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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蛤蟆吞地     北唐天下txt下载     北唐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21章 妙计?(三)

    王镕、李存孝、罗弘信、王都……等等一干河北藩镇们在得知李思钰并未杀戮一人后,也不由相互遣派使者,最后还是决定前来相助朱温。

    或许这很难让人理解,李思钰并未对他们表现出太多敌意,甚至当山海关数万营州军虎视河北道之时,不但让人传令不得踏入幽州一步,更是对石云力施以刑法。

    没有表现出足够敌意,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该不会帮助朱温才是,这也是李思钰心下恼怒和不解的事情,可他们却有足够的理由。

    李思钰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有些思维他很难理解,自己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善意,为何他们却还是领着大军前来相助朱温,直到杨复恭冷冷训斥他后,他才明白为何会成了这般。

    表现得太过异类,甚至连军中反叛者都未杀戮,这让王镕、罗弘信等一干河北藩镇们极为担忧,担忧他在离开中原时,最后帮一把令人失望的朝廷。

    寻常人绝不会如此,可异类的李悍虎谁也弄不清他心中又是如何作想。

    小德子一路势如破竹,晋军南逃,宣武军被困汴州开封城,没有他们相助,或许连朱温都觉得自己已经身死敌手,如此之后又如何?

    会不会随着无数百姓北上时,会不会搂草打兔子,顺便也把河北各镇强藩也全都收拾了?

    没人敢确信!

    河东道裴贽已经在大肆扩军,一旦河北道被营州军击破,裴贽很可能会趁机杀入河北道,很可能占据整个河东道、河北道,河南道没了宣武军,没了晋军,朝廷尽管人心涣散,但洛阳依然还存在着数万军卒,如此洛阳就成了一家独大之势。

    于是,河东、河北、河南三道,再加上关中之地,名义上的朝廷就算是占据了大唐半壁江山。

    李思钰对朝廷已经彻底失望了,已经不打算再过问朝廷之事,至于他攻打晋军、宣武军,更多的还是心中恼怒,与他们多次交手,已经对他们做过多次妥协退避,竟然还想着暗算于他,临返回营州前,心下恼怒自然要发泄一番。

    可他没想到仅仅只是因为没有杀戮朝廷一人,仅仅只是想要临走前为自己出口气,竟然让整个河北道担忧了起来。

    也正因这个担忧,三人也变相救了朱温一命,至少仅二十万配字军,朱温就已经拿不出足够的伍长、旅帅来了。

    邓伯贤计策虽好,可当无数营州军推着巨大“盾牌”木车来到沟壕前时,当木车后无数军卒举弓射杀躲在沟壕中的军卒时,当营州军开始跳进沟壕中展开血腥肉与肉之间的碰撞时,半月前还只是些农夫的配字军顿时崩溃了,无数人哭喊着想要逃离,可是近一丈高的沟壕不但阻拦住了营州军的进攻,同样也成了宣武军无法逃离的牢笼。

    当第一个哭喊着抱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时,跪地投降就像最炽烈的瘟疫,站在城墙上的朱温看着这一切,脸上阴狠让人畏惧,但却无一人开口。

    一身铁甲的李思钰远远看着军卒推着巨大木车,远远看着无数军卒呐喊着跳进沟壕,脸上却没一丝表情,尽管心下不忍,可这一切就是生存在乱世的残酷,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啊!”

    李思钰无声叹息,看到军卒跳进沟壕,他就知道这场战斗他赢了,可他还是错了。

    开封城下被朱温开挖的很是彻底,到处都是丈余深的沟壕,尽管营州军卒足够悍勇,可是如此深的沟壕还是大大阻止了他们前进的脚步,当李思钰一日间将战线向前推进了五百米时,暂停的号角就已经吹响。

    一日战斗就这么结束了,唯一剩下的是一地尸体,是无数百姓推着独轮车,一一将丈余深的沟壕填平,站在城头的朱温,哪怕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尽管一日未曾进食,此时的他依然阴沉着脸站在城头,他未曾动过半分,只是静静看着沟壕中无数战士厮杀,眼看着无数衣衫篓缕的配字军跪地哀求,只是默默看着无数百姓推着独轮车一一将沟壕填平。

    没人敢离开,更无人开口,眼看着无数百姓将沟壕填平,心下莫名感叹,也不知是感叹营州军太过强大,还是感叹城下无数人最终也只能无奈随那人离去。

    尽管他们心下有些忐忑不确定那头北地悍虎是否真的会因此离去,可是他们依然愿意相信,此时没了任何法子,也只有期望那头北地悍虎真的会怜惜无数无辜百姓,真的会就此放弃。

    “父亲……”

    朱友裕刚要低声开口,朱温却猛然一抬手臂,眼睛却始终未曾离开城下无数推着独轮车的百姓。

    “可曾整理妥当?”

    朱友裕心下一颤,脸上顿时露出犹豫,最后还是轻声叹息道:“已经整理了出来,一共七千……”

    “明日……将他们所有人家人全部处斩!”

    “就在这里!”

    “本帅要让李悍虎亲眼见到!”

    看着父亲背影,朱友裕心下颤抖,他知道只一句话语,无数人的性命就将再也不复存在,可一想到无数名单,心下再次犹豫起来,轻声叹气道:“父亲,普通百姓杀了也就杀了,可还是有些人是军中将领子侄,他们本不该出城一战……”

    朱温猛然回头,朱友裕还想再言的话语在狰狞愤怒目光下顿住。

    朱温一一看向城头数十近百将领,一脸阴沉。

    “本帅知道!”

    朱温手指一指城下,眼睛却未偏转半分,依然阴沉着脸一一看向所有人。

    “本帅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的子侄在城下,知道你们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

    “荣华富贵!一切的一切!本帅都可以给你们,但是!你们要有命来拿!”

    “哼!”

    朱温冷哼一声,说道:“营州军,该死的李悍虎就在眼前,最迟!最迟两日!”

    “死或活,是活着享受本帅给你们的荣华富贵,还是生生被那该死的李悍虎砍了脑袋?”

    “你们自己选!”

    众将一阵沉默。

    庞师古大步走到人前,抱拳道:“既然已经选择出城一战,就当以身报国,我辈之人又岂能降了营州那些蛮子?”

    “大帅,俺庞师古必生死以随!”

第1022章 妙计?(四)

    庞师古话语让所有人沉默,乱世兵为王,二十万军卒就是块最为肥美肉肉,所有人都想趁机狠狠咬上一口。

    眼前数十上百军将能够存活如此之久,自然无一人不明白肉肉虽好,却也要有命才能大口吞食,营州军强大的令人窒息,谁都知道在毫无防护的城外与之争斗是如何的凶险,自然也根本无人愿意将家中子侄送去城外送死,可是邓伯贤的沟壕之计让他们看到了机会,本人见人厌的事情,竟然一日间成了所有人明争暗斗争抢之事。

    朱温身为开封的主人,自然看在了眼里,心下虽不悦,可他却没多少领兵之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争夺本该属于自己的肥肉。

    可是,今日沟壕之局竟然被该死的李悍虎轻松破开。

    众将心下不忍,身处这个时代,没人会任由家中子侄大量死亡,可……

    所有大将最终也不得不点头默认。

    朱温见无人反对,阴沉脸色也舒缓了许多。

    “今日诸位与本帅同生共死,来日必不负众位今日之情谊!”

    朱温向庞师古微微点头,自顾自大步下了城头。

    没人开口,直到朱温走远,王重师才上前向朱友裕一礼。

    “大公子仁义,末将也不敢为家中子侄恳求饶过,只是……只是营州军太过强大,就算侄儿拼死一战也无法抵挡,丢了乾字号沟壕也在所难免。”

    “侄儿王夰素来忠义,出城一战本就心怀必死之心,如今已然身死敌手,若……若如此忠义之人失败后,家人却因其失败而罪,末将……末将心下不忍啊!”

    “末将不敢替侄儿家人求情,但侄儿毕竟还算有功之将,末将恳求大公子,可否将末将子侄亲属留于最后?”

    众将闻言纷纷上前,大将李思安向朱友裕拱手叹气道:“大公子,我等不敢违背大帅军令,但军中将勇誓死出城一战,此等忠义之人若身死后,其家人也要遭受砍头之罪,终究……还是有些不妥啊!”

    “是啊!大公子仁慈,还请看在军将们忠心耿耿份上……”

    “唉……”

    康怀英深深叹息一声,人却不由看向一旁的邓伯贤,微微摇了摇头,想要开口说些话语,张嘴却发现已经无话可说。

    康怀英看向邓伯贤时,其余众将也纷纷看向一脸冷漠不语的邓伯贤,见众将如此,朱友裕心下又是一阵叹息,脑中突然响起李存孝最后那句话语。

    战况几乎是一面倒的偏向营州军,那头北地悍虎究竟会不会因百姓停下脚步,谁也不知,尽管朱友裕心下知道眼前所有人嘴里说着忠义,但真实者又有几人?

    知道他们心中想着什么,可那又如何,这不仅仅只是一两个人,眼前的他们几乎就是宣武军的全部,如此之下……

    朱友裕叹气一声,说道:“诸位还请放心,敢出城与营州军拼杀的都是我宣武军好男儿,端夫又怎会寒了军将们的心?想来只要城头稍微砍杀了一些人,李悍虎就会退去,自不用牺牲我军太多。”

    王重师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无奈叹息,营州军的利刃已经抵在了他们喉咙上,就算想要反对也无可奈何,更何况,为了自己家族今后,为了今后权势依然存在,有些人就算不想舍去也是无可奈何。

    “唉……”

    “希望……希望李悍虎能就此罢手……”

    王重师无奈拱手下了城头,其余众将也只能无奈一一摇头离去。

    李思钰并不知道这些人竟然利用起了自己的怜悯、不忍,见过今日试探进攻后,李思钰就不再担忧,也正如他猜测,宣武军扩充太多,没有经历过任何战阵的农夫根本不堪一击。

    李思钰领兵五千入中原,现在同样像吹气球一般增长了数十倍,可两者却不可同日而语,不仅仅只是营州军训练更加严格,更多的是营州军已经有了舍我其谁的军魂。

    新卒永远是没法子与老卒相提并论,李思钰参与河中盐田争夺之时,就是以本部嫡系军卒为尖刀,新入军卒更多的是观战,更多的是辅助,就是因为李思钰深深知道新卒与老卒的区别。

    只有屡次参加大战,屡次大胜,新卒哪怕不曾动过一次手,不曾砍杀了一人,尽管只是在旁观战,随着李思钰临战必胜,新卒心中也是骄傲无比,也远不是沟壕中的配字军可比。

    李思钰观战一日后,他就知道自己赢了,可他没想到,此时的开封城内却是哭声震天,当军卒前来报告时,李思钰正与李裕微笑闲聊。

    “老师,开封城肯定是发生了变故,是不是我军给宣武军压力太大了,已经开始有人不满反叛?”

    李裕小脸有些红晕般兴奋,谁能想到仅一日,宣武军竟然就支撑不下去了。

    李思钰眉头微皱,细细思量片刻,这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至少不会在此时,军心崩溃也该在十日后。”

    “王爷,这……这是为何?”

    刘景瑄此时几乎是一无所有,所有希望全在李裕身上,根本不愿离开半分,李裕走到哪里,刘景瑄就在哪里,听到宣武军即将崩溃,心下也甚为喜悦,可听了李思钰话语后,突然有些不解起来。

    李思钰看了一眼微弓的刘景瑄,笑道:“刘公公也别站着了,不如坐下饮上一杯。”

    刘景瑄心下大喜,身体却更低了些,笑道:“老奴怎敢在陛下、王爷面前就坐,老奴能站在陛下身后,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哪敢奢望太多啊!”

    李思钰不由轻笑一声。

    “呵呵,公公说笑了,公公能舍去一切跟随裕儿,本帅亦是敬服!”

