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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61章 你们都错了

    李思钰没了丁点说话的欲望,甚至连小皇帝李裕也被赶出了屋,只剩下了他自己躺在床上,眉头却堆成了一座小山。

    裴贽话语让他暗自恼怒,但更多的是千百年遗留下来的思想。

    千方百计,忍受了这么多委屈所为何?还不是想要中原与关外和平相处?

    可这一切,仅仅一句话语,彻底成了一地碎片。

    躺在床上,静静看着房顶,这一刻,他是如此想要返回营州,再也不管这个纷乱的世界,至于千百年后……

    “唉……”

    李思钰深深叹息一声,门外的小皇帝李裕,同样也是深深叹息,看着紧闭的房门许久,最后只能无奈叹息,向着紧闭的房门深深一礼。

    “陛下……”

    刘景瑄正要低声劝解,李裕却轻轻摆了摆手,小脸而是转向一脸陈静的裴贽,叹息道:“老师的心思……裴辅政难道不明吗?”

    刘景瑄、崔昭纬皆是一愣,李裕却回头又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轻声叹息一声,大步离开。

    刘景瑄不明白李裕小皇帝说的这句话语是何意,呆愣了片刻,见到李裕大步走在阁廊中,忙快走几步上前,一边紧跟在李裕身后,一边弓着身子轻声低语。

    “陛下,北地王是怎样的心思啊?”

    李裕脚步一顿,转身看着一脸恭敬的刘景瑄,见他一脸疑惑,张了张嘴,却轻声叹息。

    “唉……你不明白啊!”

    “啊?”

    刘景瑄忙点头道:“老奴是不明白北地王的心思,也只有陛下才能知晓一二,如今朝廷动荡,若不明北地王是何种心思,老奴担忧朝臣们更加恐慌。”

    李裕小脸更是露出苦色,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你也是不明白老师的心思啊!”

    刘景瑄心下一阵郁闷,若换了他人,定然大怒不已,这不是已经问了吗,若是知道,又如何会问起?可眼前是大唐小皇帝,还是那屋中之人的学生弟子,自然与他人不同。

    “陛……陛下,老奴……老奴愚笨,实在是想不明白,还请陛下明言,老奴也好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李裕轻声叹气一声,却回头看向默默跟在身后的裴贽,更是哀叹不已,轻声说道:“老师与关外营州自立于世,按照老师言辞,根本无需领兵入了关内戍守,只需静等十年以待天下大变,如此即可领兵入主中原,营州军之强势世人皆知,而那时的天下……”

    李裕轻轻摇头叹息,刘景瑄却心知肚明,也不由微微点头赞同。

    “到了那时,以老师的武勇,天下必会被老师所夺……”

    “那个……陛下,北地王……北地王还病着呢……”

    话语未完,刘景瑄却忙轻声提醒了一句。

    李裕轻轻看了一眼刘景瑄,似笑非笑道:“你不是已经上了奏折么?”

    “啊?”

    刘景瑄心脏一阵剧烈跳动,李裕虽没正面回答,可这句话语已经说明了一切,身子更加卑躬起来。

    李裕见他如此,只是摇头笑了笑,这一切看在外人眼中是如此可笑,他也不过是个娃娃而已,可刘景瑄却不敢稍有轻视,在他眼中,眼前娃娃比正在皇宫中愤怒咆哮的李晔更加恐怖。

    李裕轻轻叹息一声,像是对他说,又向是与裴贽言语。

    “老师所作所为,看起来是如此的愚蠢,整个天下或许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愚蠢之人,整个天下就在眼前,竟然连去看一眼的欲望都无,反而为关外苦寒之地谋划千年之事。”

    刘景瑄心中一惊,他虽不如朝中那些大臣们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但也知道世上并无千年之久的王朝,更何况,关外苦寒之地更是难以持久之所。

    刘景瑄心中震惊不解,崔昭纬同样如此,就是裴贽也呆愣了片刻。

    李裕一想到老师所言,心下就是一阵叹气,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以为,老师手握着关中京畿道、河东道、洛阳等地兵马,执掌着十数万兵马,如此手握重兵之人,必然会心存骄横,时日一久,心存异志亦是常理。”

    “可你们都错了,老师根本就没在乎过中原的一切,没在乎过大唐存亡,更……更不在乎你们的死活。”

    李裕深深吸了一口气,当他听了老师说这句话语时,心下是如此的震惊,是如此的失落。

    “老师前来戍守,若是他人,面对你们的挤兑,面对满洛阳城不满之语,早已动了杀戮之欲,可老师没有,老师在退缩,如果……如果你们真的想要这十数万兵马,老师今日就可给了你,给了你们,自此不踏入中原一步,哪怕大唐永久不再存在,老师……老师这一去,就将永不再入中原一步。”

    “为何啊?”

    “呵呵……老师只为关外草原千年……与中原千年安稳。”

    李裕眼睛里突然有了些晶莹,想到老师话语,心下是如此的伤心,他一直以为老师是忠于大唐的忠臣,可是不是,老师却告诉他,这根本就不是真的,老师在乎的,而只是中原与草原的关系,而不仅仅只是中原的大唐,中原恒古存在,不同的也只是中原上是谁在做主。

    大唐也好,或是其他王朝也罢,老师根本不在乎这些……

    李裕努力挺直了身体,看着深远阁廊小道,努力笑道:“大唐存亡,老师不在乎,你们被谁砍了脑袋,老师也不在乎,甚至……老师离开后,朕被人砍了脑袋,老师顶多……顶多给朕立个牌位……”

    李裕看着前面无一人的道路,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头看向一脸震惊的刘景瑄、崔昭纬,没有回头看向神色大变的裴贽。

    “老师……老师不在乎任何人,不在乎这个天下最终落于谁家,当老师忍受着你们的质疑,忍受着你们在老师头上不住增加着枷锁,甚至老师最后会身死在关内,死在中原这片土地上,关外营州也不会兵入中原,当……当老师在草原立起汉八部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决定了。”

    “所以……所以你们都错了。”

    “你们越是逼迫老师,老师越是厌恶你们,你们应该知道,魏晋之后,中原混乱了多久,可最终中原还是平静了下来,老师如此聪慧,又如何不知道这一切?”

    “老师……老师也只是怜悯天下无依无靠的孩童,只是不忍百姓易子而食,但是……你们真的以为……以为老师若看到事情不可为,会真的为了你们而死在中原?”

    “呵呵……”

    “朕……朕……朕有些心疼……”

第962章 朕累了

    一直走在最前的李裕,无人看到此时的他泪流满面,他不知去怨恨谁。

    怨恨老师吗?

    老师一直在为他,为了这个天下忧虑厮杀。

    怨恨身后的刘景瑄,怨恨崔昭纬,亦或是裴贽这些大臣吗?

    他们也在努力支撑,支撑这个残破的大唐。

    怨恨自己的父皇吗?

    他突然发现自己谁也无法去怨恨,最后能怨恨的也只有自己,怨恨自己太过年幼,怨恨自己生在这个人吃人的年代。

    当他们出现在府门外时,李裕又变成了以往的泥塑,只是向每个人点头微笑,却不言语。

    他的沉默,所有大臣早已习惯了,在所有人眼中,这个娃娃只是个“皇帝”的称号罢了,可当他们看向刘景瑄、崔昭纬、裴贽三人时,所有人都是一副疑惑不解,不解三人脸上的沉重、迷茫……

    刘崇望看向他人皆面面相觑,眉头微皱,犹豫了片刻,走到了裴贽身边,轻声低问。

    “敬臣,北地王可有……可有解释?”

    听了“解释”两字,裴贽心下更是叹息不止,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石城营州军卒很快就会退去。”

    裴贽没有说的太明白,但他知道,李思钰在营州的威望有多高,尽管此时的他不在营州,但是随着他一再战胜晋军、宣武军,不久前更是击败了吐蕃万骑,随之李思钰一再获胜,他的无敌之名只会更让营州骄傲,只要他还活着,营州无人敢质疑李思钰的威望,作为营州的缔造者,更无人敢质疑他的任何军令。

    裴贽知道,当疤脸扛着帅旗出现在石城时,就该是数万营州卒退回山海关之时。

    裴贽没了任何想要开口的欲望,心中纷乱杂陈,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

    后悔,迷茫……

    裴贽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错了。

    裴贽不想开口,刘崇望见他脸色,就知道在这座府邸一定发生了什么,否则裴贽也不会如此的失落,对,就是失落!

    刘崇望见裴贽不愿再多言,只能看向崔昭纬,轻声说道:“北地王的病情可好了些,不会在此关头出了意外吧?”

    崔昭纬一脸怪异,看着刘崇望一盏茶后,才轻声回答。

    “行乾……比几日前还要瘦弱了许多,不过情绪很好,应该很快就能康复吧?”

    刘崇望一愣,心下有些不悦,这都啥时候了还绕来绕去,比之前还要瘦弱,这显然是病入膏肓,情绪好?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刘景瑄不在意这些,他更担心的是石城数万营州军虎视中原,他很清楚,数万营州军屯兵石城意味着什么,还有就是李思钰一旦重病而死,关中、河东道、洛阳京畿十数万兵马归于谁之手,轻轻看了一眼裴贽脸色,轻声问道:“崔辅政,石城数万营州军绝不能进入幽州,一旦入了幽州,这个天下可就完了啊!”

    崔昭纬耳听着刘崇望话语,见不少朝臣围了上来,心下有些不悦道:“刚刚裴辅政不是已经说了吗,石城那里不用担忧,很快就会退回山海关。”

    刘崇望一愣,看着崔昭纬一脸不悦,心下很是诧异,在这座府邸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三人都是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见崔昭纬也有些不耐,但还是很是担忧说道:“北地王比之前更加消瘦,病情显然又加重了不少,而此时……”

    “唉……”

    刘崇望深深叹息一声,说道:“北地王今日尚还未病逝,石城就出现了异样,若北地王此时真的……”

    “唉……”

    “崔辅政,北地王若安然无恙尚好,可若……一旦出现了变故,朝廷若无任何兵马,终究是不妥的。”

    崔昭纬一脸怪异看向刘崇望,沉声说道:“刘辅政,老夫不是已经说了吗?北地王身体虽有恙,但却逐渐好转!”

    “啊?”

    刘崇望心下陡然一惊,很是疑惑不解,他不明白,自己之前也是见到了李思钰是如何的消瘦,仅仅只是一日,竟然消瘦到了如此地步,尽管他不知一个人是如何一日消瘦如此,但他知道,这种人不可能活太久,已经是个必死之人了。

    可崔昭纬却是如此态度,看着刘景瑄、裴贽,甚至只是点头或盖大印的小皇帝,看到他们皆无任何反对之语,病情又像真的在变好,更是疑惑不解。

    但他终究还是多年朝中大臣,心下虽满满疑惑不解,面上却微微点头,甚至还略带点笑意。

    “北地王既然安然无恙,老夫就可以安心了。”

    崔昭纬轻轻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不屑,甚至自己心下也有些失落,也不知是希望那人就此一病而死,还是更希望能够活着,可看到所有人都在一脸疑惑看着他,不由捂嘴轻咳两声。

    “咳咳!”

    “诸位大人,北地王虽病重,如今却好转不少,至于石城数万营州军不日间即退去,各位大人还莫要担忧。”

    说着,崔昭纬向崔昭炬使了个眼色,崔昭炬虽是新进状元郎,自己兄长也是当朝辅政大臣,尽管家世显耀,但时日尚短,他还没资格站在人前,但看到大哥向他使眼色,微微点头,大步走到人前,抱拳向周围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北地王既然已经知晓了诸位担忧,石城之兵不日间即会退去,诸位大人再围在北地王府门前,满城百姓见到诸位如此,对北地王影响颇大,诸位……诸位大人,不如先行退去。”

    众人一听,也是这个道理,他们个个手里都有一卷铺盖,这架势让人看到,又不知该说了什么流言蜚语来,若非营州数万兵马欲入中原,他们也不会出此下策,如今虽不知道具体如何,但见崔昭纬、裴贽、刘景瑄,以及小皇帝的反应,就算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也知事情已经解决了。

    京兆尹判度支郑延昌点头说道:“状元郎所言不错,我等朝臣围在北地王府门前,终究是有些不妥,我等还是散去吧。”

    刘景瑄却有些不耐烦了,冷哼一声。

    “北地王身体有恙,本应好好休养,前些日流言蜚语已经惹出了老大麻烦,尔等还如此围在北地王府门前,百姓如何看待我等,又如何看待北地王?”

