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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91章 老子不玩了(九)

    “族长,北地王要回营州,咱们可怎么办啊?”

    “是啊,麦子就要收割了,没了营州军,咱们的粮食肯定要被人抢走的。”

    “朝廷也真是的,北地王挺好的人,偏偏要逼着北地王离开,俺是看了,朝廷就是看不得俺们百姓好了!”

    “朝廷不容北地王,可咱们怎么办?没了营州军看顾,不但乱匪会抢咱们的粮食,就是官兵也会抢啊!”

    “族长,咋办啊?”

    “族长,俺小舅昨天说,龙骑将军正带着人收麦子,说是麦子收完了就回营州,若是愿意跟着离开的,可以与之一同离开。”

    “族长,咱们也走吧!虽说关外苦寒,可总比饿死在关中好吧?”

    “俺不管,你们不走,俺走!俺可不想再过吃土的日子,俺信北地王!”

    “三哥说的对,俺也走,俺明天就把麦子收了!”

    ……

    所有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老族长只是微闭着眼睛静静听着,直到所有人全都闭上了嘴巴,全都看向他时,老族长才睁眼一一看向所有人。

    “关中是咱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这是咱们所有人的根,故土难离啊!”

    老族长轻轻摇头叹息道:“可是,人在才有希望,才能回来祭拜先祖,明日……明日收麦子!”

    老族长颤颤巍巍站起身子,看向人群中几个老人,微微点头道:“北地王怜爱百姓,给咱们种子,帮咱们耕种,更是给了咱们土地,天下间再难有北地王这种人了,至于朝廷……不言也罢,终究都是要吃人的。”

    一老者站起身来,说道:“五哥说的是,以前咱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又饿死了多少人?还不是从长安逃到华县,从华县又逃到长安?族人却一日少于一日,如今刚刚想稳定,朝廷又不容北地王,没了营州军,咱们再这么逃难下去,族人还能不能剩下了几个都难说了,祖上更是无人添土烧纸,还不如跟着营州军前去营州,先保存着香火才是。”

    老族长点了点头,说道:“就这样吧,这几日,所有人连夜收割麦子,会手艺的,多做些车子,把咱们大车都仔细修一修,带走所有能带走的。”

    屋内数十男男女女听了老族长话语,也都终于舒了口气,由不得他们不紧张,营州军刚刚给了他们一切,转眼就要破灭,没人愿意丢掉刚刚得到的一切,可所有人都知道,营州军在关中,他们才能拥有一切,没有了营州军,手里的粮食会招来无数饥饿的饿狼,会把他们吞噬的连渣都不剩。

    没人愿意千里迁徙,遥远的距离不知又要死掉多少人,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不离开,所有人都会死!

    当第一步军离开长安前往洛阳,所有人都在心惊胆颤担忧,可蒙哥翰带着近卫骑军离开了关中后,绝望就充斥着整个关中。

    麦子尚未完全成熟,无数人就开始扬起无数镰刀,连夜收割着尚未完全成熟的麦子,所有人都在准备着自家破烂残旧的独轮车……

    关中大乱,百姓全都准备着逃离,这种恐慌从关中一直蔓延到了河中,蔓延到了陕虢、洛阳,甚至身在川蜀的牛存节、刘寻也感受到了军中不稳。

    入川的军卒皆是同州之卒,整个关中恐慌,同州亦不能避免,消息传入军中后,心忧家小的军卒纷纷出营,面对无数军卒欲要返回声音,牛存节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人是如何的恐怖,仅仅只是要离开关中,离开中原,竟然连深入川蜀的他们都遭受了如此危机。

    刘寻拿着信件,也不知盯着看了多久,最后还是满嘴苦涩还给牛存节,也不由自主瞥了一眼静静坐在一旁的独孤战。

    刘寻轻轻摇了摇头,看向牛存节叹气道:“北地王这一离开,天下可就要彻底乱了啊!”

    信件就是李思钰送给他牛存节的,自然早已知晓了洛阳发生之事,看向屋内独孤家诸子的表情也是甚为怪异,作为深入川蜀主将,他比谁都清楚李思钰是如何宠溺这些娃娃们,可他也没想到独孤家会做下如此之事,每每想到这些,心下就是一阵唏嘘、感叹。

    独孤战私下里与小丫之事他自然是看在眼里,在他看来这小子极为聪明,也觉得这也算是天作之合,可眼下看来,此事还是……

    一想到小丫,牛存节就是一阵暗自摇头,可李思钰已经特意交代过了,信件他也只是与刘寻一人观看而已。

    刘寻无奈把信件又还给了牛存节,叹气道:“大帅既然如此决定,你我也只能无奈接受,只是大帅要我等自行决定,老牛你觉得当如何?”

    牛存节心下一阵叹息,说道:“整个天下……或许也只有大帅一人会如此……如此善待你我,此事俺也是犹豫不决,故而才请来诸位商议一下。”

    刘寻皱眉道:“大帅让我等入川目的很明确,可若我等就此离开,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成了无用之功,的确甚为可惜。”

    “不过……老牛,俺觉得……觉得大帅会几年后卷土重来。”

    刘寻身子倾斜着向牛存节靠了靠,说道:“大帅于洛阳废了裕公子的帝位,但却带入军中,且让辅政大臣刘景瑄、夔王府世子李昭、崔家子崔聃等人陪伴在身边,想来是另有栽培,将来定会重新杀入中原。”

    牛存节苦笑点了点头,换做他们任何一人,或者这个天下任何一人,哪怕朝中口中最为忠心朝廷之人,没人会如此执着。

    看到信件内容,他与刘寻就知道,这个大唐是不可能扶得起来,当他们看到李晔勾结朱温,勾结李克用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大唐算是完了。

    这种事情,大唐做过没?之前也曾做过了许多次,朝中一旦出现权倾朝野之人,总会暗中“邀请”外地藩镇入京,好像大唐朝廷最为善于做这些阴暗之事,李思钰也不是不知道这一切,就像……就像之前引党项人一般,引邠州军一般,可李思钰他已经做出了妥协,已经准备自己背上整个长安城的债务,准备把自己头上枷锁亲自交到他们手中,可就是如此情形下,皇帝竟然还如此作为,李思钰就知道这个朝廷没得救了,牛存节、刘寻同样清楚无比。

第992章 老子不玩了(十)

    “唉……”

    “大帅这又是何苦啊!”

    牛存节一阵摇头苦笑,他当然也能猜测到李裕居于军中是何意,可这却让他极为为难。

    数万同州兵马入蜀,与王健交手数次,虽暂时还不能完全击败南都成都之兵,但只需给他三五年,整个川蜀必会被他所夺,得到军中紧急信件后,他就一直犹豫不决,可现在军中动荡,已经容不得他不做出决定了。

    “随大帅北上营州,就算你我不能为一地节镇,想来也不会差了多少,可你我如今所做的一切就将彻底废弃……”

    “是啊,太可惜了。”

    刘寻叹气一声,突然看向杜让能来。

    “杜相以为当如何?”

    杜让能自从信件流传出去后,他就不得不离开权利中枢,虽然他没看到牛存节手中信件内容,尽管心下有些不悦,可从关中传来的零零碎碎消息,听着他们谈话,自己也能猜测到了事情大概,心下也不知是何种滋味。

    李思钰和他的营州一系太过强大,强大到了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担忧,可现在看来自己是错了,朝廷也错了,唯一庆幸的是他如今不在洛阳,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塞翁失马。

    杜让能听了他们话语,就知道了李思钰想要带走李裕,若按照往日,他一定会认为此为吕不韦“奇货可居”之为,可事情发生到了这一步,这就已经不是“奇货可居”来解释得了,没人会在如此大好局面下放弃一切,没人会愿意重新来过,可那人就这么做了!

    杜让能心下叹息,脸上却极为郑重,说道:“老夫以为当留居此处!”

    “哦?”

    牛存节一愣,他没想到杜让能会说出此等话语来,按照他心中所想,眼前的前相,最大的可能是极力劝解他们前往长安,为将来洛阳危急退守长安时,以他们来戍守长安,可没想到竟然听到这等话语。

    牛存节没想到,刘寻、独孤战同样没想到,独孤战皱眉道:“留在此地?大帅欲要返回营州,关中已然大乱,若无军卒入关中,军卒若无法返回同州,军中必然因家小而军心不稳。”

    牛存节、刘寻相视一眼,最终也未开口,只见杜让能说道:“军心不稳皆因北地王欲要返回营州,关中无强军坐镇,以至于百姓恐慌。”

    独孤战点头道:“正如杜相所言,故而我等才要返回关中,以此来填补营州军离开后的空挡,避免百姓恐慌。”

    独孤战说着,又看向孟才人、建王李震、益王李升母子三人,说道:“洛阳为帝都,长安空虚,急需宗室亲王留守以安抚恐慌百姓,末将以为,建王最为合适。”

    “至于……至于此地……”

    “我等离开虽是可惜,可是关中土地肥沃,又是秦兴之地,远比此处胜上千百倍,更何况,今日我等能夺了此处,将来也必然可以!”

    孟才人不由搂紧了些李震、李升,有些惊恐看向牛存节、刘寻,眼中露出的担忧让两人心中一动。

    孟才人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看起来也没多少心机,可生活在皇宫大内之人又岂会真的如此白痴?独孤战的提议顿时让这个女人担忧了起来。

    此时的情景不似之前营州军在长安的情景,那个时候,若李思钰对她说了这些话语,她甚至连考虑都不用考虑,自己甚至深夜无人时,也会幻想着那北地悍虎会突然让长子前往长安,可梦醒后,他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李思钰欲要修建长安,明眼人都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当他怀抱着李裕前往河中,前往太原、河北之时,孟才人就知道了那人是何意,如此情况下,那人是不可能让任何宗室之人留于长安,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人可以,那就是大唐小皇帝李裕!

    营州军离开后,整个关中人心都乱了,临近长安的邠州王行约、凤翔府李茂贞会不会抢占整个关中?

    就算两人畏惧营州军突然杀回,可洛阳返回关中是可以预见的。洛阳近身就有两个强大藩镇,一旦没了营州军震慑,两军不可能还留着块肥肉在嘴边却无动于衷。

    牛存节、刘寻、独孤战等一干将领很容易预见这一切,就是呆坐在角落里,低头不言一声的小棒头也能看到今后场景,而孟才人虽看不到前面会是什么样的道路,但她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眼中也满带惊恐、哀求。

    独孤战一开口,若没看过信件,牛存节、刘寻或许会认为他真的只是出于担忧关中局势,可看过信件后,两人心下就是一阵冷哼。

    牛存节摇头拒绝道:“无论居于此处,或是返回关中,数万大军也不会久留关中!”

    刘寻点头道:“大帅欲要与民休养生息,故而才以十税一,才以军卒为民耕种,更无欺压百姓之事发生,如今关中即将迎来几十年来第一次丰收,如此情景百姓不可能不清楚,可这一切皆因大帅身在关中,天下藩镇们无人敢向关中举兵,可一旦大帅离开了关中,就如今日之情景,这不是有无我数万大军之事,而是大帅在不在关中之事!”

    “大帅在关中,关中自安;大帅不在,纵是雄兵数十万,关中亦是动荡不已,百姓亦是惶惶不安!”

    牛存节默默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就算我等出了川蜀,返回了关中,纵然严刑峻法,军中亦是无数军卒离军而去。”

    杜让能也是默默点头,这种事情太明显了,人是有盲目性的,成群成群的百姓跟着大军离开,同州百姓若不惊慌失措那才叫怪呢,自己家人都要走了,这些不是军卒的军卒们能不偷偷离开那才怪呢,听听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就可以知道了结果。

    不过,杜让能却不同意离开此地,正色道:“老夫还是以为当留在此处!”

    “其一,我军费尽心力,损伤无数才稳住了山南西道,若我军就此离开,山南西道必然落于王健贼子之手!”

