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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一章 冯太妃

    相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恃才傲物的张密都不会忘记那天发生的事。

    瓢泼大雨,张密身披蓑衣,头戴斗笠,腰间挎着刀。形单影孤站在郡主府门口,奔流如溪的雨水淹没他的脚面。

    一来到这里,他就对门房说,要见郡马。

    张密知道郡主府里有高手,大名鼎鼎的胡荣,刚刚在“郡主府血战”当中再一次大显身手,老貂寺宝刀不老。面对胡荣,张密只能算是大内高手里的孙子辈。无论是辈分还是武功,都要敬上三分。所以来到郡主府,他可不敢翻墙跃脊,只能乖乖报门。

    张密眼瞅着门房小丫鬟举着雨伞去报信,可没想到的是,迎接张密的不是人,而是一块板砖。

    板砖破空而来,撞破雨水,划出一道白雾。

    这块砖来得迅猛,让人防不胜防。一砖头就拍在了张密的脑袋上,把张密打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他倒在地上,捂着脑袋,血顺着脸颊滑落。雨水冰雹砸在身上,努力起身竟然脚下一滑,再一次努力才勉强站起身来。

    这时,一颗脑袋从门口钻出,破口大骂道:“马勒戈*了,晴天不来,云天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怎的,咱家少爷就让你这般瞧不起了?你这是在挑衅吗?以为自己很了不起?鬼蜮腌臜,区区‘摘魁手’也敢在咱家少爷面前耀武扬威!岂不知‘霹雳掌’后劲十足,再过几年你看看,凭咱家少爷空前绝后的天资,不把你屎打出来,算你拉得干净。对咱家少爷不敬,老夫今日拿出半层功力,也要教训你个兔崽子!”

    “恶奴,退下!”这时老貂寺胡荣走了过来。

    老黄翻了翻白眼,摇头晃脑地走了。

    见到胡荣,张密单膝跪地:“荣公公安!”

    “丢人现眼!”胡荣举着伞来到张密面前:“郡主府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张密颔首道:“回公公,下奴身不由己。”

    “我不管你什么理由过来,现在马上给我滚!到你该去的地方去,不许你再主动来找!”

    “喏!”

    ——

    听说老黄把张密一板砖撂倒在地,苏御哭笑不得。

    苏御还打算跟张密切磋切磋,这个计划也被这一板砖给打没影了。

    不过即便是切磋,现在苏御也颇有顾虑,因为“雷公手”的稳定期还没有完全过去,虽然苏御内功深厚,也不敢大意。

    苏御问老黄,张密怎么得罪你了?

    老黄愤慨道,他得罪我没关系,关键是不能得罪少爷。得罪少爷,就是得罪他家祖宗。我就要替他家祖宗教训他!

    见老黄如此,苏御心中十分感动,忽而觉得不是滋味,难受起来。

    老黄问:“怎的,少爷又想老吕了?”

    苏御摆了摆手,没说话。

    老黄一笑道:“少爷想他干什么,那老鳖犊子是二杆子一个,竟惹少爷生气。早死早好。”说着说着,老黄抹起眼泪来,泣不成声。

    ——

    ——

    庚亲王府,正堂大厅。

    年轻的亲王千岁正眉头紧锁,手捂着额头。

    对于外面抗洪的事他漠不关心,他只关心他投资的产业。

    如今有两个师跟他伸手要钱,说要打造新装备,购买大批军马,否则两个师加在一起也不是张云龙的对手。可这时赵准却拿不出钱来。

    一开始赵准只以为两个中郎将是在向他哭穷,想弄些钱儿花花。可自从见到张云龙的第一师之后,赵准才弄明白那两个中郎将不是危言耸听。而这时他才真正苦恼起来。

    最近两年赵准没少在商场上投资,却没见到多少回报。

    满怀信心地投资演艺行业,还从江南第一大青楼莳花馆买来花魁窦彩仙。那窦彩仙相貌绝佳,能说会道,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更有过目不忘走马观碑的本事,但凡被她扫一眼的客人,她都能记住。

    可开元阁的生意依然不好,除了窦彩仙姑娘以外,别的姑娘都无人问津。这才让赵准看到传统行业里底蕴的重要性。虽然窦彩仙的揽客能力首屈一指,但万花楼、美仙院、彩云阁中数量和众多的中流力量,和旗下艺馆学苑里源源不断涌现出的高品质瘦马才真正彰显底蕴,让后来者望尘莫及。

    而“帝都文社”更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生意,一开始报道的竟是些朝政新闻。别的文社不敢发的他敢发,别的文社不敢讲的他敢讲。其间报评多有高屋建瓴之妙,各种文章阳春白雪之雅。可是一阵新鲜劲儿过后,老百姓还是被那些花边八卦夺走眼球。让帝都文社找到曲高和寡之感。

    逐渐的帝都文社也开始走亲民路线,失去自己的风格。比如的诞生,就是他们堕落的标志性产物。而现在又开始排,更是堕落到没有底线的地步。

    两大产业都不赚钱,却掏空了庚亲王,怎能让亲王千岁不愁容满面。

    市井传言,赵准有夺权之心,可赵准从没考虑过要在天赐皇帝活着的时候造反。他要养军队,只是想在天赐皇帝驾崩以后,自己凭借军方的支持能顺利继承皇位。

    早年陈皇娘说过,吾儿赵准可袭皇位。这话可是板上钉钉的,当时诸多亲王郡王都可以作证。如果没有皇娘这句话,赵准也不可能把手伸向军队,陈太后也绝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那时天赐皇帝赵崇管陈太后叫皇娘,赵准也这样叫,叫得比赵崇还要亲哩。

    “准儿,为何事烦忧?”冯氏太妃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锦衣婢女。

    “哦,娘亲。”赵准起身,向母亲行礼:“娘亲不必担心,无甚大事。”

    一向桀骜的赵准,在母亲面前倒是规规矩矩,为人称道。

    冯太妃缓缓坐下:“听你姨娘说,如今造纸行业颇有利润,六大财阀在疯狂扫货,纸价一路上扬。如今又赶上这场洪水,各造纸作坊必然损失巨大,那洛阳的纸价岂不是要飞到天上去?

