百挎弓神射手散落于前前后后,不时会有人纵马深入路边树林之中,这些神射之人皆出身粟末部之人,是营州汉八部征讨粟末铁力部时臣服的小部族之人。

    粟末部是指山林中狩猎之人,但下面又有很多部落,大部落有其名,下面又有无数小部落,若言这些小部落是中原之村寨,那么大部落就是州府之官吏。

    正如官府欺压下面百姓一般,大部落同样会对小部落进行掠夺,掠夺女人、壮丁,掠夺各种财物,只有如此才能保证大部落始终够强,下面小部落才没有足够实力来反叛。

    铁力部南面是渤海国,也就是渤海粟末部,北面是黑水粟末部,铁力部夹在两个强大部落之间,铁力部若想在两强之间勉力生存,除了交好两个部落,表示臣服之意,还有就是竭力搜刮其下众多小部族,没有足够财物如何让渤海粟末部、黑水粟末部满意?没有足够让两强部落忌惮的实力,他们铁力部又如何勉力支撑?

    有压迫就会有反抗,当汉八部因使者被杀而征伐铁力部时,其下一些小部族也就此脱离铁力部,成为汉八部名下附属部落。

    粟末人属于狩猎一族,常年在丛林中与虎狼搏斗,生性悍勇且不畏死,不但如此,更是练就一身精湛射技,骨箭换成了铁箭,身上也披上了更好的铁甲,战力更是狂涨数倍,作为常年在丛林中狩猎之人,他们也是最好的探子,最好的护卫亲兵,经过精挑细选,五百粟末神射之人成了崔秀秀的亲兵牙将,这种奢华程度甚至比李思钰还夸张,当然了,同样的五百亲卫厮杀,最终谁胜谁负还很难说,一个是个人武技强大,一个是纪律更加严整的群体战技,很难说最终谁会获胜,但这些粟末人的强大是无可置疑的。

    看着崔秀秀怀抱着小政,看着小政挥舞着小手兴奋模样,刘一贽不由摇头叹息一声。

    “巡视各地收割情况,由我三部之人也就是了,夫人与一众家小……”

    刘一贽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了,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马文豹却笑道:“以小侄看来,刘院正才不应前来受苦。”

    马伯聪点了点头,亦是笑道:“马兄所言甚是,刘院正身体不是很好,此等辛苦之事我等来做就好。”

    马文豹点头认可,刘一贽年纪最大,又是政务院院正,是三院之首,确实应该留在营州。

    刘一贽心下却是一阵苦笑,人年纪大了,谁也不好说会在何时一病不起,自年初他的身体就不是很好,营州是军政分离的,虽是如此之说,但军部的辎重补给却受三院调拨,刘一贽身为三院之首,他又如何不知这意味着什么,最终军部还是归于三院之名下。

    大乱初定,此时正是挣取千古名臣之时,刘一贽一想到今后史书记载,心下就是不愿就此沦为卧榻之人。

    这还只是其一,还有是为了文臣们的出路,为了家族的兴盛,一想到若自己病倒后情景,想到人走茶凉之事,心下就是一阵摇头。

    刘一贽摇头叹息道:“大帅身在关内,夫人一女流,世子又是如此年幼,军中将勇虽忠勇,可若无我三院支持……终究是不妥的。”

    听了他的话语,马文豹、马伯聪两人也不由微微点头。他们同样为三院一方大佬,他们很清楚营州实际情况。

    人走茶凉、在其位言其政、人亡政息……一切的一切都告诉着我们一个残酷的事实,就是告诉我们,权利一定要紧紧抓在手中,告诉我们一定不要轻易离开权利中心!

    可是李思钰离开了,离开了营州权利中心,营州军老卒是李思钰起家兄弟,自然忠心耿耿,他们的一切都是李思钰给的,他们能飞黄腾达也是因李思钰之故,这些人很难抹除他们身上印记。可是随着逃亡到关外之民越来越多,随着外来之人增多,营州军也随之迅速壮大,但是却出现了新旧之争。

    这些文臣从营州战乱不断到了如今,三院是李思钰确立下来的,军政分离也是李思钰强行通过的,他们很清楚新入营州军的那些军将在反对什么,说一千道一万,他们反对的还是因为三院把控了他们的钱粮辎重,老一辈阻碍了他们上进的道路,尽管刘一贽等人对此很是不屑,营州平静才多久?蒙哥翰他们竟然被划分到了老一辈,可刘一贽等三院文臣同样对此也是心忧不已,如此短的时间竟然出现新旧之争,竟然对他们掌握着军中钱粮辎重不满,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人心不稳,人心不定!

    刘一贽等人担忧,自然不愿“老”一代军武实力削弱,更不愿李思钰的名威受到了影响。在崔秀秀决定前往平州巡视时,他们在营州就有了决定,决定借此增加崔秀秀民间威望。

    三人,三院之首,竟然同时离开营州,这如同皇帝外出巡视,朝中竟然无一重臣留守,这在世人眼中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可三人还是随崔秀秀一同巡视。

    刘一贽苦笑摇头,马伯聪、马文豹同样不由苦笑摇头叹息。

    马文豹叹气一声,说道:“行乾也真是,外出了这么久,大唐也差不多稳定了下来,你说也该回来了吧?嘿!他还就是不回营州,总可大帅若吧整个天下都平定了?到时候大唐又当如何自处?”

    刘一贽一愣,若有所思道:“若……若大帅真的平定了天下……或许……或许是我等文臣之福也不一定。”

    马伯聪看了一眼刘一贽,心下也是一动,一旦李思钰、李行乾平定了整个天下,民望自然在大唐皇室之上,到时候,大唐的天空很可能因而改变,那时……

    一想到今后,马伯聪心下也不由加快了稍许。

    马文豹却摇了摇头,苦笑道:“这种可能很低,尽管我营州人人人愿行乾如此,可是行乾就是不按常人之想,想来是不会的。”

    刘一贽、马伯聪几乎是看着李思钰长大成人的,对他的品性很是了解,挺了马文豹话语,头也不由有些疼了起来。

    “唉……”

    三人齐齐一阵叹息。

第949章 何不取而代之

    随行人虽不多,却也有数百,所过之处,无论多大官吏,多么战功卓著将领,都要站在到路边恭候,崔秀秀不仅仅是如今营州实际掌控者,身后更是站着一尊难以仰视的战神,别说其他人等,三院院正都随之一同,更何况是他人。

    山海关本没有关隘,最多也就是一处象征性栅栏而已,或许是李思钰难以言明的情感,就在长城最东面,在山与海之间立了一城,一开始为了尽快建起城池,只是用土砖盖就罢了,如今虽然还是土制城墙,但崔秀秀看着城外堆砌如山的石块,她就知道,不久这里将是一座坚固城池。

    远远就见到一员铁甲大将骑着高头大马站在数万人前,不由莞尔一笑。

    马文豹打马来到崔秀秀身前,细细看了一会,叹气道:“以前只以为石头终究是个踢上几脚也不动弹的石头,没想到在行乾身边,竟然也有了如此光景!”

    崔秀秀笑了笑,摸着儿子小脑袋,说道:“相公常言,世上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一代名将,石头生性严谨不苟言笑,又极为坚韧严厉,最适合为步军统领,看着眼前情景,相公当是对的。”

    马文豹叹气道:“行乾练军本事,为兄是佩服的,看看他身边之将就可知一二,只是……平州都已经是我营州下辖之地,真的有必要在此处立一座坚城吗?”

    崔秀秀看着打马越阵而出的数十员大将,耳听着马文豹话语,不由笑道:“山海关将营州、平州一分为二,平州为我营州下辖之地,按理说当在营州与蓟州交汇处石城囤积重兵,以此来威慑幽州马仲安,以及整个河北道各镇不敢异动。”

    “可是相公却从未以幽州、河北道,乃至整个中原为敌,立山海关,也不过是为了向世人表明自困于关外罢了,还有就是关外若出现变故,营州可撤回关内,以此处坚城阻拦强敌,以及将来中原强大了,是不是以我营州为敌亦不好言,也可以此处阻拦中原之兵。”

    马文豹心中一惊,他当然知道李思钰立巨碑之事,可他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中原会出兵关外,毕竟此时的大唐正值四分五裂,营州不去攻打夺取大唐天下就不错了,大唐又如何有能力去招惹此时的营州。

    崔秀秀或许察觉了马文豹心中震惊,轻声说道:“自春秋战国之时,中原之地就如同天命轮回,在一盛一衰之间轮回,关外之民同样随之兴衰,只不过中原强则关外衰,中原弱即是关外崛起之时,我营州亦是正值此时。”

    “相公言,兴许此次他可以助中原再次中兴,但也可能因命运轮回而失败,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中原终究还是要再次崛起的,一个强势的中原,很难容忍近身之侧有个强大存在,到了那时,我营州很可能会与中原争斗交锋,尽管相公并不愿意如此。”

    崔秀秀指着山海关,一脸肃然。

    “而这里……将是我营州最重要屏障!”

    马文豹是文臣,他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骤闻之下大惊,随后认真沉思片刻,也不得不承认崔秀秀话语是对的,可他还是苦笑不已,叹气道:“既然今后我营州亦是要与中原之民厮杀,为何行乾还如此留在关内,趁此时中原大乱,何不如取而代之?”

    崔秀秀很奇怪转头看向马文豹,有些疑惑道:“二兄身为大唐文臣,该当点头认同才是,今日怎么……”

    马文豹一阵摇头苦笑,却也不去开口回答,崔秀秀见他如此,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秀秀知道,自相公离开营州前往关内,军中多多少少是有些怨言,如今新入我军将勇对此更是有颇多质疑,可相公却以为,中原虽好,却不是我关外之民久留之地。”

    “关外苦寒,也正因此,关外之民才会成为天下强军,正如当年安禄山之叛乱。”

    “安禄山叛乱之时,正值大唐强盛之时,纵是当年如此强大的大唐,我关外之军亦能势如破竹,一路杀破了长安,大唐甚至差点因此亡国,可最后又是如何?”