    “其二,川蜀道路艰难,雄关坚城处处,此地若失,将来必要困难十倍尚不一定可得。也正因此处山道艰险,可独立于外,军中将勇所担忧者,无不是家中妻儿安危,若将军中家小接入此地,一者可安军心,二者可充盈军中之资,对山南西道诸州亦是起了安稳之意。”

    “其三……”

第993章 老子不玩了(十一)

    杜让能看向牛存节、刘寻两人,犹豫道:“两位将军也知,将军若随北地王回转营州那还罢了,可关中却不是久留之地,没了北地王居于关中,就算两位将军为朝廷上将军,将来……也必身死关中!”

    牛存节、刘寻一愣,屋中众人更是一脸诧异,谁也没想到杜让能会说出这句话语来,在他们看来,杜让能绝对算是朝廷极为忠心之人,理应在此时极力劝解他们护佑关中,护佑朝廷,可他却说了这么一句来。

    今后的局面他们都能看到,这几乎就是几十年来不断重演的戏码。

    远的不提,仅禧宗至今就发生了数次,先是黄巢叛乱破了长安,禧宗逃离长安入了川蜀,神策军一路遭受重创,或是惨死于敌手,或是并入他军,几乎损失殆尽,此时杨复光组建了忠武八都,这个世道,谁有兵马谁就是老大,杨复光权势也是一时无两,可最后却死的不明不白。

    之后就是与杨复光、杨复恭两兄弟打擂台的田令孜,再之后就是杨复恭,如今则成了李思钰,每一个在朝廷身边,想要护住这个残破的朝廷之人,最后全没啥好下场。

    或许有人说,这不对啊!杨复光与黄巢作战,有大功,算是个功臣,可田令孜总该是个大坏蛋了吧?没用锄头撅了大唐李家祖坟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成了护住大唐的功臣了呢?

    若李思钰再此,定会不屑此语,在他看来,忠臣也好,奸臣也罢,只要没有自立为王为帝的心思,无论最后如何坏的冒泡,都有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他们都是依附于大唐身上,都要与大唐的命运连在一起,这些权臣最终也不希望大唐就此国灭,否则还留在朝廷作甚?又岂不是多此一举?

    朝中权臣与各地藩镇不同,各地藩镇们实际上就是一地君王,而权臣无论权利如何滔天,头上都有一个皇帝存在,一个王朝存在,有了这个存在,他们的权利才有了意义,而不像各地藩镇们,他们本身就是权利的化身。

    百年来,无论哪一个权臣,最后下场皆很凄惨,不是被文武大朝联手皇帝弄死了,就是借助外番力量平掉了,总之就是没个好,这几乎就成了每一个权臣们的宿命,除非权臣最终坐在了那个位子上。

    杜让能身为大唐宰相,对此再清楚不过了,可清楚归清楚,今日却说了出来,这让牛存节、刘寻等人很是不适应,一个“忠心”朝廷之人,竟然阻止他们入关护佑朝廷,这不得不让他们疑惑、诧异。

    可他们哪里知晓杜让能心中苦楚,心下更是不住咒骂洛阳李滋、李晔混账、糊涂。

    李思钰准备返回营州,营州军即将离开,杜让能很清楚大唐已经完了,连年动荡,各地藩镇反叛且相互征伐,各世家根基早已被破坏殆尽,能保存家族香火不断者能有几人?

    杜让能不知道,但他知道一件事情,各家族必然竭尽所能保存家族余脉香火。

    朝廷本就人心涣散,经过李思钰南征北战,夺了河东道、洛阳京畿道等地,于各处关隘屯下重兵,压的北方各藩镇不敢异动,只要朝廷稳定,数年后即可吞下北方各镇地盘,自此北方再无藩镇之事。

    可这一切都将彻底破碎,一日间,大唐中兴再无可能。

    杜让能曾经为当朝首宰,他当然也担忧李思钰今后有一日会一口吞下整个朝廷,会吞下整个大唐,可他更知道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做的,营州军与其他各军不同,李思钰表现的也与他人不同,而今天之事更是验证了这一切,可惜,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想要后悔已经太晚了。

    当事情一出,杜家就连夜遣人前来,送来一封外人无法得知的信件,要他设法保住杜家余脉。

    杜让能与其余家族不同,至少现今是不同的,杜让能远离了朝廷,还没有与营州军彻底割裂,还保存着一丝联系,此时的杜家尤为谨慎,杜承葳更是来信告诉他要谨之慎之,莫要再过问朝廷之事。

    听了牛存节、刘寻话语,杜让能更加确信不能沾染朝廷任何事情,大唐或许还有一丝可能,所有希望都在那个被废的小皇帝身上,此时的他绝不愿再恶了那个异于他人的北地悍虎。

    杜让能心下叹息,脸上却极为严肃,说道:“我军出川容易,但千里随军前往营州,将来就算重新杀回关中,杀回川蜀,以川蜀之处处坚城,定然困难重重,而我军居于此处,不但可保得山南西道一地百姓安稳,更是南可夺南都成都,北可入关中以应北地王夺关中之地,两位将军将来亦可凭此封王拜侯!”

    牛存节、刘寻两人默默点头,独孤战却皱眉不已,看向杜让能也有了不喜之意,他没想到这个动辄言忠义之人竟然反对出蜀入关中。

    整个厅堂一时间寂静了下来,或许沉重压力让益王李升不适,动了动身子,低声说道:“娘亲,孩儿……孩儿想老师了……孩儿想去营州。”

    声音虽小,却让所有人听到,众人不由看向低头所在孟才人怀里的李升。

    刘寻皱眉道:“益王……不宜离开此处。”

    刘寻话语一出,众人就知是何意,李思钰让他们入川,虽军中之事皆以牛存节、刘寻、独孤战为首,但名义上最高统帅却是年幼的益王李升,若是他离开了,确实是有些不妥。

    众人微微点头,坐在角落里,一直未开口的小棒头竟然突然说道:“老师即将回转营州,既然来信与牛将军,虽小生未见过信件内容,但听了两位将军话语,想来老师已将入川事宜全部交给两位将军,其意也再明显不过了。”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角落里的小棒头,只听小棒头说道:“老师入关后,南征北战素无敌手,所夺之土无数,可旗下营州之将却从未居各地为将,皆以牛将军等将领为一地主将,老师之意想来诸位将军自知。”

    “老师自入关就不欲久留关内,以诸位将军为一地主将,希望诸位将军能守得一地百姓平静祥和,希望诸位将军能保得大唐疆土不被叛贼所侵,只是很可惜,天下尚未平静,大唐就已经不容老师。”

    “老师给两位将军信件,要两位将军自行处置决定,就已经不想给两位将军增加掣肘,无论情义,或是其他,两位将军忠于朝廷也好,为一地节镇自立于一地也罢,或是心怀忠义出川随大帅前往营州,一切皆由两位将军做主。”

    “如此,益王留于此处就有了些……多余!”

第994章 老子不玩了(十二)

    众人陡然一惊,看向小棒头神色也郑重了起来。

    “老师以益王为首入川,以我等弟子学生伴随,其一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之意,其二是助诸位将军得其军心、民意,以便诸位将军安心战事。”

    “如今山南西道已然平稳,王健叛贼也已退去,此时我等一干学生弟子再留在此地确已无意义,反而可能成了诸位将军得掣肘,如朝廷与老师之事,反而可能坏了彼此情义。”

    小棒头紧紧握住母亲颤抖的手掌,一一看向屋内所有人,正色道:“人心易变,情势叵测,老师一去关外营州,正如两位将军之言,老师将来很可能再次挥兵入关,但那时是多久,三年?五年?亦或是十年?”

    小棒头摇了摇头,说道:“小师弟此时尚还年幼,老师经了此事,必然已有所觉,定然不会短时间内再次入关,也只可能等待小师弟年长之时。”

    “如此之久,老师也不知诸位将来是否还能忠心依旧,为了彼此情谊,故而才与牛将军信件,要将军自行处置,并未有逼迫之意,为了老师心意,我等学生弟子也当竭力避免成了挟持诸位将军之掣肘。”

    “故而……我等学生弟子当前往洛阳,当随老师一同离开。”

    说着,小棒头突然露出笑意,腼腆一笑。

    “诸位将军知道老师的本事,小生也……也想跟着老师,像大师兄一般领军数万纵横天下,诸位将军……不会……不会阻了小生之想吧?”

    听着小棒头话语,所有人神色愈发凝重,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不怎么言语的娃娃竟然说出这番话语,直到听了最后一句话语时,所有人才不由露出莞尔。

    还别说,李思钰还真是这么想的,时间是柄杀猪刀,现在海誓山盟,十年后谁也不敢再保证是否还依然如故,当利益已经凝固时,到了那时,他们还是否依然听令?

    没人知道!

    所以李思钰才要他们自己决定,无论什么样的结局他都接受,而小棒头虽年幼,但他读书颇多,也发觉到了继续留在这里的凶险,天下人可不是个个都像老师,也不是个个都是曹公,挟天子以令诸侯者,有几人可留得“天子”安死于床上者?

    李升有些担忧看向小棒头,小棒头却只是向他微微点头,牛存节与刘寻相视一眼,齐齐看向杜让能,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益王李升,以及屋内一干娃娃们,他们留在川蜀好处颇多,但也如小棒头所言,短时间还好,或者李思钰留在关中也不会出现什么乱子,可一旦李思钰离开了,事情就不好说了,不是说牛存节、刘寻两人起了异样心思,而是谁能保证军中一些人利益绑架了这些娃娃们,或者自己因一些事情而被迫与他们起了争执?

    没人保证。

    杜让能犹豫了片刻,点头说道:“赵公子所言也……也有些道理。”

    杜让能犹豫之后,最后也点头答应了下来,没有太多话语,内心深处很想留下益王李升,正如小棒头所言,益王李升与小皇帝李裕性质差不了多少,有他存在,自己天然的就会向他靠拢,有与没有,差别很大,可一想到自己的子侄杜浩维,心下又很希望能够离开此地。

    杜让能最终点头答应,牛存节、刘寻也不由微微点头,心下顿时轻松了不少,这与李思钰性质差不了多少,虽李升在一旁会为他们省了不少麻烦,可名义上却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又较为年幼,谁也不好说再过几年双方关系会如何,当牛存节、刘寻表情放松下来后,独孤战心下就是一阵不悦、哀叹,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了山南西道节度使。

    此次入川的数万兵马皆为同州兵马,事实上是独孤战的兵马,如今却成了这般,独孤战心下很是恼怒不喜,可他也知道,屡屡与王健交手,军卒们已经认可了牛存节、刘寻主将地位。

    看着屋内不少将领点头,独孤战还是开口道:“将军欲要留在此地,末将也不反对,但军卒家眷们需要有人安置,末将愿领兵前往。”

    牛存节眼睛微眯,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点头说道:“小将军身为同州将军,由小将军前去安抚军中家小,本将军亦觉大善,只是民众百姓非比军卒,当由牧民之吏伴随……”

    “杜相……”

    牛存节转头看向杜让能,说道:“还请杜相与独孤将军一同前往,也好妥善安置百姓。”

    杜让能并未看过牛存节手中信件,此时的他还不知独孤家之事,见牛存节开口,也没多想,点头答应了下来。

    “也好,老夫随独孤将军走一遭好了。”

    事情大致已经定下,数万大军一分为二,独孤战带着他那部右军前往同州,而左部依然留于剑门,凭借此处雄关虎视川蜀,至于一群娃娃们也跟随者独孤战一同出蜀,之后就会前去洛阳。

    李思钰信件不仅仅给了牛存节,同样还送去了同州独孤求败手中,当这位独孤家主接到信件后,一连三日未出房门,当他出现在人前时,整个人已经苍老了许多。

    唯一庆幸的是,李思钰并未追究此事,独孤求败更是连夜送了封信,要独孤战务必带着军卒返回同州。

    所有的事情,李思钰都不想过问,但是当川蜀消息传来时,心下也甚为满意,至少牛存节等人还没有什么阴暗心思,还能把一群娃娃们放了回来,至于独孤战,他不相信这个曾经看重之人敢扣住人不放,此时的他还没回营州呢!