    我还听裙儿说,你与那唐氏四公子和苏姓姑爷在鹿桥驿建设造纸厂,而且规模宏大。造纸厂里工匠手艺不凡,可以利用竹子生产品质优良的纸张,裙儿还给我送来一些,我看果然不错。

    说起竹子,咱家有那大一片竹林,所用材料岂不是跟白捡一样?既然如此,必然有利可图。可你为何不全力生产,并积极加入造纸商会?如若是觉得脸面上过不去,娘手底下倒是有几个能人。让他们代替你出面办事,倒也妥当。”

第二一二章 精甲第四师

    冯太妃端坐于榻,器宇轩昂,虽走出皇宫十年,依然保持皇妃端庄:

    “当初六大财阀合作,把纱绢棉纺价格一路推高。要不是陈太后大发雷霆之怒,还不知道他们要作到什么时候去。可是后来,他们还是彻底掌握棉纺行业,如今洛阳城附近的作坊工厂,要想出货必须走六家的货仓。赚得容易钱来。”

    赵准为母亲拿来隐囊,靠在背后,冯太妃轻倚,继续道:

    “既然他们能赚,我们为何不能?别忘了这洛阳城是谁家的,咱赵家怎反而被他们压了一头?唐、孟、西门三家也就罢了,樊、钱、韩三家也搅合进来,却没有我们赵家什么事。这岂能说得过去?”

    赵准站在母亲面前,凝眉问道:“娘亲的意思是,让儿与那帮奸商合作?”

    “奸商?何为奸商?”冯太妃面带不豫之色,一抖袍袖,下人退避,太妃又放缓口气道:“准儿,面子要得,但在心里要知道面子不值钱。成者王侯败者寇,现在你无路可退。你不谋皇位,别人也以为你在谋。现在你只能进不能退。为娘纵观梁朝风云,深知皇权更替危险重重。我预测,一旦赵崇选定赵凉君继承大统,你的下场绝不会好。”

    赵准不服道:“可是赵崇并未立赵凉君为太子。至今立太子之礼事还没办哩。”

    “糊涂!”冯太妃凤目一瞪:“皇帝说赵凉君是太子,而不办礼事,这就是一种试探。这时你应该立刻表态,站住立场,这才能让跟随你的人更有主心骨,让皇帝忌惮。否则皇帝一步步试探下去,就把事情坐实。而到那时,跟随你的人心灰意冷,你羽翼全失,还有什么可与太子一党抗衡?”

    赵准叹了口气:“那娘亲以为,现在应该如何做?”

    冯太妃仰头道:“拉拢皇叔赵挺,势在必行。赵挺是为玄甲五大将之一,早年就是陈太后心腹,跟随牧王远征西域,实为监视牧王。许多年过去,赵挺军中威望极高,握有实权。精甲第四师,更是他从西域带回来的嫡系部队,那支部队之勇狠,我想你是听说过的。而第十一、第十三两个师,抗胡战后整合,那里也有赵挺的人渗入。而赵凉君要想继承皇位,他必然也是被清理的对象之一。此时你们不合作,更待何时?”

    赵准一皱眉:“娘,您凭什么说皇叔也要被清理?皇叔对赵崇忠心耿耿,大家都是知道的。赵崇不傻,他也知道。”

    冯太妃怒目:“什么叫忠心耿耿?从他把手伸向第十一第十三师开始,皇帝就盯上他了!现在皇帝所倚仗的是两个外姓人,玄甲大将张云龙和总监军曹圣。比如这次,赵崇唤回的就是张云龙,而不是赵挺!难道你还看不清形势?”

    冯太妃恨铁不成钢,语重心长地道:“吾儿,生死大事,不可糊涂。”

    ——

    ——

    翌日清晨,一场大雨终于过去,洛水暴涨,洪水泛滥。

    即便是这清化坊里,低洼处也已水没腰间。一些不太结实的房屋被洪水冲垮,此时唐府正派精壮到处抢险。唐灵儿告诉唐宽、唐显、唐延、唐麟,修缮房屋所耗钱款,一律从唐家银仓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且去军仓暂住,饮食不必担忧,自有附近饭堂接应。

    苏御去安排难民,一切妥当才回到家中。

    此时已是晌午,洪水渐渐消退,隔壁八小姐宅院里水塘溢出,无数锦鲤奔腾跳跃,有几条竟然还游到郡主府来了。随着洪水退去,大鲤鱼在浅水中翻滚,

    小嬛等丫鬟正在到处逮鲤鱼,那鲤鱼好有三尺来长,一个丫鬟抱不住。苏御帮忙,和一群丫鬟用破布担着鲤鱼,嘻嘻哈哈送去隔壁院里。

    或许正应了那句“女人当家房倒屋塌”,寡妇八小姐家的正堂竟然塌了,八小姐唐韵觉得太不吉利,正坐在耳房里哭唱呢,说自己命苦云云。

    见苏御来送鱼,拉着苏御不让走,非要把房屋修好才可以走。苏御大笑,只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八姨姐快快放心,灵儿关心八姐姐,必然给您盖更好的房子。

    此时唐怜被苏御派去红黑寺照应。

    童玉被苏御留在军仓照顾难民。

    苏御离开八小姐家,又跑到东大仓,关心一下冯瑜这边的情况,大仓地基较高,可依然没能躲过这场洪灾,最底层的纸已被浸泡,冯瑜记得火上眉梢。俊俏妮子,无论什么表情都美艳如画,观之让人赏心悦目。

    “冯瑜莫急,听我的,最下面一层不要动,就放在那里便是。”

    冯瑜苦道:“下面纸张被水泡过,如何才能再用?而且被捂在里面,一旦返潮,连累上面纸也要遭殃。岂不是更麻烦?”