    “还不散去?”

    群臣一听刘景瑄如此之言,脸上皆露出愤怒,之前又是哪个召集了他们,又是哪个坏的冒烟说要带着铺盖着的?

    群臣心下愤恨刘景瑄此时竟然做起了好人,李裕虽年幼,看到群臣一脸恼怒,就知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此时的他也不想过问,情绪低落的他,只是轻轻说了句。

    “朕……累了。”

第963章 天予不受

    小皇帝李裕离开了,在刘景瑄护送下,一脸神情萧瑟的离开了北地王府,尽管这种神情在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身上出现有些怪异,可这就是皇家子孙的特权。

    他的离开,北地王府门前逐渐空荡了下来,远处看热闹的百姓也一一散去,最后只剩下门外静立着的军卒,不久后,一名大汉扛着一杆有些残破的黑色猛虎大旗出现在门外,身后仅跟随着十名扈从,虽仅有十人,却有着千军万马气势。

    通过窗户看到十骑为首之人是谁,距离李思钰府邸只有三十丈的朱友裕不由叹息一声。

    “怎么?世子好像很失望?”

    坐在角落里的邓伯贤嘴角露出讥讽笑意,虽他没有站在窗户前,没有如同朱友裕一般,透过微开的窗户缝隙看到外面一切,却像已经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房中没有第三人,只有他们两人,朱友裕没有去回答邓伯贤话语,而是默默来到小桌前盘膝坐下,眼睛微微闭上,眉头紧锁。

    邓伯贤没有急着开口,同样从角落里起身,来到小桌前盘膝坐下,自顾自提起酒水为自己斟了杯酒。

    “唉……”

    邓伯贤眉头微动,正要凑到嘴边的酒盏重新放回桌案上,微笑看着朱友裕。

    朱友裕抬眼看了他一眼,自嘲般笑了笑,叹气道:“看样子,你是对的,李悍虎就算身体出了变故,却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而石城的营州卒也没可能入了中原。”

    邓伯贤看着微微荡漾的酒水,轻笑道:“李行乾虽有些愚蠢,但却是个令人敬服之人,以他的品性,一旦一开始决定了,事后就很难更改。”

    邓伯贤眼睛盯着荡漾酒水,脑中却浮现了上一世情景,同为一个时代的人,虽他只是个小小的研究员,而那人虽身为神战士,拥有远比他强大的力量,仅仅为了一个可笑的承诺,竟然自愿躺在孤零零的一张床上,成为他的试验品。

    可笑么?

    邓伯贤脑中不住闪烁着三个字眼,一时间有些迷茫,有些失落。

    “李悍虎是很愚蠢,拥有强大的令人畏惧的力量,却被他顽固的锁在了关外苦寒之地,天予而不受,终究要遭上天之谴的。”

    “天予不受啊……”

    邓伯贤轻轻叹息一声,心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神战士,在他那个时代,如同神灵一般的力量,是生生承受了神灵的力量却保持着神智的一群人。邓伯贤见过无数丧了神智,只剩下吞噬着一切的骷髅般的“丧尸”,他们是人,也是丧尸,失了神智,只剩下了本能吞噬一切的人型怪物。

    或许这些怪物身上的尸毒,掺杂尸毒的神灵之力,受伤了的人会如同被传染了一般,会成了另一个人型怪兽,会不断吞噬着见到的一切,身为研究员的他比谁都清楚。

    但他更清楚,随着毒性传递,毒性逐渐降低,最后降低到了……人可以承受的地步。

    但是随着毒性的降低,神力同样逐渐减弱,基因的改造也不知会比第一代弱了多少,而这些人虽也是神战士,可邓伯贤比谁都清楚,这样的神战士,还不如称作为神奴更为合适,面对真正的神战士不堪一击,连抬手反抗的意志都无,又怎么会是高贵的神战士?

    而李思钰就是第一代神战士,一个清醒的神战士!

    整个世界也只有十三个神战士而已,每一个都是高高的存在,让邓伯贤无法仰视的存在,可却仅仅为了一个可笑无比的承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心甘情愿躺在实验台上。

    天予不受么?

    看到朱友裕轻蔑神情,邓伯贤突然感觉眼前之人是如此的可笑,竟然去鄙视神一般存在的强大战士,又是如此的厌恶,厌恶眼前之人,厌恶那名正义将军,甚至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老师。

    朱友裕未发现眼前之人眼中深深厌恶,而是轻声叹息。

    “李悍虎虽愚蠢,尽管破坏了杀虎之计,但也让我汴州少了无数担忧。”

    朱友裕不由不叹息李思钰好运,又庆幸李思钰的再次愚蠢之为。

    为了这次杀虎成功,他们为李思钰准备了一个最为强大敌人——飞虎将军李存孝,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天下,若还有人可与李思钰争锋,也只有天下将之首的李飞虎。

    可是,崔秀秀突然领兵屯于石城,数万大军随时可由石城杀入河北之地,李存孝就算再如何狂妄,此时的他也不敢轻易离开沧州,没了李存孝,那个狂妄的天下第一的张雄天,差点死在高思继手中的张雄天,再也不敢与李思钰正面争锋。

    所有人都不知,不知崔秀秀并不是因为李思钰病重而领军数万,而仅仅是因为石云力不满营州主母忽视了营州少主,仅仅只是向所有人证明,证明大政才是营州少主而已。

    可就是这个变故,打乱了所有一切。

    李存孝不敢轻易离开沧州,就算数万大军返回山海关,整个河北,乃至整个天下也无人敢保证,这些营州军会不会再来一次,会不会突然杀入幽州,横扫整个天下。

    李存孝不敢离开沧州,没了可与李思钰争锋的天下飞虎,何人是李悍虎敌手?又如何杀得了这头北地悍虎?

    朱友裕一想到此处,心下就是一阵无奈叹息,今次是最好杀虎时机。李思钰身体突然出现变故,这只是个意外,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除去这些,对他们最有利的就是李存信。

    不错,就是无情无义、不忠不孝的李存信。

    朱友裕、邓伯贤知道,因李存信所作所为,任谁在他名下为将都是担忧不已,这个连数十年的生死兄弟都是一日杀尽,更何况他们这些外人。

    李存信的冷血无情让洛阳军将胆战心惊,军中不稳给了朱友裕等人最好的时机,更何况,不满的不仅仅只是这些洛阳军将,可这又如何,当数万营州军出现在石城后,整个河北道,乃至整个天下忧虑不已时,不满一下子全没了影,所有人开始满怀希望,希望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李悍虎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而此时的人们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个该死的李悍虎并不是最危险的,真正危险的……正是无人问津的关外苦寒之地。

第964章 屋中困兽(上)

    朱友裕沉默,邓伯贤也没有开口,两人沉默相对而坐。

    “梆梆……梆。”

    三声敲门声传入屋内,邓伯贤神情未有丝毫异变,朱友裕眉头却微动了一下,但紧紧只是微动而已,两人听了两短一长声,就知门外是谁,果然,一个高大身影走入房内,身后还有两个冷着脸不言语之人。

    听到三人脚步声,邓伯贤终于抬头看了三人一眼,正是张雄天、李曜、李存瑁三人。

    三人默默走到桌案前盘膝坐下,却无人愿意开口说话。

    终究还是张雄天没能忍受住眼前的沉默,大手从邓伯贤眼前拿起酒壶,看也不看眼前酒盏,而是一巴掌拍去壶盖,对着就是一阵狂饮。

    “呼……”

    重重吐了口气,随手把已经空了的酒壶扔到了一旁,双手按住桌案,狼一般的凶狠眼神看着四人。

    “老子想知道,是继续弄死李悍虎,还是就此各自远走高飞?”

    李曜捂嘴轻咳两声。

    “咳咳!”

    “李兄以为如何?”

    李存瑁没有去看李曜,盯着桌面,轻声说道:“此时……你觉得还有谁敢杀李悍虎?”

    “李兄有些过于担忧了,洛阳城数十军将,你我与世子三人联手,潼关那里更是不用担忧,虽少了李飞虎,但此时的李悍虎正病重之时,杀虎还是有八成之机的。”

    李存瑁嘴角露出讥讽来,微微偏头看向李曜,对眼前的病鬼很是不屑,沉声说道:“仅石城数万营州军,李飞虎就不敢动身离开沧州之地,整个天下更是担忧营州军就此入关,如此情形,你觉得那十数人敢对李思钰动手?”

    张雄天一脸阴沉,冷声说道:“既然头都伸了出来,想要再缩回去,呵呵……可没这么容易!”

    邓伯贤嘴角一阵抽动,很有种想大笑的冲动,朱友裕眼睛却微眯起来,身上冷意却一闪而过,轻声说道:“张教主,本世子提醒你一下,那些军将虽有把柄在你手中,可若你敢以此为威胁,本世子可以很清楚告诉你,你甚至连明日阳光都不可能见到!”

    张雄天手掌骤然紧握,鼓胀的青筋好像随时爆发惊人力量。

    “世子,你这是在威胁本教主吗?”

    朱友裕轻轻转头,冷冷看着张雄天,一脸讥讽。

    “威胁?”

    “不!”

    “不是本世子威胁,而是你在找死!”

    朱友裕冷哼一声,说道:“李悍虎就算知道了军中将勇对他不满,以李悍虎的脾性,没有发生的事情,知道了,顶多也就让这些将勇们离开军卒。”

    “而你我……很难活着看到第二日阳光,就算你我逃出了洛阳,你以为李悍虎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了你我?”

    “哼!”

    李存瑁看了两人一眼,心下有些后悔,也不由埋怨自己的父亲来,可事已至此,想要反悔已经不大可能,但是对于张雄天,他感到了威胁。

    阴暗之事就怕晾在阳光之下,越乱越符合他们行事,可自从数万营州军跑去了石城,所有人全都担心了起来,反而都害怕李思钰一命呜呼了,朝廷众臣,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更是不余遗力四处打探他们的踪迹,这让李存瑁越来越感受到了死亡气息。

    眉头紧锁的李存瑁轻声说道:“天下各藩镇犹如散沙,若不能合力挡住营州军卒,纵然杀了李悍虎,你我也必遭营州铁骑的报复,仅凭咱们,无论是谁都无法抵挡,更何况,此时尚还有数万军卒留于长安,南北相击,你我终究逃不过一死。”

    邓伯贤一愣,很是意外抬头看向李存瑁,他没想到李存瑁会说出这番话语来,心下也不由暗自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只要杀死了李思钰,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可他们却只看到了李思钰的威胁,却从未想过,一旦李思钰死了后,事情又会如何?

    邓伯贤不认为他们能够轻易杀死神战士的李思钰,作为同一时代的人,作为研究员,他很清楚李思钰此时的身体状况,数月前又一直留在大帅府,知道李思钰昏迷后,力量与速度都会成倍增加,至于一日间消瘦如柴……难道就一定是大骨枯之症?

    骨瘦如柴,也只能说明李思钰正在觉醒,身体正在破茧成蝶,他不认为一个能在核爆后来到这个世界的人,会如此轻易的被他们杀死。

    杀不杀得死是一回事,关键是,此时的他们已经犯下了很多愚蠢之事。

    邓伯贤一脸沉静,也不开口,只是轻轻转动手中酒盏。

    李存瑁的话语让所有人眉头紧皱,李曜突然轻声道:“李悍虎此时病重,刚刚得到消息,病情已经好转,此时若不能杀死李悍虎,我等今后很难再寻得如此良机。”

    朱友裕正要点头,李存瑁却开口反对道:“此时太过凶险,本世子知道你已经露了踪迹,很难再在洛阳存身,但也不能拖着所有人送死。”

    李曜握着酒杯的大手不由一紧,抬头冷冷看着李存瑁,说道:“你是晋王世子不假,李某同样也是夔王世子。”

    李存瑁嘴角不由一阵轻蔑,冷笑一声,说道:“本世子再如何,皇室宗籍也是记录在册的,而你……呵呵……你说你是夔王世子,你就是了?”