    一日紧迫一日,所有百姓都在连夜收割着成熟的麦子,都不愿再留在眼看着就要乱成一锅粥的关中,更愿意跟着李思钰前去没有战乱的营州,甚至有些心急的百姓,已经拖儿带女,推拉着独轮车不断赶往洛阳,李思钰的大营外也逐渐庞大起来,无数矮小的窝棚漫山遍野……

    百姓居于大营外围,李思钰不闻不问,只是用军卒每日巡视,避免其中有人欺男霸女,只是他有些多虑了,没人敢在他的大营外围闹事,但还是有些人被军卒远远赶走,被赶走之人,也无一例外的全是朝廷上那些大大小小官吏,全是他们家族之人。

第995章 老子不玩了(十三)

    “陛下……”

    “还没人大朝么……”

    ……

    “朕是大唐天子——”

    “朕……朕……”

    李晔高高坐在龙椅上,整座干元殿却空无一人,暴怒的李晔想要怒吼,却颓然失落,他突然想不明白,为何以往忠心耿耿的大臣们,竟然全都反对他,全都与他作对?

    难道权臣就该一点点吞噬整个大唐?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陛下——”

    “陛下……”

    一宦官急匆匆来到殿外,跪在地上大声说道:“陛下,西门公公求见!”

    李晔一愣,大喜起身。

    “快!快请君遂入殿!”

    “是!”

    宦官躬身退去,李晔大喜,终于有一个人来了,而且还是北衙指挥使。刘景瑄离开了皇宫后,所有一切全都放弃了,西门君遂自此成了北衙指挥使兼任左右中尉,成了北衙上万人最高统帅,也是朝廷唯一可以掌控的军队。

    李晔一脸焦急、惊喜,但此时的他还是想要表现出大唐帝王的威严,在他来回走动了数圈后,最终还是一脸肃穆坐在龙椅之上。

    高高坐在龙椅上的李晔只见西门君遂在前,身后还跟着宋道弼、景务修、刘季述、王仲先、王彦范、薛齐偓等一干枢密院宦官,在之后还有几人身披铠甲大汉,看到这一幕,李晔突然有些担忧害怕了起来。

    西门君遂带着一干人等登上台阶,大步走入殿内,齐齐抱拳躬身。

    “陛下!”

    看到这些人皆抱拳躬身,李晔提起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众爱卿平身!”

    李晔忙问道:“爱卿前来可是有事要奏?”

    李晔说着,眼睛却看向西门君遂身后大汉。

    西门君遂像是没看到李晔异状,抱拳开口道:“启禀陛下,北地王居于城外,不日即将返回营州,朝廷却无可用之兵,可用之将,老奴甚为担忧,但还是有大将尽忠于我大唐,愿护佑我大唐千秋万代!”

    “哦?爱卿快快道来,是何人如此忠义我大唐?”

    西门君遂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杨守亮、杨守忠等人,只见杨守亮等一干杨氏子大步上前拜倒。

    “臣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愿为陛下驱使!”

    “臣洋州节度使杨守忠……”

    “臣龙剑节度使杨守贞……”

    ……

    “臣绵州节度使杨守厚……”

    “臣愿为陛下驱使!”

    李晔看着跪了一地的杨氏诸子,耳听着颇为忠心话语,脸上一阵惊愕,有些不解看向西门君遂。

    西门君遂只是低眉沉声说道:“北地王一心欲要返回营州,随同者不知凡几,朝廷更无可用之人,老奴亦以为杨将军与诸多兄弟镇守山南西道,为我大唐之南屏障,为我大唐阻住王健贼子侵入关中立下了无数功勋,乃我朝之栋梁,陛下当重奖以酬卫国尽忠将勇!”

    李晔沉默良久,他没想到西门君遂会带来杨氏诸子,看着下面甚为恭谨的杨氏诸子,可他比谁都清楚知道这些人与那个可恶的北地悍虎区别。

    李晔厌恶李思钰这不假,主要还是不喜李思钰一向对他不够恭谨,不愿听命于他,就算没有今次之事,李晔也知道那头北地悍虎与他人是如何的不同,只是这一切都晚了,想要后悔,却没了后悔机会。

    可是眼前这些人又是些什么人?与天下间那些藩镇又有何不同?李思钰都看不上之人,他又如何看得上?可当他听到西门君遂话语后,心下又是一阵犹豫,沉思良久,看着跪了一地的杨氏诸子,无奈点头道:“诸位爱卿能够阻住南贼王健,对我大唐有大功,朕当嘉奖以示国恩。”

    “嗯……”

    李晔突然看向西门君遂,犹豫道:“西门公公以为当如何才可昭示国恩?”

    西门君遂沉声道:“老奴以为,南衙都督府当可彰显我皇威严!”

    “南衙?”

    李晔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西门君遂会说出这句话语,一时间呆愣住了。

    南衙、北衙的区别,只要是在朝廷为官几日者,无不知晓两衙的区别,北衙一向被内廷掌握,南衙掌控天下诸军,本应是内阁文臣掌控,但内廷势强,南衙屡经战乱,早已不复存在,也就李思钰入了长安后才重立了南衙。

    如今李思钰欲要回转营州,李晔也已得知李存信会随同前去关外,如此一来,南衙就没了大将军一职,可……可这真的要给这些杨氏诸子吗?

    就在李晔犹豫不决时……

    “老臣以为……不妥!”

    一人站在门外,向李晔拱手拜倒,大声说道:“老臣以为此事不妥!”

    众人忙回头去看来人是谁,西门君遂像是未听到一般,心下却冷哼不断。

    “杨将军与北地王同出一门,北地王欲要返回营州,洛阳必然空虚,能保住洛阳安稳者唯杨将军与诸位兄弟,老奴以为杨将军为南衙大将军亦是可行!”

    “老臣却以为西门公公话语有误!”

    “哦?夔王以为咱家话语不对?如今局势如此凶险,夔王当以为如何才算妥当?”

    西门君遂直起身子,转过身子冷冷看向夔王李滋,冷哼道:“阴谋暗害为国征战之将勇,以至于让大唐处于悬崖之侧,夔王以为如何?”

    “你……”

    “哼!”

    夔王李滋大袖一甩,也不去看向西门君遂,他知道自己越是在这件事情纠缠,对他越是不利,而是向李晔拱手说道:“北地悍虎其人狂悖不敬我皇,如今更是扣住太子欲行吕不韦之事,看起来忠勇,实则乃国之大贼!”

    “南衙之重更是举国所知,如此之职当有真正为国效忠之人担任!”

    “哈!”

    西门君遂不由仰天一阵讥讽。

    “真正为国效忠之人?”

    “夔王是在说自己吗?是在说将大唐带入如此凶险之境地的自己吗?”

    “还真是个为国效忠之人呐!”

    夔王一阵恼怒,冷哼道:“本王乃与国同休之宗室王族,自然是忠心我大唐之人!”

    “但本王不通兵事,又岂能为南衙之大将军?”

    夔王李滋向李晔一拱手,说道:“老臣不通兵事,但我儿李曜却仅凭数千之人就夺了泽州,乃我朝少有之悍将,当可为南衙指挥使一职!”

    “什么?”

    “狗贼李曜?”

    西门君遂大惊,一脸不可思议。

第996章 老子不玩了(十四)

    “李曜?”

    房内烟气缭绕,李思钰一脸诧异看向弓着身子的刘景瑄,皱着眉头丢掉巨锤,李裕忙递上洁净毛巾,从他手中接过毛巾,一边擦拭着汗水,一边不解说道:“南衙大将军给了李曜?是那个被本帅吊在城头的李曜吗?”

    刘景瑄忙点头说道:“可不就是此人吗?本以为此恶贼已经逃出了洛阳,谁知竟然敢出现在洛阳,还入了皇宫大内!”

    “哦?”

    李思钰擦拭脸上汗水的大手一顿,沉默片刻才无所谓擦拭着脸上汗水,看着一脸担忧的李裕笑了笑。

    “看样子,你那愚蠢至极的老爹是没得救了,你也莫要太过担忧,自作孽之事是谁也阻止不了的,担忧也没有任何益处,身为皇室之人,无谓情感最是无用!”

    “老师……裕儿……裕儿只是担忧母亲……”

    李裕一阵担忧沮丧,李思钰却对此叹息不止,李晔毕竟是他的亲生老子,虽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人终究还是有喜怒哀乐的,可这些事情,自己也是很无奈。

    李思钰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西门君遂能带着老师那些大兄们入宫,就已经说明了西门君遂与大兄他们有了关联,无论大兄他们心下是如何打算,但想来是拜入了西门君遂门下,西门君遂又执掌着北衙,掌握着朝廷唯一可用兵卒,如此之时……得罪了西门君遂,终究不妥啊!”

    “况且,这还只是权利之争,更多的还有当前局势。”

    李思钰招呼他人坐下,阿蛮忙给他送上茶水,摇着脑袋站在李思钰身后,看向李裕很是得意。

    李思钰也不去理会阿蛮小心思,叹气道:“老师即将返回营州,也不打算再过问中原之事,大唐朝廷究竟走向何处……你那愚蠢父皇是没了丁点希望,将来能不能重新塑造一个崭新的大唐,就要看你将来如何了。”

    “当然了,这是将来之事,眼前你父皇却是不作不死啊!”

    李思钰叹气道:“虽然我那些义兄们心思不纯,但是老师一旦离开了中原,他们还是可以稳定一段时间朝廷的,毕竟他们是老师的义兄,晋王李克用、汴州朱温就算想要吃掉嘴边的朝廷,那也当是一两年之后,毕竟他们不确定老师是否会因他们而再次杀入中原,还有就是留着朝廷一段时间,他们也好趁此休养生息。”

    “可是……可是那李曜却又有些不同了。”

    刘景瑄忙点头插口道:“王爷所言甚是,那李曜小儿实乃阴暗之人,又染重病在身,实在不好言他会不会引起晋王、朱温的怒火来。”

    李思钰轻轻叹息一声,苦笑道:“李曜此人……本帅第一眼见此人时就不喜此人,本能的觉得不喜,但对此人的胆大却是赞赏的,只是……翻看无数英雄人物,所行之事无一人阴暗者。”

    “他啊……终难成大事!”

    李思钰想起第一次见他之时情景,轻轻摇头叹息,说道:“本帅因怒离开长安,以至使长安大乱,神策军更是军心动荡,最后却便宜了鄂尔斯、刘之孝两人,原因所谓何?”

    “皆因这两人与本帅有旧!”

    “因有旧而让军卒听命于他们,说白了,还是因恐慌而自动归入两人之手。而李曜与军中不满军将勾连,最后却将这些人卖了个一干二净,虽本帅未作任何处置,就算那李曜舌吐莲花,再如何说的天花灿烂,就算许诺无数利益,军中将领也不可能真正归心臣服。”

    “外有强敌,内有堪忧……”

    李思钰轻轻摇头,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晔会答应了李滋,会以李曜入主南衙,这在他看来是极其愚蠢的。

    李裕一脸担忧,想要开口哀求老师,可却知道,当老师说了这些就已经表明了态度,是不会再过问朝廷任何事情了。

    能看到此处者不仅仅只李思钰一人,裴贽、崔昭纬等人同样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当他们遣一些家人欲要留驻在城外大营周围时,却被军卒无情的赶走,他们就已经绝望了,不得不转而欲要保住残破的大唐。

    当他们聚在一起,想要重新再立一帝时,突然被闯入屋中的郑延昌话语惊呆了,大惊之下又是极度的失落。

    崔昭纬本以为裴贽会大怒踢翻案几,可却只见裴贽一脸冷漠默默起身,默默看向所有人,轻声说道:“老夫近年来身体不适,明日就将向朝廷请辞,回太原养老。”

    众人面面相觑,崔昭纬静静看了裴贽许久,起身叹气道:“敬臣身体不适,老夫近日也想前去晋州看看,将来与敬臣为邻也好多多走动一二,想来你我也不至于如此寂寞。”

    “也罢,我王家明日也举家迁往汾州,再不过问天下之事!”