    苏御道:“你看这仓库里,层层叠叠,足有两丈多高,这么多纸压在一起,下面能有多沉?现在你用手去插那纸,你看是硬还是软。压得结实,洪水就不容易浸入。外缘被浸,也已无法挽回。”

    冯瑜面上听话,心里不服,躲开苏御视线,去拆开一包,用手去抓。那些纸边缘被泡,一爪即烂,可过了一寸就有些抓不动了。硬抓进两寸,那些纸压得密实,竟然抓不动了。

    这些纸尚未裁剪,都是大方纸。如果只是边缘泡烂,切割时把边缘去掉,还是有一大部分能用。冯瑜窃喜,羞赧一笑,刚站起身竟见到苏御笑眯眯站在身后。少女俏脸悄然红了。

    苏御伸手掐了掐少女脸颊:“现在需要你做的,就是敞开大门通风。我会派剑客来保护大仓,全力防火。”

    苏御转身走了,少女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半晌没能缓过气儿来。

    郡马已走远,少女脸颊上依稀还能感觉到指掐温度。

    随后苏御离开清化坊,穿过洛桥,来到福善坊西三巷7号,慰问谭沁儿。

    谭家父女在这开了家小店,除了卖水盆羊肉,还卖馄饨饺子,可一场洪水过来,谭沁儿剁的肉馅早已飘到大街上去了。少女气馁,懊恼,一边咒骂老天爷,一边清理地面泥垢污渍。

    苏御并不多话,拿起木耒帮少女干起活来。

    谭沁儿没发现苏御,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姓苏的白眼狼,发这么大水也不来看看我,白眼狼生孩子没*眼。”

    “那孩子是你生的。”苏御把木耒丢到一边。

    这一嗓子把谭沁儿吓了一跳,少女咬了咬嘴唇,撂下工具,飞奔而来。

    苏御太了解这妮子,知道不妙,连忙摆好架势:“我新练‘雷公手’,你想试试吗?”

    “试就试,怕你不成?”妮子叫嚣。

    “沁儿,退下。”谭方鼎的身影出现在后门,手指苏御:“来后院与我比试。”

    “……!”

    苏御心中好一阵无语。

    大师兄的拳风苏御是领略过的,如果他全力比试的话,自己心里真的没什么底儿。

    “唉,大师兄,你可悠着点。我新练成,经脉不稳。”苏御如实道。

    谭方鼎指着后院被水浸泡过的一些树根道:“拿它比试。”

    闻言,苏御甚是满意,可又疑惑起来:“大师兄买这些树根干什么?”

    “根雕。”

    “根雕?”

    “怎的,你不信?”

    苏御苦笑:“没想到大师兄如此内秀。这倒是一个雅好。”

    谭方鼎摇头道:“不是我内秀,这是给沁儿准备的。我觉得这多年来没好好培养她,让她自生自灭般生活,如今像个假小子似的。我这个当父亲的有责任。越有年纪,越觉得愧疚。如今我给她请来一名根雕教师,希望她能静下心来学习。而且我还给她找了文字先生,现在她也认识许多字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苏御点头道:“请两位教师花多少钱,我给。”

    谭方鼎摆手道:“师弟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咱爷们有手有脚,无需施舍。”

    大师兄是要面子的人,苏御不再多话。

    本以为大师兄是要看苏御的“雷公手”,却不曾想大师兄竟然让苏御打“伏虎拳”。

    苏御练了一套,都是从雁师姐那里学来的。

    谭方鼎连连摆手:“不对,那是女人的拳法。看我打,你学着点!”

    大师兄施展战力,“嘭嘭嘭”石开树裂。

第二一三章 工具

    一场洪水,很多地方遭了灾。洛阳城中各宗商品价格一路走高。别的东西都好说,唯独粮食问题是头等大事。皇后上朝,号召各大财阀开设粥铺赈济难民。并命各道府和玄甲军仓,将储备物资快速运抵洛阳。

    皇后娘娘虽然年轻,但她当政以来,无论是大臣还是百姓,对她的评价一天比一天高。陈太后当政时期,总感觉阴云密布,死气沉沉,大臣们脖子上悬着一把刀。曹皇后虽然也杀人,可她杀人有理有据,从来不会说“先帝托梦”之类的鬼话。这才让大臣们信服,突然感觉天亮了。

    开设粥铺也是各财阀财务大总管的分内之事,唐灵儿安排苏御去办这件事,苏御倒是觉得唐灵儿选对人了。还记得前世为人,没少做慈善,而且苏御做慈善是不留名的。有人说这样做很傻,可苏御认为自己心中的愉悦是别人体会不到的。

    苏御从来不把钱投到某些机构当中去,虽然能够抵税,可他不在乎那种钱。他都是亲力亲为,带着人深入大山,就希望看到穷人们获得资助后幸福的一笑。这就足够了。然后拂袖而去,仿佛没发生过这件事。

    不是所有穷人都值得同情,而且有的穷人天生是坏种。施舍惯了,反而惯出仇恨来。所以苏御的施舍都是一刀切,从来不持续不断地给下去。如果被施舍对象是个好人,他获得资助之后,摆脱困境,便能自力更生;如果被施舍对象是个赖人,施舍改变不了他的品质。