    “安禄山身死,入关的关外之军再无当年悍勇之名,我关外营州更是遭受秃头蛮百年之欺辱。”

    打马奔来的石云力石头见崔秀秀正与马文豹说话,没有开口打断,而是坐在马上捶胸躬身行了一礼,崔秀秀也只是向他微微点头,继续与马文豹说着话语。

    “关外苦寒,民众虽悍勇,却多为自由散漫之人,由穷苦之地初入繁华之所,很容易被中原富庶迷住了眼睛,军卒也就此泯然众矣,再不复悍勇之名,失败身死关内亦不奇怪。”

    “关外为胡民众多之地,我军强大,自无人敢觊觎营州之地,可若真的我军势弱,各部胡族自会掠我子民,辱我地之妇,故而相公才不愿营州之卒入了中原之地。”

    石云力微微点头,这些话语,自让他在此处镇守之时,大帅就与他说过了这些,自也清楚李思钰的心思。

    “夫人所言甚是,大帅曾细数过关外之强族,皆因入了中原之土而亡族,对于他人来说,中原极为富庶,有吃不完的粮食、用不完的钱财,可在大帅眼里,中原却是关外之族不祥之地。”

    崔秀秀点了点头,笑道:“中原今后必然强盛,但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忧,我营州本为中原之土,又非外贼敌国,只要我营州不入了中原祸害百姓,再加上相公相助大唐朝廷,有了这个因果,中原今后纵然强大了,想来也不会轻易与我营州交恶,在此处营建一座坚城,也不过是为了有备无患罢了,或许今后我营州还需中原庇护也不一定。”

    马文豹尽管心下还是以为当趁此时中原势弱而一举夺了整个天下,整个天下在手,可比外人占了中原之地稳妥的多了,但他也还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石云力却摇头道:“大帅有备无患是不假,可俺石头却不认为中原能把营州如何了,更不相信关外还有哪一族可威胁到了营州生死。”

    “大帅足够英明,从大唐弄到了不少船匠,按照大帅所绘大船,只需十年,我营州定然可称雄大海,数百乃至数千三五千石大船横行大海,可攻中原之处太多,有此威慑,中原就是想要与我营州争锋亦难!”

第950章 请世子上马

    石云力嘴里的大船就是出自崔秀秀手里,是李思钰临离开草原汉八部时交给她的,自是比谁都清楚,而马文豹身为资政院院正,作为管理整个营州所有具体事务的他同样对此不陌生。

    一想到今后大海上竟然出现如山大船,还是他们营州的大船,心下就是一阵摇头叹气。

    “行乾也是奇怪了,他从幼时至今都未曾接触过什么海船之事,怎么会懂了这些?”

    由不得马文豹不奇怪,他虽不是工匠,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唐文臣,他自是清楚大唐船只是个什么样子的,纵然他不是工匠,可也看的出李思钰画的船只与此时的船只不同,至少风帆就明显的不同!

    马文豹当然坐过不少大大小小船只,所见船只都是硬帆船只,而李思钰所画的是软帆海船,硬帆、软帆都能逆风而行,硬帆收降船帆容易,软帆却麻烦的多,而且软帆所用布料要远远比硬帆要求更高,所需船丁也不能相比,但是软帆效率更高,可以给船只提供更多动力,也更加适合远海航行。

    李思钰虽自幼生在陆地之上,却有个航海梦,来自后世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海的重要性,自从有了少许船匠,就决定把所有船只全揽在自己怀中,直接绕过三院直接掌握所有船只航行。

    一开始所有人都没把这些事情当一回事儿,只是觉得李思钰胡搞瞎整,可当庞胖子从倭国拉来了海量铜锭金银,当所有人看到成山的金银铜锭,三院首先不满起来,以为海运之事当在三院之下,可崔秀秀根本不予理会,直接把此时搁置起来,只言此事当须李思钰返回营州后再做处置。

    营州遭受百年动荡,尽管此时平静了下来,可三院这个管理着营州大大小小事情的衙门却穷的叮当响,大帅府虽不怎么过问民事,任由他们去管理,但是大帅府名下钱庄却像个无比庞大怪兽,不但平民百姓欠下了营州钱庄海量钱财,就是三院也无可避免欠下了难以偿还的债务,这让马文豹每每想起就是怨言一堆,可又无奈,这些钱财不属于营州三院,也不属于军部,而是李思钰所抢夺的财物。

    海运如此赚钱,三院所有官吏见到成堆成堆金银拉进营州钱庄金库,一个个全成了红眼的兔子,但却很是无奈,可当朝廷将淄、青等地船只交给李思钰时,三院所有官吏再也坐不住了,甚至还有不少官吏跪在大帅府门前,在营州的帅府前的木箱更是被塞了个满满,全是哭穷话语,门前跪了一地官吏,木箱被塞了个满满,留守在大帅府的宋启礼,也就是如今跑到了长安的宋钰老秀才的儿子,宋启礼哪敢去处置了这些,连夜将满当当的木箱送去了汉八部崔秀秀手里。

    崔秀秀一连考虑了三日,三院名下也终于有了个自己的小船队。

    当然了,朝廷的船匠还是被崔秀秀吃了个一干二净。

    船只的事情闹腾的不小,所有人也都知道因果,但是他人对李思钰这个从未接触过船只之人,竟然能画出异于当世之船只,还是很是好奇怪异。

    崔秀秀却只是笑了笑,船只算什么,自家还有更加厉害的东西呢,当然了,有些事情是不能与外人说的。

    崔秀秀只是微笑不语,见她如此,马文豹也只得无奈摇头,心想着还是等李思钰回营州再说吧,至少也要多弄些船只拉倭国金银才是。

    石云力见崔秀秀只是笑了笑,虽然也想知道大帅是如何会的船匠之事,但他也只是好奇,对于船务一事,他还真没去深究,毕竟他只是陆地之将。

    见崔秀秀不愿多言,身子微躬了一下,沉声说道:“将士们都已准备妥当,还请夫人代大帅检阅!”

    崔秀秀也正色了起来,说一千道一万,军卒才是营州立足的根本,无论李思钰,还是崔秀秀也更加重视军卒之事。

    见崔秀秀点头,石云力回头向副将孟铖点头。

    “擂鼓!”

    孟铖忙点头提马转身传令,不一会,震天战鼓声冲天而起。

    崔秀秀正要提马前去检阅数万步卒……

    “秀秀,等等……”

    一声娇喝突然响起,崔秀秀手下一紧,勒住战马,回头有些不解看向正从马车跳下的思雅。

    思雅将大政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牵着大政小手,一脸严肃来到崔秀秀身前。

    “秀秀要检阅数万山海关将勇,大帅不在,大政当代父阅之!”

    “啊?”

    崔秀秀一愣,他人亦是露出惊愕来,随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崔秀秀这才想起怀中坐着的是小政,脸上苦色一闪即逝,微微点了点头,双手抱住小政,欲要把他交给思雅,谁料小政竟然死死抓住她的衣甲不撒手。

    “娘,娘亲……不要不要……”

    崔秀秀眼中更是流露出苦色来,众人皆看了过来。

    “我儿懂事,跟你思雅娘亲……”

    “不要不要,政政不要……”

    “娘亲,政政不要,不要……”

    崔秀秀脸上顿时露出不悦起来,就在要强行将小政交给思雅时,石云力石头却开口了。

    石云力向崔秀秀一抱双拳,一脸郑重道:“大帅身为我营州主帅,在关内亦是纵横无敌手,其名下弟子更是领千骑阻住邠州、凤翔数万大军不敢异动,大政作为大帅之长世子,虽年幼,又岂能虎父犬子,当自立于世!”

    崔秀秀一愣,心下没一丝恼怒,反而有些怪异他这是想要作甚?

    石云力没有多言,大手抬起摆动了一下,数十名大将纷纷提马让开了一条通道,一匹黑如绸缎的西极宝马出现在众人面前,看到这匹宝马,众人心下不由一阵赞叹,可关键是这匹宝马上面的高桥鞍。

    石云力沉声说道:“当年老大人送了大帅大黑,自世子出世,末将就未送过世子什么礼物,前些日寻了这匹西极宝马,正好今日送与世子殿下。”

    石云力又说道:“末将听闻大帅在长安收了些许娃娃为弟子,名下弟子皆如军中将勇,人人须跨骑宝马,今日夫人与世子检阅我山海关之军,自当独自跨骑宝马!”

    “如此,才不负大帅武勇天下之名!”

    石云力话语一落,身后数十大将齐齐捶胸躬身。

    “请……世子上马!”

第951章 嫡、庶之别

    崔秀秀一阵犹豫,儿子年纪太过幼小,看着宝马背上高桥鞍虽加了护栏,看起来也挺安全坚固,可终究儿子还是太年幼了些。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思雅却牵着大政小手来到乌黑宝马身前,这匹战马年岁不大,看起来也只有两岁多一些的样子,不像军中历经多年厮杀的老马,脾气正值骄傲之时,见他人来到身边,嘶鸣一声就要仰蹄而起,大政性子天生安静,但这不代表他就胆小畏惧,或许也是年岁较小,还不知畏惧为何物,见它暴躁嘶鸣,在他人大惊时,竟然深处小手,咿呀了一声。

    “来。”

    崔秀秀大惊,正要提马上前护住儿子,下一刻竟然愣愣呆住,看着眼前的儿子有些不敢置信。

    正要暴躁仰蹄的黑色宝马竟然突然安静了下来,尝试着伸头去舔舐着大政小手。

    大政呵呵一笑,好像很是开心,另一手也不由摸向战马,轻轻拍打这它的脸颊。

    “小黑乖乖哦!”

    “小黑”竟然轻哼打了个响鼻应和。

    石云力绷紧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看着崔秀秀笑道:“末将寻来之时,生人根本靠近不得,末将也是花费了不少时日才让它臣服,没想到世子只是招了招手,看起来,末将终究是比不得世子殿下的。”

    崔秀秀暗暗吐了口气,这才勉强笑了笑,说道:“或许他们有缘吧!”