    朱友裕嘴角不由一扯,对于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他朱友裕还真没觉得是如何的了不起,他老子朱温是东平王,自己又是嫡长子,自然也是个大唐世子,可这又如何?

    邓伯贤、张雄天更是对此不屑一顾,不过也没打算掺和两人之事。

    李曜眼中怒火一闪,深深吸了口气,突然轻笑道:“诸位是在看李某的笑话吧?”

    “呵呵……不错,李某的确有些不小心了,让那假世子李昭知道了我等行踪,可他知道了李某,自然也逃不掉你们。”

    张雄天不屑道:“有啥大不了的,也就一刀而已。”

    邓伯贤不由轻笑一声。

    “呵呵……”

    “杀不杀那人,咱们啊……都逃不脱!反而……邓某却觉得……觉得那人可以以情动之。”

    张雄天有些不满看向邓伯贤,冷声道:“糊涂!将自己身家性命放在虚无缥缈的‘情’字上,反正老子不同意!”

    邓伯贤点了点头,不屑道:“不同意?那你去一刀砍了就是了,他李行乾正愁着如何找到咱们呢。”

    李存瑁冷着脸说道:“不行!杀他不行!”

    朱友裕皱眉道:“的确杀人不妥,李悍虎素来精明,此时那李昭一死,李悍虎必然知晓了夔王府参与了此事,一旦严查,我等行踪必然落于他人眼中,杀与不杀没有太大区别。”

    张雄天一脸恼怒,猛然一拍桌案。

    “砰!”

    “这也不成,那也不行,你们说,咋办?若真他娘地毫无法子,老子就让李悍虎大动杀戮,老皇帝、洛阳数十军将,包括那该死的独孤家老狐狸,老子一个都不放过,老子倒要看看,他李悍虎是杀得,还是杀不得!”

第965章 屋中困兽(中)

    “或许……或许这是个法子,但……但你我须离开后方可?”李曜犹豫着说了一句。

    朱友裕抬头看了一眼李存瑁,而李存瑁也正看了过来,两人眼中冷意一闪,却同时默默点了点头。

    朱友裕点头道:“也好,反正现在也没了法子,等咱们安全离开后,让李悍虎头疼一阵也不算太差了。”

    张雄天微微点头,笑道:“这才对嘛,这么多反叛不满之人,那该死的李悍虎对朝廷纵然再如何忠心耿耿,想来也不会轻饶了老皇帝,轻饶了那些反叛之人吧?”

    “由此呢,整个朝廷再无安稳之时,相互猜忌之下,他李悍虎又能如何?”

    朱友裕、李存瑁两人同时微眯了下眼睛,李存瑁面无表情道:“也是,没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愚蠢下去。”

    说着,李存瑁看向朱友裕,说道:“你朱大公子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李某明日即回转陈州。”

    朱友裕轻笑道:“留在此处也没了什么意义,世子既然明日动身,朱某随同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语,朱友裕不由看向邓伯贤,一脸正色道:“邓兄大才,留在此处甚为凶险,不如随朱某一同前往宋州,如何?”

    邓伯贤低头沉默良久,这才抬头一一看向四人,最后向朱友裕微微点头,说道:“也罢,你们既然准备让洛阳大乱,李行乾也必然知晓了邓某之事。”

    “邓某……随你们走一遭也好。”

    朱友裕大喜,李存瑁却有些不屑,朱友裕与李思钰打交道并不是很多,李存瑁却深知李思钰脾性,也知对眼前的邓伯贤礼遇如何。

    书佐官职虽不大,可却只有亲信之人方可担任,邓伯贤一个无名之辈却在李思钰身边担任书佐,如此待遇之下还想着反叛,如此品性之人,邓伯贤别说没在李存瑁面前显露了多少本事,就算智如妖狐,他李存瑁也不会瞧上半分。

    瞥了一眼满面笑意的朱友裕,李存瑁心下更是不屑,心想着还真是什么样的人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朱温是反叛起家的,手下大将多为造反之人,这也不怪李存瑁会如此之想。但不管如何,五人算是达成了一致。主意已定,五人全都没了再谈论的兴致,各自起身离开,朱友裕不可能从虎牢关回转汴州,那里重兵云集,是汴州与洛阳重兵防守之地,从那里回去就是找死,也只能跟着李存瑁从陈州返回。

    朱友裕、李存瑁两人在亲卫护送下走出了这座萧条的酒楼,一路上两人都未有任何话语,跟在身后的邓伯贤更是闭嘴不言。

    直到回到了晋王府,两人在走进书房密室安坐后,李存瑁才开口说道:“张雄天与那病鬼不能留了,留了他们,你我必死在李悍虎手中!”

    朱友裕一脸阴沉点了点头,阴森道:“两个蠢货!”

    “哼!”

    “他们一旦让那些不满将勇***,以李悍虎的精明,你我亦是入了他的目中,盛怒之下的李悍虎,数万长安之卒来攻,你我也必死无疑!”

    李存瑁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你汴州尚未恢复实力,而我军亦未在陈蔡四州站稳脚跟,此时与刚刚大胜吐蕃骑的营州军交手,你我必败无疑。”

    邓伯贤却微微叹气一声,说道:“这还只是其一,若你我真的做了此等之事,将来还有谁可信了我等?”

    “关外营州军,长安营州军……天下节度无数,可却相互猜忌而无法凝聚,如此之情势,一旦激怒了李行乾,激怒了他李大帅……”

    “呵呵……”

    “正如那蠢货所言,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动作不断,李行乾又如何可再信任了朝廷,他李行乾想要恢复大唐清平祥和,想要还天下百姓安稳,可若当他真的发现这一切都是虚妄,谁敢保证,他就不会毁了整个朝廷,自此争夺天下之鹿?”

    “一盘散沙的天下,谁人可阻拦?”

    邓伯贤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如此作为,还真是个蠢货。”

    朱友裕、李存瑁不由点头起来,正如邓伯贤所言,今日关外营州军还未真正马踏中原呢,整个河北道就开始了恐慌,本就相互猜忌的各个节度,今日要是把所有人卖了,明日你说的再如何天花乱坠,他们也不可能相信的,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再一次转手把他们卖了个干干净净。

    尤其是朱友裕对此感受最深,他老子朱温一再糊弄他人,坑了的人可不在少数,现在又如何?

    联络河北诸镇节度,嘴里答应的满满,却只有沧州李存孝应喝,山东三镇、徐泗更是不要提及,朱家兄弟、时溥连理会都不理会。

    可若是那李悍虎,则又是一番光景,别的就不说了,仅仅只是不久前,邠宁节度使王行约亲自跑去长安,又亲自领兵北上庆州,仅仅只因李悍虎一言而已。

    想到此处,朱友裕心下又是一阵苦笑,脸上却郑重道:“不能任由那些蠢货坏了我等大事,今日无法杀虎,那些不满之人就该留待明日,总会有行事之机的。”

    李存瑁点了点头,眼睛微眯,说道:“那病痨鬼还好对付,只是张雄天他们行踪却甚为小心,若不能一日斩尽杀绝,恐留后患啊!”

    或许因为与黄巢军有些关系,朱友裕与张雄天他们接触的较早,在接触过程中,他是见识过那些浑身冒着死亡气息的死士,他很不喜欢那些看起来有些瘦弱的死士,可他知道那些人是如何的可怕,哪怕还剩下一口气,也会像疯狗一般咬伤了你。

    朱友裕是阵前大将,尽管很不屑这些江湖悍匪,但也知道,这些人对战阵厮杀不行,可他们就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谁也不知道何时会要了你的命。

    听着李存瑁话语,很是赞同点头道:“的确,这些人不能轻而视之,最好能全部灭杀了。”

    朱友裕想了一下,说道:“咱们最好不要出面,借李悍虎的手显然也不可行,不如暗中告知那些军将,让他们去做这些脏活好了。”

    李存瑁点了点头,他也是如此打算,心下不住有些后悔,可一开始就做错了,也只能继续错下去。

    两人商议已定,邓伯贤好像并不是很关心此事,神情也像是有些恍惚,甚至朱友裕数次露出好奇之色来。

第966章 屋中困兽(下)

    邓伯贤在这些人中好像是个意外,也像是隐形人一般,大多都只是静静听着,很少给什么建议,除非逼紧了些才说上几句来。

    邓伯贤心思的确不在他们身上,想着心中之事,耳边只是偶尔才能听进去几句他们的商议,心下对此很有些不屑一顾,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一个错误产生后,很可能会用无数个错误来掩盖第一个错误。

    他们以为杀了李思钰,所有问题全都解决了,可是,李思钰不只是一个人,身后还有更多的营州军卒,关外人像是头凶残野兽,李思钰却是这个野兽的主人,主人未死还罢了,可一旦主人意外身亡了,又有谁来制住没了套索的野兽?

    邓伯贤嘴角微笑,他知道没有人可以,没人可替代营州的缔造者!

    可他心下却很是犹豫,他不知道远离了那个无敌之人,今后又会成了什么样子,同时对李思钰很是不满,作为神战士的他,偏偏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为何不想着如何回家啊!

    一想到回家,邓伯贤神情顿时黯淡了下来。

    “何时才能回去啊……”

    邓伯贤轻声低喃,却不知李存瑁、朱友裕却一脸怪异看着他。

    “邓兄……邓兄!”

    “嗯?”

    邓伯贤猛然一惊,眼底竟然有了稍许慌乱。

    朱友裕一脸怪异看着邓伯贤,说道:“邓兄想着什么呢,竟然如此魂不守舍?”

    邓伯贤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李行乾好命啊……”

    李存瑁眉头微皱,不屑道:“凭借李悍虎的本事,本世子一点都不奇怪李悍虎会有今日之功,若非他李悍虎总是瞻前顾后,哪有我等一点机会?”

    “哼!”

    “李悍虎之事且不提,但你我两家今后又当如何?”

    朱友裕眉头微皱,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选择,两家联手才能抵挡洛阳给他们的压力,可是,他们都知道,此时还不是时机。

    先是朝廷用兵数十万,四面围攻太原府,虽朝廷大败而归,可晋军同样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后就是出兵河北,在河北争斗中,晋军、宣武军皆损失颇多,尚未有任何修养就参与了河中盐田的争夺,接连大战,无论晋军,还是宣武军,他们都是损失惨重,急需修养生息。

    接连失败,军中士气低落,对营州军甚为畏惧,若无三两年,无论是晋军,还是宣武军,或是两军联手,他们都不可能战胜营州军,除非……除非如同武宗之时,数名,乃至更多节度使联手战营州军,也只有如此才可能挡得住。

    可是李思钰会给他们机会吗?

    李思钰欲以杨氏子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就已经表明了态度,就是要逼迫晋军与宣武军交战。

    朱友裕心下也没太好法子,只能看向邓伯贤,希望他能够给出个解决法子来。

    “邓兄以为……当如何?”

    邓伯贤眉头微皱,细细想了一会,轻轻摇头道:“李悍虎病情好转,是否一病而死还在两可之间,若他命好,病愈了,杨氏子必得山南东道诸多州府,而你们也必然要交手数次,也只有如此才能让李悍虎心安。”

    李存瑁、朱友裕默默点头,算是同意了邓伯贤之言,但他也无法一口答应了李存瑁的条件,让他们主动损失兵卒,拿自己兵马为李存瑁增加功勋,就算他答应了下来,自己的父亲也不可能答应的。

    李存瑁不悦道:“我军刚得了陈蔡四州,此时根基不稳,汴州兵多钱盛,远非我军可比。”

    朱友裕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我军屡屡战败,损失颇重,若再拿出军卒来送死,军中将勇是不可能答应的。”

    李存瑁轻蔑一笑道:“一些民壮而已,难道这些人的命还不如李悍虎的人头值钱?”

    朱友裕一阵沉默,养贼自重,他不是不懂,可是,要遭受损失的不是他李存瑁。一想到自己父亲愤怒咆哮,朱友裕就不由摇头起来。

    “白白让我军送死,李某也无法说服父亲,更无法说服军中宿老。”

    “顶多……顶多你我各半!”

    李存瑁皱眉道:“李悍虎终究是要回关外的,若我军表现足够的恭顺,虽不敢言李悍虎最终是否会对我军动手,但是!至少有一点李某可以确定,一旦我军与巩县数万洛阳军卒联手……”

    朱友裕眉头一皱,抬眼看向李存瑁,冷声说道:“世子这是在威胁朱某吗?”