    苏御在清化坊大门口开设粥铺,唐家的粥铺规模最大,粥水最浓,还提供咸菜,并维持秩序。鳏寡孤独有单独通道,体弱患病者,还提供送出服务。有加塞挑事者,乱棍打出。

    苏御拎着棍棒第一个冲过去打,那是毫不客气。随后唐家一众恶奴紧跟姑爷脚步冲过来,一顿乱棍,气势吓人。打了几个人之后,再也没有加塞闹事者。唐家人“横”的特点再一次得到认证。

    粥铺开设十五日,突然收工。苏御认为,现在还来蹭饭的已经不是难民,而是好吃懒做贪小便宜的人。开一百年粥铺,他们能来这里吃一百年。不值得同情。

    经过半月时间,“雷公手”经脉已稳固,同时苏御还在潜心琢磨大师兄的“伏虎拳”。大师兄那人看着粗犷,其实颇有内秀。他还自己研究内功,号称“奔雷手”。不过大师兄竟然说此功法尚有缺陷,就不教给苏御了。待自己做到完美,再考虑传授之事。可苏御发现,谭沁儿已经在暗暗修炼“奔雷手”,而且威力不俗。

    苏御觉得,大师兄这人最大的缺点是太好面子。心里明明想着神教,嘴上却死硬,就是不肯回来。苏御也是拿他没辙。总不能去找雁师姐,让雁师姐把教主之位让给他。雁师姐不要面子的吗。

    而雁师姐也是个犟人,大师兄不回来,她就不肯回来。两个人算是飙上劲了。现在苦的就是那位“李左使”和苏御,一个当爹,一个当妈。不过唐怜小妮最近表现不错,在神教内部发掘两个能人。苏御把钱交给他们,让他们以财生财。尽量少干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苏御还发现,虽然教众多有信仰,容易管理,但其中也不乏坏种。以“李左使”之名,命令屠彪、梅红衫清理门户。

    红黑寺内,香烟缭绕。大殿之中,苏御正位,屠彪梅红衫位列两旁。

    “李左使还有别的吩咐吗?”屠彪正色问道。

    “没有。”苏御很快地说。

    唐怜正在剥荔枝,她剥一个,苏御吃一个,二人神态怡然。

    荔枝产于南方,商人们要想把它运到洛阳,还需要带着一截儿树枝,否则半路上就烂光了。因此这水果在洛阳市面上很贵,普通人吃不起。

    苏御发现唐怜这小妮儿天生是个大手子,她与谭沁儿不同,谭沁儿本质上是个小家碧玉,过了胡作非为的年纪,能静下心来赚小钱,花小钱。而唐怜不是那种人,她似乎对未来充满信心,觉得自己是个永远也花不光钱的人才。

    这种人不是没有,但凤毛麟角。苏御觉得唐怜还是缺乏一些失败的经验。将来应该适当让她吃些亏,长长教训。否则苏御还真就不放心让她来当那个“占巴拉”。

    苏御已经开始让孔硕和欧阳镜下手,把唐怜新建的两个商铺搞黄。

    两个商铺,一个是专卖奢侈品香料的“遗香舍”,一个是提供娱乐服务的酒楼“美伶馆”。唐怜野心很大,她把酒楼附近几家民房买下来,据说为以后扩建酒楼做准备。小妮儿放出豪言,将来“美伶馆”的规模一定要超过现在北市最大酒楼听风阁。只不过现在小妮儿手里没钱投资,那些民房来不及改造。

    苏御预测,一个月之后唐怜就知道商场险恶。同时苏御要看看唐怜选的那两位能人如何应对。进而确定是否真的是两个人才。

    苏御拍了拍手,说自己不吃了,问:“道光坊那边还没有信,你们遇到什么困难了?”

    屠彪皱眉道:“逮一名小厮不难,但道光坊戒备森严,尤其是那功勋街,里三层外三层,实难突破。逮住人,逃不出来。”

    苏御点点头道:“谨慎是对的。虽然这事是唐振安排,我们也不能太着急。如果实在办不到,也要承认无能为力。唐振心里是清楚的,玄甲军诸位中郎将的家,都有皇帝特派高手看护。岂能随便让人进进出出。”

    梅红衫道:“我们已经盯上几个人,只要他们出道光坊就能拿下。到时候直接送到清化坊吗?”

    “不可。”苏御摆手:“逮到人,先藏起来,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再安排。在摸清唐振真实意图之前,不能毫无保留地配合他。”

    ——

    人前唐怜没说什么,大家散去之后,她私下问道:“不是应该全身心为唐振办事,才能获得他的信任吗?”

    苏御道:“那也要分情况。要知道红黑神教在唐振心中的地位。唐振那种人不为感情左右。只有唐家的大事业,唐振才会放在心上。而红黑神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工具,随时都可以拿来用,也可以随时抛弃。我们作为工具,不能太高看自己。一脚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第二一四章 平分秋色

    据说唐振与皇帝在后殿见面,聊了很长时间。

    他们之间到底聊了什么,唐振并未向外透漏。可他却对苏御说,行动暂停,让红黑神教的人从道光坊撤出。而景行坊那边,砸了也就砸了。算是给李恒一个教训,给红黑神教挽回颜面。

    对于这个结果,苏御倒是满意,只是心中一些问号未能解开,不免陷入沉思。

    唐振似乎看穿苏御心思,一笑道:“你把问题想复杂了。这里面没那么多玄机,我就是给你一个机会去表现,这样才能让你在神教里威望更高。我希望你也能像李漠白一样躲到幕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经常往红黑寺跑。不过要办到这一点,首先你得有跟李漠白一样的威望才行。”