    石云力看了一眼她怀中正羡慕看着大哥与“小黑”的小政,轻轻摇了摇头,突然说了句崔秀秀也没想到的话语。

    “夫人,有些话语末将本不该多言,但……政世子终究是大帅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大帅衣钵的……”

    崔秀秀一愣,看着石云力一脸郑重,不由苦笑一声,大政安静的令人担忧,小政却皮得紧,整日没个安稳的时候,所以她照顾小政的时日更多,虽她未曾亲耳从他人嘴里听到关于她不喜大政之言,但也知的确是有人私下里说过这些言语,说他在生下大政时差点殒命,生小政时却顺畅无比,因而才喜小政而恶大政。

    她听人曾气愤对她说过这些流言,但她并未去太过在意,大政、小政都是她的儿子,仅仅因为小政太皮实罢了,而今日却突然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别人还罢了,石云力石头却是军中宿将,手下军卒甚至比营州留守将军李义山兵马还要多,是自己相公极为倚重之人。

    李义山原名莽山,是奚族之下亦部领军之将,亦部是奚族分支是不错,但归顺朝廷较早,是营州下辖戍堡之族,李思钰的老上司刘亦一就是亦部族长。

    亦部如今是算不得什么了,可在李思钰起家之时相助颇大,莽山后来归顺李思钰后,认下了这位亦部大将为义兄,并给他李义山之名。

    按理说,李思钰亲信大将不少,可偏偏选择李义山为营州留守将军,主要还是担忧手下大将一人独大,其余人等不满。

    军中之事很是复杂,无论衣甲兵器,还是钱粮辎重,甚至利益的分配,这很容易因不均而造成不满,正因为这个原因,李思钰才选择了李义山为营州留守将军。

    虽然如此,李思钰也不是一点担忧都没有,李义山与李思钰,乃至石云力(石头)、夏三牛(牛三)他们不同,李思钰手下大将,大多与他差不多,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羁绊很少,而李义山身后却有个亦部,有个奚族,胡人不胡人且放到一边,大唐胡将还少了不成,但仅仅只是亦部、奚族,这就不可能让李思钰完全放心,故而夏三牛持汉八部,石云力掌山海关数万步卒,以此两员大将,一西一南,呈半包围威慑李义山。

    李思钰做事喜欢光明正大,他也将自己的布置与李义山与一干军中将勇们说了个一清二楚,谁都知道为何牛三留在汉八部,石头为何待在山海关不动弹,明明白白告诉李义山,这么做就是为了看着你。

    说这是阴谋吧,李思钰却偏偏明着告诉李义山与营州将领,换做任何人,或许会心中不悦,可营州军上下十数万,还偏偏就是服气!

    崔秀秀心知肚明,更知牛三、石头两人是李思钰最为信任两员大将,可是今日眼前这个不怎么多言的大将,竟然当着她的面说起了此事来!

    崔秀秀极为郑重点头,说道:“大政是相公嫡长子,将来也只可能是他来继任相公的一切,这点毋容置疑,还请将军放心!”

    平日里,相熟老兄弟,甚至崔秀秀也只是以“石头”相称,可见崔秀秀此时是极为郑重认真的,石云力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嫡长子不仅仅只是早出生,更多的是代表了规矩,自古就是如此,长子继承一切,也肩负着一切。

    李思钰白手起家,石云力现今虽手握数万兵马,可他比谁都清楚这一切是如何的来之不易,在李思钰决定李义山为营州留守将军时,他不是没有担忧,不是说他想要这个位子,而是担忧李义山毁了营州,毁了他的家乡好不容易的宁静祥和。

    石云力、牛三,以及李思钰那些老兄弟,他们一直处于弱势,每个人都是穷苦出身,与李义山不同,李义山的父亲就是亦部长老,成年就是领军将领,看到过,亲身经历过战乱造成的无数苦难,石云力更加不愿营州再次战火纷乱。

    军中有了些许纷争,他知道是自己大帅不在的缘故,若大帅返回了营州,没人敢多嘴一句,可大政小政代表了营州的将来,尽管石云力不是士族出身,也知道崔秀秀偏爱幼子的后果,可他哪里又知道,崔秀秀之所以每每把小政带在身边,并不是外人所说,不是因小政随她姓崔,而仅仅只是因为小政太过皮实。

    可是今日石云力话语,思雅的反应,这一切都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来,也顾不得小政不乐意,强行把小政交给了思雅照顾。

    嫡子、庶子是有区别的,这代表着尊卑规矩,尽管小政不是庶子,尽管只是比大政晚出生了一刻钟,而这一刻钟,就决定了将来的一切。

    看起来很残酷,也很不讲理,可这是一个家族稳定的根基,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很清楚家族的稳定意味着什么。

第952章 夫人仁厚

    家族越是庞大强盛,规矩也随之愈大、愈多,约束着家族的每一个人,也只有如此,才能束缚着整个家族不会四散五裂,不会因此衰败消亡。各个家族都有培养自己家族继承人的法子,法子不一,但长幼有别,嫡、庶之分却是每个家族的根基所在,当这一切不复存在,这个家族也就此衰败消亡。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很清楚这些,崔秀秀出身崔氏家族,更是心知肚明,或许此时的家太过简单,她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这些,现在却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严重到了军中开始对此不满起来。

    是,就是不满。

    石云力他知道崔秀秀前来巡视,也知道她带了两个孩子,好像也猜测到了崔秀秀怀里抱着的一准不是大政,像是所有事情都猜测到了,于世就有了这匹黑色西极宝马,有了宝马背上的高桥鞍。

    像是所有的事情都在石云力算计当中,这就是最大证据!

    三院院正看着这一切,相视一眼却不言语,只是暗自不住点头。

    大政哪里会在意大人们心思,他好像真的与这匹宝马有缘,在他人帮助下,大政坐到了高桥鞍中,石云力很是细心,高桥鞍不但有护栏护住以防他从马上掉下来,更是给他加了厚厚柔软坐垫。

    大政在汉八部时,牛三夏三牛也经常抱着他骑马,对于骑马他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自己一人“骑”马很是有些新鲜好奇,“小黑”很是有灵性,在大政坐到了背上后,像是知道自己不能腾跳一般,很是安静打着响鼻。

    石云力打马来到大政身边,身子微躬。

    “世子,请随末将观阵。”

    大政没见过石云力,很是好奇看着他,奶声奶气道:“政儿随娘亲前来时,牛三叔叔说,石头叔叔是父亲之外第二人,是极为厉害的统兵大将,牛三叔叔说,若是石头叔叔有辱营州军名威,牛三叔叔会过来找你打架的。”

    “政儿……政儿不想让牛三叔叔打架。”

    石云力一愣,不由笑了起来。

    “呵呵……他牛三就算与末将打架,他也只是第二而已,至于末将……又岂敢在大帅之下,末将的本事还是大帅所授。”

    大政低头想了一下,突然说道:“思雅娘亲说,父亲战阵无敌手,可娘亲说,爹爹只是敢拼命而已,真的是这样吗?”

    石云力一愣,皱眉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大帅敢拼命是真的,但战阵之上,末将的确未见过有何人是大帅敌手,曾经末将也问过大帅,大帅言,敢拼命是一名将领、军卒最最基本的素质,未战先怯,纵然侥幸胜了,最终也必死于他人之手。”

    大政又问道:“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与牛三叔叔一般高大吗?”

    “呵呵……你牛三叔叔可比不了大帅的。”

    大政很是开心点头。

    “政儿就知道。”

    说着,大政摸了摸“小黑”后背,开心道:“小黑,等大政长大了,也长这么高大,好不好?”

    石云力不由摇头轻笑,正要伸手去牵“小黑”马缰,小黑却猛然一摇头,四蹄跟着轻轻奔动起来。

    石云力大惊,正要追上前去制住,刚抬起的鞭绳却顿住。

    “小黑”很有节奏奔动,动作轻盈的像是飞羽飘荡,大政坐在“箩筐”中没有一点惊慌失措,很是安稳。

    “小黑”就像是个军令,石云力以及数十员大将轻轻踢动战马,一分为二仅仅跟在身后。

    此时的石云力与数十员大将像是忘记了崔秀秀,忘了她才应该奔走在最前。

    谁也没想到“小黑”会突然奔走,就在崔秀秀大惊,唯恐儿子掉落马下时,数十员大将已经左右护住,看着一黑马背着一娃娃,数十大将紧紧跟随,大氅飘动,铁甲微微震响,崔秀秀一时间呆住了,而且不仅仅只是她一人,刘一贽、马文豹、马伯聪……

    所有人都有些呆傻看着这一幕。

    “这……这……”

    刘一贽喃喃低语,却不知该当如何,不由看向呆愣的崔秀秀。

    “秀秀,你看这……这……该如何是好?”

    马文豹也不正式称呼为“夫人”了,竟然在人前称呼起了“秀秀”来,可见心下是如何的震惊、不知所措。

    崔秀秀呆滞片刻,不由摇头苦笑起来,她当然知道这只是个意外,但却让人有些难堪尴尬,也不由摇头苦笑一声。

    “幸好是大政,若是小政,那才真的麻烦了。”

    “至于我等……大政是相公嫡长子,由大政检阅军阵,也不算差了。”

    刘一贽、马文豹、马伯聪三人相视一眼,齐齐躬身行礼。

    “夫人仁厚!”

    崔秀秀轻轻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三人在担心着什么。这种事情,本应该由她这个营州主母来做,大政纵然是李思钰长子,可年岁终究还是太小,若成年后还有另一说,可关键此时也不过一周岁娃娃罢了。

    本应跟在崔秀秀身后的大政,如今竟然一人独骑,换了他人,心下自然恼怒万分,可崔秀秀终究不似他人,心下最多也就是担忧儿子出现了意外,到时候无法与自己相公交待。

    见三人如此,崔秀秀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三位院正莫要担忧,政儿若能如此年幼获的军中大将认可,也是我营州之福,秀秀也只会欣慰,又岂会恼怒我儿?”

    “只是……只是如此一来,就要委屈了三位院正。”

    刘一贽等人相视一眼,摇头苦笑道:“老臣本就身体不甚好,如此悍勇军卒必然杀气太盛,老臣就算想跟在夫人身后,心下也甚是担忧不已。”

    马伯聪心下一笑,面上却郑重道:“军不管政,政亦不得入军,大帅规矩在前,我等身为三院之文臣,又如何敢在军前走动?”

    此时马文豹也放松了下来,点头笑道:“马院正所言不差,我等为营州文臣之首,自当为营州文人表率,自是不该出现在军前。”

    “不过……”

    马文豹指着奔动的小黑,笑道:“若行乾在此,见到大政如此,定然开心不已,这可比大帅名下龙骑将军一人看守数千降卒还要困难,我营州又将出现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了啊!”