    刘景瑄脸上更是灿烂不断,一般人还真不一定有刘景瑄这般果决的,这个时代,你哪怕是朝廷首宰,看似权柄滔天,可遇到一小小伍长也可能要了你的性命,在兵马为王的时代,刘景瑄竟然如此果决舍弃了北衙上万禁军,竟然身穿着补丁衣物,仅仅只是老妻背着一个不大布囊前来,这就不单单仅仅只是眼光深远的问题了。

    当李思钰兵围皇宫之时,满朝忠心之士,竟无一人前来救驾,宫城打开之时,能陪在李裕身边的,也只有眼前躬身陪笑的刘景瑄一老奴,见到那一幕之时,他就知道此人虽算不上好人,却可以伴随在最后之人。

    这也是为何李思钰不愿面见刚正的孙揆,却让他这个阉奴跟随在李裕身后。

第1023章 一拳破城(上)

    见刘景瑄微笑摇头拒绝,李思钰也不再多言,看向李裕随意说着。

    “河中之时,我军兵力尚只有此时三成,那时宣武军就已经不是我军敌手,甚至连洛阳也被老师轻易夺下,今日只小德子领军十万就让晋王退避蔡州山中,按理说,宣武军见我大军前来,早已畏惧大乱了,可却没有,缘由……还是因李飞虎!”

    “天下皆知两虎,一虎是老师李悍虎,一者就是他李飞虎。在所有人看来,能与老师阵前厮杀的,能挡住老师的也只有他李飞虎。”

    “李飞虎在开封城中虽没有出手,却可极大给开封信心,短时间内开封城还不至于真的崩溃,更何况城中军卒亦是不少,就算真的有什么**,朱温也有足够能力强压下去,此时我军尚未开始真正攻城,应该不会如裕儿想的那般。”

    李思钰起身背着双手来到帐外,远远看着开封城,心下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静静远望着开封,灯火映照下的他显得沉重如山,前来的突突、蒙哥翰、刘志远、谢彦章、杨复恭等人见他如此,本还想要上前行礼、询问的他们皆默默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看着隐隐约约传出哭喊声的开封。

    哭喊声越来越高,最后成了诡异的寂静。

    “大帅,开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哭喊声竟然能传了这么远,想来不在少数啊!”突突一脸冷淡。

    李思钰摇了摇头,心下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却不愿深入去想,也不愿开口回答,只是默默摇头不语。

    众将见他如此,神色突然沉重了起来。他们与李思钰相处时日已久,见他如此就预感到可能会有不好事情发生。

    杨复恭皱眉到:“我儿可有担忧?”

    李思钰回头看了一眼杨复恭,再次遥望开封城头,突然说出所有人都意外的话语。

    “传令秦俞准备渡河之物,务必十日内准备妥当!”

    “传令李存信立即渡河,以他为主将,领兵十万,以小德子为左军,小棒头为右军,为我大军开路前锋,务必一月内……”

    “调大将……”

    “夺下魏博、成德、横海三镇所有州府!”

    “啊?”

    众将大惊。

    李思钰丝毫不理会众将震惊,转身看向李裕、刘景瑄,一脸严肃道:“裕儿持老师行军帅旗,凡不遵军令者,斩之!”

    众将震惊莫名,他们皆不明白李思钰这是怎么了,随着他的军令一一下达,所有人心中顿有种毛骨悚然感来。

    杨复恭一脸担忧看向开封,与这个异类儿子相处时日也不短了,对他的敏锐感极为佩服,行事虽每每有些岔子发生,但事到临头却总能发现些许端倪,这种事情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了,仅仅只是开封城内哭喊声传了出来,难道就有了危险不成?

    见众将担忧,李思钰大手使劲搓了搓脸颊,让自己显得柔和了些,叹气道:“危险应该不会发生,若……若本帅所料不错,咱们很可能会无功而返,但是!”

    “哼!”

    “河北王镕、罗弘信、李飞虎既然敢插手本帅与朱温的恩怨,那么他们就别想再回河北,既然这么想死在河南之地,就他们去死好了!”

    李思钰心下终于恼怒起来,一脸凶狠看向开封城。

    “李飞虎,老子能给你,老子就能收回!”

    “哼!”

    突突心下震惊,虽然他并未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城内必然发生了令人惊骇之事,必然已经有了让大帅忌惮的法子,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何中法子,竟然可以让数十万人退避?

    “大帅……”

    突突正要开口,李思钰却突然抬起手臂,阻止了他,也阻止了其余大将疑惑不解。

    “明日,明日就该见分晓!”

    李思钰心下恼怒,没了丁点想要解释的欲望,丢下一干震惊莫名却又满脑子疑惑将领,自顾自向自己帐篷走去。

    杨复恭想要细细询问,刚抬起脚步,最后又无奈放弃,他很少会见到李思钰如此焦躁不耐,想来已经大致猜测到了城内究竟在发生着什么事情。

    “算了。”

    杨复恭无奈摇了摇头,看向一干皱眉不解大将,叹气道:“还是按照我儿所言准备吧。”

    突突、蒙哥翰微微点头,他们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突突说道:“李存信为主将这没问题,只是十万军卒……这就需要抽调除第一步军之外所有军卒。”

    “嗯,就这样好了,参谋部与第一步军一同留下,近卫骑军也留下来,其余之人全部过河,所有百姓暂由参谋部管理,明日若……若真如我儿所想,所有百姓一个月内全部过河!”

    狗子孙昭点了点头,说道:“虽不知大帅心中所想,但既然大帅已有担忧,想来差不了太多,只是……横海、成德、魏博三镇又当如何处置?”

    杨复恭皱眉道:“暂时……暂时先搁置,等明日后再说。”

    李思钰突然命令,根本不像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之前并未打算完全占领河北道,只是想着径直回转营州,此时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命令,一下子打乱了之前预想。

    李思钰心下激烈燃烧着怒火,一脸阴沉进入寝帐,里面正有几个妇人陪着李璇说着话语,见他一脸阴沉,纷纷躬身退去。

    “怎么了?朱温贼子又招你生气了?”

    李璇放下手中虎头小鞋,拉开了点被子,笑道:“几日后填满了沟壕,相公抓住了他,想杀想打还不是任由相公心意,又何必如此生气恼怒?”

    “你一娘们懂个甚!”

    李思钰心下正焦躁呢,一屁股坐在床上,阴沉的脸色未有半分缓和,见他如此,李璇心下一个咯噔,顿觉发生了什么大事情了,神色也正色了起来。

    “怎么了?”

    “该死的朱温竟然用了绝户计!”

    “啊?”

    “绝户计?”

    “嗯!”

    “朱温定然是想着用无数百姓的命来要挟老子退兵!”

    大丫端着盆热水掀帘走了进来,正好听到了这句话语,不由一愣,刚刚在她前来之时,李裕就拦着了她,把一些事情稍微说了下,正疑惑不解他为何下了这命令呢,突然听到这句话语,不由一愣。

    “少爷,城内只是有哭喊声传出,少爷为何会有如此一说?”

第1024章 一拳破城(中)

    李思钰一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后,心下更是焦躁恼怒。

    “那该死的朱温也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活命!”

    “咱们距离开封也当有十里之远,城内哭喊声能传入这里,这就不只是少数之人哭喊,定然成千上万百姓哭喊。”

    “新进抓捕的配字军皆在城外,一旦这些人发现无法抵挡我军,城门又紧闭不开,被逼无处可逃的配字军定然会成群结队投降了我军,这些军卒投了我军,没了沟壕,开封城又如何可抵挡七石巨弩不断攻城?”

    “开封城最后被破也是早晚的事情。”

    李思钰一脸恼怒道:“这些事情几乎就是明摆着的事情,咱们明白,难道朱温那贼子就不知道了?”

    “若想让城外配字军不敢肆意逃跑,不敢投降我军,只能扣住了他们的家人,今日我军连破数条沟壕,朱温定然是准备杀人用以逼迫城外配字军与咱们拼命!”

    “拿起了刀子,哪怕上一刻他们还只是良善百姓,但他们只要拿起了刀子,就算死上十万百万,老子也不会有任何心慈手软,可……可……”

    “狗贼!狗贼!你敢如此做,就真当老子治不了你了吗?”

    大丫、李璇这才知道他为何如此恼怒,心下也不由沉重了起来,仅城外就有十万军卒,既然要控制住如此多的配字军,城内必然扣着数倍百姓要挟。

    一旦强攻,究竟要死伤多少人?

    没人知道!

    李璇轻轻叹息一声,想要无情,可最终还是无法漠视数十万百姓生死。

    “相公也莫恼怒了,那贼子也……也太狡猾了。”

    大丫从李裕嘴里得知了李思钰下达的一连串军令,说道:“少爷既然已经猜测到了朱温欲以无数百姓生死相胁,少爷后退一步也算是不错的一招,还是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李璇并不知道李思钰已经下达了军令之事,不由疑惑看向大丫,大丫又把调军入河北之事大致说了一下,说道:“王镕、罗弘信、李存孝三人也当有十万军卒,少爷后退一步,转而入河北,三镇几乎拿出了全部家当,此时三镇各州府正值空虚之时,夺了三镇属地轻而易举。”

    “少爷此时后退过河,王镕、罗弘信、李存孝三人必然心急若火,定然想着救援河北,而少爷只是调动十万大军,第一步军尚还在开封,朱温定然以各种借口推诿,如此三镇定然与之不合,或许……或许他们刀柄相见亦是可能!”

    李思钰阴沉着脸,默默点头,既然王镕、罗弘信、李存孝三人找死,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李思钰最近心下很是有些恼火,不仅仅只是因眼前之事,还有洛阳发生之事,还有小丫与独孤战,还有阿蛮亲生老子赵光定与鱼玄机、拜火教圣女娜娅、大长老努尔丁之事。

    人若倒霉,喝凉水都能被噎死。

    洛阳之事可谓真正的虎头蛇尾,但李思钰却意外的得知,那个该死的赵光定竟然也在洛阳,当他想要寻找弄死了这个混蛋时,人却已经没了踪影,当他再次得知时,已经是阿蛮前来洛阳之时。

    面对阿蛮泪眼八叉凄惨模样,李思钰还能如何?鱼玄机、娜娅都跟着该死的赵光定跑了,他又能如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阿蛮没被那混蛋拐跑了,这是唯一让李思钰欣慰庆幸的事情了。

    一连串糟心的事情让李思钰心下一直有股邪火,想痛痛快快发泄出来,可眼前又是让他极其郁闷无奈之事,脑中一直有个血腥残忍声音,可理智又告诉他不可去做。

    乱世,还是乱世,两世人见到的悲惨之事太多,很想就此闭眼,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可他却无处可躲。

    正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当天色未亮,营州军大营外就站着无数人,远远看着开封城头捆缚着的无数百姓。

    “唉……”

    见到这一幕,杨复恭无奈深深叹息一声,他知道这场战斗,自己输了个彻彻底底。

    “老帅……当如何?”

    突突见众将沉默,看向无数一脸沉默的百姓,最终还是无奈开口。

    “还能如何?就以我儿之令吧。”

    就在这时,李思钰身披铁甲,浑身钢铁利刺犹如钢铁怪兽,而最让人注目的却不是浑身利刺,而是两条比一人还要高大的钢铁手臂。

    两条手臂之怪异让人注目,谁也无法想象,如此怪异的手臂是如何被李思钰穿戴起来的,这两条钢铁手臂又如何与人一战?

    没人能理解,只有杨复恭一人见识了他稍微异化时的手臂模样,见到这一幕后杨复恭脚步不由抬起,想要上前阻止,可耳边无数痛哭哀求声不得不让他止住脚步,只是在嘴边留下深深叹息。

    李璇、大丫跟在李思钰身后,庞大森冷的钢铁怪兽让人不由后退,两女却一脸担忧跟在他的身后。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哐哐沉重声,从刘大猛身边经过时,在刘大猛尚还时一脸呆滞时,手中大旗已经在了李思钰手中。

    “噗!”

    大旗入土三尺,如利刺插在大营门外。

    “大帅……”

    刘大猛大急,抬脚就要去追,肩膀却被突突猛然按住。

    “出营一步者,死!”

    无人敢质疑,黑色猛虎左右睥睨,虎视着所有营内之人。

    一人一甲,缓缓向前……

    看着身披重甲的李思钰缓缓行来,庞师古眼睛却如其他将领一般无二,双眼全都死死盯着那两条极为怪异的钢铁手臂,嘴角不由露出不屑。

    “大帅,李悍虎果然畏惧了!”

    “哼!”