    唐振慢条斯理地把玩翡翠虎雕,只是微微皱眉:“你们神教弟子去道光坊逮人,这件事办得并不机密,已被皇帝的人知道了。皇帝问我到底想干什么。我与他说,这事与我无关,或许皇帝可以去问问皇后。皇帝抚掌大笑,说皇后越来越让他满意。”

    随后苏御高兴地离开国公府,可一走出大门却不再佯装高兴,而是变得心事重重。心中念叨,唐琼选择唐振继承爵位,可算是没选错人。

    谈话最后,唐振还说了一件事,他要在寿安造纸厂的竹林里安排一批人。平时归造纸厂所用,在山上砍竹子,当工人。造纸厂每月要用多少竹子,让苏御提前给个数,月底必然交付。其它事不用苏御管,唐振自有另外一番安排。这件事绝对机密,不可泄露。

    苏御提醒唐振,寿安造纸厂里有曹圣的人在监账。唐振却道已与皇帝谈妥,以后每月给曹家送去二百万也就是了,不必分他两成利润。而那监账之人也已离开。想那曹圣家里主仆都算上也才不到三十口人,每月二百万生活费,已经绰绰有余。更何况曹圣本身也有官爵俸禄。

    唐振的说话点到为止,细细品咂,表面上唐振越来越在乎苏御,可实际上却给苏御安排了一个危险事去做。各门阀都绞尽脑汁在京畿道布置自己的势力,唐振自然也不会放过各种机会。

    寿安东2500亩竹林成了他的一个据点。可这正是皇室最不能容忍的。将来一旦被发现,唐振会如何应对呢?想必唐振会出面保一保,可他有多大决心去保,却不好说。一旦压力过大,“弃车保帅”在所难免,而苏御已经成了“车”。

    还有一个人也成了“车”,寿安厂的督办唐晓。也就是唐宽的二儿子。到时候唐振会选择弃哪个车?

    “无论如何,唐晓还是唐振的亲侄子……”苏御抿了抿嘴。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看来自己应该尽早脱身,远离那是非之地。不过现在不行,唐振刚把事交代给自己,自己就撂挑子走人,这俨然有拆台的味道。只能等将来有机会,再把这烫手的山芋交出去。

    随后苏御来到李家货栈,让李勋立刻去一趟红黑寺,告诉屠彪撤回道光坊的人。同时告诉总坛做好防备工作,防止李恒展开报复行动。这件事让唐振办得稀烂,唐振只是让红黑神教去砸李恒,却没去碰李恒的幕后老大赵裕隆。不是唐振故意犯坏,只是他认为这点小事不值得那样去做。

    那么这件事就不会就此罢休,两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在所难免。

    ——

    ——

    每个单数日子的晚上,张密都会在尚善坊东七巷三号鞍鞯铺子里等待。可是半个月过去,苏御也没来一次。不过他还是要等,因为这是犁总管的命令。而犁总管只给皇帝和皇后办事。

    今夜外面有人敲门,张密透过门缝向外看了看,一名身材颀长的白袍男子,蒙着面,低着头,腰间佩戴百宝囊,左手握着一把木匣剑。

    剑匣和剑柄样式古朴,上面有颇具巫蛊意味的奇怪纹路。

    张密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过这柄剑的画像,没错,是落英剑。

    “阁下是?”

    “李漠白。”

    自称李漠白的人声音沙哑,哑得好像喝过毒酒似的。

    张密曈昽猛地一缩,感觉脊背发凉:“剑仙找我,所谓何事?”

    “门下堂主苏御,拜托我帮他办一件事。”

    “何事?”

    “阁下就打算让我站在门外说话吗?”

    张密咽了口唾沫,慢慢拽开门。

    李漠白大踏步走了进来,从袖里拽出一封信,递给张密。

    信封完好,可张密依然大惑不解,他稍微挪开两步,拆开信看了看。信中只说了一句话:“那日所谓何事?”落款是苏御。

    张密嘴角抽搐:“麻烦剑仙回去告诉苏御一声,这件事不能通过第三个人传达。”

    这时李漠白又拽出一封信,交给张密。

    张密接过信,又退一步,展开来看,信上道:“如果是女人让你来问我到底方向错在哪。你就告诉她,我正在为他办。她自己无需多虑,反正她自己也办不到。如果女人有什么话让你传达,你可以隐晦说出一些只有你我才能听懂的话。如果觉得办不到,那就等下次我们再见。这次我之所以不去见你,是因为阁下对我似乎缺乏一些敬意。我相信现在你正在偷瞄李漠白,你不如再用上次袭击我的掌法,灌注全力再用一次。如果你没有这个胆量,我看你还是去对女人说,换一个人好了。”

    张密一双细长眼迸射狼光,怒气上冲,咬了咬牙。

    李漠白一直低着头,却感觉到张密的怒意,伸出手指勾了勾,极尽挑衅。

    张密猛地一矮身子,全力一掌击出,掌力划过,光晕四散,掌未到掌风先至。

    只见面前白袍男子侧身,伸出右手,迎接张密一掌。

    “嘭!”