    李存瑁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不算是威胁,但是,贵军若不能与我军联手,我军也只能如此,否则……李悍虎是不会继续让我父子久留陈蔡四州的。”

    朱友裕冷笑一声,说道:“所以……所以吃亏的,就必须是我们汴州?”

    李存瑁没有开口,只是紧紧与朱友裕对视,丝毫没有任何退步的意思。

    良久后,朱友裕才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点头,说道:“朱某可以暂时答应世子,但是,此事必须要经过我父王点头。”

    李存瑁不由笑了起来,点头说道:“那是自然,不过在李某眼里,既然你朱大公子答应了,东平王应该也不会反对,你说呢,东平王世子殿下?”

    朱友裕心下叹息一声,眼前的混蛋捏住了他们的命脉,正如李存瑁所言,巩县数万大军死死拖住了宣武军大部,而他们汴州曾经的强敌却陈兵陈州,虎视着他们汴州之土,若两相夹击,汴州……又当如何?

    汴州或许是河南道最为富裕的地方,但却无险可守,一旦让数万洛阳卒突破了虎牢关,前面就是一马平川,两相夹击后,后果可想而知。

    知道李存瑁在赤裸裸的讹诈,但他却很是无奈。

    看着朱友裕一脸犹豫,李存瑁再次给了朱友裕致命一击。

    “李某知道,我军与巩县军卒夹击贵军,这对我军没太多好处,但是,若贵军不愿与我军联手,我军也只能被迫如此。”

    “或许,你可能会认为李某在讹诈贵军,但这是事实,我军中亦有不少领军大将认为,我父王毕竟是朝廷第一个事朝藩王,只要没有反叛之事,他李悍虎也奈何不了我父子,正如……正如他李悍虎用兵围困我晋王府!”

    “哼!”

    “虽围困我晋王府,羞辱了我父子,可那又如何,还真敢杀了我父子不成?只要我父子未曾谋反,未有把柄在他手中,他李悍虎又能把我父子如何?”

    朱友裕张了张嘴,他知道,自己输了,输了个干干净净,当李存瑁说出这句话语时,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行……行吧,朱某尽量……尽量说服父王。”

    朱友裕满嘴苦涩,他没想到,本欲要借助洛阳军将对李存信不满打乱了整个朝廷,杀不杀得了李思钰还另一说,但他知道,只要让朝廷大乱,他们汴州就赢得了这场战争,可是,他没想到,形势竟然走到了这一步,谁也没料到,关外营州对中原的影响如此之大。

    此时的他们如同困兽一般,被李思钰死死困住不得动弹,想要竭力挣扎,最后却发现,一切都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第967章 夔王世子(上)

    夔王是现存十六王宅威望最高的皇室宗族,之前夔王就一直留在洛阳,若非朝廷迁都洛阳,夔王就是洛阳实际的王。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因李思钰,他夔王荣耀一时,权柄之重,整个洛阳也无几人与之相较,可也正因李思钰,夔王权势一落千丈,辅政王的位子不但没了,所有职务更是被剥夺的一干二净,若非李昭还算入了李思钰眼,或许夔王如今也与那些宗族一般无二,依然被困于牢笼之中。

    夔王权势没了,但是之前的府邸还在,是座数百亩的顶级存在。

    夔王府虽没了多少权势,但是,夔王毕竟还是宗室之长,门前还不至于如此萧条,可是,自从李思钰病重,夔王府好像避嫌一般,大门紧锁,任何人前来拜访都是一概不见,更是没了几人前来登门。

    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座府邸中此时又是什么一番场景。

    延王李戒丕额头汗水快把他的眼睛糊满了,也顾不得擦拭,一个劲的跌跌撞撞奔走,心中不住大骂七哥害人精。

    两个家奴紧跟在李戒丕身后,想要劝解却不敢,之前就劝解了一句,话语尚未说完就被大怒的李戒丕骂了个狗血喷头,两家奴知道定然是发生了要命的事情,可他们哪里知道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开口劝解,只是低着头紧跟在李戒丕身后。

    来到大门紧闭的夔王府门前,李戒丕心下那个恼怒就别提了,手指一指,大口喘息怒吼。

    “砸!给老子狠狠砸!”

    “啊?”

    两人不由大惊,一名稍微高些的奴仆一脸不安道:“王爷,这……这里是……是夔王……”

    “混蛋——”

    “给老子砸!”

    李戒丕大怒,上前狠狠踹了他一脚,指着紧闭的大门怒吼。

    两个奴仆不敢忤逆,只得上前一阵拍门,看到他们轻飘飘样子,李戒丕更是大怒。

    “混蛋,没吃饭吗?”

    “给老子砸!”

    两人再不敢大意,“砰砰”一阵砸门。夔王府再如何,门房也不敢离开房内半步,外面砸门声顿时激怒了老门房,拿着个棍子,一边开门,一边大骂。

    “哪个混账敢砸我夔王府大门?”

    房门尚未开了一道缝隙,李戒丕上前就是重重一脚。

    “砰!”

    “哎呦!哪个……”

    门房未曾注意,一下子跌坐在地,正要怒骂,还未骂出口,一个大脚就印在了他的脸上。

    “狗奴才,想打本王吗?”

    看到门房还未丢掉的棍子,李戒丕大怒,连连踹了好几脚,也不理会鼻青脸肿的门房,撒腿就是一个跑字。

    “哼!瞎了你的狗眼!”

    稍高些奴仆像是把之前受的气全撒在了门房身上,狠狠踹了一脚,这才径直追赶快没了影的李戒丕。

    “李滋——”

    “你他娘地给老子滚出来!”

    李戒丕也不叫“七哥”了,竟然直呼李滋名字来,可见此时的李戒丕是如何的愤怒。

    李戒丕一路奔走,王府中无人敢阻拦,但凡稍微挡在前面的,不是一个老大的耳刮子,就是重重一脚踹过去,王府中一阵鸡飞狗跳。

    覃王李嗣周正与几位王爷怒视这李滋呢,耳边骤然听到李戒丕愤怒暴吼,不由一愣,看着李滋更是恼怒不已。

    “七哥,十三弟也来找你了,怎么着,是不是给咱们几位兄弟一个交待?”

    丹王李允大怒,指着李滋大骂。

    “李滋,你好啊!还真他娘地好!”

    李允看向他人,愤怒道:“本王前两日还他娘地奇怪呢,昭儿怎么就不是了夔王世子了,咋还换了个奴仆一般的人了,你说你李滋当年为了保留你这一脉骨血,不得不如此。”

    “好!本王姑且信你,毕竟当年死了的宗室太多,你与他人换了孩儿,本王还真的信了!”

    “可是……可是你他娘地竟然与那些匪人勾结,李滋,本王就想问问你,你他娘地是不是想害死了我大唐所有宗室?是不是要彻底毁了我陇右李氏一门?”

    李允话语登时让所有人大怒,沂王李聐冷脸说道:“李滋,你夔王府爱让哪个为世子,这是你们夔王府的事情,但本王只认昭儿,你说的话语时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本王只认昭儿!”

    “本王……”

    “砰!”

    厅门一声巨响,一脸狰狞的李戒丕出现在门口,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寻来的木棍,话语尚未开口,手中木棍却已脱手而出,径直砸向李滋。

    众人一愣,李滋本能的偏了下身子,木棍从身侧擦肩而过,见他躲了过去,李戒丕更是暴跳如雷,眼睛左右一阵扫视,却未见到可以砸人物件,眼中更是直喷怒火。

    李戒丕指着李滋怒吼。

    “狗贼李滋,昭儿在哪?若昭儿出了任何差池,老子宰了你这老贼!”

    李戒丕神情甚为恐怖,李允尽管也很愤怒,可见他这个样子,也跟着担心了起来,不由起身拦住李戒丕。

    “十三弟且莫恼……”

    李戒丕见到李允阻住去路,憋闷如同重重砸在胸口,差点一口鲜血喷出,强忍着心中刺痛,猛然推了一把李允,一声怒吼。

    “十哥,你……你怎么此时还护着这个老混蛋?他……他这是要毁了我大唐,毁了我李唐宗室啊!”

    李戒丕指着李滋,手指一阵颤抖。

    “你……狗贼!”

    “你爱作死,你他娘地去死好了!”

    “为何……为何要拖着我们一起去死?”

    李戒丕看向所有人,怒道:“李悍虎病重,不言因何,死了最好,死了……所有兵马都是朝廷的!”

    “不死……不死,只要……只要此时表达善意,今后我等自然可得安稳!”

    “可是……可是这混蛋竟然与满朝文武,与天下所有世家豪门作对!”

    说着,李戒丕更是大怒,指着李滋怒吼。

    “李滋!从今日起……从今日起,你夔王府与老子没半点干系!”

    “你他娘地不是说昭儿不是你夔王府世子吗?”

    “哈哈……”

    “好好……好啊!”

    “今日起,昭儿……昭儿是我延王府世子!”

    李戒丕的愤怒暴吼让所有人猛然起身,一脸震惊看向狰狞的李戒丕。

    “李滋!”

    “本王世子在哪里?”

    “说!”

第968章 夔王世子(中)

    李戒丕的愤怒暴吼让所有人脸色大变,同为十六王宅之人,他们之前在长安时都是在一个坊中居住,被困在一坊中不得动弹数十年,闲暇之时,相互间也是多有走动,对彼此脾性很是了解。

    前几日,李滋突然找到了他们,说是因当年躲避黄巢之灾,李昭与李曜对换之事,想要恢复李曜的世子身份。

    世子与太子也差不了多少,不是想换个人就换个人的,更何况李昭还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子,而李曜之前顶多也只是李昭的伴读罢了。

    这些王爷虽被大唐当成猪一般饲养,可这不代表他们真的如猪一般愚蠢,一开始他们也没多想,只是以为李昭越来越不怎么听话了,他李滋想要掌控洛阳城内的捕快衙役罢了。

    李滋与他们是同一时代之人,整日在一起胡混的主,心想着,你想得了洛阳城捕快衙役也算是件好事,至少他们也有了些许话语权。

    可正当他们将要答应之时,正准备向小皇帝请奏呢,李嗣周的小孙子从李滋家里回来时,怀里竟然揣了张带血的纸条。

    就是这张纸条可是惹了大祸。

    十六王宅啥都有,啥都不缺,唯独缺的就是权利;生活在十六王宅的啥都不怕,可却唯独最是怕死!

    这也不怪他们,就是贫寒之家,也能通过科考而为一地官吏,他们却不可以,皇朝稳定还尚好,可若是一旦皇帝死了,或是叛贼打来了,最先倒霉的就是十六王宅的王子王孙们。

    一再因局势动荡死人,十六王宅中之人也就成了最为懦弱,最怕死之人。

    越是怕死的人越是最为敏感,当光着腚的小家伙拿出纸条时,李嗣周差点没晕死过去,立即令人通知各王府。

    没人是傻瓜,得知夔王府竟然勾结贼人,竟然扣押了李昭,他们就感受到了浓浓的生死危机,如此之下,哪里还能坐的住。

    所有人都知道,十六王宅所有人中,唯独李昭最是得李思钰喜爱,若因这件事李思钰挥刀大肆杀戮,能救下他们性命的也只有李昭一人。

    听到李戒丕竟然拿出如此代价也要得到李昭,其余人也急眼了。

    李嗣周不悦道:“十三弟,你延王府能给得世子之名,难道我覃王府就不能么?”

    李允皱眉道:“昭儿之事且不忙提,先让可恶老贼交出昭儿再说。”

    “对!昭儿万万不能出了意外!”

    李沂冷冷看向李滋,说道:“李滋,你欲要如何,我们这些老兄弟不过问,你爱死不死,此事与我们无关,把昭儿交出来,俺们这就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讲几十年情义!”

    李滋看着所有人一脸愤怒,尽管心下无奈,脸上却一片肃然,说道:“竟然被一娃娃坏了大事,不过,今日你们就算走出了此间厅堂,就算去李悍虎府中状告本王,你们也无法逃得了干系!”

    “你!你!”