    “一人还想与我数十万人一战吗?”

    朱温阴沉着脸,嘴角却越来越上翘,手臂也随之不断上扬。

    “斩!”

    手臂向下重重一挥,数百死死捆绑着的男女老幼被无情推到城墙边上,一片刀光闪过,数百愤怒、不甘、哀求头颅无声无息掉落城下。

    没有呐喊,没有哀求,甚至连一丝风声都无,只有一人缓缓走来。

    “李悍虎——”

    “痛否?”

    “再斩——”

    朱温突然指着李思钰疯狂大吼,又是数百男女老幼被丢下城头。

    “斩——”

    “斩——”

    ……

    怒火再积聚,双眼猩红若地狱中死神,丹田的气流更是不知多少倍的旋转,李思钰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的肌肉迅速枯萎,唯独两条手臂却眼见速度膨胀,直到……

    “吼——”

第1025章 一拳破城(下)

    “吁……吁!”

    突突双腿死死夹着马腹,整个人已经人立而起,无数战马惊恐嘶鸣,人群一阵骚乱,远远看着仰天怒吼之人,眼中恐惧莫名其妙流露。

    杨复恭双眼死死盯着仰天怒吼之人,身后骚动理也不理,眼睛只是死死盯着仰天怒吼的儿子。

    “吼——”

    如蛮古凶兽仰天怒吼,邓伯贤更是猛然后退数步,一脸惨白。

    “神……神战士……”

    就在城头莫名恐慌忐忑之时,邓伯贤惊恐大叫。

    “快……快押着百姓上前!”

    惊恐大叫甚至无人理会,所有人只是紧紧盯着仰天怒吼钢铁怪兽。

    “轰!”

    一声霹雳凭空炸响,方圆三丈大坑出现在李思钰右腿之下,当人们尚未惊觉过来之时,原地只有数丈深坑,人却已经没了踪影。

    丹田如同爆炸了一般,身体肉眼可见急剧枯萎,双臂却诡异的青筋纵横,诡异的膨大了数倍,本来诡异不成比例的两条手臂,竟然诡异的刚刚合适。

    双拳猛然碰撞,右腿微曲,无行气流炸响,人却窜出数丈。

    远远观看着的杨复恭脸色陡然惨白,无数虚影径直冲向开封城,数丈宽的沟壕根本无法阻拦片刻,甚至连跳跃都无。

    “吼——”

    “轰——”

    心中怒火不住高涨,双眼猩红若血,仰天怒吼的李思钰一脚踏前,右拳已经重重砸在坚固厚实的城墙之上。

    随着一拳挥出,一阵扭曲过后,巨响在无数人耳中炸响。

    “轰——”

    画面在无数人眼中定格,一人双腿微错,一拳击在高大城墙之上,如一只自不量力的蚂蚁想要撼动坚不可摧巨树。

    ……

    “哈哈……”

    城头朱温双手猛然用力,腰身一挺从地上爬起,伸头向下一看,不由仰天大笑。

    “哈哈……”

    “自不量力……”

    “快!快把百姓……”

    朱温仰天大笑,指着依然定格的李思钰疯狂大笑,正要大笑该死的李悍虎自不量力,竟然想要用拳头打破了城墙,众将纷纷从地上爬起,伸头向下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大笑起来,可一声尖锐刺耳声是如此的不和谐。

    “快……快下城!”

    “快……快啊!押着百姓……

    话语未落,邓伯贤已经如兔子向下城下窜出,甚至连看一眼已经缓缓抬头的李思钰都无。

    随着猩红眼睛缓缓抬起,整条右臂钢铁裂纹“咔咔”蔓延,微风轻轻吹过,碎屑漫天飞扬。

    城墙上巨大裂纹更是迅速沿着拳印扩散蔓延,大块大块碎石不断掉落,当朱温眼前垛口慢慢碎裂,慢慢掉落城下,整个人嘴巴张得很大,却无一丝声响……

    “跑啊——”

    不知是谁,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已经深陷半尺时,尖锐惊叫顿时惊醒了朱温,惊醒了城头无数宣武军大将、军卒,无数人再不顾其他,全向缓缓坍塌的城墙台阶奔去……

    无数惊恐惨叫,无数哭喊哀求……

    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的悦耳,猩红的眼睛更加炽烈,嘴角残忍血腥让人心寒胆颤,只是,无人可看到鬼面下的残忍狰狞。

    “鸣锣!”

    “快鸣锣——”

    杨复恭失声尖叫,尖锐刺耳让突突、蒙哥翰不由伸手想要捂住耳朵,两人与无数军将、百姓们一般无二,被缓缓坍塌的高大城墙惊呆了,嘴里只是无意识喃喃低语。

    “这……这怎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见突突还是一副呆滞,杨复恭大急,伸手一把将本安坐于战马上的高大汉子扯落在地。

    “鸣锣!”

    “老子让你鸣锣——”

    “鸣锣?”

    突突根本没发觉自己已经四仰八叉摔倒在地,一脸呆滞看着愤怒、狰狞的杨复恭。

    杨复恭大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的李思钰是如何的危险,已经知道了李思钰所有事情了的他,比任何人都心焦若狂。

    见突突依然痴傻呆愣,杨复恭大急,再也顾不得身份,提着衣袍奔向呆傻了的传令军卒,一把从呆愣的汉子手中抢过粗大鼓锤,对着一人高巨锣奋力重重敲了下去。

    “咣——”

    “咣……咣咣……咣咣……”

    巨锣声让所有人不由转头去看,脑中却一片空白。

    “咣咣……咣咣咣……”

    高大城墙缓缓坍塌,只有一高大似魔之人冰冷看着一切,耳中哭喊惨叫是如此的悦耳,看着缓缓坍塌的高大城墙,看着烟尘弥漫之后影影绰绰猎物,鼻中血腥是如此的美味!

    “饿……饿……”

    眼中猩红更胜三分,舔舐着干裂嘴唇,双臂大片鳞甲再次出现,怪异的手臂肉眼可见膨胀……

    “咣咣……咣咣……”

    就在李思钰踏步就要吞噬眼前无数生灵之时,巨锣撤退声突然震天响起,踏出的脚步一顿,血腥嗜血的头颅缓缓转头,看向身后数里外的一人,看向头发雪白却奋力敲着巨锣之人。

    嘴边狰狞嗜血突然一顿,眼中竟然有些茫然不解,好像……好像那人是如此的熟悉……

    “吼——”

    李思钰突然仰天怒吼,无形气流瞬间将漫天烟尘吹散,露出如荒古蛮神高大躯体,身上铁甲无声碎裂,人却缓缓向后倒下。

    ……

    无数人看着高大男人缓缓倒下,却无一人敢上前。

    死寂,数十万人,无一人敢大口呼吸,所有人看着如魔神一般存在的男人缓缓倒下……

    “我儿——”

    杨复恭跌跌撞撞跑了过去,却没人上前阻止,甚至没人敢踏出一步,哪怕李璇、大丫、阿蛮……

    所有人只是痴痴呆呆看着一头发雪白老人,跌跌撞撞奔向缓缓倒下的男人。

    ……

    坚固的开封城破了,被一个人一拳击破,所有人都难以相信,可就是如此,一人一拳,城破!

    开封城破了,可营州军却失败了,当邓伯贤嘶吼着用刀子砍杀一名呆滞的军将时,临死前的惊恐惨叫终于惊醒了朱温、惊醒了李存孝、朱友裕、庞师古……惊醒了所有宣武军。

    没有想象中的大战,心神俱丧的宣武军没敢踏前一步,只是绝望嘶吼,只是将无数百姓死死押在残破的城墙处,面对潮水涌过来的营州军,无数沟壕中躲藏的军卒哭爹喊娘四处逃窜,城内惊恐的宣武军只是泪流满面,嘶吼着押着更加不堪的百姓,不住向后一退再退。

    无数营州军潮水一般蜂蛹过来,但所有人眼中再也没了惊恐后退的宣武军,所有人眼中只有那个赤裸着身子的男人,那个高大无比,却骨瘦如柴的男人。

第1026章 河北道(上)

    营州军离开了,像是从未来过开封,只留下残破的开封城,好像是在告诉世人,这个世界真的有一个男人,一个强大的令人窒息的男人,一人一拳,毁了一座不知多少代人不断加固的城墙。

    营州军就这么诡异的退去了,宣武军探子看到无数百姓停驻在河边,甚至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看错了这一切,可无论如何揉弄着眼睛,河边还是有无数百姓等待着过河。

    营州军诡异的退去,开封城终于安全无虞了,可是李存孝、罗弘信、王镕却彻底愤怒了。

    李思钰再一次昏迷在阵前,身体消瘦的让人心惊,不过杨复恭却没多少担心,当他跌跌撞撞来到城下,看着静静躺在泥尘中的儿子,见他双臂与常人一般无二,除了更加消瘦的躯体,其他并无异状,心下这才安心了下来。

    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杨复恭,他知道眼前的儿子为何会昏迷,为何会如此急剧消瘦,自然也没了太多担忧,至于不远处无数手举刀兵的宣武军,也像是无物被他彻底无视,眼中只有已经昏迷过去的儿子。

    自从得知眼前儿子竟然是什么神战士,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什么才是神战士,可今日终于知道了,终于知道了神的力量是如何的恐怖,所有的一切仿佛是如此的无关重要,什么宣武军,什么天下,难道还有神一般的儿子更加重要?

    原本对自己视若生命的权利,突然间是如此的可笑,在神的力量前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在无数人诧异不解目光中,杨复恭疯狂大笑,抱着已经没了多少重量的儿子疯狂大笑,在朱温一脸不解目光中,杨复恭抱着儿子,在无数人自动分开一条笔直通道下,疯狂大笑离去。

    营州军退去了,开封城安全了,无数箭矢却射在了李存孝、王镕、罗弘信面前,箭矢没有射伤几人,但是,箭矢上的一句话语却让三人惊骇欲死。

    “河北道再无魏博、横海、成德三镇!”

    仅这一句话语,三人终于发现,原来他们自己才是最后的输家!

    三人一脸恼怒,他们已经是一日十次登门,可是朱友裕只是一脸苦色告诉他们,朱温竟然病倒了,而且还是昏迷不醒的重病!

    昨日还与他们一同饮酒庆祝,满口答应出兵十五万,欲要死死拖住营州军,将营州军死死困在河南之地,结果……

    一日间,朱温竟然昏迷不醒了!

    王镕年纪最幼,心下最为焦急,眼见着无数营州军过河,欲要夺了他们的领地,心下焦急再也无法忍耐,再也没了世家子般的儒雅,指着朱友裕恼怒大骂。

    “朱友裕!你们被营州军围困,本将军领军数万前来相助,这就是你们的回报吗?”

    “我呸!”

    庞师古一脸铁青挡在朱友裕面前,冷哼道:“王将军前来相助,我开封自然感激不尽,此时河北危急,我军自然是要倾力相助的,可我宣武军大帅病重,军心又怎会安稳?军心不稳又如何可与营州军一战?”

    “你……”

    “哼!这里不是赵州,不是镇州,而是我汴州开封!”

    王镕大怒,又被朱友恭冷哼声打断,王镕心下更是恼怒,正要撕破脸怒骂,双肩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一脸恼怒的王镕正要回头大骂,转脸一看竟是李存孝,也不得不怒红着脸后退一步。

    李存孝一脸阴冷看向朱友裕,连看上一眼庞师古、朱友恭都无。

    “大公子的意思也是如此吗?是强龙敌不过地头蛇吗?”

    庞师古心下一惊,大手紧握刀柄,脚步却不由后退,双眼更是死死盯住李存孝。

    “李将军可莫要上了李悍虎的奸计啊!”

    一阵脚步声从背后响起,李存孝连回头看一眼是谁都无,冷笑一声。

    “李悍虎奸计?”

    “呵呵……”

    “蒋将军,难道你已经得知了李悍虎清醒了的消息?”

    蒋玄晖大步来到李存孝、王镕、罗弘信三人面前,双手抱拳一礼,笑道:“蒋某并未得知,以往李悍虎恼怒后,必然会昏迷数日,此时当还在昏迷之中。”

    罗弘信突然冷声道:“李悍虎昏迷不醒,十数万营州军准备渡河攻打我河北之地,蒋将军,罗某不知那李悍虎又是如何的奸计?”