    “我柳家……”

    ……

    屋中之人在得到李晔以李曜为南衙将军的那一刻,终于彻底绝望了,甚至连恼怒的欲望都没了半分,看不到任何希望的他们,终于再也不欲留在洛阳等死,所有人,甚至连上朝与李晔请辞的念头都无,只是让家仆送去了一封请辞奏折,当小德子带着十数万百姓,蔓延了上百里的庞大人群前来洛阳时,各家族已经纷纷登上马车,在家丁护院护送下,开始越过黄河,一路赶往河东道,纷纷迁往自己家族治下之州府。

    李思钰得了河东道,却将整个河东道一分为二,裴家占据河东道半数州府,其余州府皆与了各家族,或许也幸好有了此事,各家族还有些许存身之处,可看到桌案上一堆请辞奏折,李晔一人独坐良久,最后大怒扫落了所有奏折,狰狞可怖让屋内宫女宦官跪了一地……

    大臣们纷纷请辞,无数官吏离开了洛阳,这一幕情景出乎李思钰意外,他没想到这些家族竟然做到了这一步,不过想想也就想明白了。

    没人愿意伸头等着他人砍了自己脑袋,若有可能,谁都想要离开了这个世界漩涡中心,以前是无奈没法子,天下各州府早已成了各藩镇下辖之土,想要逃离京师,张眼却发现整个大唐已经没了他们可去之处,如今有了河东道,有了他们最后退守之地,再也不会留恋毫无任何生机的洛阳朝廷。

    想明白归想明白,可却不会为此伤心难过,他已经彻底对这个朝廷失望了,甚至连愤怒的欲望都无,一心想要回转营州,当事情过去了一个月,无数百姓拖儿带女,在小德子护送下来到洛阳时,李思钰也开始准备了返回之路。

第997章 荣耀之路(一)

    “你……你说什么?”

    “该死的李悍虎——”

    李克用大怒,一脚踢翻桌案,拔刀欲要砍杀探子,周德威大惊,忙起身抱拳大声道:“李悍虎欺人太甚,末将愿领兵与李悍虎一战!”

    周德威声音洪亮,声音满是肃杀凌冽之意,此话一出,满堂皆侧目相视,大怒的李克用反而踌躇不决了。

    “那个……此事还需再议上一议……”

    周德威心下一松,陈州距离洛阳很近,洛阳情势可谓一日三变,随着无数百姓聚集在洛阳,不但汴州不断向虎牢关聚集兵马,他们晋军更是上至八十岁老头,下至八岁娃娃,只要是个带把的,一律充入军中。

    所有人都知道,随着洛阳百姓越聚越多,他们愈加危险,洛阳发生的变故,在李思钰抓捕军中不满欲要反叛的将领后,李存瑁就知道他们已经无法隐藏,已经出现在了李思钰眼中,尽管此时的他已经得知了洛阳发生的一切,知道李思钰并未屠杀朝廷任何一人,哪怕那个夔王李滋也未动上半分,尽管这在他看来是如何的不可思议,他很是不解为何李思钰没有让洛阳流满鲜血,没有趁此夺了大唐天下,可他知道,那头北地悍虎绝对不会就此忍声吞气,他可以返回营州,可以再不过朝廷任何事情,但他一定会在离开中原时,把胸中这口恶气彻底发泄出来,而他们晋军、汴州宣武军就是最好的那只鸡!

    果然,营州军果然开始露出了锋利爪牙!

    当小德子领着无数百姓前来与李思钰汇合后,在休整了三日后,由小德子杨守国为主将,小棒头赵弘殷、建王李震、益王李升、裴子谦、杜浩维为副将,刘景瑄为参军,领近卫骑军、第一步军、第二步军,共计十万大军杀向陈蔡之地,此次主将、副将皆为李思钰弟子学生,突突、蒙哥翰、刘志远、谢彦章等十数名大将组成观摩团在侧旁观,除非他们认为极为危险,否则不参与战事决策,而李思钰则留守本部主持百姓大迁徙之事。

    南线由几个娃娃为主将负责南线战事,东线则由李存信领兵八万杂兵与宣武军在虎牢关下对峙。

    此次征战,由娃娃领兵的南线为主,由南线突破后,转而杀入宋州,由宋州杀入朱温老巢汴州,不仅仅如此,李思钰在开始露出锋利牙齿后,立即遣人送给徐泗时溥、山东藩镇天平节度使朱瑄、泰宁节度使朱瑾两兄弟,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自己攻打李克用、朱温,他们若是有胆就出兵抢占地盘,谁抢到就是谁的。

    李思钰一翻身,整个北方顿时大恐,尽管李思钰并未开口一路攻打河北各藩镇,整个河北道亦是惶恐不安,一面是朱温一次又一次的派遣使者,一面却是令人窒息的无声压力,当河北道所有人惶恐不安之时,李飞虎竟然集结了四万沧州军突然南下,仅用了五日就渡过了河水进入汴州之地。

    在李飞虎突然南下后,魏博节度使罗弘信、成德节度使王镕亦是出兵五万南下,而幽州节度使马仲安却在此时突然病逝,其子马义衢在父亲灵堂上更是以五百刀斧手斩杀了田有望、白老虎两员大将,没三日,马义衢亲自前往营州自愿为臣。

    幽州发生变故,近侧的义武节度使王都领兵五万南下,刚刚进入赵州的他得知幽州发生变故后,大惊失色下立即领兵返回易州,并在涞水陈兵五万以防幽州来攻。

    王都惊恐,一面防备幽州侵入,一面派遣两路使者,分别向营州、洛阳派遣使者,绞尽脑汁解释为何出兵五万南下之事。

    李思钰根本不想理会这些节度使们想要作甚,他只按照他的想法,谁敢阻住去路,他就揍谁,管他是谁。

    小德子领军十万,全是李思钰此时最强的精锐,不但兵强甲利,更是携带了数百架七石劲弩,李存瑁亲自领兵四万坚守新郑县,结果当十万大军聚在城下时,数百架七石劲弩一字排开,轮流攒射新郑坚固城墙,仅一日,这座耗费李存瑁数万人,用了一月的坚城就被攻陷,李存瑁仅带着一千沙陀胡骑逃脱,数万大军全军覆没。

    小德子突破新郑后,由小棒头、裴子谦、李震领兵三万攻打许昌,小德子领兵七万继续南下攻打许州长社。

    一日,用了一月重新修建加固的新郑告破,李存瑁更是差点死在漫天箭矢下,数万军卒一日间损失殆尽,大为惊恐的李存瑁甚至连坚守长社的信心都无,只是拼命鞭打战马,一路逃回陈州。

    当他刚刚逃回陈州,许昌、长社沦陷的消息就传了回来,十日,仅十日,晋军搜刮的十万大军损失过半,而且小棒头更是虎视汴州之尉氏县。

    小棒头一路势如破竹,数日间连连破城,其中七石巨弩成了破城利器,所遇城墙,无不是一日破城。

    面对强大的营州军,整个河南道惊恐,李克用更是双眼泛红,想要拼死一战,可一屋子大将却只是低头闭嘴不言,就算是火气暴躁的薛鸦滩也不得不沮丧低头不语,再也没了月余前在洛阳时的狂妄。

    “怎么办?”

    李克用冷哼一声,一一看向所有人,却无人开口。

    “嗣源,你说!”

    李克用见无人开口,心下一阵恼怒,指着李嗣源冷哼一声。

    李嗣源心下一阵泛苦,无奈起身,叹气道:“李悍虎既然没打算长久留在中原之地,又何必去招惹他啊!”

    李嗣源心下有些不满,李存信反叛,李克用父子在太原是没法子待了,可他还是可以留在太原为一地将军的,而且还是远比现在更好,就因李克用一句话,他们不得不放弃整个河东道,可现在却成了这般……

    李嗣源话语让屋内一干将领沉默,李存瑁欲要密结朱友裕时,不是没有人反对,但大多数都是持支持态度,就算未有明言开口支持,也是默认了此事。

    可现在,被激怒的李悍虎终于露出了锋利爪牙时,所有人才意识到之前是如何的不妥。

    薛铁山叹气道:“一两年来,先是朝廷数十万大军围攻我太原,其后又是存孝反叛,接着又是河中盐田之争和存信反叛,我军连连损失军中精锐,十成尚不存一,如今又……”

第998章 荣耀之路(二)

    “唉……”

    薛铁山话语让一群低头不语大将纷纷轻声叹息,李克用更是心生悲戚,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到了如今地步,想要后悔却已晚了。

    所有人不言语也不是个事啊,李存瑁心下再如何后悔,但事情已经做下了,如今彻底被激怒了的营州军已经杀了过来,若不挡住,自己一家老小可就全完了啊!

    李存瑁见父亲也低头不语起来,脸上沮丧更让他心惊不已,此时的他们甚至还不如在河东之时,那时的他们还能向北逃,如今又能逃去了哪里?

    沉思良久也没太好法子,李存瑁不由看向周德威,希望他能力挽狂澜,不由说道:“镇远,你可有良策?”

    周德威心下一阵叹息,他才是所有人当中最亏的那个,若是按照现在形势,若他未能前来陈蔡之地,此时的他或许已经是了整个河东道最强的藩镇,不但来了这里,丢了河东道留守将军一职,更是被屋内所有人猜忌。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李思钰强逼着李克用父子离开河东道时,竟然意外的选择周德威为河东道留守将军。在当时来看,李思钰选择他为河东道将军,也是无奈之举,一者他没有太多兵力可用,而河东道又是阻拦北地胡蛮南下重地,需要大将坐镇。二者是李克用名下之将,要么是李克用养子,要么就是些胡人将领,而周德威却是正统汉民,与李克用麾下之将间有着无形隔阂,以他为将,就算李克用名下其余养子、亲将留在了河东道,为了一些利益之争,周德威最终也必然会与那些将领不合,最终而相向而行,随着朝廷威严日重,周德威最终也必然会成为朝廷名下之悍将,只是很可惜,周德威最终还是未能留在河东道为将。

    尽管周德威最终也未成为河东道留守将军,可李思钰还是对的,当周德威来到陈蔡不久后,因抓捕壮丁盖大印之事,周德威也成了所有人眼中钉、排挤的对象。

    李存瑁为忠武节度使后,尚未站稳脚跟就开始大肆抓捕壮丁扩充实力,其下将勇也跟着趁机扩大各自地盘,而周德威却极力反对,在他看来,李思钰虽让他们留在了陈蔡四州,但绝对不会任由他们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绝不会坐视他们威胁近侧的洛阳帝都,后来李思钰欲以杨氏诸子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也验证了他的想法,所以才会竭力反对大肆抓捕壮丁之事。

    李存信反叛,晋军实力受重创,李克用父子不得不离开河东,不得不前往洛阳,而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周德威竟然被李思钰看重,竟然一跃成为河东道留守将军,权利之大甚至超过了之前的李克用父子,众将逼迫周德威离开河东道时,周德威又表现出一副犹豫,而如今更是反对他们大肆补充实力,阻止所有人获的更多权势,自然也成了所有人排挤的对象。

    如今走到了这一步,所有人心下才有了稍许后悔来,可这一切都太晚了。

    周德威也没太好法子,但是还是说道:“北地……李悍虎欲要返回关外营州,此事已经可以确定,就算是李滋与军中一些不满将领,李悍虎也未动了分毫,此时的他已经对朝廷极为失望,但是这不代表李悍虎心下就没一点恼怒朝廷的心思。”

    “在末将看来,李悍虎此次以一群娃娃领兵前来,并非是要了我等性命,但是也不可能轻易放过了我等。”

    “末将以为当保存实力为先,当……当撤出陈州,为李悍虎让开道路,当坚守蔡州。”

    “其一,避开营州军锋锐,减少我军损失。”

    “其二,陈州一马平川,那群娃娃不似李悍虎,若是李悍虎亲身前来,以王妃之名,只要王爷能放低些身姿,以李悍虎对王妃的敬重,李悍虎当不至于过于为难了我等,可那些娃娃们不同,一旦在原野上被围,说不好你我皆死于陈州之地。”

    “而蔡州远离李悍虎路经之道,就算营州军欲要了我等性命,我等也可就此入山,或藏于山中等待李悍虎离开中原后,我军可以再入陈蔡之地,或是我军可越山入江南,夺取江南之地。”

    众将听着周德威话语,不由纷纷点头,李克用、李存瑁更是坐直了身体,直到周德威说完后,李克用才深深叹息一声。

    “果然还是镇远计谋深远!”