    李嗣周大怒,指着李滋,却不知该如何发泄,心下甚是后悔与这个该死的混蛋来往过密。

    十六王宅一向是个特殊存在,很少与朝中大臣们往来,或许会有些文人墨客登门,也不过是借势攀爬而已,他们就像是个独立的世界,与之交往的,也还是他们自己,可没想到,李滋竟然以此要挟。

    一干王爷们心下大怒,却知道,今日他们要是走出了这个屋子,就算满世界对人说与自己无关,他人也是不信,可看着不悲不喜的李滋,李戒丕心下那个恼怒就别提了。

    “好好,好你个李滋啊,往日没见你如此有种,竟然还真的欲要把整个十六王宅毁了啊!”

    “行,你行!”

    李戒丕转身就要离开,李允眼快手更快,忙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声道:“十三弟,你疯了?若是这老贼一口咬定你我,那李悍虎还真能放了我等?整个大唐世家豪门还能轻饶了我陇右李家?”

    李戒丕大手一甩,挣脱了李允手掌,指着李滋冲着李允大吼。

    “不然还能如何?你自己看看,好好看看这混蛋是啥表情?”

    “混蛋,你们真以为他愿意一个人去死?愿意夔王一脉再无男丁?他就是要拉着咱们一起去送死!”

    李戒丕推开李允,大步来到李滋身前,冷冷看着他,恨声道:“李滋老儿,你真以为吃定了老子?吃定了老子不敢去北地王府?”

    “哼!”

    “李滋,你可莫要忘了,除了昭儿或许能保得老子的命,可还有一人照样可以!”

    “别以为……别以为扣住了昭儿,老子就怕了你,就要受你挟持!”

    众王爷一愣,正要询问,李允却一拍大腿,惊喜大叫。

    “嘿!本王咋把遂宁忘了啊?”

    李允大喜,回头看了一眼李滋,不屑道:“李滋老儿,遂宁可是怀着李悍虎的种呢,以李悍虎的脾性,只要遂宁拼了命要保我丹王府,他李悍虎就奈何不得老子!”

    “哼!自作孽,不可活!”

    “本王府中还有事,告辞!”

    李允一下子想到了李璇,此时的李璇正在北地王府内,只要带着一干家小拼命哀求,他不相信李璇不会救下他们,素来知晓李璇心性的他很是肯定这一点。

    李允的话语让李滋身体猛然一颤,李嗣周、李沂等一干王爷一愣之后,随即大喜,纷纷起身,也不与李滋恼怒了,甚至连看一眼都不去看,对于他们来说,一旦李悍虎病逝,争夺余留下来的兵马没问题,与那李悍虎做对也没问题,可是用这种法子绝对不行!

    这些人又不是蠢货,他们很清楚,就算李思钰病逝了,长安可还是有数万天下悍卒呢。

    事成,皆大欢喜。可事情败露了呢?那些贼人可以一拍屁股钻入山林,他们怎么办?一家老小怎么办?也跟着跑进山林躲藏?

    怕死的人最是惜命,也最是谨慎,啥事儿都要稳妥些,与朝中大臣锣对锣、鼓对鼓没问题,他们很清楚,就算与人捋袖打上一架都没问题,关键是这件事情不一样,是可以要了他们所有人的命,而且还没人愿意上前说上一句好话的。

    如此之事,这些老狐狸们又岂会愿意?

    就在众人纷纷起身离开,门外突然出现一片阴影,阴森森话语如刀子一般冷厉。

    “来了……就这样走吗?”

第969章 夔王世子(下)

    “咳咳……咳咳……”

    “来了我夔王府,话语未说完,就想着如此离开么?”

    李曜捂嘴一阵剧烈咳嗽,直到他把一粒黑色药丸塞入口中,撕心裂肺咳嗽才舒缓了下来,看着后退了数步的王爷们,嘴角露出不屑来。

    李戒丕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提着一个脑袋的李曜,看着自己奴仆的鲜血染满了一地,眼睛里露出仇恨的怒火,冷冷说道:“杀了本王奴仆,是想要就此让本王低头?”

    说着,回头冷冷看向李滋,眼神更加冰冷。

    “李滋老儿,你真的很好,瞒了这么久,连几十年的兄弟也瞒了个水泄不漏,你真的很好!”

    又看向李曜,缓步上前几步,冷冷说道:“本王今日前来,本就未打算活着回去,你可以等上一个时辰,杀了本王,一个时辰后,看看你夔王府,以及……以及你身后的贼人,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洛阳!”

    “哼!”

    “本王是比较怕死懦弱,但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若本王一死,可换的我延王府自此无忧,本王……可以一死!”

    李曜面无表情,冷冷看着眼前的李戒丕,身后张雄天却有些不耐烦,丢掉手中滴血的头颅,冷笑道:“世子,既然这老儿想要找死,某一刀砍了就是!”

    李戒丕看了一眼狂妄的张雄天,冷笑道:“贼人就是贼人,当然了,用你这条烂命换了我大唐正宗皇族性命,你也算是值了!”

    “李曜小儿,还不动手?”

    李嗣周、李允,就是李滋等一干王爷们全都愣愣看向李戒丕,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胆怯畏死的十三弟,今日怎么如此悍不畏死?

    李戒丕却比谁都知道自己心脏跳动是如何的激烈,可活了这么久,他更知道,此时关乎着他们延王府生死,一旦稍有畏惧,一旦与眼前人扯上了关系,不但他们延王府自此无男丁,就是整个十六王宅也可能再无一人可活。

    李曜眼中闪过犹豫,不由抬头看向一脸惨白的李滋。

    “哼!”

    就在李曜有些犹豫之时,李戒丕冷哼一声,说道:“李曜小儿,或许你与奸贼李滋隐藏颇深,可是,你竟然敢私自关押了昭儿!”

    “哼!”

    “就凭此,你夔王府今后将再无他人可活!”

    李允犹豫了一下,站出来颤声道:“不错!你们可以用借口暂时阻住衙门之人,可你们能推诿几次?三五日,还是一个月,甚至一年半载?”

    “哼!”

    “你悍虎此时病重,不见他人,但是,今日朝臣皆言李悍虎病情好转,昭儿必然是要前去拜见李悍虎的,若昭儿没能前去,你以为李悍虎不会起了疑心?”

    “哼!”

    “就算我等十六王宅全当不知此事,你以为你们还能隐藏多久?识相的,赶紧带着你们夔王府老小逃命,否则……”

    “哼!”

    李滋心下很是不安,频频看向李曜,希望他能给出个法子来,李曜却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当李昭夫妻发现了他们所做之事,自己就不可能隐藏太久,李昭不是十六王宅那些废物,李昭有官职在身,不可能长时间不去府衙理事,本想着,杀了那李悍虎之后,洛阳必然大乱,那个时候,谁也不会在意过了气的夔王府世子。

    可是,如今他却陷入了泥泽之中。

    李曜深吸一口气,丢掉手中头颅,向李戒丕抱拳一礼,不悲不喜道:“延王话语,李曜不敢不信,但是,延王当知,你延王府,甚至整个十六王宅都与我夔王府为一体,况且……况且诸位可能不知,此时并非我夔王府一定要与李悍虎作对,而是……而是陛下让我夔王府如此!”

    “什么?”

    李戒丕大惊,其余王爷们更是一脸惊骇,他们谁也未想到李曜竟然会说出这番话语来。

    李嗣周大惊道:“这……这不可能!陛下……陛下身为李悍虎学生弟子,怎……怎会如此?”

    李戒丕大惊后,听了此言,立即发现不妥之处,面容也更加愤怒。

    “不错!陛下绝不会如此!”

    “李曜小儿,你诓骗他人还罢,想要欺骗本王,那是休想!”

    李嗣周转身向几位王爷一拱手,冷声道:“李悍虎病重,一旦病逝,杨辅政必然要领军返回营州,所余兵马无论与谁,都必会是朝廷之兵,可若此时恶了李悍虎,谁又敢言李悍虎一定会咽下了这口恶气?换做是诸位,谁愿意?”

    “哼!”

    “陛下初登基,正因年幼而行潜龙之时,此时又怎会做下了此事?难道就不怕李悍虎得知的后果吗?”

    李沂点头正色道:“不错,陛下年纪尚幼,品性也不算太差,绝不可能做下了此事。李曜小儿,你也莫要欺瞒我等,今日,你就算斩了我等头颅,我等虽也怕死,但觉对不可能与你一同作乱,那只会毁了我李唐宗室,甚至因此亡了我大唐亦是可能,到时候……就算我等入了地下,亦难以面见太祖太宗!”

    众王爷们一阵点头,他们是怕死,可他们不蠢,知道此事根本不可能成功,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成了,谁有本事抵挡暴怒的营州军卒?

    成与不成都要死,都要让所有人去送命,如此之下,用自己的命换得一家老小可活,他们还是愿意的,而且不容许他们拒绝。

    众人不相信李裕小皇帝参于其中,却忘了,李曜嘴里的皇帝并不是小皇帝李裕。

    李曜轻笑一声,嘴角满是不屑,说道:“那小儿不过是李悍虎的傀儡罢了,又怎会是我大唐之主?”

    “嗯?”

    众人一愣,李戒丕心下一个咯噔,不由转头去看他人,却见到其他人与他一般无二,皆是一阵迷茫不解,又像是想透了什么来。

    李曜一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所有人就知道是谁了,却谁也不愿开口,只是冷冷看着李曜。

    在他们看来,李晔是疯了,他们虽愿意一个年长之人为帝,如此才能更加维护他们李唐宗室,可是李晔的所作所为太过疯狂,疯狂的让他们恐惧害怕,相比较之下,他们更愿意什么事情都不管的李裕小皇帝在位。

    所有人都不开口,场面一阵诡异寂静,李滋越来越担忧,眼前的局势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更不会想到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970章 一人做事一人当

    李曜知道,这些人虽是歪瓜裂枣,自己却拿他们没法子,无论如何,他都需要李家的支持。静静看着一群冷淡的王爷们,李曜还是开口道:“夔王府与诸位本为同枝,陛下欲要重振朝纲,身为李氏一门,自然要鼎力相助,虽看起来,眼前事败事必然,可诸位就如此袖手旁观、落井下石?”

    李滋心中一抖,心想要坏事,正要开口,李允却冷哼一声。

    “你与李滋老儿所做之事与我十六王宅何干?事前你们不曾与了我等相商,如今眼看着李悍虎病情好转,必然会追究谣言之事,此时此景,你们想起了我十六王宅,早他娘地干嘛去了?”

    李沂皱眉道:“之前不曾与我等相商,既然知道此事会牵连我十六王宅,今日到了此等地步,我十六王宅就算想要相助也是无法。”

    “相助个屁?咋相助?此事欲要坏了各大家族大事,各大家族岂不恼怒?”

    “是啊,就算李驸马想要罢手,各大家族也不会答应,想来陛下也是不会同意的。”

    “十七哥说的是,李悍虎病重待死,谁都知道,此时激怒了营州军的后果,如此作为,任谁也不可能轻饶了你们夔王府!”

    “说这么多作甚,他们夔王府作死,让他们自己去,别扯上本王。”

    “就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敢做就要自己承担,俺们可不想让陇右李家成为所有家族的敌人。”

    ……

    随着李曜话语,所有王爷们一一开口,要么是麻烦,要么就是不愿与夔王府有任何干系,看着所有人谩骂、推脱,李滋恼羞成怒大吼一声。

    “好好……既然你们不顾往日情义,也别怪老子把事情做绝了!”

    “你们不是想脱了干系吗?老子还他娘地就沾上了你们!”

    李滋一一指向所有人,怒吼道:“老子的夔王府没了,你们所有人都得为老子陪葬!”

    “哈哈……”

    “好!”

    张雄天仰天大笑,对着李滋就是一声大赞。

    “王爷果然豪气!”

    张雄天阴沉着脸看向所有人,阴森道:“身为大唐宗室,竟然坐视天下落于他人之手,如此懦弱胆怯之人,还不如一刀砍了,也省的死后没脸面见祖宗!”

    “闭嘴!”

    李戒丕大怒,丝毫不顾张雄天比他高大许多,指着张雄天鼻子大骂。

    “反贼、逆贼!”

    “你找死!”

    “当啷”一声,张雄天拔出腰刀就要一刀砍了李戒丕,李曜忙用身子挡住。

    “张兄且莫急!”