    蒋玄晖好像没见到三人阴沉面色,呵呵笑道:“呵呵……,三位将军且莫恼怒,先听蒋某说完再恼怒不迟。”

    王镕指着蒋玄晖怒道:“好好,好啊!本将军还就想听听,听听你蒋将军是如何说服我等放弃一家老小性命的!”

    蒋玄晖眼中冷色一闪,面上却笑意盈盈道:“我军是如何抵挡强悍的营州军,三位将军比谁都要清楚,在蒋某看来,三位将军属地自是安全无虞,只需依法行之,营州军自是无奈退去。”

    “但营州军却在此时,竟用言语逼迫三位将军出城与之一战,这就……”

    蒋玄晖微笑摇头道:“营州军深知我军用无数百姓生死来挡住他们,三位将军也定然可以,故而才用了此计,三位将军一旦出城与之一战,后果……三位将军也是见识了李悍虎之力是如何的恐怖,城外交战的后果如何,三位将军自然知晓,所以……”

    “说够了没?”

    李存孝冷冷看着蒋玄晖,本还燥热的空气竟然有了寒意。

    “本帅就只问贵军一句话语!”

    “我军前来救援贵军,贵军是否出兵相助我等?”

    随着李存孝话语,场面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片刻,罗弘信才轻轻冷哼道:“贵军用无数百姓生死要挟李悍虎退兵,那是因开封城还有我们十万大军,还有贵军兵十万!”

    “哼!”

    “用无数百姓生死要挟营州军?”

    “哼!”

    “如果……我三人未能前来,未能领军十万前来相助,自然可让营州军退去!”

    “此时……”

    “蒋将军是要让空无一人的河北之地,强押着无数百姓威胁营州军,威胁李悍虎吗?”

    王镕心下怒火熊熊燃烧,看着眼前蒋玄晖、朱友裕、庞师古、朱友恭四人,恨不得一刀全砍死了这些混蛋,心中更是无尽后悔听信了该死的朱温话语。

    王镕愤恨道:“此时河北道,别说谁敢强逼着无数百姓送死,就是谁敢想上一想,他就绝对活不过一刻钟!”

    “别跟老子扯淡!”

    “老子只问你们,你们究竟是出兵,还是不出?”

    “不出兵,老子一家老小全死,你们开封城……也他娘地别想活一人!”

    “是吗?”

    “哪个这么猖狂?”

    “敢在我开封城猖狂!”

    一声暴喝在三人背后响起。

第1027章 河北道(中)

    李存孝双手陡然紧握,密集脚步声让王镕、罗弘信脸色大变,正要回头,李存孝却看向朱友裕,眼睛微眯,阴冷寒光让朱友裕不由后退一步。

    “出兵,还是……不出?”

    ……

    “不出兵又如何?”

    康怀英大步走到李存孝面前,手按刀柄,冷冷看着李存孝。

    “不出兵?”

    “没什么!”

    李存孝冷冷看了康怀英一眼,转身就走,再也不去看朱友裕一眼。

    “飞虎将军且慢!”

    蒋玄晖大惊,快走几步挡在李存孝身前,拱手道:“将军且请息怒,不是我军不愿出兵,只是大帅病重,此时出兵……”

    罗弘信猛然插到蒋玄晖面前,狠推了他一把,将他话语打断,冷冷道:“不出兵就是不出兵,你们可以坐视河北道大乱,我等不可以!”

    王镕冷笑道:“素闻宣武军无恩义,今日之见,果然不虚啊!你们不愿出兵,我三人今日就带兵离去,自此……”

    “哼!”

    李存孝冷哼一声,大步离去,数百军卒无人敢挡。

    两虎名气太大了,尤其是刚刚见识了悍虎一拳毁一城之威,与悍虎齐名的飞虎,尽管数百人手持利刃,却不敢有一人上前阻拦。

    朱友裕见三人大步离去,脸上忧色愈发沉重。

    “唉……”

    朱友裕摇头叹息,转身默默走向后宅,其余将领相视一眼,皆默默摇头叹息,默默跟在朱友裕身后。

    一众将领默默跟在朱友裕身后,一路上无一人开口,直到朱友裕来到了朱温寝房,直到他轻敲几下房门。

    “进来!”

    房内声音威严、洪亮,哪里有半分病重之状。

    朱友裕推门走入房内,其余诸将默默进了房内,按照主次一一坐下。

    “人离开了?”

    朱温一脸阴沉看向朱友裕,,朱友裕默默点头,轻声说道:“李飞虎很可能……很可能起兵作乱。”

    庞师古叹气道:“李飞虎、罗弘信、王镕三人尚有十万军卒,此时与之交恶终究是有些不妥。”

    康怀英也没了之前狂妄骄横,此时的他却是一脸苦色,叹气道:“是啊,三人十万军卒,仅在城内就有数万,更何况……城墙也被李悍虎击毁了,我军此时正是军心不稳之时,若此时与三人交战……”

    朱温看了一眼众人,见所有人都是一脸担忧,嘴里不由冷哼道:“李悍虎正巴不得老子出城呢,十万?就算我军全部出城,此时又有谁能打得过营州军?”

    “哼!”

    “河北道死不死关老子屁事,最好该死的李悍虎能把河北道打的稀巴烂,如此老子也好趁机占了整个河北道!”

    朱友裕又是一阵摇头苦笑,他当然希望可以得到整个河北道,可眼前困局又当如何?

    无人露出欣喜,皆与朱友裕一般无二,皆对李存孝、罗弘信、王镕三人十万兵马担忧不已,可又没太好法子。

    屋内一阵沉默,最后所有人目光全都落在朱温身边一人身上,庞师古犹豫说道:“邓参军乃当世诸葛,不知可有法子解了我军困局?”

    邓伯贤看向所有人,心下一阵叹息,最后也只能无奈说道:“十万河北军若在城外还好,可此时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邓伯贤最后无奈苦笑摇头,再不多言。

    众人见他如此,不由一阵失望,朱友恭一脸恼怒道:“既然没甚好法子,那就……”

    朱友恭一脸凶狠,狠狠做了个砍脖子的手势。

    “先下手为强!砍了他们的脑袋,老子还就不信了,河北道都没了,那些军卒还敢作乱反叛?”

    众将沉默,朱温眼中冷厉一闪,阴沉着脸说道:“今夜……杀虎!”

    众将身体不由一抖,脸上忧色更甚,可却没有任何法子。

    河北道救援开封,一共出兵十万,虽然城外沟壕中有数万,可城内依然还留有数万之人,如此之多军卒,一旦厮杀起来……

    一想到满城血流成河,屋内更加压抑的让人难以喘息,最后也只能无奈点头。

    当他们商议着该如何解决李存孝、罗弘信、王镕三人时,三人同样也在商议着该如何报复。

    此时的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救援河北之事,营州军不仅仅丝毫不比他们军卒少了,甚至还要多上不少,更重要的是李思钰如魔神一拳破城,这种打击更加致命,没了宣武军,他们已经彻底放弃了救援河北之事。

    三人没了老巢,没了钱粮,没了地盘,他们甚至连一个月都无法支撑下去,摆在三人面前的困难,不再是如何杀回河北道,而成了该如何生存下去!

    三人与朱温等人一般无二,皆是一脸阴沉不语。

    李存孝心下极为后悔,悔不该不听赵驷苦劝,以至于沦落至此,沉思良久也不知该当如何,最后也只能期望不住唉声叹气的赵胖子。

    “赵司马,你……可有法子?”

    未等赵驷开口,安休休大怒道:“赵胖子能有个屁主意,要俺说,朱温他娘地不地道,就别怪咱们不仁不义!”

    李存孝却指着安休休鼻子大怒。

    “闭嘴!若非是你,本帅又怎会前来开封?”

    “哼!”

    李存孝怒哼一声,不愿再看安休休,看着赵驷说道:“赵司马才智过人,今日是我军生死存亡之时,还请教我,如今又当如何?”

    赵驷胆子较小,在沧州之时,李存孝欲要前来开封,他就觉得不妥,欲要极力阻止,却被安休休胖揍了一顿,最后也只能无奈跟着前来开封。

    李存孝手下三将,安休休、薛阿檀、孙秀,其中薛阿檀为德州刺史,孙秀是棣州刺史,唯独安休休不是一州镇将,这让安休休时常酒醉牢骚,一直以为是赵驷在李存孝耳边坏他好事,对赵驷也最是不屑厌恶。

    赵驷怕死,对安休休也是甚为畏惧,张嘴想要开口,眼睛却不住偷瞧安休休一脸恼怒面色,他的胆小懦弱性子李存孝最是清楚,见他如此,不由再次冷冷看了一眼安休休,面对赵驷却温和了不少。

    “赵司马有良策还请直言,有李某在,无人敢伤了你分毫!”

    王镕、罗弘信两人已经彻底绝望了,听了李存孝话语,顿起了犹疑,一脸怪异看向极为猥琐的赵胖子。

第1028章 河北道(下)

    见两人一脸犹疑不信,李存孝心下不悦,冷淡道:“赵司马虽生性胆小了些,可就是李悍虎也多有称赞其才智!赵司马有话尽管说,纵有不妥,李某亦不怪罪!”

    李存孝一提到“李悍虎”三字,罗弘信、王镕顿时身子挺得笔直,别人不清楚那李悍虎多厉害,他们又如何不知?能被那人称赞,整个天下能有几人?

    安休休见李存孝终于有些恼怒了,也不敢在吓唬胆小怯懦的赵驷,心中那个憋屈就别提了。

    赵驷见众人皆看向他,心下一阵犹豫,最后还是无奈说道:“李帅本只是路过河北道,只要我等表现出稍许善意,以李帅心性,自然不会为难了我等,如今……”

    赵驷心下一阵叹息,无奈说道:“事情已经如此,李帅心下定然恼怒了我等,一时间想要回转河北是不可能得了……”

    “难道我王家真的就此家破人亡?”王镕大急插口。

    李存孝却冷冷看了一眼王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胖子是如何的胆小,你若一吓唬,他就会退缩不敢再言,对王镕插嘴也不满起来。

    “王将军还请听完赵司马之言,除非你有法子解了眼前之困!”

    李存孝不愿再理会王镕,对着赵驷温言道:“赵司马还请继续。”

    赵驷又看了一眼王镕,见他一脸不悦,脑袋也缩了一分,犹豫道:“营州军十数万,百姓更是高达二十万有余,军中又有七石巨弩,我三军也不过十万军卒,朱温又不愿出兵相助,欲行渔翁之利,所以……我三军是不可能打得过李帅的。”

    “我军如今成了流落之人,今日大帅又与宣武军起了争执,宣武军不但会断了我军粮资,很可能……很可能还会对大帅不利,如今……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挡住李帅,而是……而是保住我军数万军卒,保住我沧州不失……”

    “哼!保住?你他娘地咋保住?抱住李悍虎大腿哭诉哀求吗?”

    还未等赵驷话语说完,安休休再也忍耐不住了,听着混账话语,肺都快要气炸了。

    十数万大军入河北,没了兵马的河北如何抵挡十数万营州军的进攻?越听越气,安休休再也没能忍耐得住,气得他指着赵驷大骂。

    罗弘信、王镕却是心中一惊,身子不由挺得笔直,李存孝更是指着安休休怒吼。

    “你再敢多言一句,本帅亲手斩了你!”

    李存孝就算一向高傲,可当李思钰一拳破了一城后,高傲的头颅也不得不低了下来,别说他想要出兵与营州军一战,就是强行出兵,又有几人敢真正面对强悍的营州军?

    骄傲已经彻底被那一拳摧毁,如今的他,尽管依然显得骄傲无比,可又有谁看到内心的恐慌?

    今日赵驷竟然告诉他,自己还没有完全绝望,还有翻本的机会,而此时安休休却如苍蝇在耳边嗡嗡,如何不让他大怒?

    安休休感受到了李存孝愤怒杀意,再也不敢开口,赵驷同样紧缩着脖子不敢再言。

    屋内一阵沉默,王镕还是没能忍住,犹豫道:“不知赵司马如何才可保住沧州,如何……如何才可保住河北之地不被营州军侵占?”