    两掌相撞,只见一道雷光闪过,张密感觉手臂发麻,脚下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趔趄着倒退两步,勉强站住。握紧拳头,冷眼看人。

    反观白袍剑客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张密心口起伏:“没想到剑仙不光是剑厉害。”

    李漠白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

    张密追到门口:“请剑仙转达一句话,女人要在下次见面的时候,见到东西。”

    李漠白轻轻“嗯”了一声,扬长而去。

    ——

    ——

    苏御真没想到,张密这样的人也会以为“卖小道消息”的方式赚些外快。

    第二天的时候孟氏“文豪社”书报上,就登出这样一条新闻:“某大内高手偶遇剑仙李漠白,当场切磋,打了个平分秋色。”

    新闻中特意提到,双方都没用武器。

    剑仙没用剑,却与大内高手打平,继而让李漠白在上的排名提升两位。

    而“帝都文社”则是捡便宜似的转载这篇新闻,进而改动。

    可是那位大内高手是谁,却没人知道。

    只有苏御笑了笑,把书报丢开。

    追风左使李漠白再一次在洛阳城中活动,给神教弟子提振士气。让大家觉得李左使就在我们的身边。而且纵横洛阳,无有敌手。

    可是李左使总也见不到面,却发现苏御的右手上有些青紫。

    昨夜张密的那一掌,全力而发,威力着实不俗。即便是雷公手,也被反推回来不少伤害。不过苏御还是很满意的。凭借“雷公手”再也不必担心张密身后的人,通过张密对自己有所图谋。

    李勋笑眯眯走过来:“苏堂,昨夜凶险啊。”

    苏御笑了笑:“打了个平分秋色。”

第二一五章 铁马金刀

    “让我去景行坊砸李恒的场子,李恒的幕后老大是赵裕隆,唐振说他会去找曹玉簪说这件事,可最后他找的却是皇帝。

    这些事都办完了,他最后告诉我,砸场子只是为了提升我在神教里的威望……

    他跟我绕来绕去的,怎么感觉不是这么回事呢?

    在他安排我砸场子之前,我问他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二公子脑袋的事。难道在那一瞬间,让他心神错乱?

    ……堂堂安国公大司马,不至于吧……”

    在家没事的时候,苏御反复琢磨唐振的那些话,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用一个最笨的思路去想,难不成唐振只是为了强行转移话题?

    很显然这个思路太笨了一些,有些不太符合唐振的风格,有失一品大员的水准。

    “唐坤是唐宁的大儿子,精心栽培几十年,唐坤壮年离世,唐宁至今手里还掌握五个师……

    这事要对唐宁保密,唐宁已风烛残年……

    我是不是想偏了?假如这些都不是的话,莫非这是唐振给我设置的陷阱。故意让我沾些污点,找些麻烦。尤其他还要往寿安造纸厂安排一些兵,而大家都知道寿安造纸厂是我一手操办。这一步一步看来,就是唐振在给我扣盆子,这是要把我拴得牢牢的。如果我胆敢不听话……”

    不经意间,苏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劲锋在家吗?走啊,随我蹴球。”

    这欧阳镜是真的跟郡主府里的人混熟了,也不用报门,就能走进东厢房院子里去。他知道苏御的屋子有两个窗户,其中东窗距离东厢只有一丈的距离,于是他就站在墙外扯嗓子嚷嚷起来。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惊到了八小姐家里的两头巨犬,汪汪汪地叫唤起来。

    那两条狗好似低音炮似的嗡嗡叫唤,如果这时候苏御也扯嗓子喊,怎么感觉与那狗争抢资源呢。于是乎快步出门,来到东厢月门处。还没等见到欧阳镜,就说道:“欧阳兄今天格外迫切,怎么连报门……”

    转过月门,见到欧阳镜,苏御一惊:“哎呀我去,你这是怎么搞的?衣服裤子都反穿,看起来很别致呐。”

    欧阳镜略显难为情:“昨日与韩驸马约赌,结果输了,惩罚便是如此。如若我不这般,以后就被人嘲笑输不起的,我岂能是那种人,便如此穿了。”

    梁朝的外袍本来就很大,走起路来大袖飘摆。如今衣服反穿,各种兜儿都露在外面。尤其那袖兜耷拉着,看起来别提多别扭了。

    苏御皱眉:“哪位韩驸马?”

    欧阳镜得意一笑:“荥泽公主府韩浩。”

    听到这个名字,苏御眉头更紧了:“那韩浩…,你先告诉我,是谁带你认识他的。”

    发现苏御早知道那韩浩的大名,欧阳镜装不下去了,满脸悲苦地坐到石墩上,叹了口气道:“熬一辈子鹰反被鹰啄了眼,劲锋啊,我让人给局了呀。”

    “你中局了?”苏御哭笑不得:“这事儿可新鲜,你中了什么局?亏钱了?”

    欧阳镜没直接回答,而是破口骂道:“韩浩唐典那一伙儿断袖老怪,竟欺负我这外乡人不知底儿的。谁知道那一屋子都是那般人。给我酒中下药,可真苦了我啦,我在洛阳算是出名了啦,现在都没脸出门啦!”

    关于这个问题,苏御不打算再问下去。只要稍微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那帮人为何会有那种爱好,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不过既然存在,必然有存在的道理,不去评价。

    欧阳镜这般大吵大嚷的,一会儿非把胡荣召来不可。苏御安慰他两句,继续问道:“那你找我来干什么?”

    “与他们蹴球。我只有赢,才能把衣服换回来。”欧阳镜一本真经地道:“虽然我也认识几个球技好的,可他们如何与劲锋老弟相提并论。今天你必须帮我。”

    苏御对朋友的事一向重视,想一想今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便答应陪着欧阳镜一起蹴鞠。参加这种活动,应该与郡主说一声的,可当唐灵儿听说是与韩浩唐典之流蹴鞠,当时就是一皱眉。

    唐灵儿毫不客气地问苏御,你别不是也有那爱好吧?如果有,你快直说来,我给你钱,再给你安排个小官,赶紧给我离开郡主府,这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

    苏御忙道不是。

    长安郡主的脸色难看得要死,可她后来竟然同意了。

    苏御心道,在人前那帮家伙都是规规矩矩的,不会有事发生,踢完球就离开便是。

    不久后他们来到道德坊齐云社。这道德坊紧挨着新中桥,出门便是洛河,正是房价飞涨之地。苏御在这里也藏有一间房,这才几个月过去,房价已长了一成。利润丰厚。

    今日蹴鞠,玩的是“白打”八仙过海局,每队八个人。来到现场四望,都是些权贵人物,人群中苏御一眼望见浔阳郡主赵玲珑,她正喜笑颜开地向苏御跑过来。她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大开领粉纱襦裙,袒露香肩,那物半透颠簸,跑动间呼之欲出。