    李戒丕吓了一跳,脚步后退一大步,虽嘴里说着不怕死,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后退。

    见他如此,张雄天嘴角不由轻蔑一笑,不过也还算是给了李曜一个面子,没有再上前欲要砍杀了李戒丕。

    李曜心下叹息一声,他知道,屋内之人可以恐吓,可以以情以利诱之,但绝对不能杀人,一旦死了人,夔王府再无任何存在的可能。

    李曜深深看了李滋一眼,叹气一声,说道:“今日……孙儿是打算处置了云倬,可……可是孙儿想了许久……”

    “事情……事情到了此处,杀不杀云倬都没任何意义,反而……反而有云倬在,或许……咳咳……咳咳……或许夔王府还有些许希望。”

    李曜捂住胀痛的胸腹,一脸冷漠看向所有人,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李曜虽输得莫名其妙,但老子可不会轻易认输,总有回来的机会!”

    李曜最后深深看了李滋一眼,转身向张雄天点了点头。

    “走吧,这里已经危险了。”

    张雄天默默点了点头,用大手使劲搓了搓脸颊,像是在做艰难决定一般,嘴里很是恼怒道:“娘地,今次啥好处没捞到,还惹了一身腥臭!”

    “也罢!老子总有再回来的时候!”

    李曜点了点头,抬步就要大步离去,最后又回头深深看了李滋一眼。

    李戒丕有些莫名所以的感觉,这事儿就这么没头没尾的完了?

    与他一般的还有其他人,都不明白李曜这是走的哪一遭?不管明白不明白,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情,至少自己的命算是活了下来,至于家族……

    李沂看向李戒丕说道:“十三弟,咱们当中,也就你与遂宁相善,不如一同去见见遂宁吧,至少……至少要把事情说清楚才是啊!”

    “对对,这可是要命的事情,走走……大家一起去!”

    “李驸马身体不是很好,咱们是不是看看家中还有没有老参啥的,也一起带去啊?”

    “本王家中尚有一支百年老参……”

    一大帮子王爷围着李戒丕就是一阵叽叽喳喳,商议着该如何说服李璇,说清楚这件事情与他们无关,至于神情落魄的李滋,谁还愿意去理会,在他们看来,此时不落井下石,最后被砍了脑袋的就不止是李滋一人了,还有他们所有人。

    众多王爷们拉着李戒丕离开了,好像这些人忘了自己来了此处的目的,忘了被关在柴房里的李昭,一个个全是说着如何讨好李璇的话语。

    李曜走了,走的莫名其妙,众多前来质问他李滋的王爷们也离开了,整个厅堂只剩下李滋一人,还有两个还在滴血的头颅。

    李滋默默坐在厅堂正位上,不悲不喜,两眼空洞的让人以为早已死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何时,一个畏畏缩缩的孩童走了进来。

    “王爷爷……”

    稚嫩畏惧的声音惊动了李滋,看着自己最年幼的孙儿,李滋脸上不知是何种表情,是悲?是喜?

    李滋深深叹息一声,向畏缩孩童招了招手。

    “启儿,来,来王爷爷这里。”

    李启犹豫了一下,看着地上狰狞的头颅,还是没敢上前,李滋不由一阵苦笑,起身来到娃娃身边,蹲下身抱起李启。

    “启儿莫怕,死了的是坏人。”

    “嗯,启儿不怕!”

    李启犹豫着点了点头,随后又说了句让李滋皱眉不喜的话语。

    “王爷爷……启儿……启儿会不会死啊?启儿不想死,死了……死了就见不到娘亲,见不到王爷爷了。”

    李滋眉头一皱,不悦道:“尽是胡说,启儿怎么会死呢?谁跟你说的?”

    李启犹豫道:“是……是娘亲,刚刚娘亲还哭了,说……说王爷爷做了错事……”

    “混账!”

    李滋不由大怒,抬手就要把李启摔死在地上,一名家奴却急匆匆跑来,一边跑,一边惊呼。

    “王爷……王爷……大事……大事不好了……”

第971章 哭声震天(上)

    身量肥胖的韩虎一脸冷峻,双腿微分站在门外,身后五百军卒沉默不语,但却刀兵出鞘,随时欲要砍杀他人模样,韩虎身边一瘦矮之人,轻声说道:“韩将军,今日你我领兵前来,若是被北地王知晓,你我可是担了莫大的风险啊!”

    “嗯。”

    韩虎嘴里微微轻“嗯”一声却没了下文,比较瘦矮的张承恩无奈叹息一声,却也不再劝解。

    临近日暮,身在军营的他突然收到军令,要他务必前往夔王府捉拿贼人。没头没尾的军令很是令他疑惑不解,可他一再翻看手中令信,上面的确是南衙将军府军令。

    张承恩本是洛阳将军,朱温逃离洛阳后,自此归顺了李思钰,官职虽稍微降低了些,但他还算是满意的,本来就不受宣武军重视,如今虽为韩虎副将,却也不算太差,对于降将来说已经算是不错得了。

    可调兵围困夔王府,张承恩还是有些担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韩将军也知北地王病重,城中又流传不满北地王之言,此时围困夔王府,若抓住了贼人还好说,可若抓不到,你我担的责任可就大了啊!”

    “嗯。”

    韩虎又是不悲不喜轻“嗯”了一声,依然冷厉站在夔王府门外,张承恩心下无奈,也不再劝解,就在此时,夔王府大门终于打开了。

    “哈哈……”

    人未见到,就听到一阵大笑声,听起来有些愤怒、不甘。

    夔王李滋大步走出府门,身后数十或是手持棍棒、或是利刃的家奴。

    “砰!”

    一声巨响,数百军卒齐齐上前一步,韩虎猛然一抬手,身后军卒顿止。

    韩虎大步上前,身上铁甲更是哗哗作响。只见韩虎双拳一抱,一脸肃然。

    “末将韩虎见过夔王,末将奉命搜查夔王府府中贼人,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夔王见谅!”

    李滋大怒,上前一步怒吼道:“李悍虎前些日用兵围困晋王府,今日又是我夔王府,这个天下是大唐天下,不是他李悍虎的天下!想搜查本王府邸,休想!”

    韩虎冷冷看向李滋,眼底深处怒火更是恨不得现在就抽刀砍死眼前的老混蛋。他也不愿再多言,冷冷看了一眼李滋,转身返回军阵。

    “来人!”

    “給老子搜!”

    “敢阻拦者,敢动兵杖者,死!”

    随着韩虎冷厉话语,数百军卒齐齐上前,每上前一步,嘴里大喝一声。

    “杀!”

    “杀……杀,杀!”

    夔王府家奴再如何强壮,面对数百手持利刃军卒也不得不一退再退。

    “哼!”

    韩虎不满一声冷哼,张承恩立即大怒,双手持刀,大步越过军阵,在一名壮硕奴仆尚还呆愣之时,人头已经飞起,鲜血喷出三尺高,尚还未摇晃着栽倒在地,张承恩大脚已经踹在没了头颅的胸口。

    没了头颅的尸身摔落不住后退的人群中,惊惧恐慌瞬间在人群中炸开。

    “杀!”

    “杀人了——”

    “快跑!”

    随着张承恩再次暴吼,又一颗头颅飞起,手持刀枪棍棒的奴仆一声惊吼,顿时四散奔逃。

    “狗贼!你敢……”

    “啪!”

    李滋又恐又怒,正待开口大骂,韩虎抬起的鞭子已经重重抽在了他的脸上。

    韩虎心下极为愤怒,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竟然让自己陷入如此险境,大步走到李滋面前,低头冷冷看着摔倒在地的李滋,眼中愤怒让李滋身体颤抖。

    “说!”

    “李曜小儿在何处?”

    李滋心下一阵冰冷,他知道他们夔王府今日是在劫难逃,不顾脸上疼痛,疯狂大笑。

    “哈哈……哈哈……”

    “你们果然好啊!竟然还真他娘地的落井下石啊!”

    “哈哈……哈哈……”

    “今日本王身死,明日……明日就轮到你们——”

    李滋突然挺身做起,指着李戒丕、李嗣周他们府邸方向怒吼。

    看着李滋模样,韩虎第一次露出诧异之色,随即又是一副冰冷。

    韩虎恨不得一刀砍了眼前李滋,可他知道,没抓到那人,没把知晓他们的张雄天杀死,他韩虎能否见到明日阳光尚且不知,一想到这些混蛋所作所为,韩虎心下就是一阵懊悔,悔不该轻信了那人话语。

    可事已至此,最好能……杀了他们!

    韩虎心下恼怒、愤恨,可他知道,一旦此事被那人知道,自己就完了,所有一切都是这些混蛋们造成了。

    夔王府一阵鬼哭狼嚎,不断有衣衫不整妇人被丢入院中,四州更是燃起火把,哀嚎惨叫声此起彼伏,李滋脸上更是呆呆傻傻看着这一切。

    ……

    十六王宅本为一体,夔王李滋虽早于李戒丕、李嗣周他们来到洛阳,可同为十六王宅,满朝文武更希望他们还如长安之时,情愿让他们成为一群猪猡,也是有意无意让这些王府门居于一地。

    夔王府的异变让正聚集在李戒丕府中的王爷们一阵惊恐,他们知道,必然是夔王府事败,被李思钰得知了一切,眼看着倾天大祸就要砸在他们身上,这些胆小怯懦的王爷们更是惊恐一片。

    “怎……怎么办?该……该死的李滋老贼,他……他娘地害人精!”

    “咋办啊?十三弟,你快快拿些主意啊!”

    “不行,咱们……咱们必须赶紧去北地王府,赶紧去找遂宁,否则……否则来不及了!”

    “十三哥,你去不去北地王府?你不去,俺去!俺等不及了!”

    “等等本王……”

    ……

    屋中一阵大乱,数名王爷根本不容李戒丕开口,人却已经跑出了书房,李戒丕呆愣了片刻,一蹦三尺高,冲着没了人影的房门大吼。

    “等等老子啊——”

    数百军卒如虎似狼闯入夔王府,但凡稍微抵抗的一律砍了脑袋,整个王府更是哭声震天,周围各家王府大门紧闭,无一人敢前来阻止。

    震天哭喊声,数里外都能清晰听到,满朝文武大臣大惊,忙令人前来查探,相熟官吏更是急匆匆聚在一起等待消息,但不管是何人,都无人前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此时的李思钰尚还不知道这一切,此时的他正在俩婆娘关照下,狼吞虎咽吞食着眼前一盆肉食,此时的他根本就是一副饿死鬼模样,任何食物进肚都会在一盏茶的功夫消失不见,他上一世经历过此种情形,当然知道,这种情况应该还会延续一周,只有彻底满足了身体进化所需的能量后,这种恐怖的饥饿感才会消失。

    正全力以赴对付眼前美食呢,隐隐约约的哭喊声让李思钰眉头一皱,正要塞入口中的猪蹄也停了下来。

第972章 哭声震天(中)

    “怎么了?”

    李璇见他竟然把快要塞到嘴里的猪蹄放了下来,很是一脸奇怪,她算是见识了什么是饿死鬼样子了,不说一整头猪羊进了他的肚子里,那也有大半个,可这肚子就像是个无底洞,丝毫没见他有停顿下来的意思,而此时竟然停了下来。

    大丫同样与李璇一般表情,可看到李思钰转头看向房门外,见他皱眉,也跟着转头看向房门外漆黑夜晚。

    大丫不似李思钰,李思钰的身体产生了变异,正在进化当中,无论力量、速度,还是目力、耳力都极大的增强了许多,李思钰能听到东城震天哭喊声,大丫却什么都未听到。

    “来人!”

    李思钰丢下吃食,站起身来走到房门外,随着他的呼喊,两名守在外面亲卫大步上前,抱拳躬身应诺。

    “大帅。”

    “令小五领五百骑,前往东城查探。”

    “诺!”

    两名亲卫不知是何缘故,但是大帅口令就是军令,没敢有任何迟疑,立即躬身领命而去。

    此时的李思钰尽管消瘦若骨,可他背着双手挺立在房门外,大丫、李璇反而觉得,此时的他更像一座雄伟高山,竟然有了莫名压迫感。

    大丫、李璇不由起身来到李思钰身后,李璇开口道:“发生了何事?”

    李思钰眉头微皱,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得而知,应该是发生了些许事情,还是等等吧。”

    大丫不知道洛阳如今情势如何,但她知道自家少爷“病重待死”必然会引起洛阳动荡不安,有些担忧道:“是不是调些军卒前来?”