    赵驷看向李存孝,犹豫片刻才开口说道:“大帅应该知道洛阳不久前发生之事,按照常理,李帅必然会对洛阳一场腥风血雨,可……可谁也没想到,李帅竟然只是领军返回营州。”

    众人一愣,李存孝像是有所悟,脸色也郑重了起来,只听赵驷继续说道:“我军本不该前来激怒了李帅,可事已至此,再后悔已然为时已晚,此时唯一能保住河北不失的,也只有洛阳朝廷。”

    “李帅离开洛阳,虽重创了晋军、宣武军,但毕竟两军元气尚在,一者在洛阳之南,一者在洛阳之东,正是两军夹击之势,而此时的洛阳甚至比开封还要人心涣散,只看朝中大臣们皆北上河东道即可见之。”

    “如此之下,洛阳必然危机重重,必然急需忠勇悍将坐镇,而大帅与李帅齐名,大帅若上表朝廷,若愿戍守帝师,朝廷必然欣然接受,一旦……一旦朝廷认可,河北之地自然也成了朝廷之土,李帅……李帅没有动了朝廷,自然也不愿去动河北之地。”

    “天下局势,江南纷乱且不提,川蜀之事亦是不言,只是江北之地,可分为晋军、宣武军、太原军、朝廷,以及咱们河北诸军。”

    “晋军、宣武军虽损失惨重,但根基尚在,元气尚存,依然堪称天下诸侯之首。”

    “河东道太原军如今却成了裴家之兵,虽还弱,但裴大人刚正爱民,所行之政又是李帅之策,虽营州军第二步军离开了河东道,但周遭并无强敌,裴家站稳脚跟亦不必言,甚至还可能趁李帅路过河北之时,出兵抢占河北之地亦是可能。”

    “但我军若上表朝廷,大帅愿入洛阳戍守,不但可让李帅就此退去,更是可阻止裴家抢占河北之地,而我军粮资亦可补获,至于将来……”

    赵驷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甚至将来之事也不再言,但所有人都已知晓他想要表达的意图。

    李存孝深深吸了口气,罗弘信、王镕甚至比他还要不堪,涨红的脸差一点大声叫好起来。

    正如赵驷所言,李思钰离开洛阳后,满朝文武大臣失望离去,整个洛阳更是处于内忧外患之中,急需外援支持,而此时李存孝若能领兵支持李晔,李晔定然答应!

    如此一来,就算整个河北道都没了,他们这些成了丧家之犬之人也还有东山再起之机,有洛阳,就可以有整个关中!

    李存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激荡,点头称赞道:“赵司马果然大才,今日之言,本帅来日定当十倍以报!”

    赵驷听了这话却吓得面无人色,整个人趴在地上颤声说道:“小人……小人为大帅之人,岂敢……岂敢多想,小人……小人不敢啊!”

    罗弘信、王镕见他这般胆小模样,本还觉得此人智谋无双,如今却暗自摇头不已,但李存孝却很是满意,他深知眼前之人胆小怯懦,可也正因如此,李存孝才更加满意。

    “行了,起来吧,本帅有功若不赏,军中又有何人可服?”

    说着还冷冷看了安休休一眼,冷哼道:“只知道冲阵杀敌的憨货,再敢欺辱赵司马,本帅定不轻饶了你!”

第1029章 混蛋的皇帝(上)

    李存孝生性高傲,与李思钰一般每每冲锋在前,每每易于被人激怒,按照李思钰所熟知之历史,他本应早已被李克用五马分尸。

    李存孝勇猛善战,临战无敌天下,但却被数万晋军死死困在邢州,面对数倍大军强攻,竟然让他坚守了一年之久,若非城内早已无粮可用,或许他也不会轻易被刘氏招降。

    按照李存孝的心性,让他坚守一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史书上就是如此记载,这就让李思钰诧异不解了,直到见到了赵驷这个胆小鬼后,他才发现,也只有这个胆小畏死的赵驷,也只有此人才可能让李存孝在城内坚守一年有余。

    与赵驷交谈过后,李思钰对这个胆小畏死的赵驷很是喜爱,只是无论如何威逼利诱,就算畏惧尿了一裤子,也不愿开口臣服,最后李思钰也很无奈,只得让他离去。

    李思钰性子与李存孝也差不了多少,不愿与不是很相熟之人接触,对陌生人有种天然距离感,但他所接触之人无不是这个时代顶级人物,就算如此,有天下格局之人却是凤毛麟角,而赵驷这个胆小畏死的家伙竟是其中翘首,可正因这种胆小懦弱性子,反而并不受李存孝喜爱。

    李存孝手下之将皆与他性子差不了多少,自然也都看不起胆子太小的赵驷,但这些军中大老粗还无法离开文臣相佐,以前李存孝身边也不是没有文臣为他谋划一二,但都无法与他性子相合,要么被杀,要么没几日自己无奈离开,反而赵驷却意外的留到了最后。

    赵驷之计很厉害,几乎就击在了李思钰最为软肋之处,或许没人会理解他为何对朝廷一退再退,为何已经离开了洛阳,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的顾忌?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但当李思钰数日后清醒过来后,得知了李晔已经认可了李存孝之后,一个人静静坐在床上,最后还是将所有进攻停了下来,在无数人不解目光下,带着无数百姓北上营州。

    这些也只是后来之事,是李存孝上表洛阳,表示臣服朝廷之后之事,而眼前却是危机重重。

    李存孝、罗弘信、王镕三人怒气冲冲从朱温那里回来,尽管此时三人已经决定移兵洛阳,但是无论他们愿意不愿意,都要与朱温大战一场。

    三人已经过河,已经身处汴州开封之地,三人根基还能不能保得住,暂时无人可知,尽管赵驷之计很厉害,可是谁也不敢保证那个异类的李悍虎是否真的放手河北之地。没了根基的他们,不但没了钱粮物资供给,更加重要的是军中将勇心中怒气。

    十万河北军前来救援开封,如今河北危急,宣武军却以各种理由推诿,军卒心中怨恨必须要发泄出来,否则后果难以想象,纵然是天下飞虎李存孝,他也无法承受无数军卒怒火。

    双方都知道必然会有一场激烈厮杀,当日暮降临,朱温突然“清醒”过来,欲要设宴款待李存孝、罗弘信、王镕三人,商议如何出兵一事。

    战斗毫无意外的发生了,李存孝、罗弘信、王镕带着数十大将,身后军卒更有数千,当他们来到朱温府邸之外时,尚未进入府邸,尚未见到宣武军任何一员大将,厮杀就已经毫无意外的展开了。

    血与肉的碰撞,死亡前的绝望呐喊……

    开封城厮杀了一夜,直到李存孝领着大军一把火烧了整个开封城,这场战斗才渐渐停息了下来。

    而此时的李思钰正处于昏迷之中,还不知道开封城发生之事,众将一脸担忧站在账外,杨复恭掀帘从帐内走出,突突、蒙哥翰两人忙上前一礼。

    “老帅,大帅没大碍吧?”

    骤然见到骨瘦如柴的李思钰,两人极为担忧,唯恐李思钰出了意外,反而杨复恭要比他们镇定的许多,见众将皆一脸担忧,笑道:“诸位莫要担忧,我儿并无大碍,只是用力过多,这才脱力了而已,几日间即可清醒。”

    听了杨复恭话语,突突显然大大松了口气,叹气道:“大帅也真是的,朱温贼子就算用无数百姓性命相胁,也不该当如此啊,他朱温还比不得大帅更加重要啊!”

    “唉……”

    蒙哥翰深深叹气一声,说道:“那该死的朱温太过狡诈,竟然用无数百姓性命相胁,他也不怕把自己玩死了啊!”

    谢彦章轻声叹气道:“那些百姓可是无数军卒亲属,朱温敢如此做,今后隐患必然不会少了。”

    刘志远不由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今日他可以用强,但数以十万军卒拿起了刀兵,想要再让他们拿起锄头却很难,如此之多军卒不满……”

    刘志远一阵摇头,蒙哥翰冷笑道:“等那该死的朱温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突突向杨复恭抱拳道:“老帅,此时河北诸军正与宣武军厮杀,咱们是不是将他们全一锅烩了?”

    杨复恭皱眉想了一会,摇头叹气道:“算了,等我儿醒来后再做定论吧,反正两军就算拼杀后,他们也无处可去,随时都可收拾了他们。”

    众将一阵点头,正如杨复恭所言,河北军退路已被他们阻住,而汴州周遭皆与朱温有仇,朱瑄朱瑾已经囤积重兵,随时一副杀入汴州之姿,虽徐泗时溥重伤,但暂时守住属地还是可以的,但杨复恭等人唯独忘了洛阳李晔,当他们意识到了情况严重后,李存孝已经领大军进入了洛阳戍守。

    李思钰再一次昏迷不醒,已经有了数次经验的杨复恭没有任何担忧,反而期待着李思钰醒来后,进化更加完善,他却不知此时的李思钰是如何的凶险。

    丹田内气旋依然在高速旋转,每旋转一周,身体就要消瘦一分,进化最为激烈之时,需要的能量极为巨大,而他此时却昏迷不醒,根本无法汲取能量。

    就在他整个身体即将崩溃之时,嘴边竟然有了诱人香气,毫无意识的他只是本能的大口吞咽。

    “阿爹真是个大馋鬼!”

    阿蛮坐在床上,将自己啃食一半的羊腿递到了李思钰嘴边,她也没想到李思钰会毫无意识撕咬吞咽,毕竟她阿爹还处于昏迷之中,等她见到自己阿爹跟个饿死鬼一般快速吞咽,也不由愣了一下。

    阿蛮的无意动作惊动了一脸担忧的大丫。

    大丫忙将昏迷不醒的李思钰依靠在自己怀里,眼睛却看向屋内张氏。

    “张姐,麻烦你去给少爷准备些食物,最好是肉食。”

    “越多越好!”

第1030章 混蛋的皇帝(中)

    李思钰自昏迷后,身体就未停止过消瘦,尽管杨复恭说着无碍,大丫却极为担忧害怕,唯恐他出了意外,如今见到他竟然在昏迷中还如此饥饿,顿时欣喜若狂。

    也正因阿蛮无意行为救了李思钰一命,否则,当肉体无法提供能量之时,他的生命也将真正枯萎,再也无法醒来。

    整羊整羊的肉食送入帐中,一开始还只是大丫在奋力喂食,阿蛮完完全全成了苦力,只是一个劲的分割好大小适宜的肉块,可李思钰吞食的速度远比阿蛮分割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帐内也就多了杨氏,最后连李昭夫妇、杨复恭也开始与烤羊奋战了起来。

    第一日,李思钰急剧消瘦的身体停止了下来。

    第二日,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

    第三日……

    第五日……

    李思钰完全不知外界发生的一切,等他清醒时,帐内挤满了人,突突、蒙哥翰、李存孝、谢彦章、刘志远……满满当当的大将全坐在李思钰床前。

    “老帅,那该死的李晔到底是哪个意思啊?到了此时,怎么还他娘地与俺们作对?”突突一脸恼怒。

    李存信已经领着大军过了河,以小德子、小棒头两娃娃为将,分别攻占王镕、罗弘信地盘,而他则为中军向前快速推进,正如他们所想,所遇之城皆毫无抵抗之力,已经空虚了的城池甚至不用强攻,城门就已经缓缓打开。

    十万大军势如破竹,一路快速向北推进,每破一城,城内所有府衙库存皆被搜刮一空,正当小德子准备接手赵州之时,竟然一使者前来,告诉他,赵州已经是朝廷之土,竟然很礼敬的请他离开!

    这可就闹大发了,李存信不但带着将领返回河南岸,进攻也全都停了下来。

    一群大将坐在李思钰床前,坐在床沿上的杨复恭一脸阴狠,可背后的儿子正昏迷不醒呢,此时的他也只能干生气,却没太多法子。

    若不知道李思钰心中所想,若不是那条该死的神灵手臂,或许哪怕李思钰此时昏迷不醒,杨复恭也会毫不犹豫夺了整个河北道,而此时却为了难。

    众将不知神灵手臂之事,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并不难以决定,却没想到杨复恭已经沉默坐了许久,竟然还没有任何决定。

    突突看向众人一脸恼怒、不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老帅,此时俺们已经离开了洛阳,李晔竟然还敢在此时收留李存孝等人,就算洛阳收了此等反复之人,也不该此时明着与俺们作对,更不该阻止俺们攻打河北道啊!”