    “哈哈……”

    众人一阵仰天大笑。

第953章 演武

    “咚……咚咚……咚咚咚……”

    震天战鼓让人热血沸腾,大政眼中却露出好奇之色,透过护栏看向无数挺矛直立军卒。

    普通人面对震天战鼓声,或许会哇哇大哭,就算不是,小脸也定然惨白如纸,更何况一小娃,但大政与普通娃娃不同,自出生后就在军营,整日里不知耳听着多少战鼓之声,面前只是静立不动军卒,而汉八部则是无数铁骑,万马奔腾,铺天盖地,如山临身气势远比眼前军卒更加恐怖,大政时常会被牛三抱着巡视草原,自然不会畏惧了眼前军卒。

    当大政来到无数军阵前,石云力正要帮助他停下来,大政却弯身拍了拍小黑后背,小黑也像听懂了他的意思,竟然随之顿住脚步,直面无数军卒。

    石云力一愣,大手忙提起马缰,一手高高竖起,身后数十大将纷纷勒紧马缰停住。

    石云力来到大政身边,身子微躬,低声说道:“世子殿下,演武是否开始?”

    大政点了点头,小脸皱起,想着自己在牛三怀里,牛三是如何做的。

    “嗯……开始吧。”

    “诺!”

    石云力抱拳应诺,大手一勒战马,拨转马头直来到阵前,十数名传令兵紧跟其后。

    大政听不到石云力在传达着什么军令,只见背后插着数支令旗的传令兵四散开来,一字横排在无数军卒面前,只有两人站在石云力背后,接着就是这两人令旗挥舞,随之四散开来的传令兵亦随之挥舞。

    “呜呜……”

    “咚咚……”

    长长号角声、震天战鼓声冲天而起。

    “轰……”

    犹如一声炸雷在大政耳边响起,大政小脑袋不由向后猛然一缩,无数手持巨盾军卒同时举盾,巨盾巨大冲击力让整个大地一阵剧烈抖动。

    “杀——”

    无数长毛刺出。

    “杀——”

    又是一阵冲天暴吼,厚重铁盾猛然向前一推,如同铜墙铁壁猛然压向大政,小黑还只是匹小马,还未经历过真正战阵厮杀,无与伦比的压迫让小黑暴嘶后退,大政小脸也终于有些变了,但又像是更担忧身下小黑,小手不住抚摸着小黑后背,安抚着小黑恐惧焦躁。

    “轰——”

    无数军卒大踏步向前一步。

    “咚!”

    震天战鼓声随着令旗挥动再次响起,无数军卒像是被无行巨大手臂强行扭转了身体,齐刷刷猛然转向,手中巨盾再次向前横推一步。

    随着战鼓声,军阵随之变阵,无数刀枪或刺,或挡,刘一贽一脸惨白,看着居于阵前的大政,声音颤抖道:“夫人,世子……世子他……”

    崔秀秀眼中流露担忧之色,手上缰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直到刘一贽开口,才深深吸了口气。

    “大政……应该无碍。”

    不知何时,思雅抱着小脸惨白的小政站在了崔秀秀身后,听了她的话语,微微笑了笑,说道:“石将军军阵虽严整凌冽,仅气势就可让人胆寒,但仅这些还不足以让大政畏惧胆怯,要知道,夏将军可是时不时会带着大政巡视草原的,数万铁骑奔动,那威势甚至要比眼前还胜上三分,而且,此等军阵虽惊人魂魄,却无惨烈杀伐之气,大政自是不畏惧。”

    崔秀秀不由微微点头,说道:“确是如此,此时只是军演,并非两军阵前,少了杀伐之气,确实还不至于让大政胆怯。”

    大政与小政的品性区别,崔秀秀、思雅两人最是了解,大政安静,小政皮实,这只是外在表现,实则两人完全不同,看起来大政安静的令人担忧,可能也会与他人想法一般,觉得安静的娃娃胆子就很小,而整日没个安静的时候的小政胆子应该更大些,可整日照顾着他们的崔秀秀、思雅两人又岂会不知?

    两个孩子,若都是跌倒在地,小政会哇哇大哭,直到有人看过来时才会假装一点不疼样子,大政则相反,跌倒了,自己会爬起来,跟个没事人一般无二。

    同样陌生的事情,小政会毫不犹豫上前,吃了亏先干嚎两嗓子,大政更喜欢在小政吃了亏后再去尝试,吃了亏则咧嘴呵呵一笑。

    或许每个男人都没多少耐心,更喜欢安静些的孩子,一开始牛三是带着大政小政哥俩一同巡视草原的,可后来就只带着大政一人,至于为何,按照牛三话语就是……

    “老子伺候不得这小混蛋!”

    想到自己两个孩子的区别,崔秀秀微微摇了摇头,思雅却像是知道了她心中叹息,轻笑道:“孩子还小,小政虽性子好动胡闹,不如大政这么安静沉稳,但将来为一军主将还是可以的,当然了,将来的事情谁也不好说。”

    崔秀秀苦笑道:“或许是妹妹真的对小政太过宠溺了些……”

    思雅笑道:“孩子还小,等行乾回了草原,自会教导,听说行乾教导孩子们好像挺厉害的。”

    马文豹在一旁听着两女交谈,没有开口插言,但思雅说了这句时,也不由点头说道:“还别说,行乾还真就有这个本事!”

    指着远处石云力说道:“石头、牛三、虎子、狗子……”

    “他们跟着行乾时还只是半大娃娃呢,那个时候,这些家伙们个个都不是省心的主,不知为岳父惹了多少麻烦,可看看今日,他们哪个不是一军主将?”

    马文豹的妻子海丝是李思钰老上司的闺女,原本就为同一戍堡之人,对李思钰事情自然最是清楚,可崔秀秀、思雅却不知李思钰过往,两女一脸奇怪看向马文豹。

    马文豹说道:“行乾很……很怪异的,行事很是怪异,军中都是些邋遢汉子,行乾那个旅队却是最为干净的旅队,军中汉子多为睁眼瞎之人,大字不识一个,行乾却强迫着他们读书识字,当年牛三不知因为这个挨了多少次揍。”

    “不过……终究还是行乾正确啊!”

    马文豹不由摇头叹息一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笑道:“行乾每每收留些无以依靠的孤儿,听说他还要在长安建一座天下书院,也不知如今如何了,估计他可能还腾不出太多时间来,但他在长安收了几个学生弟子很是不错,一个成了大唐皇帝,一个领军去了川蜀,那个龙骑将军更是以千骑令凤翔、邠州两军不敢异动,将来行乾回了营州,大政小政交给行乾,你们自是不用担忧。”

第954章 好兵

    军演喊杀声震天,大政看的是津津有味,他在汉八部,在草原上所见到的与这大不相同,草原上都是“呼呵呼呵”扬着马刀来往纵横,而眼前却是整齐的方阵,他的年龄太小,还分辨不出来优劣,更不可能知道两军交战后又会是什么样子,但是这种整齐划一的军阵却极为耐看,这是他喜欢的地方。

    随着令旗挥舞,沉闷而又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军演至此结束。

    石云力打马来到大政身前,抱拳道:“世子可还满意?”

    大政又看不出好坏来,让一个娃娃来评价,李思钰若在眼前,肯定会踢了这个石头一脚。

    大政皱着眉头,仔细想着牛三曾经是如何做的,想了好一会,才点头吐出两个字来。

    “好兵!”

    石云力与一干将领一愣,随即大喜,石云力一脸严肃,抱拳道:“末将代我山海关数万军卒谢过世子,此言是对我军最好的肯定!”

    身后数十众将不由微微点头,一支军队战力如何,最终还是由军卒来决定。

    将领纵然再白痴,可军卒若守如坚石,攻势如水火无情而残酷,纵然将领指挥失误,纵然被人困于险境,也会让敌人承受难以承受的代价。

    “好兵”两字很简单,却很让石云力以及数十将领们欣喜。

    石云力见大政有些疲惫,知道他终究年纪太过幼小,上前牵住小黑,轻声说道:“末将在城中为夫人与世子准备了住处,还请随末将入城。”

    大政此时才想起自己娘亲,不由转头去看向正缓缓前来的崔秀秀。

    见崔秀秀前来,石云力脸上也露出尴尬来,抱拳拱手道:“夫人,末将……末将唐突了……”

    崔秀秀摆了摆手,笑道:“大政本是相公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相公一切的,本应由他来检阅军卒演武,只是因此时尚还年幼罢了。”

    说着来到大政身边,大政忙张开手臂,崔秀秀把他从箩筐中抱了出来,一边抚摸着他柔软发丝,一边笑道:“娘亲也没想到政儿竟然如此勇敢,你爹爹若是知晓,不知是如何欣喜呢?”

    大政抬头看向崔秀秀,又把脑袋低垂了下来,不满道:“政儿知道爹爹很高大,比牛三叔叔还要高大,思雅娘亲也说过,爹爹是天下英雄,就是中原最厉害的李飞虎都打不过爹爹,可是……可是爹爹为何不来看看政儿,政儿很听话的……”

    崔秀秀心下一阵酸楚,语气却更加柔软,双手将儿子揽在怀中,紧紧抱着他,轻声低喃。

    “爹爹……快了……快了……”

    ……

    大政小政出生,李思钰离开了,这一去至今未归,整个营州都交到了一个女人身上,不知多少次暗自愧疚,可他没有太多法子,只是想着尽快结束这一切。

    李思钰“病重待死”的消息传的满天飞,可这一切也只限于河南之地,身在平州的崔秀秀一无所知,甚至潼关也是在疤脸面见过杨复恭后,潼关才知晓了他“病重”之事。

    潼关,乃至整个关中顿时大乱,李思钰病重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一清二楚,上层眼睛紧紧盯着李思钰手里兵马,百姓却成群结队进入早已残破不堪的寺庙道观,纷纷为李思钰祈祷,祈祷他能够健康百岁,百姓不关心头上坐着的是谁,他们在乎的是地里的粮食,在乎的今后谁还会帮他们耕种田地,谁还会给他们低廉地租。

    李思钰病重,消息不断蔓延扩散,当蔓延到了幽州时却戛然而止,好像消息到了这里就沉入了深渊不见了踪影。

    整个河北道在得知李思钰病重待死消息时,全都口瞪目呆,全是一副见了鬼模样,更是派出了无数使者探子,他们要确定这个消息真伪,他们哪里会愿意相信李思钰这头北地悍虎会一日间就成了头快死的病虎,这个消息关乎着今后天下走向,所有人都不敢轻易相信,更不敢此时引起快死的悍虎杀心。