    李璇一阵错愕看向大丫,她没想到大丫会说了这么一句,李思钰却摇头说道:“不用,现在你家少爷还没死呢!”

    “呸呸……净瞎说!”

    李璇一阵不乐意,李思钰却笑了笑,心下还是挺喜欢李璇是如此反应。

    想了一会,他也没觉得此时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尽管耳边哭喊声震天,显然是发生了大事,可他知道,这里是洛阳城,此时他也正在洛阳,哪怕外面皆言此时的他已经病入膏肓,可他毕竟还活着,还活着留在洛阳,只要他有一口气,城内就不敢有人起乱造反,他有这个自信。

    造反不是说上层军将说造反就可以造反的,否则的话,每天都可能会有几场造反的事情发生了,而事实上,从古至今也没有多少造反之事发生。

    造反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底层军卒不满,只有所有军卒不满才可能发生造反之事,也正因如此,往往才有了什么几大恨之事发生,才有了《出师表》,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不满,只有如此,才能有可能造反成功,否则就是自己在找死。

    李思钰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对待普通军卒一事上尤为重视,给了他们在这个时代最为优厚待遇,断了所有人造反的可能。

    他很自信,自信到了只要自己不死,他人就很难有机会、有胆量造反。

    军卒不造反,就算发生了些许事情,在他眼里也算不得太大事情,可耳中震天哭喊声又不能让他坐视不理。

    李思钰刚来洛阳没几日,还不清楚各家府邸在何处,自然也是不知夔王府正发生着何种事情。

    小五得令领五百骑出府,李思钰也像是忘了腹中饥饿,只是静静站在门外,大丫、李璇以为他在担忧着什么,可她们哪里知道李思钰心下却是忧愁如何与两女解释自己身体的事情,身为枕边人,或许他可以瞒的一日两日,但时日一久必然会被她们发现自己的异常,尤其是丹田腹部的细鳞。

    上一世李思钰战斗姿态如同蜥蜴人一般,不但有厚实鳞片覆盖,身后更是拖着条尾巴,但那是战斗时的姿态,自己是可以收缩隐藏,可是腹部无论如何也是有些鳞片是无法隐藏的,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腹部是最为要命的地方,是不是自己潜意识想要保护的地方,总之就是无法收回。

    李思钰心下忧愁如何解释,可在不久后,当大丫、李璇发现他腹部的鳞片时,反而有些好奇,好奇一场大病后竟然有了这些东西,而并未去追根问底,直到几十年后,自己儿子也有了变异进化,李思钰才问起埋在心底多年的担忧,而那时的她们却一脸诧异反问他,公主能一夜白了头,你一场大病有了这些东西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对此李思钰也只能无言以对,不过那是多年后的事情了,而此时的他,的确很是担忧她们无法接受,却不知自己也不过是自找烦恼而已。

    小五领五百骑出府,人数虽不多,却也惊动了正打算休息的杨复恭、杨氏两人。

    杨复恭、杨氏寻了过来,正见到李思钰站在门外与两女低声交谈,低声咳嗽一声。

    “咳!”

    李思钰不由转头去看,正见到杨复恭捂嘴走了过来。

    “阿父怎么来了?”

    杨复恭轻哼一声,说道:“发生了何事,竟要小五此时领兵出府?”

    李思钰摇了摇头,皱眉道:“孩儿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些事情。”

    “嗯?”

    杨复恭、杨氏不由一愣。

    “行乾,这……这是为何?”杨氏一脸不解。

    见杨复恭与杨氏一般,李思钰不由苦笑道:“孩儿确实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东城哭声震天,定然是发生了些事情。”

    “东城?”

    杨复恭一阵讶然,与杨氏相视一眼,杨复恭眉头微皱,他与大丫、李璇一般,并未听到有何哭喊声,但李思钰这么说,他也不敢十分确定,只得点了点头。

    “为父等上一等好了,看看究竟是何事,竟要我儿动用了五百骑!”

    洛阳与长安大不同,长安鼎盛之时人丁虽多过洛阳,可洛阳却比长安庞大的许多,不但洛水将洛阳南北一分为二,皇城更是与长安大不同。

    长安自秦汉之时就为帝都,因秦始皇乃天下第一帝,故而所建帝都极为正统,以示帝王威严,故而帝都居中而建,始皇自北而威天下,帝都皇宫又居皇城以北正中。

    或许紧靠着龙首原的缘故每临暴雨之时,低洼的皇宫就会积水,杨广为帝时极为不喜,迁都洛阳也有很大缘故因此,在营建洛阳时,也正因考虑了这些,故而洛阳帝宫并不是整个洛阳正北正中,而是洛水北岸的西面,紧挨着西城墙。

    也不知是不是夔王李滋在长安时,极为厌恶十六王宅仅仅挨着皇宫缘故,想要远离皇宫这座牢笼,竟然选择了居住在正东,而李思钰的王府却在皇宫之侧,一东一西,虽夔王府哭声震天,杨复恭他们还真没听到一丁点声音。

    尽管杨复恭疑惑不解,但他素来相信眼前这个养子,也只是点头,欲要等上一等。

第973章 哭声震天(下)

    李思钰也没想到,他这里还没等来城东消息呢,自己门前却嗷嗷大哭起来,也不由跟着掏了掏耳朵,甩了甩头,像是甩去耳中嗡嗡大哭声,脸上更是露出苦笑来。

    “阿父,好像……好像是那些王爷们出了事。”

    李思钰话语尚未刚落,杨复恭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数名亲卫急匆匆奔走了过来,见人过来,杨复恭也不再开口。

    “大帅,十六王宅王爷们在门外求见,而且……而且还带着一众家小。”

    李思钰不由叹息一声,说道:“他们可有说是何事?”

    “未曾,好像是关于城东官兵围困夔王府之事。”

    “哦?”

    李思钰眉头不由微皱,沉默稍许,沉声说道:“派人去寻李存信、高思继,查明原因。”

    “诺!”

    李思钰看向杨复恭,说道:“十六王宅之事,阿父……如何处置?”

    杨复恭眉头亦是紧皱不已,思虑片刻,说道:“事情尚未弄清,十六王宅又是皇家宗亲,此时……此时你我出面皆有些不妥,不若让公主出面,先弄清楚情况再言其他。”

    李思钰微微点头,牵扯到皇家事情总是最为麻烦,一个处置不好,不但得不了多少好处,反而可能因此惹了一身骚,想到这些王爷们一个赛一个混蛋,也不由转头看向李璇。

    李璇当然是自家知自家事,微微点头说道:“也好,璇璇这就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李思钰点了点头,温和说道:“你有了生孕,注意下。”

    “嗯。相公放心,璇璇晓得了。”

    李璇抬步就要离开,李思钰却突然说道:“夜风寒冷,还是披我大氅去吧。”

    大丫一愣,随即忙回屋去拿他的大氅。李思钰身材高大,大氅自然也小不了,李璇、大丫他们也是有自己大氅披风之类的以防寒风,甚至他们前来洛阳时也是披戴着的,李思钰自然是知道他的大氅披在李璇身上不伦不类,可还是开口让她披上自己的,意味自然不言而明。

    杨氏笑道:“还是行乾最是心细。”

    李璇一脸幸福披着李思钰大氅,在大丫伴随下去了府门外,李思钰与杨复恭、杨氏一同返回屋中,等待进一步消息。

    杨复恭也不在乎李思钰是否用过的碗筷,伸手从老大食盆中夹起一块羊肉放入碗中,李思钰忙拿过酒水为他斟满,甚至也为杨氏倒了杯。

    杨复恭饮了口酒水,摇头叹息道:“我儿心中可有后悔?”

    李思钰一愣,随即露出苦涩来,一边为杨复恭斟满酒水,一边苦笑道:“若言无一丝懊悔之意,就是阿父也是不信的。”

    杨复恭端起酒水与他微微碰了一下,一口饮尽,这才吐着酒气叹气道:“我儿自营州前来戍守,虽时日也只一年,所立功勋更是令人难以相及一二,可我儿当知,你所立功勋越大,朝廷越是忌惮于你。”

    “正如……正如眼前之事。”

    杨复恭叹气,说道:“此时的朝廷远胜一年前,那时的朝廷时时处于悬崖之侧,大唐数百年基业亦随时可毁于一旦,今时,周边之敌皆畏惧我儿,皆被我儿挡于外,纵然他人再如何视而不见,也知……只要再修养个三五年,大唐必然中兴!”

    “可是……”

    杨复恭一脸苦涩,摇头叹息道:“可是,我儿只是‘病重’而已,满洛阳城就出现了不满我儿之语,虽为父也不相信朝廷众臣,以及那些千年家族会做下如此愚蠢之事,可我儿也当知,此等之事若真无他们之中人丁参与,也不会一日间满洛阳城尽是不满我儿之语。”

    李思钰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那些家族虽不大可能会如此愚蠢做下此事,但若无他们一点身影参与其中,他也是不信的。

    谶语、流言这种事情,心怀叵测之人放出来是一回事儿,他人暗中推波助澜又是一回事,他当然不相信这些家族会没人推波助澜。

    李思钰微微点头同意,却未开口多言,这种事情没法去说,心中有些不喜,却也只能憋在心中,杨复恭却有些深恨那些暗中之人,一脸愤恨道:“我儿为朝廷做下了如此多之事,甚至用身家性命来为大唐重建长安帝都,为安朝廷之心,我儿将背上难以计数的钱债,可那些人只是看到我儿手握无数军卒,他们却从未想过,我儿究竟付出了多少!”

    李思钰抬手饮下酒水,叹气道:“孩儿知道,自来关内就知道会有今日之果,可既然做下了,想停也难啊!”

    杨复恭突然阴森道:“我儿可曾想过,我儿若为这天下之主,又当如何?”

    杨氏起身欲要为他们再拿些酒水,听着这话语,身体一震,一脸不可思议看向杨复恭、李思钰。

    眼角见到杨氏震惊呆滞,李思钰微微偏头看向杨氏,苦笑道:“阿母不用担忧,孩儿还未想过这些。”

    说着,李思钰看向杨复恭,说道:“孩儿虽恼怒朝廷一些人扯腿之为,但孩儿真的不曾考虑过这些,对于孩儿来说,天下归于谁,孩儿都不甚在意。”

    “有些事情,孩儿没法与阿父言及,中原太过庞大,庞大到了纵然用尽毕生精力也难以治理的地步,而孩儿的确没这个精力。”

    杨复恭一阵无语,他人恨不得把整个天下揽在怀里,死死抱着不撒手,可这个异类养子却对此不屑一顾,或许之前有疑虑,可到了此时,就算夺了天下,谁还敢质疑?

    可……可这个儿子却偏偏不屑一顾!

    李思钰自家知自家事,无论多么强大的王朝,最后终究要走向没落,而他更愿意打造一个像五门七望这般千年家族,当他逐渐觉醒,逐渐记起遗忘在角落里的记忆时,他这才察觉自己的行为来源,或许潜意识告诉他,他必须这么做。

    李思钰所熟知的历史,无论哪个家族,一旦成了这个天下之主,无论帝国皇帝是如何的英明神武,这个家族最终都会伴随着帝国毁灭而沉沦,再不复豪门之名。

    李思钰不知道此时的他是回到了过去,还是进入了另一个不属于原本世界的历史,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此时的他不可能跑到了另一个星球,就算神的力量也不大可能,而他猜测,很可能是这个星球的另一次元。

第974章 还真当老子是泥人啊

    同一星球,次元不同罢了,或许那个世界发展太过迅速,成长太快,以至于远远高于眼前世界。

    记忆中的那道光把自己送到了这个世界,世界不同,相同的是同一个星球。

    神灵的力量太过强大,强大到了只是些许神灵气息泄露就让整个世界成了怪物的世界,尽管现在的李思钰也不认为进化是件坏事,可他不愿看到整个世界皆是怪物食人场景,或许,或许只有成为这个世界最强家族,才可能守护这个世界,守护这个天下吧。

    李思钰翻看着曾经的记忆,一脸苦意,嘴里说着杨复恭不解话语。

    “天下给他人好了,至于千年后……孩儿想试试。”

    杨复恭很是疑惑不解,想要询问,杨氏却开口说道:“行乾自有行乾打算,大人还是莫要逼迫行乾了。”

    杨复恭对她一阵瞪眼,心下却对眼前小子很是无奈,就在此时,大丫急匆匆推门入屋,脸上明显带着焦急。

    “少爷,出了大事情。”

    “哦?”