    观之苏御一惊,这女人疯疯癫癫的,又素有风流自名,大天广众这般扑来,没事也要被说成有事。伸手抓住欧阳镜肩膀,一拧一推,就把欧阳镜推到迎面扑来的赵玲珑身上,二人撞了个满怀。

    赵玲珑怎撞得过欧阳镜,双手一举,仰头倒去。欧阳镜那厮反应倒也迅速,见把赵玲珑撞翻,连忙探手拦住后者腰间。这二人竟然摆出一个揽腰后仰的舞蹈造型。

    “哎呀呀,欧阳镜冒失,这般给郡主赔礼了。”

    “上流”圈子也就那么大,百万人口的洛阳城中,能混到这个圈子里来的人,其实也不过千八百人。这帮人要么是有爵,要么是有权,要么是有钱,另外还得有时间、精力、兴趣,才能出来鬼混。

    一句话总结,能参与到这里的好人不多。梁朝大部分公主郡主还是能做到固守本分的。只是几只臭鱼烂虾,腥了一锅汤。而她们的风流韵事却被广为流传,相反那些好人好事却没人去说。

    像唐灵儿那样的财务大总管,像唐振那样的朝政大员,是没时间来参加这种聚会的。能参与到这里的人,都是“上流”社会里的“二流子”。可由于他们出镜率高,反而成了所谓“上流”的门面。

    即便是孔硕那般蛇头贾商,也已不屑于参加这种活动。反而是他的儿子小孔,倒是很热衷于挤进来。据说新一届“洛阳十少”当中,就有小孔一个。而且无人不知“北市孔家”有唐氏门阀的背景。而且还有人把“北市孔家”和“唐门家将孔家”混为一谈。

    其实那是不对的。抗胡名将孔拓,古稀之龄挂帅,陈太后钦赐铁马金刀,驰援漠北战场,老将军宝刀不老,大杀四方,何等荣耀。唐门孔家鼎盛一时,孔拓老去,还有其侄孔孝先挑起大梁。可惜安西大将孔孝先壮年离世,倒是让孔家一时显得落寞了些。

    像这帮人物,才是大梁顶流,他们不屑于参加这种所谓的圈子。而能进入圈子里的人,又都是一些活跃人,用不了多久都能认识。比如这欧阳镜,也不知他是怎么就认识到赵玲珑的。而且看起来还挺熟悉呐。

    见欧阳镜拦路,赵玲珑拉沉脸:“你让开,我要找苏御说话。”

    “嘻嘻,郡主观我不好么?”

    “你拦着我,就是不好。”

    赵玲珑眼睛斜了斜,发现今日苏御只是带来小嬛和童玉,没见到王珣身影,她喜上眉梢。开赛前与苏御约好,赛后去风月楼见面。

    见郡主眉飞色舞满脸娇羞,苏御心跳加速。一忽儿二世祖脾气上头,蠢蠢欲动。

第二一六章 绝世高手闯唐府

    要说唐家十五小姐年纪轻轻就能掌握门阀财权,必有其过人之处。

    这不,明明心中老大不痛快,还是把苏御放走。可苏御前脚一走,立刻让郡主府两位高手剑客跟踪而去。唐灵儿密令林逍王珣,若发现苏御也是那断袖之好,便不许他再踏入郡主府半步。我与他今生再不相见。

    林王二人一路跟踪,来到道德坊,隐于齐云社附近。经观察,苏御与王浩唐显之流不入,这倒是让王珣松了口气。可这时却见到浔阳郡主搔首弄姿,却把王珣气得柳眉倒竖。

    苏御早就说过,虽然王珣常与我对立,但我并不厌之,她忠于其主,令人敬佩。就好像老黄老吕忠于我。在别人口中他二人顶不是东西,可在我心目中却是亲人。他二人欺负别人可以,但别人欺负他们不行;我可以骂他们,但别人骂他们不行。

    主奴之间,也有一份特殊感情,情到深处,与亲情无异。苏御对待自己身边的奴才,一向这个脾气。而唐灵儿对待王珣,似乎也是如此。但唐灵儿似乎只对胡荣、王珣、林婉好,其他人不入她眼。而苏御却要比她广泛一些。

    比赛结束,欧阳镜队伍获胜,跑到对面,去抹大白脸,还要抽打皮鞭。他们如何胡闹,苏御不参与,转身便要离去。可这时却听到身后一阵尖叫声。声音来自下人休息室,苏御还以为是小嬛受人欺辱,怒上眉梢,大步向前。

    来到屋里却看到,是那韩浩在纠缠童玉,而小嬛被韩浩手下控制,才尖声叫嚷。

    苏御强压怒火,走上前去,一把掐住韩浩手腕,低声道:“荥泽驸马,好不体面。”

    之所以低声,是给那韩浩留些面子,可那韩浩四十来岁的人,竟眼睛一翻破口大骂道:“唐家十二公子与我说话尚且和声细语,你这倒插门的软饭种,何来底气与我这般说话?”