    “是啊!老帅,李晔欺人太甚!根本没把俺们放在眼里,若不给那该死的李晔一点颜色,他还真当俺们好欺负呢!”

    “老帅,末将愿领兵两万杀回洛阳!”

    “老帅,这也太欺负人了啊!末将……”

    突突一开口,屋内顿时炸了锅,全吵嚷着要杀回洛阳,正当杨复恭不知当如何呢,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行了……都吵个屁,吵得老子脑袋生疼!”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聚集在床上,正见李思钰双手支撑起身。

    “大帅……”

    突突猛然起身,正要开口,李思钰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本帅心情不好,莫要招惹本帅,都他娘地该干嘛干嘛去!”

    蒙哥翰一阵苦笑,起身坐床沿上,叹气道:“大帅昏迷了几日,您可是不知,那该死的李飞虎与朱温打了一架,俺们正想着看热闹呢,谁知李飞虎竟然转道去了洛阳,竟然欲要戍守洛阳京畿!”

    “大帅,您说,这狗屁皇帝不是给俺们上眼药水吗?”

    李思钰叹气一声,他刚刚醒来还迷糊呢,可帐内吵吵嚷嚷却让他听了个大概,心下更是郁闷哀叹。

    “唉……”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啊!”

    李思钰轻轻叹息一声,一一看向皆是愤慨的兄弟,轻轻摇头说道:“本帅刚刚醒来,脑子还尚未完全清醒,你们先出去,等本帅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杨复恭默默看了几眼,最后点了点头,对着一干将领说道:“我儿需要考虑妥当,你们还是先行离去,等我儿思虑周到再说。”

    众将无奈,只能默默点头,突突好像唯恐自己大帅再犯浑,担忧道:“大帅,朝廷无义,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我军,军中将士也多有不满,若……”

    “若什么若?”

    突突话语未完,李思钰眼睛一瞪,突突立即闭上了嘴巴,此时的突突还真有些怕了他,尤其是那非人一拳之后。

    “行了!就知道打打杀杀,他李晔已经是冢中枯骨,与一个死人计较个甚!”

    “滚滚,都他娘地滚蛋,看着就心烦!”

    李思钰一番眼,对着突突就是一阵臭骂,还别说,还真的镇住了所有人,无奈之下,突突也只能唉声叹气与一干将领出了帐篷。

    就在所有人一一出了帐篷时,李思钰一指缩在角落里,正要趁人不注意离开的李裕。

    “裕儿留下,阿父……你也出去吧,孩儿想要思虑一番。”

    杨复恭一愣,眼睛不由看向低头的李裕,眉头皱了几下,最后也不得不微微点头。

    “也好。”

    杨复恭没有太多话语,也跟着出了大帐。

    帐内只剩下了李思钰、李裕两人,看着低头不语的李裕,李思钰眉头微皱,指着一旁椅凳。

    “坐。”

    李裕低着头,默默坐在椅凳上。

    ……

    “老师想听听你是如何作想?”

    “……”

    李裕低头却不语。

    见他如此,李思钰轻轻摇了摇头,叹息道:“也对,局势一日三变,各人有各人的考虑,这种事情……的确为难了你。”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有时事情就是如此,本以为这些混蛋出了河北之地,断了他们的后路,此时的宣武军,哪怕老师未昏迷前,老师也知他绝不敢出城与我一战,宣武军也必然会与河北军拼杀至死,无论最后成了什么模样,朱温身死族灭也好,李存信出师未捷身先死也罢,他们都会流尽最后一滴血,都将没了力气觊觎洛阳之地。”

    “而晋王李克用虽逃入了蔡州山中,但此地毕竟还是河南之地,还不是北地太原府,晋军入陈蔡也无一年,又被你大师兄一娃娃狠揍一顿,看起来晋军还留有元气,但军心早已不稳,军中之将也定然多有不满,同样也很难北攻洛阳,有八关之守,洛阳自可安稳一时。”

第1031章 混蛋的皇帝(下)

    “洛阳之东、之南皆暂无能力威胁洛阳,李飞虎、王镕、罗弘信三人若不入汴州,老师途经河北之时,尚无借口攻打河北之地,如今却有了借口,虽老师并未想过夺了河北道,并未想过将河北道据为己有,但是将河北各镇藩王根基彻底摧毁还是可以的。”

    “如此,太原府裴老头就可趁机占了河北道,而裴老头正是真正忠于大唐之人!”

    “裴老头一旦占据河东、河北道两道,雄踞大河以北之地,虽时日尚短,根基同样不够稳固,但此时的河南道更是无力他顾,等到宣武军,或是晋军,甚至李存孝等人恢复了力气,而那时……又有何人敢向朝廷举兵相向?”

    “纵然老师返回关外,今生再不入中原,只要将河东道、河北道连成一片,朝廷守的住洛阳也好,退入关中也罢,只要裴老头活着一日,大唐就还有中兴之时!”

    李思钰轻轻摇头叹息。

    “可惜啊……”

    “李存孝入了洛阳,李存孝不但未能与朱温拼杀至死,反而可能觊觎朝廷后路关中,也有了进入河东之机,今后会如何,或许……或许也只有天知道了……”

    “而朱温同样也没能损失过重,看起来他损失颇大,可大多应该都是些新进抓捕的配字军,都是些刚刚招进的农夫罢了,那个奸滑的贼头,见到了晋军退避保存实力后,不可能还想着拼光自己家底的。”

    “可惜啊!”

    “老师本想着临走前,再帮一下你那混账老子,只是……老师错了啊!”

    李思钰一阵感叹命运是如此的奇妙,他怎么也没想到李晔这个混账东西,竟然会在此时收留没了退路的李存孝、罗弘信、王镕三人。

    当李克用退避蔡州,躲进山中暂避时,李思钰就在考虑一件事情,是不是彻底解决了朱温?

    若是李克用死了,晋军被小德子彻底摧毁,他会毫不犹豫解决了朱温,可晋王李克用没死,晋军沙陀族也还在,这个天下就还需要朱温活着,至少在他离开后,朱温就需要活着。

    这个天下没了李思钰,没了营州军,杀了朱温,又有谁是晋军敌手?更何况,当李思钰发现朝廷已经根本没了法子与之为伍后,去除掉无用怜悯后,他竟然发现,天下**并非一点好处都无,至少他可以得到更多的绝望的百姓。

    关外虽贫苦了些,虽寒冷了些,可关外沃土万万里,所缺的正是无数人去开垦,去耕种,而中原汉民正是他所需要的最好人丁。

    他现在需要的是不断从衰弱的大唐身上抽取更多鲜血,需要关外之民的血管里流淌着更多汉家血液,面对无数沟壕的开封,李思钰犹豫了。

    而朱温也没让他太过失望,竟然用无数百姓当做盾牌,用无数百姓鲜血来要挟于他。

    一拳破城,毁天灭地的来,无奈默默地离去,让世人再次见识了他的愚蠢,见识了他的迂腐,但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一失必有一得,被那些藩镇们讥讽愚蠢也好,说他迂腐也罢,这些在李思钰眼里一文不值,他不需要这些人理解,他需要的只是百姓,需要关外存在更多汉家血脉的百姓。

    可他心下依然深深叹息,觉得眼前娃娃老子,甚至还不如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呢,至少阿斗愿意付出信任,愿意付出权利,而李晔……

    李思钰摇头叹息,李裕却将头颅深深埋在两腿之间,甚至连看一眼眼前老师都不敢,没人能体会到他心中失落与愤怒,可那又如何?

    深深失落、挫折让他不敢抬头,更无法张口去辩解,纵然他的父皇有千万条理由,当答应了李存孝的那一刻,一切就成了泡影,面对军中无数将领质疑,李裕更是羞愧欲死。

    看着眼前学生弟子如此,李思钰心中一阵感叹,这种事情无论落在谁的身上,都很难让人接受,可他还只是个孩子,尽管李思钰知道皇家的孩子不同于寻常人家,可在他眼里,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李思钰看着低头不发一言的李裕,叹气道:“行了,事已至此,想要改变已然不可能,从今日起,你就暂入近卫骑军,为一伍长做起,尽管你还很年幼,尽管小德子、小棒头从一开始就比你起点高了无数倍,但你与他们不同,这点还需牢牢记住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去吧。”

    李思钰轻声叹息,最后也只能轻轻摆了摆手。李裕起身向他躬身行了一礼,只是至始至终没敢抬头去看老师,眼泪却无声低落。

    帐内无人,李思钰静静躺在床上,想着前世今生,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究竟还是否有意义,甚至怀疑自己就此离去是否真的是对的,可一想到前世发生的一切,心下又不由深深叹息。

    或许这个世界的确需要一个超级世家,或许本就该有一个神一般的存在,本就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房门被无声无息推开,挺着“大肚子”的李璇在大丫搀扶下进了帐内,见到李璇故意挺着尚还不怎么显眼的肚子,李思钰就是一阵翻白眼。

    “行了,你挺着肚子作甚?是刻意想让老子看到,好不对你发火吗?老子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情,至少你是不大适合做一个好母亲。”

    李思钰埋怨话语尚未说完,李璇忙收了腰身,她还真怕好的不来坏的应验,更不愿得了个不是“好母亲”评语。

    李璇嘴角一扁,不乐意道:“还不是帐外这么多将领说相公生气恼怒了,相公真当璇璇愿意挺着肚子啊!”

    李璇坐到床沿,看着几乎消瘦没了人形的他,叹气道:“相公今后可莫要太过用力,璇璇腹中可还有着相公孩儿呢!”

    李思钰低头沉默了片刻,微微点头。

    “嗯,今后不会了,就算想,估计……也没了机会。”

    李思钰看向大丫,轻声说道:“少爷今日心情不是很好,想一个人静静,还是扶着璇璇回去吧。”

    大丫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点了点头,李璇见他是真的没了多少心情,想了一下,点头说道:“也好,朝廷的事情……他们爱怎么作怎么作好了,璇璇不会再过问,只是……相公莫要太过较真,璇璇有了孩儿啊!”

    李思钰不由一笑,这个混账丑女三番两次提及肚中孩子,他当然知道这女人究竟在想着什么,又在担忧什么,不由笑骂道:“人还没到了营州呢,怎么?害怕了?”

    “呵呵……”

    “可惜啊!”

    “想后悔,已经晚喽!”

第1032章 天下纷纷攘攘

    “璇璇才不后悔,才不怕呢!”

    李璇一阵不乐意,手却将被子向上拉了拉,彻底将他盖了个严严实实,轻声说道:“相公就是璇璇的天,璇璇不管朝廷如何,璇璇只要相公安稳,若相公心下恼怒,不理会朝廷,夺了整个河北道又如何?”

    李思钰苦笑一声,却不愿多言。

    见他如此,李璇心下叹息一声,脸上却温和一笑。

    “行了,璇璇不烦相公了,这就离去,行了吧?璇璇的好相公!”

    “呵呵……”

    李思钰不由一笑,这也是他为何喜欢眼前丑女原因,没有太多规矩约束,而大丫却少了这些灵动。

    大丫搀扶着李璇出了大帐,帐内再次只有他一人,听着耳边李璇在帐外赶人的声音,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温柔。

    天下纷乱,各种意想不到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却是再次退避。

    一退再退,军中将勇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满,这很正常,但李思钰相信,只要他活着一日,他的话语就无人敢质疑!

    可是,他也不能无视军中不满怨气,就像一再向下施压的弹簧,达到极限后,若不适当的减压,要么弹簧彻底报废,要么巨力反弹伤人伤己。

    营州军本就骄傲无比,李思钰一再退避,军中将勇难免心中怨气深重,作为统帅,李思钰自然知道,可他还是不得不选择退避,但是,李存孝想要以此来让他就此退缩,那是想也别想的事情!