    杨复恭、杨氏都是心中一惊,李思钰却只是轻“哦”了一声,以他现在觉醒的力量和速度,突然增长的强大实力,突然觉得一切都是这么无所谓了,大丫嘴里的“大事”他也不甚在意,最多也就一个“哦”罢了。

    他的反应,杨复恭、杨氏、大丫皆是一愣,看着他不时用筷子戳着盆中肉食,他们也没能想到,此时的他竟然是这般反应。

    “少爷,出……大事了!”

    大丫又刻意加重了语气,李思钰还是一副无所谓,无奈放下手中筷子,转过身来看向大丫,无奈道:“出了什么事情?夔王起兵造反了?还是整个十六王宅都想弄死了你家少爷?”

    大丫、杨复恭、杨氏三人一阵无语。

    李思钰摇头叹息道:“少爷耳中东城哭喊声刚刚停了下来,想来是小五已经在处置了,之前兵卫已经说了,是夔王府家出了事情,围困夔王府这种事情,若无本帅军令,李存信、高思继还真不敢私自去做,可你家少爷并未下了这些军令,在城中发生这种事情,又是军卒私自在做……你这丫头真当你家少爷与那些人一般愚蠢,会看不出来一丁点端倪?”

    大丫眨了眨眼睛,突然说道:“少爷,你猜出来了?”

    李思钰一声叹息。

    “唉……真是头疼啊!少爷我现在就希望着别牵连了太多人来。”

    杨复恭皱眉道:“我儿的意思是夔王府与军中参与了城中流言之事?”

    李思钰无奈点了点头。

    “当是如此。”

    “夔王虽越来越令人厌恶,但终究是宗室之长,一般之事,就算得罪了孩儿,孩儿也不会令兵围困他夔王府,毕竟夔王与晋王是不同的,围困晋王府,算是替朝廷打压晋王一脉,打压陈蔡四州之晋军,只会有利于朝廷稳定,但凡稍微有些脑子的大臣都只会明着反对,暗中却是点头称赞,可夔王府就不同了。”

    “夔王是宗室之长,是大唐朝廷一系,与满朝文武本为一体,今日用兵围困夔王府,明日孩儿就能肆无忌惮围困其他大臣阁老府邸,这是朝廷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孩儿还没这么愚蠢,让孩儿与朝廷此时对立,再说了,孩儿来洛阳目的是缓和之间关系,与朝廷捆绑在一起的,可不是相互对立的。”

    杨复恭微微点头,李思钰说的话语他能够明白,又听李思钰说道:“孩儿如今身在洛阳城内,前些日调了军卒在府门外,军中将领不可能不知晓此事,既然知晓,还敢用兵杀入夔王府,只能有一种可能。”

    “少爷,是什么?”

    李思钰看到大丫露出的顽皮,不由笑道:“你这丫头也变了性子啊,不过呢,少爷我还是挺喜欢的。”

    杨复恭、杨氏不由看向大丫,大丫面皮还是有些薄了点,见两人看过来,羞意一直蔓延到了耳后。

    李思钰见她如此,反而笑了笑,说道:“军卒不去寻别家,只是杀入夔王府,显然是夔王府对少爷起了异样心思,没有本帅军令,军卒私自做下了此事,当是欲要杀人灭口,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朝廷人心动荡,各家各有各家心思,像是四处漏风的墙,根本藏不住任何消息,夔王府若真做了这些事情,少爷我还真不相信他们能够隐藏了多久!”

    “定然是走漏了消息,又被军中一些人得知,深怕受到了牵连,这才不得不如此行险。”

    听了他的话语,杨复恭不由微微点头,说道:“当是如此,也只有如此,军卒才可能做了如此惊人之事。”

    大丫也跟着点头说道:“刚刚公主已经询问过了,的确是夔王府世子勾结贼人……”

    “等等!”

    李思钰眉头微皱,看向大丫有些疑惑问道:“你是说……夔王府世子?”

    “昭儿?”

    “这怎么可能?”

    李思钰一脸不可思议,他对李昭还是有些了解的,就李昭那种性子,他根本不相信会做出这等事情来。

    大丫却摇了摇头,说道:“一开始公主也如少爷这般,也不认为昭世子会做下此等之事,细问下,才知根本不是。”

    杨氏听到“夔王世子”时,心脏就像是欲要跳出了胸口一般,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心中担忧,开口急问道:“夔王府世子不就是云倬吗?怎么又不是了?”

    大丫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据门外的王爷们所说,夔王李滋好像在黄巢叛乱时,与一妇人调换了孩儿,或许是为了给他们夔王府留条血脉吧。”

    “但不知为何,两个孩儿竟然一直未调换回来,昭公子也是一直为夔王府世子,直到前些日,夔王李滋找到那些王爷们,将这些事情说了出来,欲要重立夔王府世子。”

    李思钰眉头紧锁,按照大丫话语来看,兵荒马乱之时,狸猫换太子之事还真有可能发生,但是……

    李思钰眼睛微眯,轻声问道:“夔王府世子是何人?”

    “是……是那李曜……”

    “李曜……”

    李思钰顿时想起那个被自己吊在城头之人,嘴角不由浮起一道弧度来。

    “还真是命硬之人啊!”

    就在这时……

    “末将高思继!”

    “末将李存信!”

    “前来领命!”

    门外两声暴喝响起,李思钰眉头微抬,却未开口令他们入屋。

    “在外等着。”

    李思钰双手扶案,缓缓起身,如同蛮荒巨兽动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杨复恭等人呼吸一顿,就是门外李存信、高思继也莫名其妙的双手摸向腰间,脚步更是不由自主后退一大步。

    “还真当老子是泥人啊!”

第975章 心灰意冷(一)

    大丫、杨氏为李思钰披好衣甲,李思钰才冷着脸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高思继、李存信,两人在一个时辰前才得知李思钰并非大骨枯之症,而只是身体消瘦了许多而已,尽管他们不怎么相信,没人会无缘无故突然消瘦,可当他们看到一身沉重铠甲的他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时,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李思钰没有开口,只是看了两人一眼,大步走向前堂客厅。

    直到李思钰走出一丈,高思继、李存信才直起身子,相视一眼默默跟随在李思钰身后。

    客厅灯火通明,却无一人,李思钰推门入内,径直坐在主坐上,高思继、李存信相继入内,最后才是跟着前来的杨复恭,至于大丫、杨氏两人并未跟来。

    杨复恭没有开口,只是走到李思钰身边坐下。

    “大帅!”

    高思继、李存信抱拳再次行了一礼。

    李思钰眉头一抬,沉声道:“城内军卒是怎么回事?”

    高思继、李存信在城外军营中,突然得到军令,一时间也不知是何事,直到传令军卒说明情况后,两人大惊,这才急匆匆赶来。

    高思继是主将,听了李思钰话语后,忙上前一步,抱拳道:“末将与李将军并未有令军卒入城之事,仓促之下,末将也不知缘由。”

    “不知缘由?”

    “砰!”

    李思钰大怒,猛然一拍桌案。

    “一军主将,一军副将!军卒趁夜入城围攻当朝皇族,竟然不知此事,你们是如何做的一军统帅?”

    “啊?”

    李思钰大怒,军中有主将、副将且不言,更是有参军身居军中,按照他的想法,这种事情很难发生,毕竟调动军卒离开军营,这不是小事情。

    就在李思钰大怒,高思继、李存信一脸羞愧无语时,一名军卒急匆匆来到门外。

    “大帅,小五将军来报!”

    “进来!”

    “诺!”

    军卒半跪于地,大声说道:“夔王李滋勾结贼人张雄天、汴州贼朱温、晋王世子李存瑁、参谋邓伯贤,以及军中一干将领,欲趁大帅身体不适时,对大帅不利!”

    “什么?”

    杨复恭大惊失色,高思继、李存信更是脸色剧变,反而李思钰却是一脸漠然。

    “好好……还真是好啊!”

    “少爷……少爷……”

    李思钰话语刚落,大丫又一脸焦急跑了过来。

    “少爷……太上皇……太上皇……”

    大丫一脸慌乱,进了厅堂,见到一脸阴沉的李思钰,她有些恐慌不知所措。

    “李晔——”

    “还真是好啊!”

    “砰!”

    李思钰大怒,一脚踢翻桌案,地上更是狼藉一片。

    他之前只是猜测军中与李滋做下了流言蜚语之事,按照他的想法,无非就是趁乱觊觎军权罢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外贼参与其中,甚至连李晔这个太上皇也参与了进来。

    李思钰一人独大,已经威胁到了整个帝国权利中心,对他不满、忧虑,这些他都能理解,但他想不到的是这些人竟然勾结外人来对付他。

    杨复恭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杀戮欲望,恨声道:“还真他娘地养不熟的狼崽子!”

    “我儿……”

    杨复恭正要开口,李思钰猛然一抬手,眼睛却缓缓闭上,大丫一脸担忧看着他,此时的她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李思钰突然睁眼,露出冷漠的眼神让人心惊胆颤。

    “阿父留在府中,孩儿入宫一趟。”

    “啊?”

    “好!”

    杨复恭起身,冷声说道:“我儿且去,府中自有为父护住!”

    闻言,李思钰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却什么话语都未说,缓缓起身,身上铠甲哗哗作响,高思继、李存信相视一眼,不由让到一侧。

    就在李思钰越过两人之时,脚步却突然一顿,眼睛只是看向漆黑夜晚。

    “高思继,你高家如今情况也不甚太好,有没有想过回去相助一二?”

    杨复恭以为李思钰入宫讨个说法,却未料到他竟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来,而高思继更是身子一震,只是呆呆看着李思钰高大背影。

    “出来这么久,该努力的也都努力了,最后竟然成了这般……”

    “天下之敌啊!”

    李思钰轻声叹息。

    “你我相识一场,老子不知道你是否参与了其中,但总该是好聚好散,之前的过错……让它随风去吧,可你高家终究还是需要你的,还是……还是回去吧。”

    “李存信……”

    “本帅给你个机会,跟本帅走,还是留在朝廷?”

    “跟着本帅,本帅许你一世荣华,为我一军主将,若不愿……朝廷兵马皆归于你。”

    李思钰话语说完,未等两名一脸惊骇大将答话,他已经大步离去。

    大丫一开始与杨复恭、高思继、李存信一般无二,听到此处,脸上反而露出温和笑意。

    “我儿……”

    杨复恭大急,开口欲要阻止,大丫忙一手拉住他的衣袖,嘴里劝解道:“老爷莫要焦急。”

    杨复恭一脸恼怒,一甩衣袖挣脱了大丫,怒道:“混账小子都被人欺负到了如此地步,怎么还他娘地如此娘们?”

    大丫却拉着杨复恭,把他强行按在椅凳上坐下,笑道:“老爷且莫急,还请大丫说完话语再急也不迟啊!”

    “混账丫头,你……”

    “老爷,你觉得,少爷留在这里……开心吗?”

    “开心!老子看那混账小子整日被人欺负,开心得很呐!”

    大丫不由一阵婉儿,笑道:“老爷也知少爷不开心,整日在这里活的憋憋屈屈,还不如回营州……”

    “混账丫头,你懂个甚?营州……营州能与整个天下相提并论吗?”

    杨复恭不愿理会大丫,别过头也不去看她,大丫轻轻蹲下身子,为他擦拭着脚上一块不知何时沾上的泥土,嘴里却轻声说道:“老爷也知……少爷已经成了他人嫉恨之人,如……如天下之敌。”

    大丫轻声叹息道:“少爷自入了中原,所作所为无不是在为大唐征战,可结果如何?”

    “所有人……所有人都想要少爷死啊!”

    杨复恭一脸恼怒道:“谁想要我儿的命,老子就先砍了他的脑袋!”

    大丫一阵苦笑,轻声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可最先死的却是陈胜吴广”

    “汉室将倾,董卓废帝以威天下,却身死长安,暴尸东市。”

    “老爷,大唐虽将倾覆,但却不能毁在少爷之手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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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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