    整个天下一时间平静若水,无论南北,全都停止了争斗。

    或许这有些夸张,可却是事实,李思钰带着五千营州军入京戍守,仅一年,所夺之土,所败之敌,无人敢言可一战败之。

    李思钰行事异类,所作所为每每出乎他人意料,在此时,谁敢保证这头快要病死的北地悍虎会不会在临死前拉几人为他陪葬。

    没人敢保证,没人敢引起这头北地悍虎注意力,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东都洛阳,但整个河北道却突然将目光转向了平州。

    一刚满岁的娃娃竟然检阅数万悍卒演武,随后数万悍卒横移,竟然很夸张的随娃娃一路巡视平州各地夏收,最后竟然在石城停留了下来。

    整个河北道恐慌,这是第一次,山海关第一次自李思钰入关后南移。

    平州与蓟州相邻,蓟州本是庞胖子的地盘,是原幽州节度使李匡筹因担忧幽州与营州起了冲突,故而用蓟州与庞胖子的蔚州相互调换,后来李匡筹身死,庞胖子被俘,幽州更是被马仲安与一干营州占据,河北之战中,幽州军战败,十不存一,空虚的幽州危急,李思钰后背不稳,不得不领军入关,在击败了义武、横海两镇十万联军后,逼迫着李克用不得不做出妥协,庞胖子这个晋军俘虏也得以自由。

    庞胖子根本不懂军务,极为信任的大舅哥高思继战败,心灰意冷的他也不愿再去做什么劳什子一地节镇,竟然成了李思钰船队领头之人,为李思钰拉运起倭国金银来了,而蓟州也送与了高家兄弟,再不过问蓟州之事。

    高家成了蓟州刺史,成了一地节镇,因庞胖子关系,后来又传来高思继竟然成了李思钰名下之将,高家也坐稳了一地节镇位子,可是幽州竟然因为钱粮之事,营州系将领竟然相互厮杀了起来,虽然时间很短,但却死的死,走的走。

    幽州由数强并立,一日间竟然成了白老虎与田有望两强并立。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白老虎有幽州节度使马仲安的支持,又因田有望对营州系将领打杀,以至于营州系将领死的死走的走,田有望嫡系将领也有了些许不满,军心动荡,在于白老虎明争暗斗中,逐渐势弱。

    高家于营州军有太多的牵连,马仲安担忧高家反叛,如此,营州军可从蓟州一日间杀到幽州城下,高家也不得不拖家带口前往蔚州。

    高家不敢不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高家于营州关系,不答应的话,后果难以想象,除非营州军出兵攻打幽州,可这谁又能保证?

    没人能保证,蓟州也只能让了出来。

    蓟州是让了出来,可让谁去镇守又成了整个幽州头疼的事情。

第955章 意外的纰漏(上)

    白老虎担心一旦营州军攻打幽州,他就是最先倒霉之人,纵然马仲安一再劝说,白老虎也只是默默摇头。

    如今的白老虎已经不是以往的白老虎,他已经不用再趴伏在任何人身前,马仲安对此也只能无奈苦笑。

    至于田有望……马仲安很想让田有望去蓟州,可是白老虎却又站出来坚决反对。

    田有望是营州系军将,眼见着就要干掉了这个田矮子,若让他去了蓟州,背靠着营州军,别说打他了,到时候,就算田矮子揍他,他还没法子还手,最后幽州究竟落于谁手中,还真不一定了。

    田有望干掉了与他一同入关的几个旅帅后,实力一时无两,可随着时间过去了数月,潜在的不信任危急爆发了,内部争斗的尤为激烈,无论田有望如何居中调和,甚至用兵相胁,都无法压住这种内部的动荡,反而越来越是要四散崩溃。

    如此情形,田有望急切希望可以稳住脚跟,而蓟州正好给了他提供了时机,但白老虎又怎会允许?

    田有望、白老虎矛盾越来越激烈难以控制,眼见着就要厮杀一场,而就在他们将要再次拼杀一场时,崔秀秀竟然带着数万将士来到了石城。

    幽州是营州后背,营州不希望幽州发生太大的动荡,此次数万大军随行,也不过是威慑一下幽州以及整个河北道罢了,崔秀秀并不知道洛阳李思钰“病重”消息,可幽州,乃至整个河北道,他们也不知道崔秀秀是否已经知道了李思钰病重待死,更不清楚是否因李思钰病重,营州军就此兵入中原。

    数万营州军随行护佑,沧州李飞虎正要前往汴州为朱温拜寿,五千强卒尚还未出了沧州,立即转道向东,竟然成了巡查海盐晾晒之事了。

    朱温大寿,邀请的人不少,虽河北道只有李存孝一人准备前去,各家也只是打算派个使臣,可崔秀秀这么一闹腾,各家也全当没听见朱温瞎咋呼,全都派了使臣前去石城,表示亲善之意。

    李思钰不知道这回事儿,他此时还正躺在床上装病呢,他哪里知道家中两个小混蛋,因为性格不同,仅仅因为大政素来安静,小政整日胡闹捣蛋,仅仅因为崔秀秀要照顾更多捣蛋的小政,军中竟然因此对崔秀秀不满,结果就成了这般,石云力这个踹几脚都踹不出几个屁来的石头,今次为了为大政造势,确定今后营州少主的地位,竟然闹出了如此之大的动静来,等他知道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丫、李璇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杨复恭、小皇帝李裕却用怪异眼神看着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一次意外竟然坏了李思钰以己为饵的大事。

    看着俩女一把鼻涕一把泪,李思钰也装不下去了,坐直了身子,给这个擦擦眼泪,为那个抹了把鼻涕,嘴里不住叹气。

    “老子这么壮实的身子,哪里会成了病虎、死虎?”

    “你还说?相公你自己看看,这都瘦成了啥模样了?还说不是得了病?”

    李璇一阵大嚎。

    “咱们的孩儿还没出生呢……呜呜……你咋这么狠心……呜呜……”

    大丫也是不住抹泪,李思钰如今的模样的确惨了些,而且比李裕刚见之时还瘦了许多,他们不知为何,李思钰自己却比谁都清楚。

    最近他记起了许多隐藏在心底角落里的事情,或许记忆中的事情太过遥远,仿佛隔了千万年之久,久的让他不敢相信记忆中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可他的身体异状却真切告诉他,那些就是真的。

    神灵太过强大,强大到了哪怕仅仅只是一条手臂遗落到了这个星球,哪怕过了千万亿年,仅仅只是散发出来的尸毒而已,竟然让整个世界成了怪物。

    李思钰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跟他们说什么是基因,什么是进化,他们也不可能会懂。感受着丹田处气旋的转动,每转动一圈,就会带走自己身体一些能量,好像这个气旋就是个无底洞,如何也填不满的样子。

    但他知道,这很正常,能量永远都不会无故消失,只会从一种形态转为另一种形式罢了。

    身体的坚固,力量、速度的飞速提升,这都需要足够的能量,消瘦也不可避免,谁让他没太多的能量汲取呢。

    神灵的基因能量太过强大,基因进化消耗能量太多,他知道,原本他那个世界,正因这种能量消耗不足以让星球上所有生物进化,所以才会出现吃人的怪兽,饥饿让人成了吃人野兽,一想到自己每时每刻都难以忍受的饥饿,心下就是一阵庆幸,庆幸他是个大帅,庆幸他还有足够的食物供他消耗。

    李思钰狠狠甩了甩脑中杂念,未来的惨剧还不可能让这个时代来承受,自己或许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只要……只要……

    杨复恭一直在观察着眼前的儿子,见到他这个模样,同样也是担忧不已,不过李思钰已经在他面前发生过两次突然昏迷,事后也未有太多异状,只不过力气却大了许多而已。

    仔细观察了一会,眉头也不由皱起。

    “臭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思钰见杨复恭开口,不由苦笑一声,他也没法去解释,只能轻轻挥出一拳。

    “砰!”

    李思钰挥拳不是很快,杨复恭、李裕,以及两个泪眼汪汪女人看着也不像是用了多少力气,可看着床头墙壁上深深拳印,看着蛛纹般裂痕,尽管李裕早已知晓他比以往更加厉害,可见到深深拳印,身体也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

    “这……这……这怎么可能!”

    杨复恭大惊,忙上前去抚摸深深拳印,感受着石壁的坚硬,眼中更是惊骇莫名。

    人肉不是钢铁,纵然力气再大,又岂能打下如此一拳,而且看起来并非是他全力一击。

    什么时候,人肉竟然比钢铁还坚硬了?

    杨复恭大惊,两女更加惊骇,她们与他同枕而眠,对他的身体又怎会一无所知,就算他很强,可与李飞虎一较高下,可也不可能一拳碎石的程度。

    李思钰一阵苦笑,他没法解释,解释他们也不可能会听懂,只能无奈说道:“孩儿也不知道身体怎么了,但有些事情可以确定,孩儿还是孩儿,这点没有改变。”

    “至于为何这么瘦……您也看到了,孩儿一拳可碎石,这力量所用的饭食之大更是难以想象,没这么多食物,孩儿可不就成了这般,都快把孩儿瘦死了……”

第956章 意外的纰漏(下)

    屋内四人一阵无语,这是力气大一点的事情吗?就算有把子力气,那也不可能打出如此一拳。

    屋内一阵沉默,杨复恭皱眉良久,他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这个儿子好是好,可就是……就是个异类,说话怪异,做事怪异,这些都还罢了,只要他能控制住局面,可这身体怎么还不一样了?

    杨复恭想了好一会,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气。

    “唉……”

    “罢了罢了,瘦点就瘦点好了,只要身体没啥大毛病,也……也没啥!”

    大丫与李璇相视一眼,也默默擦拭着眼泪,不再痛哭流涕。要说还是大丫体贴,李思钰说起自己这么瘦是因为饿的,立即就要出屋去为他准备些食物,李思钰见她起身,就知道她想作甚,忙开口道:“本少爷如今可还病着呢,要为少爷我多准备些吃食,那也得等到晚上无人之时。”

    杨复恭不由冷哼一声。

    “哼!”

    “还病着?再病着天下可就大乱了!”

    李思钰一愣,他以为是说自己病着,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会闹出多大的事情来呢,不由笑道:“孩儿巴不得那些老鼠露头呢,他们若不出来,孩儿还真不好去抓他们了。”

    杨复恭当然知道这个儿子在说什么,疤脸早已告知了他一切,可说出的话语却让李思钰不住呆愣起来。

    “老鼠?那些暗中藏着的也不过是些老鼠罢了,今日就算抓不住,明日再抓也是可以的,可是……可是你婆娘就麻烦了啊!”