    一人躺在床上,静静想了一夜,最终还是如杨复恭所想,李思钰依然决定继续退让,但是,无数百姓却结对穿梭于整个河北道,无论困难多大,李思钰就是要将河北之地弄成百里无人烟之地,军将们虽不攻城掠地,但所过之处,必须要将城内官府府库一律清空,所有城内富户家资一律充公,除非他们愿意迁往关外营州。

    李思钰的命令几乎就是对河北道致命打击,王都、马义衢忙将所有军卒分散于各城,根本不敢聚集一处,不敢表现出任何抵抗之意,两人更是领着手下大将,亲自前往营州军大营拜见,姿态之低令人难以置信,但就算如此,李思钰也是一概不见,只是让李裕随意敷衍他们两句而已。

    李思钰欲要抽空整个河北道,当李存信、王镕、罗弘信三人得知后,嘴里大骂他无耻至极,心下却极为无奈。

    有人才有钱粮,才有军卒,而李思钰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是百姓,只要愿意跟随,他一律带走,可当李思钰带走真正愿意离开的百姓,剩下的百姓一见营州军将城内府库搜刮一空后,不愿意的百姓也不得不北上营州。

    百姓们不傻,官府本就凶神恶煞对他们征收重税,当营州军将官府钱粮搜刮一空,没收了所有富户钱粮,无数百姓就知道,只要营州军离去,他们家中仅有的少量钱粮也会被官府搜刮的一干二净。

    无论愿意不愿意,百姓只能被迫离开,没了百姓,没了钱粮,无数官吏也不得不被迫跟随营州军北上,仅此一次,除去王都、马义衢地盘外,几乎将所有河北道人丁一网打尽,李存孝、罗弘信、王镕三人目眦欲裂,却又无可奈何,甚至一日间斩杀上千不满军卒,纵然如此,军中暗流依然涌动不止。

    天下纷纷扰扰,营州军将李存孝、罗弘信、王镕所属之地劫掠一空,唯独王都、马义衢两人保存下来了地盘和实力,整个河北道也定然是两人争夺之物。

    李存孝、罗弘信、王镕三人入了洛阳,三人一时间或许会报团与洛阳本地军将争权夺利,会与西门君遂争夺权利,甚至还可能面对宣武军、晋军围攻,至于今后会如何,李思钰根本不予理会,在他看来,三人既然离开了河北道,想要再回自己老巢,那是想也别想!

    朱温最终活了下来,同样面对残破不堪的开封,他与李克用同样需要面对无数不满军卒、大将的质疑。

    不单单是他们,关中独孤战领兵出了川蜀,本应答应愿意入川的同州百姓也全部扣押了下来,不仅仅如此,更是领兵占了长安之地,不知是如何说服的王行约,竟然与王行约达成了同进退的盟约。

    至于河东道,同样面临着巨大压力,朝廷上无数大大小小家族入主河东道,尽管裴家依然一家独大,可面对即将来临的大混乱、大灾难,所有家族都期望可以获的足够多的权利,足够多的地盘、军卒,而世家大族间的关系,并不像天下间那些军将藩镇之间动辄厮杀成一团,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厮杀就可以解决的,而这正是裴家头疼之事,眼看着李思钰就要彻底摧毁整个河东道,各大家族翘首以盼,希望可以顺势得了整个河北道,如此各家族也可以趁机增强实力,正当各大家族拿出所有钱粮物资,集结了数万兵马准备接手河北道时,李晔竟然只是一句话语,不但这些家族失去了趁机夺得河北道的最佳之机,甚至不得不将兵马屯于泽、潞,以及河中之地,一副奋力抵御李存孝、罗弘信、王镕三人之姿,尽管各大家族指着洛阳方向痛骂李晔混账透顶,可他们却不得不如此。

    天下纷纷扰扰,江北之地因李思钰欲要回转营州而乱成了一锅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所有藩镇诸侯都是损兵惨重,就算山东朱家兄弟欲要趁李存孝与朱温大战之时落井下石,也被宣武军大将庞师古趁夜袭营而损失惨重。

    所有人都没了力气争斗,只能各自趴伏着舔舐伤口,江北之地也赢来了难得的喘息之机,可谁都知道,即将到来的纷乱争斗又将是如何的惨烈,究竟谁才是中原之主,那也只有天才知道了。

    中原大乱,北地夏州同样也发生了一场大乱,其因还是李思钰之故。

    李思钰入主长安,凤翔府勾结番人,并与营州军一战而败,凤翔军虽未损失多少兵马,但是吐蕃骑却几乎损失殆尽,吐蕃藩王翰德大怒,欲要屠杀秦州、凤翔使臣,营州军使臣孟浩却坚持带着一干罪臣返回长安,不得不途经夏州,从党项人之地返回长安,为了这些使臣安全返回,李思钰令大将蒙哥翰与邠州将军王行约一同北上庆州,与此同时,更是令太原兵北上,使云州米虎围攻空虚的夏州,也正因此,党项人陷入了动荡,不但李思谏被契丹部阿保机砍了脑袋,更是丢了整个夏州,但党项人又岂会如此轻易放弃祖地?

    夏州同样成了血腥屠杀场,整个天下,没一处安稳之所,反而关外营州这个苦寒之地,从无人关注在意之地,竟然意外的成了整个世界的世外桃源。

第1033章 闭门传道受业(上)

    天下纷纷攘攘,这一切都与李思钰没了任何关系,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了个遍,如今的他谁也不愿面见,裴仲德甚至亲自带着数百军卒前来,也只是见了李裕而已,李思钰根本没给这个老头任何机会。

    最后将近过了幽州,即将进入平州时,裴仲德才不得不无奈返身回太原,可就在裴仲德欲要回转之时,阿蛮却送给了他一封信。

    看完信件后,裴仲德默默看着缓缓离开的无数拖儿带女的百姓,最后只留下无声叹息。

    李思钰没有与这个老头任何机会,他不知道见了面后,又该如何去说,最后也只是告诉他,若实在没有希望,自己家族自立为王也好,重立一帝也罢,都随他的心意,营州军自此不再过问中原之事。

    丢下了书本,已经彻底成了多余人的他,除了每日海吃海喝外,剩下的唯一乐趣就成了与孩子们授课了,他身子看起来真的消瘦的让人担忧,可走动还是没半点问题,如今没有安稳下来,他还不能给成千上百的娃娃们开大讲堂,也只能给自己亲近些的娃娃们讲授军略。

    今日讲的课业有些怪异,已经不再是小德子、小棒头、李裕、李震、李升……一干娃娃们所熟悉的冷兵器战争,而成了火器时代的对决。

    当壕沟第一次出现在开封后,李思钰就在尝试着拓展课业内容。

    可是他只是讲着火器的威力如何,却无法提供足够的真材实料,不但一群娃娃听的像是天书,就算是偶尔过来听讲的突突、蒙哥翰一干大将也是一头雾水,最后还是急性子的阿蛮率先发问。

    “阿爹,这个什么……火药,真的这么厉害吗?”

    面对阿蛮与所有人的疑惑,他们不敢质疑李思钰是错的,但是却从未见识过火药的威力,有这样的疑问也很正常。看着一帐篷的人都看向自己,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指着面前的火炉,指着火炉里不断噼啪炸响的木柴,说道:“木柴在燃烧时,会有噼啪炸响,具体原因为何呢?”

    阿蛮一头雾水,她本是契丹部族人,每日里都需要用篝火烧烤食物,或许自出生时就听着噼啪炸响,这是太正常的事情了,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其他人也有些疑惑李思钰为何会如此一说,皆是不解看向李思钰,至于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回答吗,不烧木柴,自然不会噼啪炸响了。

    李思钰却微笑用手中木棍捅了捅眼前火炉,噼啪声更是连绵不断。

    “之所以会炸响,甚至会将火星崩出火炉之外,原因大多有两个,一个是木柴中有了虫子,虫子钻出的空洞,在剧烈燃烧时,空洞中的气体急剧膨胀,四面受阻,里面气体无法逃逸出来,最后只能破了不断燃烧的木柴,还有就是木柴本身就有的空洞,但不管如何,皆是因空洞的木柴受热,空洞中的空气膨胀缘故。”

    “就像……”

    李思钰又用手中木棍敲了敲火炉上正为他煮着肉食的大瓮,说道:“下面不断烧着烈火,水早晚会沸腾,若将大瓮上面加了盖子,用尽一切法子将大瓮严密封死,不让任何热气逃出,随着下面烈火烧烤,大瓮也定然四散炸开!”

    “木柴噼啪炸响,最多将火炉里的火星蹦射出来,可是,若将这种威力扩大到了千倍、万倍呢?”

    “那就成了杀人利器!”

    当他人皆皱眉思索时,阿蛮却不满道:“阿爹,那得做出多大的炉子啊?”

    这话一出,李思钰差点没笑喷了,对他是一阵无语,不过还是稍微透露些道:“你这丫头也不知道翻个个,炸响的条件有两个,就像阿爹刚刚说的,木柴中因为有孔洞,孔洞中的空气受热膨胀,急剧膨胀的空气又因无法从木柴中逃出,所以最后才炸响。”

    “是啊!阿蛮听懂了,所以要造很大很大的火炉,要烧更大的木柴,难道不对么?”

    李思钰一阵无语,她这脑袋都是咋长的啊?无奈之下,只得继续解释道:“炸响的原因,其一是燃烧后空气膨胀,其二是膨胀的空气有外物阻止而无法逃逸。”

    “当空气不断膨胀,最后阻止空气无法逃逸的外物再也无法有效阻止,就会……”

    “砰!”

    李思钰做了个炸响的手势,说道:“木柴在火炉里燃烧,火炉里的火不断加热,木柴中的孔洞受热后不断膨胀,这是外火制造爆炸,尽管这种爆炸很小,也伤不得人,但的确是爆炸。”

    “这种爆炸无法应用于战争,反过来,我们将……”

    李思钰拿着的木棍向所有人展示了一遍,说道:“反过来,我们将这跟木棍掏空,在里面不断加热,放有剧烈燃烧的东西,让孔洞里面的空气不断受热膨胀,这跟木棍同样会四分五裂!”

    “世间可以燃烧的东西太多,木头可以燃烧,毛发可以燃烧,火油可以燃烧……等等,可以燃烧的东西太多,而木棍可以换做金银铜铁,当这种威力增强千百后,也就足以杀人,足以毁城灭国!”

    “这就是火器,因木柴里面燃烧火焰,因木柴变成了钢铁器物,因钢铁器物装着燃烧火焰,所以此等杀人利器才称为火器!”

    阿蛮依然一头雾水,就是突突、蒙哥翰也有些不明所以,李思钰的话语他们是听明白了,无非就是外面有东西阻着不漏气,里面有东西燃烧,空气膨胀,最后炸响,明白了是明白了,可他们并未有直观认知,对此也无法真正相信,前来的杨复恭、大丫却有些明白了,他们对营州事物了解远非他人可比,知道汉八部藏有一种崩山裂石利器,但他们并不知道原理,今日李思钰竟然透露出来了如此惊人消息,杨复恭脸色也郑重了起来。

    “我儿还是莫要再说此事了!”

    李思钰见他开口,微微点头,又笑道:“无碍的,知道什么是火器,那也不是谁都可以做出来的,至少百十年内绝无可能,火器伤人道理很简单,成功却很难!”

    “再说,孩儿也只是简单说一下,其目的不是火器,而是要他们不要太局限于常规,就像开封城下的沟壕就是很好的例子。”

第1034章 传道受业(下)

    “你教授娃娃们军略,为父自以为是好事,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谨慎些!”