    众将点头,薛鸦滩却突然说道:“王爷,洛阳聚集了数十万百姓,李悍虎必然不会久留中原,我军退入蔡州,甚至由此入山暂避,末将亦以为此计甚为稳妥,可是……可是如此一来,那些娃娃们身后就没了威胁,可大肆挥兵攻入宋州,攻入汴州,而我军与宣武军的约定……又当如何?”

    李存儒不满看了一眼薛鸦滩,若非是这混账一再劝解与王家结为亲家,义父又怎会迎娶王家女为侧妃,义母又怎会因愤而病逝,那李悍虎又怎会如此殴打自己?

    不拉拢一群将领说服义父与宣武军暗中联手,又怎会有今日之凶险?一听到他又说起宣武军来,李存儒这心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不满道:“你是我晋军之将,还是他朱温反贼之将?”

    “哼!”

    “今日我军之危全是那该死的朱友裕所为,他们死不死与我等何干?难道让我军为他朱家挡刀子吗?”

    “再说了,李悍虎离开中原后,你以为我军还可与朱温相善如兄弟?”

    “哼!”

    李存儒恼怒薛鸦滩,语气极为不善,众将心下皆知两人最近不合,时不时就会讥讽对方一番,可李存儒话语却让所有在坐将领点头不已。

    数十万百姓拖儿带女来到了洛阳,李思钰是不可能继续留在洛阳的,他必须在冬雪来临前回到营州,必须在冬雪下降前安置了所有百姓,所以,在他们看来,最危险的就是这数月时间。

    可当营州军彻底离开了中原后,这个天下没了营州军后,天下又与一年前没了区别,又成了各藩镇间争斗不休,不提晋军与宣武军的仇怨,就只因争夺这个天下,他们也不可能与宣武军再有何瓜葛,自然相互争斗不休,可此时晋军若损失惨重,为宣武军挡了刀子,一旦宣武军实力强过了他们,后果不敢想象,甚至比营州军还要凶险。

第999章 荣耀之路(三)

    李思钰所作所为,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不提今日之事,此次之事,就算这些将领嘴里不住咒骂着李思钰,心下也是无奈叹息,他们知道那个异类的李悍虎是如何的异类,只要不过于激怒了他,自己本身并没有太多凶险,可宣武军不同,这些跟随着黄巢反叛的家伙们更加残忍好杀,自己强势时还好,一旦势弱,后果可想而知。

    李克用、李存瑁齐齐看向薛鸦滩,对他话语也愈发不满,李克用冷冷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宣武军他们爱死不死,河中之时就背信弃义,我军若竭力抵挡营州军,说不好他们会不会再次背信弃义!”

    “哼!”

    “诸将立即准备,明日全军赶往蔡州!”

    听了李克用最后决定,众将齐齐起身抱拳。

    “诺!”

    李克用命令下达后,数万晋军连夜出城,小德子领数万大军杀来,对于河南平原之地,最为适合近卫骑军来往奔袭,而晋军屡屡吃了李思钰不顾后方奔袭他们的亏,而小德子十万大军皆为营州军主力,是屡屡战胜他们的最精锐军队,尽管小德子、小棒头等一干娃娃领军,可李克用等人知道,这些娃娃们背后又有哪些大将跟随,短短时日内,好不容易抓住的十万壮丁一日间损失过半,士气大丧的晋军极为谨慎,在撤出陈州命令下达后,连夜出城撤往蔡州。

    当晋军离开陈州,仅半日,小德子麾下大将石虎领三千骑已经杀到了宛丘城下,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眉头不由皱起。

    “叔晟,李克用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面带鬼面的马叔晟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皱眉沉思片刻,说道:“李克用可能已经逃了?”

    “逃了?”

    石虎有些不解道:“虎牢关传来消息,就是许昌那里也已经与宣武军交手,显然是宣武军是在为晋军减轻压力,欲要拖住我军,此时李克用怎么可能逃走?”

    马叔晟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宛丘是州城,是晋军腹心重地,我军一路势如破竹,若晋军想要与我军最后一战,此时绝不会无一人在城头!”

    马叔晟指着空无一人的城头,说道:“小将也曾听将军说过河中盐田之事,那时的宣武军就曾趁大帅奔袭河中府时南逃,此时我军率先攻击晋军,面对我军最强一击,晋军若不想就此消亡,也只有一逃方可。”

    石虎皱眉沉思片刻,正待开口,营州军大将李三豹来到两人身后,正好听到两人谈话,不由笑道:“晋军亦有智谋之士,你们可莫要轻而视之。”

    石虎、马叔晟一看来人是李三豹,忙抱拳拱手。

    “将军!”

    李三豹挥了挥手,看向空无一人的城头,笑道:“数十万百姓拖儿背母来到洛阳,如此庞大之多的百姓留于洛阳,大帅压力可想而知,自是不能久留于中原了,自是不日即将渡河北返,此情此景不可能瞒得过晋王,也瞒不了晋军上下。”

    “一方是一战而决生死,另一面却是退守以争天下,晋军在新郑无法阻拦我军时,就应该明白,他们根本不可能拦得住我军,退守蔡州自然也就成了最佳选择。”

    “蔡州?”

    李三豹回头看了一眼戴着面具的马叔晟,虽看不到面具下表情,还是微笑道:“晋王当年差点死在了朱温手中,朱温虽后来杀了些人来自圆其说,可谁都知道隐情为何,虽现今两军势弱,看起来像是两军联手以抗我军,可两军是不可能完全放心对方的,晋军退入宋州,退入汴州之地是不可能的,而蔡州之南多山岭,无论是藏于山中与我军周旋,或是越过大山南入江南之地,都是不错的选择。”

    两人细想一下,纷纷点头,石虎却担忧道:“大帅欲回营州,给我等的时间不多,若他们藏于陈蔡山中不出来还好,可若是我军兵入宋州后,他们攻我后背又当如何?”

    李三豹看到两人皆看向自己,不由笑了笑,说道:“你们担忧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但是那个概……概率很低,越是咱们攻势如火,他们越是不敢在背后捣蛋,他们绝不敢真正激怒了大帅!”

    李三豹很自信,他自信到了晋军绝不敢在他们痛揍朱温时出兵,绝不敢激怒了李思钰,让正要返回营州的李思钰愤怒,转头与他拼杀至死。

    李三豹极为自信,是屡次与宣武军、晋军厮杀获胜的骄傲,石虎、马叔晟却又有不同。

    石虎原为神策军一旅帅都头,在随王行实等人作乱围攻太仓时,被营州军击败俘虏,因小德子看押俘虏一事,石虎成为小德子麾下之将。

    马叔晟却是自幼被吐蕃人掠去,不但成了无鼻之人,腿脚更是残废了一条,可是他的命运因营州使者孟浩而改变,孟浩带着他一路返回营州,不但路途中被马匪追杀,最后更是被党项人俘虏,但在俘虏过程中,马叔晟显露出无谓悍勇,最终被刘大猛接受。

    当蒙哥翰、王行约北上夺回庆州之时,米虎同时领兵万余围攻夏州,在夏州即将被米虎夺取时,李思谏不得不放弃庆州,连夜救援危在旦夕的夏州。

    夏州虽然保住了,可米虎并未损失了多少兵马,依然虎视着残破的夏州,而就在两军相持不下时,郭崇韬突然领军北上,夏州得知后大惊,李思谏与阿保机争论许久,在阿保机大怒离去后,孟浩等人也被安全放回。

    在他们安全从河东道返回时,夏州亦发生了变故,本没几人的契丹部突然趁夜发难,竟然趁乱夺了夏州,而于此同时,米虎也遇刺身亡,云州胡骑不得不返回云州,自此,云州厮杀不断,至于后来被阿保机夺了云州,这又是后来之事。

    这些事情虽与马叔晟等人无关,但却因他们而引起的血腥杀戮,若非李思钰欲要营救他们,或许就不会有蒙哥翰、王行约北上争夺庆州之事,或许就没了书信与米虎之事,但不管夏州、云州会是如何血腥厮杀,他们却安全返回了关中。

    在此次出使吐蕃中,营州使者个个表现突出,尽管李思钰费尽心力来解救他们,尽管如今看来一切都做了无用之功,可李思钰却不如此认为,对于他来说,大唐混乱不混乱,大唐存在不存在,只要草原大乱,只要西域一直混乱下去,他所做的一切就还有意义。

    表现突出的自然要受到嘉奖,其他人就不用言及了,都是营州军一脉,李思钰自是不会视而不见,而马叔晟因刘大猛推荐,自此入了小德子门下为将,此次由小德子为主帅,马叔晟也由此跟随征战。

第1000章 荣耀之路(四)

    石虎、马叔晟两人都知道营州军很强,但他们毕竟与李三豹不同,但两人也不会质疑他的话语,两人虽为前锋正副将,尽管李三豹并不插手两人决定,但他却有随时可夺了他们兵权之权,当李三豹认为两人不适合为主将时,随时可接手两人权柄。

    李思钰让他们为将来锻炼他们本领这不假,可也不愿真的出了意外,于是就有了李三豹这种观摩团随军出征。

    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三人谈笑间,紧闭的城门也缓缓打开,一老者骑着头驴子就这么颤颤巍巍来到了三人身前。

    “下……下官宛丘主簿郑言见……见过诸位将军。”

    石虎强忍着想要去看一眼李三豹的面色,打马上前两步,低头看着抱拳躬身的郑言,皱眉道:“郑家之人?”

    “是……是,小人是……是郑家不肖子。”

    石虎微微点头,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太过纠缠,尽管他只是一个领兵武将,但出身神策军的他要远比他人更为了解这些大族,知道这些名门多有族人留于各地藩镇治下为官,但一般都没多少权利,真正权柄却在大大小小将领手中。

    石虎围着不敢动上分毫的郑言转了一圈,抬手用马鞭指着空荡荡的城门,冷声说道:“城内晋军在何处?想要埋伏我营州铁骑?”

    郑言身体一颤,他知道自己一个回答不好,人头可能就再也不是自己得了,也显得愈发卑躬屈膝。

    “回……回将军话,晋……晋王昨夜已经……已经离开,是……是向南离开的。”

    石虎微微点头,心想李三豹果然没有猜错,人也不由看向李三豹来,而李三豹只是向他微微点头。

    石虎见他如此,沉思片刻,大手一挥,率先拨转马头向东奔走,随着他的动作,身后数千骑纷纷转向离去,仅片刻中,轰隆隆马蹄声渐渐远去,只能见到一道远去的烟尘。

    郑言直起身子,看着远去的背影,默默无语良久,最后又看向插在不远处的黑色猛虎大旗,心下更是一阵无奈感叹。

    李克用入京事朝,其子治下陈蔡四州自然算是朝廷之土,按照约定,其下文官也多为各世家豪门之人,郑言就是数月前前来此处担任主簿一职。

    晋王畏惧离开,郑言想破了头颅,他也没想到石虎只是简简单单问了两句话语,这几乎颠覆了他的世界观,在他几十年所经所历,这些一看就是极为凶悍的军卒,怎么着也该入城掠夺一番才是,可却仅仅问了他两句话语,在城前竖起一杆猛虎大旗而已,就这么无声无息离开了。

    此情此景,看向洛阳的他突然发觉,或许这个天下换了那个北地来的悍虎也不错,至少……至少他们并未入城。

    李三豹打马奔走在后,看向石虎颇为赞赏点了点头,能够听懂自己话语,并一力行之,这很好!