    “啊?”

    李思钰不由看向李璇,微微皱眉道:“你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太过分了,可别怪老子打你啊!”

    李璇一阵暗恼,杨复恭一说这话,李思钰竟然第一个看向自己,自己身边不还是有大丫吗?草原上不还是有那个崔氏女吗?怎么偏偏以为自己就会惹麻烦,她们就不会?

    “哼!”

    李璇一阵冷哼,转过头也不愿理会他。

    李思钰一看她这模样,心下一个咯噔,有些疑惑看向大丫,不解道:“不可能啊?大丫一向沉稳老实,怎么可能会给少爷我惹麻烦?”

    “哼!”

    “本公主难道就是爱惹麻烦了?难道就不能是你那草原上的女人?”

    “秀秀?”

    “这……这怎么可能?”

    李思钰大惊,一脸难以置信看向李璇,李璇嘴角撅的老高。

    “怎么就不可能了?璇璇再胡闹,那也只是一人,她却有十数万兵马呢!”

    李思钰眉头一皱,心下顿觉不妙来,感觉哪里计算失误了。

    见他如此,杨复恭叹气一声,说道:“我儿身体无恙,却又骨瘦如柴,正当是大骨枯之象,外人不得知时,以为必死之兆也是理所当然,前些日满洛阳城流言蜚语,皆为不满我儿之言,我儿计策当是可行,可……可我儿唯独忘了草原以及营州之事。”

    李思钰心下不由一阵暗恼,还真是忘了这件事情,他若病重,崔秀秀一旦得知,后果会如何,那还真不好说了。

    杨复恭叹气道:“你那婆娘还真是胆大,数万大军留驻石城,整个河北道都是心颤不已,唯恐营州军兵入河北,暗中已经有了不少人联络了。”

    李思钰微微点头,脸上却露出苦闷之色,叹气道:“秀秀这么一闹,孩儿还真装不下去了。”

    “老师,咱们明日上朝吧?”

    李裕被关在房中,李思钰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更是不知,但这娃娃不能与寻常娃娃相提并论,一听到杨复恭嘴里话语,顿时担忧了起来,请神容易送神难,一旦营州军兵入河北,甚至径直杀到了洛阳城下,到时候,大唐又该何去何从?

    李裕大急之下,拉着李思钰手臂不住摇晃。

    “老师……明日上朝吧……老师……”

    李思钰一脸苦涩,不由叹息一声。

    “行了,待在这里不也挺好吗?老师又没亏待你,好酒好肉还不是任你吃喝?”

    听了他的话语,李璇眼珠一阵泛白,知道他又要作怪,大丫却莞尔一笑,她知道自己少爷心下有些不知所措,这才刻意说了些调侃埋怨话语。

    李思钰心下一阵懊悔,千算万算,还是忘了算计关外媳妇的反应,可他哪里又知道,崔秀秀根本不知他“病重待死”之事,心下懊恼,却又很是无奈。

    李思钰行事异类,又骄傲无比,他这性子得罪了人很正常,自己清楚明白,但也知,就算自己再如何让人不喜,终究也还是有持重之人,不会因为这些而对他打生打死,就算不喜他之人,也不会有太多人想要了他的性命,可总会有些人与他,与这个残破的大唐不死不休,这些人是谁,李思钰不清楚,这些老狐狸们,李思钰觉得他们个个都像,个个也不是,还不如趁着自己身体发生了变故,一次性解决算了,也是顺水推舟。

    也不怪他考虑不周,此事发生的太意外,自己也没想到,悲愤之下身体像是突破了瓶颈,容不得他去完美布局,心下苦笑连连,却不知外面比他还要难受千万倍。

    崔秀秀领军数万,于石城虎视整个河北道,最先恐慌担忧的就是河北道诸镇节度,他们首先要面对崔秀秀最强一击。

    河北道经历过李思钰敲打后,所有人都见识了营州军强悍,哪敢有丝毫大意,相互间再有何种恩怨,也不得不放下来,携手应对营州军的强压,暗地里联手结盟是必须的,可又怕彻底激怒了这个北方强敌,不得不派使者表示交好之意。

    河北道最先直面营州军威胁,各镇担忧心惧在所难免,李思钰就是用屁股也知道是如此。

    之后就是朝廷,大唐朝廷,李裕小脸煞白就已经说明了一切,而杨复恭刚刚到来,还没与他说上几句话语,门外就有军卒前来汇报,满朝文武齐齐出现在府门外,更让李思钰张大了嘴巴的是,这些老家伙们还一个个全带了铺盖,一副他不见,就在他家门外睡觉的架势。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李思钰很是无奈,想抓的鱼儿跑了,架势也拉开了,就等着跟人打一架呢,人却没了影,这种郁闷……

    “唉……”

第957章 全世界都是些混蛋

    “不用再劝了,老夫今日不见到行乾,今日老夫就睡在大街上!”

    “小五兄弟,你就别劝了,这都到了什么时候,若北地王不见了我等大臣,大唐可就危急了啊!”

    “是啊是啊……”

    ……

    一阵嚷嚷,小五脑袋都大了,他怎么也没想到,今日满朝文武,一大帮子花白头发的老头,竟然个个抱着被子来到门前,丝毫不顾朝廷脸面,竟然要强迫着自己大帅出面。

    看着他们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架势,一副不见就睡在门外,也不知是否因一些老头体力不支,还真有几个把被子放在了地上,竟然真的要睡在这里。

    小五心下一阵苦笑无奈,他当然知晓自己大帅在装病,可眼前……

    无奈之下,小五只能让人去告诉李大帅,自己也再一次成了啰里啰嗦的老太太。

    李思钰得知后,很是一阵无语,这种事情若是出现在大明,他一点也不奇怪,可出现在了此时的大唐,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还是名门世家做派吗?

    不管如何,当崔秀秀领着数万大军停驻石城时,他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装病了,可看着李裕小屁孩还在身边一个劲的拉扯他的衣襟,心下更是郁闷无比。

    “行了,再扯,老子的衣襟都被你小子扯破了,到时候你赔给老子啊?”

    “真是的,老的老不休,小的也不让人省心!”

    李裕不敢再扯,这小屁孩在李思钰身边也不算短了,知道他的脾性,当听到这些话语时,就知道自己老师终于不再继续装病了,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老师,明日上朝吧?”

    李思钰想也没想,抬手就在李裕脑门上敲了一记。

    “上朝?你当老子傻啊,还是当满朝文武全是一群眼瞎之人,老子可是得了‘大骨枯’之症!”

    “这么重的病痛还能上朝?”

    李裕低头不敢反抗,嘴里却轻声说道:“老师只是得了饥饿的病而已,又不是真的大骨枯……”

    “哼!你不说,别人又如何得知?老子可是警告你啊,可莫要告诉他人,老子就算奇迹般的病好了,那也需要些时日将养。”

    “嗯,裕儿知道了。”

    见李裕答应,杨复恭、大丫、李璇看着他们师徒对答却一句不言,面色甚是怪异。

    这对师徒,老师不像是个老师,学生不像学生,无论是杨复恭,或是李璇,他们都深知宫中太傅学士是个什么样子,别说是皇子皇孙,就算是皇帝,那也是想给你脸色照样给你脸色看,李思钰却更像是他那个时代的性子,课堂上或许与一般老师一般严厉,可是课下却又是很是随和,丝毫看不出他还是个老师模样。

    “唉……咋整吧?”

    “真是愁人啊!”

    李思钰一想到眼前局势,脑袋就是一阵涨疼。

    沉思半晌,也没想出个太好的法子来,最后不得不点头妥协,但他还是伸出三根手指,一脸恼怒道:“老子生气了,这才病了两日,老子还没死呢,竟然全世界都他娘地想要老子死了,全他娘地往老子身上泼脏水,老子生气了,最多只见三人!”

    李思钰一阵气恼,他虽不在意他人目光,不在意别人说什么话语,可他心下也不是没有一丁点恼怒,正如他气恼话语,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天下,为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他还不是那些冷血无情的看客,生存在这个世道,他比谁都清楚,生存在这个时代又是如何的残酷。

    上一世,一日间,整个世界都变了,兄弟之义,夫妻之恩,同事之情……一切一切都不再存在,有的……只是狡诈、残忍、背叛……

    这一世,他睁开眼睛那一刻,看着趴在自己身上,早已死去的女人,从灰白的眼睛中,他竟然看到了深深的留恋!

    同样残酷无比,同样是吃人的世界,李思钰更加在意这个世界,至少……至少他有生死可依的兄弟,有妻子,有阿父,有了自己的孩子……

    看着整个残破的世界,他愤怒,愤怒这个混乱无情的世界,想要结束,想要追寻曾经的笑脸……

    可他知道,这很难,真的很难……

    “全世界都是些混蛋啊……”

    李思钰一阵摇头感慨,却很是无奈,最后也只能见一见府门外朝臣,但却不打算就此病愈,至少也要等上几日,让他也好装的像是真的大病初愈才是。

    李思钰答应了下来,府门外却又成了一番情景,刘景瑄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就要进入李思钰府邸,李滋冷哼一声,说道:“李悍虎病重,只答应面见三人,大唐是我李氏大唐,我李唐宗室自然要进入其中,你一阉奴……哼!晦气!”

    刘景瑄心下大怒,登登三两步来到李滋身前,见他气势惊人,很有大打出手的意思,李滋大惊,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指着刘景瑄惊怒道:“老阉奴,你……你想要作甚?这里……这里可不是你北衙!”

    “作甚?”

    刘景瑄大怒,却也未真的撸袖打人,指着李滋鼻子大骂。

    “老东西,你他娘地算什么东西,李唐宗室?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宗室?陛下是不是宗室之人?”

    “哼!”