    杨复恭还是有些担忧,李思钰最后无奈点头,说道:“孩儿知道了,孩儿会谨慎的。”

    两人对话没有避开他人,听了他们话语,突突、蒙哥翰更是陡然一惊,他们不似小德子、小棒头一干娃娃们,从他们简单几句话中,就知道自己大帅定然已经有了此类杀器,两人虽听讲,却从不轻易插嘴,大多也都是阿蛮小手举得高高,几日听讲中,他们能够想象得到,无数投石机抛射出火器情景,那几乎就是对敌毁灭性打击。

    两人相视一眼,最后皆沉默不语,心下却不住哀叹苦笑,心想着自己随大帅回转营州,营州守将最好别闹出让大帅生气之事,否则……

    他们身为营州大将,尽管已经身不在营州,但与营州一些亲近大将也多有信件往来,从信件中,他们也知道营州看似强大无比,但是新旧之争却很是令人担忧。

    火器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战争模式,尽管火器还未真正出现,但沟壕的出现让李思钰看到了今后战争模式可能会有些许不同,这也是他与一帮子娃娃们稍微提及火器的原因,可火器毕竟并未出现,此时还只有少数人得知,有时候,突破那张破纸也只是用棍子轻轻一捅而已。

    爆炸的原理很简单,日常生活中很是常见,只是从没人去认真思考,而李思钰一番话语像是为一群娃娃们打开了一道窗口,至于他们将来能够走多远,这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杨复恭开口后,李思钰也不再说任何关于火药之事,只是讲些关于现在战争模式,讲些天下各藩镇之间争斗,曾经发生的经典战例,与别人不大相同,李思钰更喜欢用一些战例为娃娃们授课,在他看来,孩子们还年幼些,这些战例既可以当故事趣闻来听,又可从中学习前辈们聪慧睿智,远比只是简单说上两句隐晦难懂古文要强上许多。

    武略军阵很少会有人愿意传授,大多都是世代将门口口相传,更多的则是用无数鲜血生命一点点学会贯通,一将功成万骨枯,不仅仅只是说战争的残酷,还有……名将本身就需要无数生命鲜血来成就威名。

    李思钰教授娃娃学习,军中一些大将不时会跑来倾听,尽管只是些只言片语,可对于这些领军十数年大将来说,这已经够了,每每都有所悟,每次课后都是感叹连连,对李思钰也更加尊崇敬畏。

    李思钰一心只为娃娃们传道受业,大帐每次都被旁听的军中大将挤得满满当当的,甚至帐外也有无数人支起耳朵静静倾听他的课讲。

    李思钰再不过问天下事,一心传道受业,他也没想到,本来颇有怨气的军将,随着不时跑过来的军中将领听讲,不满埋怨声反而渐渐没了踪影。

    李思钰没有严厉打击军中不满声音,他只是在授课传业,只是用不急不躁声音娓娓讲着天下大势,讲着这个天下为何会成了如今模样,讲着不破不立……

    营州军一路北上,带着无数拖儿带女的百姓前往没有战乱的营州,一路上李思钰都只是闭门授课,军中戾气也逐渐被消磨一空,只剩下无数将领,或是最底层军卒脸红脖子粗争论着不同见解,或许仅仅只是因李思钰一句话语,无数军卒头破血流,杨复恭为此多次劝解李思钰暂停授课,可他却只是哈哈大笑,不但未停止传道受业,反而将帐篷去掉,自己竟然成了真正人类灵魂师,而且还不知从哪弄来的木板作为黑板,为无数愿意前来听讲的将勇传道受业起来。

    但这种情况在临近平州时,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崔秀秀带着大政小政前来一趟平州,结果却连累了整个山海关数万将士,自石头石云力之下,无论大小将领,皆被疤脸扛着帅旗挨个打了遍,之后洛阳的消息也在营州军传扬开来。

    李思钰遭受朝廷如此之多诘难,至始至终都没被朝廷完全信任,整个营州顿时不满起来,皆认为李思钰当立即领兵返回营州,认为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就不该入关戍守帝都。

    不满风暴越来越难以控制,而正当崔秀秀以及三院上下官吏们也不知该如何时,李思钰欲要回营州的消息传入了营州,很奇怪的是,所有不满声瞬间消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已经回到了营州的崔秀秀,得知李思钰欲要北上营州后,再次出关来到平州。

    “王妃莫要着急,飞鱼卫已经送来了消息,大帅一会就到。”

    疤脸扛着帅旗,山海关数万军卒不得踏出一步,但他可以,此时也只有他可以陪同崔秀秀前来迎接。

    崔秀秀点了点头,眼睛却连偏转一下都无,始终注视着南面方向。

    “娘亲……”

    “爹爹……爹爹认不认得大政啊?”

    本还一直看向南方的崔秀秀,听了大政话语,不由低头看向有些忐忑的儿子,蹲下身来将大政抱起,一边点着儿子脑袋,一边笑道:“大政乖乖,爹爹喜欢着呢!”

    “嗯嗯,大政很乖的!”

    大政忙点头,唯恐自己得不到李思钰的喜爱。自大政出生后,耳边始终都是他阿爹是如何的了不起,可却从未见过李思钰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心下既期待,又有些不知所措。

    山海关下发生的事情让崔秀秀意识到了大政的重要性,这次前来平州,身边也只带来了大政一人,态度已经极为明确,营州今后的主人也只能是大政。

    “王妃,大帅来了!”

    崔秀秀忙去看南方,只见无数旌旗招展,大队大队披甲铁骑出现在眼中。

    “大政,爹爹来了……”

    ……

    “吁……”

    李思钰本以为会近乡情怯,谁料到,当他远远看到城头的女人时,整个人都痴痴傻傻起来,瞬间击垮了他的所有理智。

    “秀秀——”

    “秀秀……秀秀……”

    李思钰没能忍耐得住,顾不得怜惜踏雪,一个劲的抽打,人也是冲在了最前,见他如此急切,李璇又不由挺了挺肚子,噘嘴不满道:“见了新人忘旧人……”

    “咳咳……”

    李裕不由捂嘴轻咳几声,李璇顿时明白了过来,不但没领情,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也是个没良心的小混蛋!”

第1035章 营州主母(上)

    李思钰纵马狂奔,此时的他哪里还会理会不满噘嘴的李璇,整个世界也只有抱着个孩子站在城头的女人。

    女人看着纵马狂奔的男人,嘴角满是笑意,泪水却止不住的默默流淌,没有常人飞奔下了城头,没有乳燕投怀,只是静静流淌着思念泪水,只是默默看着他的男人纵马奔来。

    时间恍惚过了许久,一年就像一个世纪的漫长,自己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娘亲……”

    大政看着两行泪水,伸出小手为她擦拭着,竟然突然对城下那个男人产生了一丝恨意。

    “哼!坏爹爹!”

    “呵呵……”

    崔秀秀不住蹭着儿子小脸,嘴边很温和轻笑,眼睛却始终注视着他的男人纵马狂奔而来。

    疤脸身体挺得笔直,手中黑色猛虎大旗更是肆意飘扬,眼看着无数钢铁洪流铺天盖地涌来,豪气直冲天际,城头无数军卒身体如标枪挺立。

    “秀秀……”

    “秀秀——”

    “相公回来了——”

    踏雪扬起而起。

    “秀秀……”

    李思钰甩蹬下马,一阵风冲入城内,一路上无人开口,只是挺直了身体,双眼默默看着他从眼前一阵风穿过。

    “秀秀……”

    “相公……”

    两人默默看着对方。

    “你……瘦了……”

    两人几乎说出同一句话语,看着自己男人瘦成了一把骨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男人是如何不喜欢留着胡须,可看着下巴杂乱胡须,眼泪止不住流淌。

    看着自己女人泪流满面,心下一阵酸楚,或许世人以为这个女人身份卑微,只是个营妓,可在他眼里,她就是他的一切,是他存在的意义。

    整个世界只有眼前女人,缓步走到她的面前,缓缓将她拥在怀中,好像拥抱了整个世界,什么功名权利,什么天下安危,所有所有的一切,甚至还不如怀中女人一滴眼泪让他难受万倍。

    没有太多话语,好像所有思念都在紧紧拥抱中,任何话语都显得是如此的多余。

    “娘亲……”

    一声童稚怯声惊醒了两人。

    “相公,莫要伤了大政。”

    崔秀秀微挣扎了一下,从李思钰怀中脱出,李思钰这才发现崔秀秀怀中竟然还抱了个娃娃。

    李思钰脑袋顿时短路了,看着埋在秀秀怀里的大政,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见他呆呆愣愣,崔秀秀一阵好笑,轻轻拍着大政后背,温和笑道:“大政不是常常问起爹爹吗,爹爹来了,又不好意思起来了?”

    李思钰见自己媳妇埋怨看了他一眼,有些尴尬挠了挠头,故意装作镇定道:“男儿就该有男儿的样,都多大了还让你娘亲抱着?要抱……”

    “哼!”

    “那也该是老子!”

    李思钰从崔秀秀怀中抱起大政,一时间他还有些不适,嘴里故意岔开话题。

    “阿父就在城外,咱们去迎接一下吧。”

    一时间,李思钰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不适,只能用杨复恭来做挡箭牌,或许崔秀秀也知道父子两人的尴尬不适,嘴角温和一笑,眼中却满满的顽皮。

    “相公……听说大政很快就有了弟弟妹妹,不知是不是啊?”

    李思钰怀抱着大政,正要下了城墙,猛然听到这话语,心下一个咯噔,顿觉不妙起来。

    “不但有阿爹前来,还有你家相公几个学生弟子,更厉害的,连大唐皇帝都成了你家相公囊中之物。”

    “呵呵……媳妇啊,一会儿大唐皇帝若上前言你义母,你可莫要掉了眼珠子啊!”

    崔秀秀嘴角笑意更甚了,与他同枕而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然知道他是刻意如此,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尽管没哪个女人愿意与他人一同分享自己相公,可催秀秀本就是崔家之人,自幼早已习惯了男人三妻四妾,更何况他知道眼前男人又是什么性子,按照自己男人如今权地位,什么样子的女人不能得到?可看看他身边又是什么样子的女人?公主李璇地位尊崇,可那又如何?仅仅只是年龄,仅仅只是一头雪白发丝,任谁又岂能重视?此时的大唐公主又如何?

    崔秀秀嘴角温柔不断,默默跟着她的男人下了城墙,默默出了城,铺天盖地的军卒已经停住了脚步,密集的军阵让李思钰豪气顿生。

    “踏雪!”

    随着他的召唤,踏雪低头嘶鸣来到近前。

    李思钰怀抱着大政,毫不费劲上了战马,一手伸出,崔秀秀微笑着将手递到了他的手中。

    “大军归来,你这位主母自然要检阅有功之将!”

    李思钰将崔秀秀、大政揽在怀中,双腿轻踢马腹。

    “当年你我结为夫妻就是在无数军将面前,今日我一家三口检阅归来之将,让他们见识一下,咱们家秀秀英姿飒爽!”

    “哈哈……”

    李思钰、崔秀秀、大政三人一骑,疤脸高高举着帅旗紧随其后,刘大猛见到这一幕,心中那个羡慕就别提了,看着疤脸也是一副咬牙切齿,很想上前胖揍一顿这个抢了自己风头的混蛋。

    “砰砰……”

    无数铁骑身体挺立笔直,头颅却随着一家三口检阅而低头行礼,右手重重捶击着胸口。

    一家三口默默检阅着军阵,无数军卒郑重低头行礼,李璇远远看到这一幕,心下很是吃味,她也从未有过这种待遇,有过让无数铁血悍勇军卒低头行礼。

    “公主莫要担忧,夫人人很好的。”

    大丫见李璇有些失落叹息,轻声安慰道:“少爷脾气强硬,犟脾气上来后,军中将勇多有畏惧,也只有夫人可替军中将勇求个情面,所以夫人在军中威望颇高,再加上夫人刚刚生产,少爷就领兵入了中原,营州初立,正值百废待兴之时,所有一切都由夫人一人承担,少爷心下多有愧疚,对夫人好些也在其理。”

    李璇心下叹息,杨复恭却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不悦道:“尽想些没用之事!替我儿多生几个娃娃才是正理,就凭崔家女一下生了俩胖小子,她就该有这待遇!”

    大军出征、检阅从无女子出现之理,军队是阳刚最胜之地,女子出入都是犯了军规,更何况由女子检阅归来将士,可这也不是没有过先例,就比如晋王妃刘氏,每一个此类之事出现,皆是流传千古佳事,李璇自然心动无比,可这一切却只属于那个崔氏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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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小关外旅帅一腔热血,纵横开阖拳打四方,想要一己之力挽救梦中长安,在即将大唐中兴在望时,又将梦中长安推向了深渊……亲情、友情、明谋、阴谋、算计、热血……交织不断……
第五本新书《三国之西凉兵王》正在行走的路途,希望朋友能够喜欢、收藏。北唐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唐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唐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