    晋军退出陈州,向南退离,也只能退入蔡州,有时态度很重要,他们前来就是要让这些人明白,无论他们耍什么阴谋诡计,在强大实力前,他们什么都不是!

    临出兵前,军中将领不是没提出干掉晋王李克用,干掉该死的贼头朱温,可李思钰却反对如此,无论干掉他们任何一个,或是全部干掉他们,当自己离开后,这个天下还会有人来担任他们的角色,还是会有更多人来参与这场世纪厮杀,反而李思钰觉得,留着已经被打怕了的他们,或许才是最好的。

    李思钰很清楚,当他离开后,这个世界会重新回到应有的轨迹当中,而他营州军将代替秃头蛮,成为北方强大的存在,只是他会稍微改变一些轨迹,而中原他已经厌烦了。

    一时之痛,一世之痛,逐渐成熟了的李思钰已经用事实来证明,他无法阻止无数百姓死于战乱,但他可以不断抽中原之血,不断将百姓带离这个残酷的世界。

    既然历史轨迹无法改变,杀了这些人又有何益?

    李三豹已经心知自己大帅心意,对石虎表现也愈发满意,虽仅言语两句,虽未入城休整,虽仅仅只是插一杆黑色猛虎大旗,看起来简单,但却无言警告远去的李克用。

    告诉他……

    老老实实在山中藏着,老子没功夫找你玩,但若你不识相,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

    黑色猛虎大旗,李思钰无言的意志,王行瑜不敢越雷池一步,李茂贞不敢,他李克用若敢……

    后果自负!

    无言警告,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就是!

    石虎、马叔晟为前锋,小德子领军数万随后,可当他看到一个孤零零的黑色猛虎左右睥睨,沉默良久,最后与石虎一般无二,只是拍着胯下大马脖颈,站在城头的郑言默默看着无数旌旗渐渐远去,心下再次感叹连连,再次远远看向洛阳……

    不足半月,十万晋军损失过半,李克用父子更是南逃蔡州,当太康不战而降后,营州军以虎牢关、许昌、太康三地对宣武军行成强大压力。

    当小德子屯兵太康之时,徐州节度使时溥也终于开始集结了四万兵马兵出砀山,欲要夹击宋州朱友裕。

    强大的营州军仅用了不足半月,晋军就不得不藏于山中,眼见着又要攻打汴州,当宋州大乱后,时溥终于忍不住想要争夺宋州,当时溥出兵四万攻打砀山后,面对两面夹击时,当晋军南撤蔡州时,朱友裕不顾葛从周一干老将极力劝阻,领军七万从宋州一路撤往汴州开封。

    时溥见此大喜,四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攻取楚丘、单父,一路由自己亲自领军三万连夜抢占宋城,可当他以为可以抢在小德子之前抢占宋城时,不料却被葛从周回马一击杀败,不但损失惨重,自己更是身受重伤。

    就在葛从周半路截杀徐州军,大败徐州军后,正当葛从周想要乘舟快速逃回汴州时,不料却被石虎拖拉着的数十架七石巨弩袭杀,运河之上,数百艘大大小小船只在巨弩攒射下,整个河面上全是残破的船只、残尸……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葛从周不顾朱友裕劝阻,愤然领兵袭杀徐州军,结果正如葛从周所言,徐州军根本不堪一击,可他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再次兵败被俘。

第1001章 荣耀之路(五)

    “将军!”

    “进来!”

    门外军卒掀帘走了进来,小德子丢掉手中毛笔,帐内突突、蒙哥翰也不由转头看向被死死绑缚着的葛从周,见一头头发散乱的葛从周狼狈模样,两人相视一眼,不由一笑。

    葛从周的冷漠在两人眼中根本算不得什么,最主要的是他们再一次抓了这个宣武军悍将。

    葛从周刚入大帐,肩头猛然抖动,甩开按住他双肩的兵卒,正待军卒大怒想要再次按住他时,小德子却摆了摆手。

    “葛将军也算是当世名将,你们退下吧。”

    “诺!”

    军卒躬身一礼退出大帐。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折辱老夫,休想!”葛从周冷冷看向小德子。

    小德子看向突突、蒙哥翰,两人却只是笑了笑,而只是抱臂靠坐在椅凳上,显然一副不闻不问态度。

    小德子见两人如此,看着葛从周片刻才缓缓起身,静静站在葛从周面前,看着一脸坚毅的他,轻声说道:“葛将军可是不服?”

    “你……”

    葛从周猛然睁大眼睛,目中尽是愤怒,可才一息,整个人顿时颓然。

    “葛将军南征北战数十载,更是不知与人厮杀了多少场,小德子只是个半大娃娃,虽侥幸让凤翔军止步不敢入洛阳,但葛将军也当知,这一切不过是老师之威,而非小德子之能。”

    小德子抬头静静看着低头不语的葛从周,轻声说道:“葛将军临战之经验不知多了小德子多少倍,我军第一步军、近卫骑军都是我军最为精锐军卒,葛将军最为清楚不过,可小德子有一事不明,想知道葛将军为何还冒如此之险?”

    “你……你很好!”

    葛从周沉默良久,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语,突突、蒙哥翰不由坐直了身体,看向葛从周的神色也郑重了许多。

    “贵军善于奔袭,但却在占了陈州后突然停了下来,老夫就知道贵军想要作甚,但老夫却不得不冒险一试!”

    小德子低头静静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很是认同道:“若小德子与将军对调,小德子或许也会如将军这般吧……”

    小德子转身走向帅座坐下,看着葛从周,说道:“老师欲要回转营州,其因虽彻底对大唐失望,但却是晋军与宣武军之故!”

    “想来将军也应该知道,当你们与晋军欲要图谋老师之时,就该明白你我两军必有一战吧?”

    “……”

    葛从周一脸冷漠,心下却深深叹息一声,他当然不同意朱友裕此时撩拨营州军,在他看来,宣武军一年来屡屡战败,不但实力大大降低,更为严重的是军中低落的士气。

    葛从周见到李思钰欲要经营关中长安之时,他就知道短期内两军是不会再战了,尽管他知道,一旦李思钰打造出一个强大的关中后,必然会露出锋利爪牙,可那也当是三五年之后之事了。

    而三五年之后,营州军更加强大,他们同样也恢复了实力,可自己尚未完全恢复,如此撩拨那头北地悍虎,尽管李思钰并未因愤病死,但也利用朝廷异心重重打击了这头北地悍虎,目的也算实现了。

    可是,目的实现了,自己却深深陷入了生死之境地!

    葛从周沉默不语,小德子却轻声叹息。

    “晋军之蔡州多为山岭,就算战败亦可退入山中躲藏,而你们汴州却是一马平川,周边之藩镇又是贵军之仇敌,想要退避暂避我军之锋锐却不可得,朱友裕之所以会退入汴州,想来他也知道你我两军终究无法避免一战!”

    “可是!”

    小德子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冷声道:“可是,贵军强盛之时所行不义之事太多,朱瑾、朱瑄、时溥都是贵军之仇敌,一旦收缩兵力,汴州治下之土必然会被此三人趁机抢占!”

    “将军深知此事,甚至还可能因此事而重重打击了那些欲要救助尔等之河北之兵。”

    “所以,将军才要在明知我军很可能截断贵军后路,还是对徐州兵回头一击,就是要避免这些杂鱼肆意落井下石!”

    小德子静静看着一脸冷漠的葛从周,不屑道:“将军能想到这些,难道我军就看不到?”

    “将军想法虽好,可莫要忘了,将军乃宣武军顶梁之大将,若是身死我军,或是被我军俘虏,这又会是宣武军如何的沉重一击?”

    小德子说道:“我军自虎牢关、许昌、太康三线十数万兵马讨伐贵军,晋军在我军强攻下,可谓是势如破竹,贵军距我军如此之近,想来军中早已不稳,如今将军又被我军擒获,贵军亦是更加恐慌!”

    “不仅仅如此,将军与谢彦章将军乃为父子,谢将军如今已经为我军大将,若我军令人于贵军散播将军已经臣服了我军,只要我军稍微做个善待将军的假象,再遣人告诉贵军军中大将,如此一来,贵军暗投我军之将当数倍于朱友裕勾结我军之将吧?”

    “你……你……无耻小儿!”

    葛从周拼命挣扎,想要指着小德子大骂,可绳索捆缚得太紧了,无论他如何挣扎,仅剩下一条手臂的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

    “哼!”

    突突见他一脸狰狞,很有种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凶狠,顿时不满冷哼。

    “葛从周,山东一条葛?要不要老子提醒你这是哪里?”

    蒙哥翰亦是不屑道:“大帅常言,战败者就该有战败者的觉悟!怎么?战败了,还要我军把你当老子一般供奉吗?你们暗算大帅之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之果!”

    “你……”

    “你什么你?”

    突突大怒,猛然起身,大步站在葛从周面前,突突是何人?那可是陌刀军统领,身量丝毫不比葛从周矮了半分,甚至还要高大半头,站在葛从周面前,几乎贴着他苍白的脸,冷冷怒视。

    “不服吗?”

    小德子大惊,忙起身上前拉住突突手臂,很是担心大怒的突突一拳打死了眼前独臂老头,到时候他还真没法子与大兄交待了。

    葛从周不同于他人,换作任何一人,死了也就死了,可葛从周却是谢彦章养父,尽管葛从周已经向天下摆明了两人断绝了父子关系,可若真的被突突打死了,还真的麻烦了。

    “哼!”

    突突冷哼一声。

    “不言你宣武军所做龌蹉之事,就仅凭今日被一娃娃击败,你这山东一条葛又有何资格猖狂?”

    “哼!”

    突突心中恼怒,不仅仅只是因葛从周心中不服气,更是因为这些家伙阴谋暗算自己大帅,致使之前一切努力全成了泡影,心中有火,见葛从周此种态度,一下子激起了胸中怒火。

第1002章 荣耀之路(六)

    突突大怒,但手臂却被小德子紧紧抓住,也不得不冷哼一声退开身来,在冷冷回头看了他一眼后,这才再次坐回座椅。

    小德子心下一阵叹息,在他看来,若将他是葛从周,或许自己也会成了大兄的俘虏。

    当时溥出兵之时,自己就知道宋州宣武军必须要击退这支冒头的徐州军,只有如此才能激起军中士气,下阻住朱瑾、朱瑄两兄弟抢占地盘,避免三面围攻局面,只有如此才可能给犹豫的河北诸镇信心,才可能在十面埋伏之计,等来期望的救援。

    葛从周无奈冒险回戈一击,成功了,也失败了。

    当小德子攻占了陈州后,当营州军突然在太康停住脚步之时,葛从周就已经失败了。

    临出兵陈蔡之地前,李思钰就特意与他一同推演了战局的发展,李克用的反应,朱友裕将如何决定,甚至连他们名下各大将的态度都一一推演分析,当小德子突然在太康停住脚步后,就知道徐州军必然会出兵抢占宋州。

    徐州每每被近身宣武军压迫的难以喘息,两军各自交手十数次,时溥深知宣武军的强大,若小德子不能势如破竹攻占陈州,徐州军绝不会轻易冒头,但是一旦夺了陈州,唯恐营州军抢占了宋州后,自己很可能再也得不到这个缓冲之地,也只有快速抢占宋州,时溥才能真心安稳。

    时溥出兵,小德子就知道葛从周必然会半路截杀冒进的徐州军,所以才让石虎领骑军,截杀刚刚打了胜仗的葛从周。

    小德子与李思钰推演是正确的,甚至已经算计到了葛从周会在得胜后从运河水路返回汴州。

    或许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但他们都不是蠢货,葛从周性情坚毅、冲动,但这不代表他就是个愣头青一般的蠢货,能在天下大乱之计存活了这么久,甚至还闯下“山东一条葛,有事没事莫招惹”的名头,又怎会看不到小德子名下的近卫骑军?