    刘景瑄对李滋很是不满,所有人都知道李昭是他的孙子,李昭掌管着洛阳衙役,数千衙役也如同在他手中一般无二,可最近却每每与北衙兵卒发生冲突,李思钰病重,西门君遂也不愿在此时与李滋起了争执,刘景瑄不怎么过问北衙之事,他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些,还是因前日秦氏出宫采买些家什物件,发生的事情却让刘景瑄极为恼怒。

    秦氏不似刘景瑄性子火爆,贤惠又柔和,或许也是这个缘故,刘景瑄对待秦氏也如同常人夫妻一般恩爱,这在皇宫大内中也算是个异类。

    秦氏出宫,身边自然也带着几名壮健宫中兵卫,按照刘景瑄想法,洛阳虽还不算太安全,却也不至于光天日下有人敢对秦氏动手,他也没在意,谁知偏偏还就出了事。

    李思钰病重,百姓们或许感受不到多少压力,越是上层越是令人难以窒息,刘景瑄几日来也是多有走动,这一日,他刚从崔昭纬府中离开,还未走了三条街,就见一群衙役拿着棍棒像是在殴打着什么人,见到这一幕顿时不悦起来。

    在他看来,无论是何种缘故,在北地王病重之时,如此敏感之时,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殴打百姓,这要是被人恶意谣传,再传到了北地王耳中,又是件麻烦之事。

    可当他看到被打之人是谁时,那就不是不悦了,而是怒火中烧!

第958章 原来时真实的世界啊

    秦氏被数十衙役围攻,大怒的刘景瑄亲自调了上千北衙强卒,李滋府邸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差点一把火烧了李滋王府,最后十几个头颅摆在他面前,这才踹了李滋一脚离去。

    刘景瑄虽然大闹李滋府邸,最后也算是息事宁人了,可这不代表刘景瑄就不恼怒李滋,此时又拿宗室说事,刘景瑄心中怒火一下子被撩拨了起来。

    众人看到刘景瑄大怒,自也知道为何,对李滋又是一阵摇头,对他也是暗自恼怒,崔昭纬站了出来,也不去看李滋脸色,对刘景瑄拱手一礼,说道:“刘辅政乃朝廷辅政大臣,陛下已多日未回宫,身为辅政大臣不仅仅要见过北地王,平熄了北疆之危,还要拜见陛下,禀明最近朝廷之事。”

    裴贽走到人前,向众人一拱手,说道:“北地王病重,不欲他人打扰,只允三人入府,正如崔辅政所言,身为辅政大臣,不仅仅要平熄北疆之危,还有拜见陛下之事,故而还是由辅政大臣入府好了。”

    刘崇望微微点头,拱手道:“裴辅政所言极是,可辅政大臣尚还有晋王与刘某,又当何人入府?”

    刘景瑄未等裴贽开口,冷哼一声,说道:“一只眼今日连前来都无,自然是不可能入府,就算他在了这里,想要入府也不行,至于为何,众位想来是心知肚明。”

    听了此话,众人不由微微点头,就是因为李克用,事情才成了这般,自然不可能入府一见。

    崔昭纬看向刘崇望,微微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刘辅政不仅仅只是辅政,还是北衙左将军,是陛下亲兵牙将,入府也是理所当然。”

    北衙名义上是李裕为统领,实则是刘景瑄最大,但刘景瑄以及整个北衙的确是皇帝的亲兵牙将,这点在北衙建立之时就已经成了事实。

    众人一听到崔昭纬如此一说,就知道无人能阻得了,至于崔昭纬、裴贽……

    刘崇望心下一阵哀叹,相比较崔昭纬、裴贽两人,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进入这座府邸,也只能摇头暗自叹息一声,但却转身看向一干同僚,拱手道:“北疆安稳事大,诸位担忧想来北地王也已心知,此等要事自有三位辅政与北地王相商,我等还是在此处静等些时间。”

    刘景瑄心下焦急,也不等刘崇望话语说完,自己一个健步冲了进去,而这次小五没有进行任何阻拦,反而一脸笑意看着台阶下群臣。

    刘景瑄已经进了府,崔昭纬、裴贽相视一眼,向诸位同僚拱了拱手,也跟着入了府邸。

    而此时李思钰房中,除了在一旁为李思钰端着茶水的小皇帝李裕外,杨复恭、大丫、李璇已经退了出去。

    李思钰眉头紧锁,前世今生不断交织在一起,既然这个星球上有了这么一个神灵手臂,无论如何,终究还会出现全体进化之时,一旦神灵气息因核爆泄露,掺杂着尸毒的神灵气息也必然会让无数人,无数动物丧失了神智,虽然随着毒性降低,还会有无数存有神智的人存活,可是进化的不仅仅只是身体脆弱的人类,还有无数战斗更占优势的动物、昆虫,进化带来的饥饿,哪怕有理智的人类都难以抗拒而选择去吃人,更何况那些毫无情感的动物与昆虫?

    李思钰突然发觉,自己在这个时代所做的究竟还有没有意义?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意义吗?

    千年后,灾难无可避免会发生吗?

    李思钰突然又怀疑起来,按照他所知的知识,穿越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存在的,曾经发生的历史也无法更改,当速度超过光速,最多也只能看到曾经发生的景象罢了,可为何自己竟然出现了这里,而且还是如此熟悉的大唐历史?

    这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存在,或是庄周梦蝶,亦或……蝶梦庄周?

    李思钰不由伸手捏住李裕的脸腮,稍微用点力气,嘴里却问道。

    “疼不疼?”

    李裕泪眼汪汪看着他。

    “疼!”

    李思钰点了点头,嘴里叹息一声,说着李裕也不明白的话语。

    “原来疼啊……看样子,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得了,可……这又是咋回事儿啊!”

    李思钰一阵苦闷,按理说不大可能,可他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这种穿越小说,他也不是没看过,但他并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可……可眼前世界又该如何解释?

    李思钰一脸苦笑,深深叹息一声,李裕娃娃却不明白老师为何突然伤感,但他能感受到老师心情的沉重、迷茫……

    “梆梆……”

    “大帅,三位辅政大人求见。”

    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惊醒了李思钰,本能的反应就是忙趟在床上,甚至还哼哼两声,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样子,当他回头看到呆愣的李裕,不由急眼了。

    “不是,你这臭小子脸上咋不带上点担忧呢?”

    “老师……裕儿……裕儿担忧不起来……裕儿……”

    李思钰一阵无语,刚刚被自己捏住了脸颊还泪眼汪汪呢,怎么这会竟然不会了?

    情况紧急,他也来不及再捏一把他的脸颊,忙交待道:“一会你不许抬头,只能低着头,时不时要装着眼睛里进了沙子,明白不?”

    李裕很听话点了点头。

    “裕儿知道了。”

    李思钰这会儿后悔了,不该让这娃娃留在屋中,应该让老奸巨猾的阿爹在屋里才对,可后悔也来不及了,无可奈何,也只能匆匆交待了两句,随即重重咳嗽两声。

    “咳咳!”

    重咳后,又成了有气无力。

    “进……进来。”

    刘景瑄一脸焦急,很想径直冲进房中,可还不得不等在门外,此时的他可不敢招惹屋中之人。

    正在刘景瑄一脸焦急时,两声咳嗽传入耳中,一听这咳嗽之声,急切的老脸一愣,有些愕然看向咳嗽传出的方向,不由看向崔昭纬,崔昭纬亦是有些惊愕,也只有裴贽神色不变,依然是一脸肃然中透露出焦急。

    “北地王……北地王这两声咳嗽可……可真是中气十足啊!”

    “想来……想了病情好转了许多吧。”

    裴贽一愣,他有些不明所以看向刘景瑄,就在他想询问时,屋内传出一声很是虚弱话语,裴贽没有多想,而是低声交待他们道:“两位也知情况紧急,北地王正病重之时,话语……话语还须谨慎些。”

    说着,向两人微微点头,这才在门卫注视下,轻轻推开房门。

第959章 你觉得这结果……如何?

    裴贽推门入内,眼睛不由转到里间的李思钰身上,见到他极为消瘦脸颊,眼睛猛然一缩,心下更是深深叹息一声,有些伤感道:“行乾,你……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了啊?”

    裴贽看到李思钰如今模样,身后的刘景瑄、崔昭纬同样看到了他消瘦脸颊,见两眼深陷,颧骨成了利刺高高鼓气,心下不由一阵咯噔,也不由对视了一眼。

    李思钰如今模样的确有些吓人,任谁见了都不会认为他是健康的,定然身体出了变故。

    李思钰躺在床上眼睛微闭,轻哼了一声。

    “老子的凄惨你们也是见了,是不是也该给老子安上个奸逆啥的,也好让老子名留青史。”

    裴贽三人大惊,刘景瑄忙上前说道:“世人皆知北地王忠勇,洛阳城内流言不过是些小人作祟,北地王可莫要相信那些混账之言,朝廷绝不会如此作为!”

    李思钰眉头一抬,转头一一看向三人,冷哼一声。

    “朝廷?”

    “哼!”

    “朝廷素无恩义!”

    李思钰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想要什么,老子一清二楚,也打算给你们,可你们都是些什么货色?有本事接住老子的赠与吗?”

    李思钰心下的确有些恼怒,洛阳仅一城而已,李思钰已经为洛阳拓展了足够的安全空间,虽朝廷迁都不久,可是数万大军在外,城内几乎全是这些家族执掌,就算如此,还能发生了这种流言满天飞的情况,这让李思钰很怀疑这些混账家伙们的能力来。

    “一城都是如此四处漏风,你们凭什么可以让本王信任,相信你们可以统领十数万兵马?”

    “十数万兵马给了你们,用来祸害整个天下吗?”

    刘景瑄一脸恶狠狠瞪了裴贽、崔昭纬一眼,心中对两人很是不满,刘景瑄掌握着内廷,当他知道流言事情后,立即对所有宦官,包括枢密院各大佬一一排查,仅这件事,刘景瑄就不知打杀了多少宦官,尽管也查了不少阴暗之事,但都与此事无关,他可以在任何人前拍胸保证,这件事情的确与内廷无关。

    与内廷宦官们无关,那就只剩下了外臣,一日间就能闹得满城风雨,刘景瑄就是用屁股去想,也知必然是权势颇重之人在暗中作祟,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晋王李克用,可探查了好几日,也未发现李克用有任何异常,最后他也只能认为是这些文人背后家族参与了此事。

    裴贽、崔昭纬、刘景瑄三人都知有人在暗中作祟,而且还是颇为强势的家族,可他们想要追查时,却全没了踪迹。

    裴贽一脸苦笑,崔昭纬却用目光去看刘景瑄,刘景瑄心下暗自骂娘,这两个混账的老狐狸,此时咋不开口了?

    刘景瑄无奈,一脸陪笑道:“北地王,俺们这些不全之人虽有时也挺混账了些,可这次真的与俺们无关,俺老刘敢用脑袋保证!”

    “至于……是何人在暗中作祟?俺们也追查了几日,可却毫无任何踪迹,可不是俺们不出力啊!”