    谁都知道营州军最善于奔袭,河南之地又多为一马平川平原,从陆路返回,人疲马困的他们就是在找死,也只有骑军无可奈何的运河才是最安全的归路,可是葛从周能想到,李思钰同样也能算计得出,于是就有了石虎携带七石劲弩之事来。

    葛从周兵败被俘,恐慌从宋州一直蔓延到了汴州,甚至还在以飓风速度向北一路蔓延。

    朱瑄年岁颇大,近年来身体又大不如以前,以前的雄心壮志也消淡了不少,可朱瑾却是打不死的小强,当李思钰给了他书信后,立即集结了三万大军,可当他正要出兵之时,徐州时溥战败的消息传来了,军中顿时争执不断起来。

    一者说是时溥太过废物,如此之时还能被士气大丧的宣武军击败,实乃废物中的废物,另一群将领却持谨慎态度,认为此时的宣武军很疯狂,与临死之人差不多,此时若贸然进军,很可能会遭遇强力阻碍,当再等一等,让营州军与宣武军再厮杀几场,当宣武军彻底被营州军打断筋骨后,才是最佳之时。

    两派争执的极为激烈,前者以为此时出兵可以获的营州军的认可,对将来大业有莫大好处,后者却言此时出兵损失颇大,在天下兵马为重的年代,一旦损失过大,事后究竟会如何还不好说,应当谨慎为佳。

    两派争执让朱瑾有些犹豫,但他们都是闭嘴不言营州军之事,洛阳聚集了数十万欲要北上营州的百姓,营州军离开中原是再为明显不过的事情了,根本无需担忧营州军击败宣武军后,会占着汴州不走。

    就在两派争执不断时,葛从周战败被俘的消息接踵而来,朱瑄也终于做了决定,决定让营州军与宣武军继续厮杀,但是在与宣武军对峙的兵马却又增加了两万。

    朱瑾、时溥只能算是打打擦边球,真正恐慌的却是汴州,两军尚未真正决战,己方就已经损失了一员大将,这种打击极为致命,朱温大怒咆哮声更是拔高了数倍。

    “混蛋!”

    “混蛋——”

    “来人——”

    朱温指着身子微颤的朱友裕一阵咆哮。

    “逆子!逆子——”

    “来人!”

    “拉下去……”

    “拉下去砍了——”

    随着朱温咆哮,顿时上前数名军卒,眼看着就要被暴怒的朱温砍杀了,虎堂内却无人敢开口,皆低头默然不语。

    李存孝却眉头微皱,起身道:“且慢!”

    正要押着朱友裕出屋的军卒一愣,手上力道顿时松了三分。

    李存孝向暴怒的朱温拱手道:“叔父还且息怒,营州军势强,大公子领军暂退其锋锐也算不得太过错误。”

    一直沉默不语的罗弘信见李存信如此,心下犹豫,还是开口说道:“正值营州军侵入之际,我军先失一员大将,若再痛失将军之子,对军中士气打击颇大,将军还暂请息怒。”

    王彦章不由看向蒋玄晖,不住用眼神示意他开口劝解一二,蒋玄晖却表情痛苦的闭上眼睛,见他如此,王彦章心下一阵恼怒,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说道:“大帅,营州军有七石巨弩,若非如此劲弩可毁城灭墙,营州军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夺了许、溵、陈三州,宋州虽坚固,却无法抵挡营州军倾力一击,如此之下,末将以为大公子所做并无太大差错,与其被困于一城,任由营州军七石巨弩攻城,不若聚于一处,如此我军兵多将广,只要与营州军对上月余,那李悍虎就不得不无功而返营州!”

    众将纷纷看向低头不语的朱友裕,心下暗自摇头,他们当然知道朱温为何大怒,不仅仅只是因他领兵后撤汴州之事,更多的是他彻底激怒了那头李悍虎,激怒了强大的营州军,为他们汴州招来了如此强敌。

    所有人都知道,那头悍虎只要还在中原一日,他们汴州头上就永远还有一座沉重大山压着,没人愿意如此,所以才会有无数小动作,可谁也不愿真正激怒了那头异类的北地悍虎。

    可事已至此,奈何?

第1003章 荣耀之路(七)

    朱温恼怒,可却知道此时无论如何愤怒,都已为时已晚,如今面对的情况十分危急,若不表现出足够的愤怒,军心更是一溃千里,屡经战阵的他比谁都清楚眼前局势是如何的危急。

    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怒火,看也不看狼狈沮丧的儿子,而是看向李存孝、罗弘信,缓声道:“李悍虎如今虽欲要离开中原,可你我都清楚,他离开中原前,必然会祸乱天下一番,而你我当首受其祸,理应守望相助。”

    罗弘信心下犹豫,不由看向一旁的李存孝。李存孝眼角发觉罗弘信询问目光,知道他是被迫前来,夹在自己与朱温之间,若两人不喜,他罗弘信就只有身死一途,故而只能前来相助。

    知道罗弘信没有太多选择,可此时自己就是想退也同样为时已晚。

    天下皆知两虎,一为北地悍虎,剩下一虎就是他李飞虎,李悍虎已经虎视汴州之地,若他李飞虎未能前来还罢了,可如今已经前来,若不战而退,天下间也再无两虎之言。

    李存孝一脸冷漠,他人更是难以揣测心中所想,众将纷纷看向李存孝,眼中更是无尽期待。

    “侄儿既然前来相助,自当与叔父共存亡。”

    “好!”

    朱温大喜,猛然站起,大声赞道:“有贤侄鼎力相助,那李悍虎又有何惧?”

    李存孝一口答应,一旁脸色微白的赵驷赵司马心下惊惧,不由开口道:“我家将军自是不畏惧李悍虎,可营州军有七石巨弩,这……这又该当如何?”

    刚开口的朱温一愣,随即脸色阴沉看向惑乱军心的赵驷,冷哼道:“区区数百巨弩,真当他李悍虎就可凭此横行天下?”

    “哼!”

    朱温一一看向厅内众将,手指一指王彦章,说道:“子明,你来告诉赵司马,我军当如何破他七石巨弩!”

    王彦章心下一阵泛苦,突然后悔自己之前的开口,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眼睛却不住瞥向眼睛微闭的蒋玄晖,希望这位宣武军智多星能够有法子,能够站出来救助他一二,可等了片刻,蒋玄晖也未有任何神色改变,不由心下叹息。

    王彦章无奈抱拳道:“七石巨弩虽强,但我军远胜营州军,只需坚守城中月余,营州军自退!”

    听了王彦章话语,赵驷心下一阵失望,见李存孝神情冷漠,更是有些犹豫,可还是不得不为自己小命担忧,站了出来,抱拳说道:“王将军所言甚是有理,可……可是营州军一路攻打晋军,所遇之城,无不是一日破城……”

    “七石巨弩毁城灭墙,威力更是让人心寒,我军虽盛,可……可若城墙被毁……这……这……”

    朱温脸上阴沉愈加沉重,见到罗弘信和王镕一脸担忧,对这个多嘴的赵司马更加不悦,冷冷看向王彦章,一脸恼怒。

    “废物!”

    “诺。”

    王彦章一脸惭愧退回座位,朱温又看向低头不语的蒋玄晖,沉默片刻,这才冷冷开口。

    “玄晖,你来说当如何?告诉赵司马,我军是否真的奈何不得那七石劲弩!”

    蒋玄晖微微抬头看向朱温,沉默片刻,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对高高在上的朱温,心下也不知是何种滋味,经历过河北、河中事情后,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他,一下子成了无人问津的边缘之人,或许,若非宣武军生死之际,自己或许连进入虎堂的资格都没了吧?

    心下有无尽怨气,自己从不认为自己是错的,只不过那头北地悍虎太强大了,强大到了尽管自己是对的,在强大实力面前也被碾成了碎末。

    奈何?

    蒋玄晖微微甩去脑中杂念,细想良久,也终无太好法子,军卒虽多,可大多都是新进抓捕的配字军,困守城中尚可一战,可若出城与强大的营州铁骑厮杀,估计尚未交战,自己就会一溃千里。心下叹息,但还是不得不站了出来,正要开口,正在所有宣武将振作起来,想要听听他的高论呢,谁知蒋玄晖却突然看向朱友裕背后一人。

    众人见他如此,目光纷纷看向朱友裕背后的邓伯贤,正有些不明所以之时,蒋玄晖缓缓开口。

    “邓参军曾经一直留在李悍虎身边为书佐,想来是知晓七石巨弩之事。”

    “世上先有了刀箭为攻,后有了坚盾铠甲为守,世上有阴就有阳,有攻必然会有守,正所谓毒蛇出没十丈内,必有相克之物,七石巨弩虽为攻城利器,邓参军久留于李悍虎之侧,理当知之甚详,想来当有相克之法?”

    众人一愣,就是朱温、李存信、罗弘信、王镕等一方藩镇也不由看向朱友裕背后邓伯贤。

    朱友裕更是回头看着他,眼中满是询问之意。而邓伯贤却低头沉默,直到朱温欲要不耐烦发怒之时,邓伯贤缓缓起身,深深看了蒋玄晖一眼,这才向朱温抱拳道:“七石巨弩的确很强,可崩土裂石,确非人力可挡,但是此弩移动缓慢,需数人方可开弓,其一是遣悍将领军直入营州军中,以力毁之……”

    朱友恭尚未在邓伯贤说完,起身抱拳道:“遣一军而攻十万营州军,不知是我宣武军痴傻,还是邓参军刻意要我等前去送死?”

    随着朱友恭话语,不少将领纷纷点头,营州军屡屡以此利器破城,自然不可能疏于防护,绝不会任由他们肆意毁坏七石巨弩,自会遣大将守护,而面对十万强悍的营州军,就是武勇天下的李飞虎,那也不敢说可一人斩杀数千身披重甲的陌刀军卒。

    正当朱友恭心下得意时,抬眼却看到朱温冰冷眼神,吓得他脖子不由一缩,哪里还有半分得意之色。

    “哼!”

    “一群废物,滚回去!”

    朱温恼怒,朱友恭哪敢多言,只得坐回座位。

    “邓参军,你既然有其一,当还有其二其三!”

    “哼!”

    朱温看向朱友恭又是重重一声冷哼。邓伯贤神色却未有半分变化,依然淡淡说道:“七石巨弩乃是在太原府袭杀李行乾之人所制,威力强劲却移动不便,可遣大将破阵毁之,但正如这位将军所言,营州军必然会严加守护,想要以力毁之势必难如登天。”

    “但这也不是没丁点之法。”

第1004章 荣耀之路(八)

    “七石巨弩可于平原七百步外贯穿铁甲三重,可于三百步外毁人城墙,而这正是其脆弱之处!”

    邓伯贤说出这些时,厅堂内众将无不是毛骨悚然,如此利器,谁人可挡?