    李思钰看了一眼刘景瑄,微微点头,冷声说道:“老子身体虽出现了不妥,可老子还不至于就此一命呜呼!”

    “哼!”

    “老子知道,老子病重,你们若真的如此,最后倒霉的也只是你们自己,你们还没这么愚蠢,有些人不满老子所作所为,希望老子一病而亡,老子能够理解,可是,事情若发生在长安,老子不奇怪,长安就是个四处漏风的墙,可在洛阳,所有事情都被你们掌握,还发生了此事,事后更没任何让老子满意结果,这都几日了?”

    “结果又如何?”

    “哼!”

    李思钰很是不满,重重冷哼一声,刘景瑄更是不敢稍有反对,脖子也不由缩了缩。

    李思钰没有去看刘景瑄,而是看向裴贽,冷声道:“裴辅政身为文臣之首,你觉得,没任何结果,本王是否会把手中兵卒与了你们?”

    裴贽一脸苦笑,他在得知流言之时尤为愤怒,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藏在暗处之人找到了还好,关键是毫无任何踪迹可寻!

    听了李思钰话语,裴贽只能苦笑微微摇头,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藏在暗中之人就在他们身边,军卒若真的给了他们,最后结果是什么?会不会被暗中之人渔翁得利?

    没人知道,但裴贽知道,眼前瘦成了肉干的病虎是不可能放心他们的,没别的理由,仅仅只是没有任何结果,这就足够了。

    崔昭纬暗自叹气一声,心下更是暗怒坏事之人,可他也很是无奈,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他又能如何?想到这里,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行乾所言,我等……我等朝臣也无法辩驳,若是寻到了那些人的踪迹,自当给行乾一个交待,可……可那些人太过狡猾……”

    “行乾,此事确是我等失误,此事暂且不提,如今有一事却威胁到了整个大唐安危……”

    就在崔昭纬欲要劝解之时,裴贽突然开口打断,李思钰转头看向一脸正色的裴贽,嘴里冷哼一声。

    “哼!”

    “威胁?”

    “裴贽,你是在告诉本王,告诉本王的媳妇已经威胁到了大唐安危吗?”

    李思钰脸色骤然大变,顿时恼怒了起来,你说他如何跋扈、骄横都是可以的,但却用“威胁”字眼用在自己媳妇身上,心中怒火一下子窜了起来。

    李思钰眼睛微眯,阴森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么?”

    “裴贽,本王可以立即返回关外营州,你们爱如何如何。”

    “裴贽,你觉得,本王离开后,这个天下会如何?”

    李思钰冷哼一声,一脸阴沉。

    “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们千年世家至此结束,再不复存在!”

    “大唐将永远消失!”

    李思钰突然呵呵一笑。

    “呵呵……”

    “我营州么……”

    “我营州休养生息十数年,当这个天下四分五裂之时,我营州如风卷残云,可在数年内夺了整个天下!”

    李思钰像是忘了自己还生病的“事实”,身子猛然挺起,自上而下俯视着裴贽,脸上狰狞让不知何时已经抬头的李裕惊恐。

    “裴贽,你觉得这结果……如何?”

第960章 满意否?

    李思钰嘴角露出不屑,虽然他怀疑这个世界真实性,怀疑这个世界是否还是前世从书本看到的历史,他怀疑,但是自己所经历,所看到的与曾经看到过的没有太大差别,就算有了些许差别,李思钰也能从当前天下形式分析出最终的结局。

    这不是他有多么聪明,而是他深知一个王朝一旦走向没落,这几乎就是上天注定的命运,想要逆天改命真的难如登天!

    天下动荡不安,这不仅仅只是因朝廷中的文官争权夺利,不仅仅因为宦官权柄滔天,还有无数各种奇葩原因掺杂其中,这几乎就成了百病缠身的老人,想要枯树回春,想要逆天改命,其中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

    李思钰自入关后,他就深知困难程度,这个世道,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极其脆弱,脆弱到了一碰即碎。

    没了最最基本的信任,李思钰又如何扶起一个快要倒塌的残破房屋?

    他力气再大又如何,他也只是一人而已,所有人只在远处远远观望,不但不上前帮他一把,反而使劲的讥讽,用绳索捆住他的手脚。

    李思钰越来越厌烦这些混蛋了,对这个天下也越来越失望,当裴贽用“威胁”两字时,愤怒不可阻挡的冲破了他的理智。

    冷冷怒视着裴贽,又一一看向崔昭纬、刘景瑄,最后连小皇帝李裕也没放过。

    “大唐自安禄山叛乱后,大唐就已经无可救药的走向了没落,崔、王、郑、李、卢,你们裴家虽不在五姓之中,但你们裴家亦是关陇千年之族,你们比谁都清楚,一个王朝一旦走向没落,就很难再次强势逆天而起!”

    “如今的天下,各地节度,老子不说,你们也是心知肚明!”

    “哼!”

    李思钰一脸阴沉。

    “什么王侯将相,老子不在乎,老子自关外营州前来,老子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老子比谁都清楚,老子只需待在关外营州十数年,只需静静看着你们是如何被人砍了脑袋,看着大唐是如何消失的!”

    “而那时……”

    “那时就是老子夺取天下之时!”

    “哼!”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还真他娘地好笑啊!”

    李思钰一阵冷笑,屋中像是刮起了一阵寒风,裴贽却神色不变,直到暴风雨过后,才静静起身,看着李思钰良久,轻声说道:“正如行乾所言,我裴家经历了数次天下动荡,一个王朝,无论多么强大,最终都会成为曾经的过往。”

    “我裴家经历了远比今世更加凶险时代,可当今的混乱却是我裴家最为凶险之时!纵然是魏晋之时,南北分立之时,我裴家亦能存留于世,可今时……”

    裴贽心中一阵苦涩,尽管他们裴家经历过远比现在还要凶险的时候,可那时的裴家终究还有统兵习武之人,可如今的裴家,竟然还要一个叛逆女人来撑起门面,何其悲哀?

    乱世兵为王,世家豪门存于世千百年,不仅仅是因权势,因财富,更多的还是因为人!

    代代皆有当世出彩之人!

    乱世兵为王,身处乱世,若想生存下去,而且生存的更好,手里就要有强大的实力,就要有让他人忌惮的兵卒。

    或者……或者趴伏在强大的人面前,乞求苟活于世……

    可是,这个时代,一地节度甚至难以活过十年,十年,眨眼即过,如此频繁的更替,就算投靠,又能投靠于谁?

    裴家,身边崔昭纬他们崔家,乃至所有豪门家族,哪一个没有相善的节度?可是,自安禄山叛乱后,随着无数节度使更替,为这些早已成了无人问津的尸骨,陪葬的优秀族人又有多少?

    没人数过,太多了,多的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更不愿去看祖屋中摆放着的无数灵牌。

    每每想起死去的族人,裴贽心下就是一阵绞痛,他知道李思钰话语是对的,或许,今世就是他们关陇裴家消亡之时。

    裴贽心下一阵悲哀,面上却不冷不淡,轻声说道:“行乾话语是对的,若你行乾不领兵入关,若不前来关中戍守,只需在营州静等十年,大唐或许就真的不再存在。”

    “你南征北战,击败了晋军,击败了宣武军,甚至连吐蕃人也败在了你手中,经过行乾一番布置,天下已经有了中兴之意,这些全是行乾之功。”

    “可是!”

    “行乾,你太强大了,营州太强大了,强大的让风雨漂泊中的大唐感到畏惧、恐慌……”

    裴贽静静看着李思钰双眼,李思钰同样冷冷看着眼前花白老者。

    屋中一阵沉默。

    “咳咳……”

    刘景瑄感觉有些压抑,捂嘴轻咳几声,轻轻拉了一下裴贽,勉强露出笑意。

    “今日裴辅政可是有些失言了啊!”

    说着,又看向李思钰,笑道:“北地王可能不知,就在刚刚,咱家与裴辅政还在门外之时,裴辅政还特意嘱咐着咱家与崔辅政,莫要言语惹了北地王不高兴呢。”

    崔昭纬不由微微点头,像是在应证刘景瑄话语一般。

    刘景瑄笑道:“北地王自关外前来戍守,已经向天下表明了忠义之心,更何况,北地王之后所作所为,无不是验证了北地王忠义之心,我等身为朝廷要臣,又岂能不知王爷之忠义?”

    “唉……”

    刘景瑄一阵叹息,脸上也露出了怒容来,指着外面,恼怒道:“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竟然如此恶毒散播谣言,若非如此,王妃又如何会大怒屯兵于石城?”

    崔昭纬忙点头赞同道:“正是如此,或许秀秀也只是误会,这才恼怒动了山海关之卒。”

    崔昭纬一边说着,一边拉了一把裴贽,示意他莫要再激怒了这个北地悍虎。

    看到刘景瑄、崔昭纬两人小动作,李思钰鼻中不由冷哼一声。

    “哼!”

    李思钰虽被李晔册封了个北地王,但却仅仅只是他个人而已,按照正常来说,他既然都成了王侯,崔秀秀是他的正妻,理所当然要册封为王妃,大丫、公主顶多也只能算是个侧妃,可是小心眼的李晔却一字不提此事,甚至朝廷至今也未提起,好像真的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但李思钰却知,知道这些老狐狸们再打着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让公主李璇为正,李璇的儿子来继承他的一切,如此,营州才算安妥。

    心下知道,李思钰才不愿这么快与李璇有个孩儿,天不从人愿,奈何?也只能早早把李璇送去营州,如此,他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刘景瑄竟然直言“王妃”来,尽管心下恼怒裴贽以营州为假想敌,可看在“王妃”面上,李思钰也不打算再在此事上纠缠。

    “来人!”

    门外疤脸大步进入屋内。

    “大帅!”

    李思钰沉默片刻。

    “你亲自扛着本帅大旗,自山海关守将石云力,其军各级将领,每人鞭三十!”

    “你亲自监刑!”

    “啊?”

    “大帅……诺!”

    疤脸想要开口劝解,可抬头见到李思钰的冷厉眼神,不得不抱拳答应,见他如此,李思钰不由冷哼一声。

    “哼!”

    “传令三军,过石城一步者……死!”

    眼睛死死盯着裴贽,嘴角更是露出满满不屑。

    “裴贽,裴辅政!”

    “满意否?”

    “满意了……就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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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唐天下介绍:
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