    可邓伯贤竟然说此等利器却不足为惧,又有些面面相觑,一副见了鬼模样。

    邓伯贤不冷不淡道:“数十万百姓聚于洛阳,李行乾必然无法久留于中原,我等只需坚守一月,营州军必然退去,而世子也正因此,才不愿散兵于外,只有聚于一处,才可能挡住十数万营州军强攻。”

    邓伯贤大步走到厅堂正中,看了一眼朱温,这才蹲下身子,在地上开始比划起来。

    见他如此,朱温不由身子微欠,其余众将更是伸长了脖子去看。

    “这是汴州城,向外扩大千步,如此七石巨弩就无法攒射汴州城墙,以城外千步以内设立三至四道防线,以开挖一丈深沟涧为防守之地,纵横交错于城外,我军兵卒多为新入之壮丁,若与营州军正面相战,必会一战而溃不成军,但如此沟涧不但可阻住营州铁骑径直冲阵,更是可防止七石巨弩袭杀,我军以此等深沟为防,可以箭矢与之对射,以我军人数之众,足以抵挡营州军数月强攻。”

    随着邓伯贤述说后世常用战壕,朱温与诸多将领也纷纷站到了近前,欢喜之色逐渐在所有人脸上展开。

    “大帅,此计大善,末将以为可!”王彦章大喜。

    “哈哈……”

    “邓参军果然大才!”

    朱温仰天大笑,众将也不住纷纷称赞,邓伯贤却一脸苦涩,叹气道:“邓某又怎会想出此等应对之计策,这也还是李行乾在打造七石巨弩时所言。”

    “哦?”

    朱温与一干人等一惊,忙看向邓伯贤,王镕不解道:“七石巨弩也只有营州军会制造,此等利器……李……李帅又怎会轻易说出如此应对之法?”

    李存孝却皱眉道:“李悍虎又岂是他人可比,说出此等应对之法也非异事。”

    众将又是一阵苦笑来,那个李悍虎还真不能以常人视之,邓伯贤更是点头赞同,若说这个世界有谁更了解那个异类的李悍虎,来自同一时代的他自是远胜他人。

    邓伯贤本只是一个科研人员,来到这个世界时也与李思钰差不了多少,都只是个娃娃,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他很幸运,没有死在这个乱世,反而被邓方看中收为养子。

    邓方曾经是杨复光行军司马,对于兵法战策自不陌生,从娃娃时邓方就把所学战阵之事都教授给了他,可邓方毕竟不是后世之人,所知所晓也还是这个时代知识。

    冷兵器时代皆是步骑战阵,或是正面厮杀,或是奔袭冲阵,防御也皆是坚盾重甲,最后就是凭借坚固城池以挡,哪里会有沟壕之事。

    李思钰不同于邓伯贤,他本身就是军人出身,多年军人生涯,军事素养不知胜了邓伯贤多少倍,当他一见到五石巨弩袭杀他时,脑中就知道该如何应对。

    “当七石巨弩制造出来时,营州军将勇们也是被此等利器所惊,皆言有此等利器,天下皆可纵横无敌,可是后来在李行乾教导孩子们行军作战时,小德子曾专门问过这件事情,而李行乾说,七石巨弩虽强,却也算不得什么,威力巨大,但却有诸多缺点,行动迟缓,射程不足,威力不够强……”

    众人皆是呆愣看着邓伯贤,七石巨弩威力难道还不够强吗?千步外可贯穿铁甲,难道射程还不够远吗?看着众将一脸不可思议,邓伯贤更是郁闷,他虽不会制造火药、火炮等大杀器,但他还是知道后世武器是如何的恐怖,这些动辄毁天灭地的存在当然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邓伯贤轻轻摇头,知道就算自己解释,他们也只会以为自己是不是疯了,也不打算解释,继续说道:“小德子问起七石巨弩,李行乾解释道,任何武器,只有杀得了人才能是好的武器,七石巨弩虽强,但行动迟缓,无法做到数息开弓,而且只能攻打可以看得见、够得着的‘死物’,站在面前不动弹的军阵是死物,无法移动的城墙是死物,死物是死物,但同样需要看得见,够得着。”

    “正因‘看得见、够得着’两个条件,于是就有了纵横交错的沟壕。”

    “此等沟壕,如此纵横交错,军卒藏于其中,因地势狭小,军卒只要足够多,足够血勇,营州军就算兵强甲利,短时间内也很难突破,非但不能轻易突破,更可能让营州军损失惨重,这也是李行乾在教授一帮子娃娃们时,专门针对七石劲弩所制克制之法。”

    众将听后,纷纷庆幸不已。

    “没想到李悍虎竟然有此等本事,幸好咱们有了邓参军,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呢!”

    “是啊!不过俺还是觉得李悍虎太过愚蠢,此等利器才刚刚装配营州军,竟然自己想出破解之法,还如此教授一群娃娃们!”

    就是朱温、李存孝等人也不由点头不已,亦觉得李思钰在这件事情上犯了很大错误,可对于李思钰来说,这些根本不值一提,七石巨弩再强又如何?还能强过火炮、枪弹?

    在他看来,武器都是死的,优点、缺点都是死的,都是明明白白摆放在那里,而最重要的却是人,是人的思想,李思钰告诉学生弟子,就是告诉他们,不要被武器的强大限制住了思想,而应灵活转变思想,只要达到这一点,这就算是值得。

    出发点不同,做出的决定亦是不同,在他们看来是如此的愚蠢,竟然将如此利器的克制之法流传了出去,而李思钰却认为,以此利器换取几名未来领军大将,远比藏在心中更加重要,而且他不相信没人会想不出克制之法。

    不管如何,当宣武军诸将听了邓伯贤话语后,本来还很有些不喜此等背主之人,如今却是一跃成了所有人争相交结对象,更重要的是,很快汴州城就出现了横七竖八的沟壕来。

    而这个消息也很快被小德子等一干将领得知,一时间竟然停顿住了进攻脚步,汴州消息也被快马送入洛阳李思钰手中。

第1005章 荣耀之路(九)

    “老师……大师兄真的很厉害呢!”

    李裕放下手中战报,不由感叹起来,而我们的李大帅也终于丢掉厚厚的书册,点头笑道:“那小子的确长了本事,竟然如此轻易抓住了葛从周,就是老师也没想到啊!”

    李裕忙点头说道:“是啊,不过还是老师更加厉害,葛从周几乎就是按照老师推演一般无二,竟然还真的冒险袭杀徐州军。”

    李思钰笑了笑,从桌案上拿起两封信件,一封是李存信送来的,另一封就是小德子紧急送来的。又细细看了一遍两封信件内容,叹气道:“葛从周的性子就已经决定了他今日战败被俘,这没什么可奇怪的,只要时溥出兵,只要小德子暂停脚步,给了他机会,以葛从周的性子,定然会毅然冒险一试。”

    “只是……宣武军竟然用起了沟壕战,看样子宣武军也是有能人啊!”

    李裕小脸不由皱起,说道:“天下纷争不断,却从未有人用过此等之法,尽管城墙外围也有护城河,可那也只是护城河,从未有老师所言沟壕战之事,或许也只有老师见到七石巨弩时,立即就能想出此等应对良策,他人又怎能如此轻易想出?”

    “老师,是不是……是不是有人流传出去了此法?”

    李思钰一愣,随即也不由皱起眉头,李裕话语有些事对的,沟壕战是火器时代的产物,因火药威力巨大,射程远,铠甲和坚盾根本无法抵挡,为了减少损伤,这才出现了沟壕之事,以此来减少士卒损伤,可就算如此,早期火器时代也还是如冷兵器时代一般无二,也还是军阵对射,少有沟壕之事,如今竟然突然出现,的确有些怪异。

    正如李裕所想,人的固定思维很顽固,要想彻底转变思想很难,这几乎就是翻天改地的转变。

    李思钰皱眉,细想了一会,嘴角不由苦笑起来,说道:“应该是那个叛逃的邓伯贤。”

    李裕一愣,随即醒悟过来,邓伯贤是自己老师书佐,知道这件事情并非难事,可一想到老师竟然将此法如此轻易说了出来,也不知是埋怨,还是感激。

    李思钰见他小脸一副担忧,不由笑道:“你也莫要担忧,其实在老师看来,想要一日破了汴州亦非难事,只是有些事情老师不愿罢了。”

    “啊?老师有良策?”

    “嗯,算是吧,不过此计是毒计,会死很多人的。”

    李裕一脸疑惑看着他,不知是什么毒计竟让他不愿一用。

    李思钰叹气道:“汴州开封地势低洼,此时之城地下就是魏国之都城,无须其他,只需数十万百姓由河右入了泽潞两州后,只需放水水淹汴州即可,甚至根本无需放水,只需数十万百姓入了泽潞两州,只需我军择高出扎营,做出一副水淹开封姿态,他朱温就得乖乖给老子开城。”

    “啊?”

    李裕一惊,随即又是一副苦笑不已,开封地势低洼,只要掘了黄河放水,此时又正值夏季,正是河水丰沛之时,水淹开封自然可行,甭管你挖什么沟壕,一放了大水,除了投降还真没什么法子了。

    历来行军作战将帅甚少不知用水之计,但却少有人做此等之事,主要就是因水火无情,一旦掘了河堤,遭了水灾可就不再是开封一地,而是整个河南道,更是会死伤难以计数的百姓,如此恶行必然会在史册上留下极为不光彩一笔,除非真正阴狠之人,很少会做下此等恶事,甚至连去想都不会去想。

    “我营州军即将返回关外营州,只要做出这种姿态,以朱温善疑心性,一准会认为老师一把水淹死了他们,城中定然大乱,抓捕的配字军太多了,若之前是手里没刀子的百姓,城中就算恐慌,宣武军也足以应付,可是,新近抓捕的壮丁太多了,已经不是朱温可以控制住得了,一旦恐慌潮蔓延,他朱温若不想死在乱兵之下,除了开城投降别无他法。”

    “当然了,老师也不屑用了此法。”

    李思钰狠狠揉了揉李裕小脑袋,笑道:“此法虽可逼迫朱温低头,但却是遗祸无穷之计,老师还不屑为之。”

    “呵呵……你小子倒是挺会担忧的,不错不错,有些帝王仁慈之心。”

    李裕终于放下心来,可对如今局势又有些担忧起来,说道:“朱温开挖无数沟壕应对我军七石巨弩,又因沟壕不利于我军作战,若是如此,我军必然一时间难以奈何得了朱温,而我军最缺的就是时间啊!”

    李思钰缓缓摇头,说道:“晋军一南一东,两军呈夹击我军之势,行军作战首先要击其脆弱之处,应先易后难。”

    “晋军兵勇,宣武军兵盛,两者看起来相差无几,可是,此时的晋军非太原之时晋军,刚入许、溵、陈、蔡四州的晋军尚还没一年之久,根基远不如宣武军稳固。”

    “两军虽看似联手应对我军,但之前恩怨并未因此消除,只是因我军强大才迫使着两军联手,但他们并不是完全信任彼此,正如眼前之晋军南逃蔡州山中躲藏。”

    “没了晋军在侧,宣武军只可能聚起他能聚起的任何兵卒,包括李飞虎,包括罗弘信、王镕,而这也正是老师的目的!”

    李思钰不屑道:“既然你父王觉得自己足够英明神武,临离开中原时,老师就再帮他一把,今后……今后他就算身死人手,也该瞑目了吧!”

    李裕张了张嘴,最后无奈低头。

    李思钰拍了拍他的脑袋,知道这个学生弟子有些事情难以割舍,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临走前把所有人都敲打一番,在他计算中,至少可以给李晔争取三年时间,今后会如何……

    那就交给老天来裁决好了。

    沟壕战虽不错,也的确让七石巨弩失去了攻城作用,甚至可以给他制造不少困难,可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兵卒足够的悍勇、坚韧。

    李思钰根本不相信宣武军可以抵挡自己全力一击,配字军就是配字军,只是一群拿着刀子的民夫罢了,就算藏在沟壕里,可那又如何?有了应对之策,没有坚韧不拔的军卒……

    “呵呵……朱温还真以为凭着沟壕阻拦,老子就奈何不了他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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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