    苏御从不与狗人“当街对骂”,拉着童玉小嬛扭头就走。只听身后犬吠不断,韩浩带领三名恶奴破口大骂一直追到街上。

    苏御矮身,捡起地上一块小石,指尖待发,却见浔阳郡主跑了过来,与那韩浩大骂起来。双方恶奴摩拳擦掌,一场混战似乎一触即发。

    见浔阳郡主为自己与人当街大骂,苏御心中不免感动。可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事儿不对。

    “难怪欧阳镜那种人能入局,这帮家伙都是演戏的高手啊……”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浔阳郡主赵玲珑设下的一个局。

    从一开始,这个局就是为苏御布置的,只要王珣没来,这局就可以继续下去。韩浩纠缠童玉,引得苏御发火,韩浩追着骂,赵玲珑挺身而出。这一顿操作下来,怎不叫人晕头转向。

    想到这里,苏御不再采取行动,把手中小石一丢,站在一旁,像个没事人似的看起了热闹。

    果不其然,无论韩浩与赵玲珑骂得多凶,无论双方恶奴如何怒目,还是没打起来。

    见苏御无动于衷,赵玲珑给韩浩使了一个眼色,韩浩会意,揪住赵玲珑头发,轮起巴掌左右开弓,打得赵玲珑哇哇惨叫。双方恶奴滚到一起厮打,场面好不热闹。

    见状,苏御鼓起掌来:“好!演得好!可惜你们生错年代了,这要是再过一千年,封后封帝不二人选。”

    看热闹的人群中,王珣林逍对视一眼,不明所以。

    ——

    王珣回到郡主府,把所见所闻如实说来,唐灵儿听了个稀里又糊涂。

    可听罢,唐灵儿心情莫名好了起来,还道:“不知那韩浩牛个什么,如何骂得郡马来。改日见到赵玎,定要告他一状。而那赵玲珑,天生就是个不要脸的货色,她挨打,我听着怎那般舒心了。”

    王珣道:“今日聚会,就咱家郡马一个体面人,其他人都不入流的。依我看,以后还是别让郡马去掺和的好。”

    唐灵儿道:“苏御为朋友出头,我也不好说什么的。如果他也是那般货色,其实我想拦也拦不住,只看他个人修行。”

    ——

    ——

    “郡马爷,有华州家书一封。郡主说了,是苏家来的信,以后就直接送到您这里。郡主就不看了。”

    小胖丫鬟史瑶双手托着信,规规矩矩送到苏御面前。

    “哦。放下吧。”苏御掏出一把铜钱儿,放到丫鬟手中。

    小丫鬟喜笑颜开地走掉了。

    苏御拆信,看是小桃写来,字里行间颇为急切。

    书信中言,三叔接到八百万之后,又从小桃手里拿走一千万,突然离家出走,扬言要去山中修仙,此后再不踏入凡尘半步。他临走,说自己心中揣着一个老大的秘密。可现在看来,那秘密似可说又似不可说。只是再三叮嘱,让苏御以后好自为之,不要与姓赵的女人走得太近。百年之后,阴曹地府与你父母相见,休怪我没提醒你。

    一开始三叔说去长春山元君庙修行,可小桃派人去找,找遍大山里诸观,也未能找到三叔。如今家中无主,让苏集做主,他却道这家负债累累,让我如何做得了主?既然二哥不肯做主,便书信大哥为家做主。

    苏御提起笔写道:苏集虽憨,但为人正直,可信赖。我给你那两千万,如今被三叔取走一半,你自己留下二百万作为嫁妆,剩下钱都交到苏集手里,让他抵平家中债务,从此为苏家之主。如今大哥我繁事缠身,暂不能回家探望。你兄妹有事好生商量,如若是在钱上闹分歧,大可不必动肝火。待大哥缓上几年,钱如流水,必泽家人。

    去唐灵儿那里要来军牌,准备军驿发出。

    也不知怎的,今日唐灵儿格外高兴,刚一见到苏御,便将手中金丝锦囊勇敢送出,还道做得不好,劲锋休要嫌弃。

    苏御心中小确幸,佩戴腰间。不过说心里话,唐灵儿的女红手艺果然……不怎么样。正如老黄所说,是个笨婆娘做的。不过这也怪不得唐灵儿,她从小儿接受权谋教育,长大整日纠缠大事,哪来时间专攻女红。休要小看这手艺,繁琐复杂,技巧颇多,绝非一日之功。

    见苏御好心情地把锦囊佩在腰间,唐灵儿难得一笑,随后二人聊起造纸商会里的一些事。

    就在苏御与唐灵儿愉快交谈之际,忽听西府传来消息,有人刺杀二老爷唐宁。据说是一名绝世高手,高来高去无人追得上。西府两大高手高准米擎合力不敌那人,已让那人逃走。

    闻言,唐灵儿苏御连忙起身,去探望唐宁。

    见唐宁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才长出一口气。

    此时唐宁手中捏着一颗银色弹珠,正在眯眼观瞧,随后他将弹珠传给众人看,并说道:“幸亏米擎在关键时刻替我挡住这颗飞珠,否则老夫今日恐怕就要去见大哥了。胡荣身经百战,可曾见过否?”

    银色弹珠传入胡荣手中,胡荣摇了摇头。

    这时苏御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却觉得脑后生风:“荣伯,可否借给我看看?”

    “哦,郡马爷识得此物?”说话间,胡荣将弹珠递给苏御。

    苏御没回答,而是把那弹珠放到鼻尖闻了闻,没错,果然与三叔秘炼之物极其相似。这药丸要是砸在人身上,本应该爆炸才是,并且有无数细小飞针迸射开来,针上还喂有剧毒,真乃杀人利器。

    可这个弹珠为何没炸呢?

    苏御将弹珠送还胡荣手中,道:“没见过。”

第二一七章 赵准闯商会

    曹玉簪大开言道,始见成效,谨言慎行多年的御史们终于敢说实话。名叫张珩的年轻御史大胆进言,朝堂上大骂六财阀借灾发财,哄抬物价。如今一张纸已经被抬到一钱一张。自以来,再现“洛阳纸贵”的景象,只是前后两者意义却大相径庭。

    曹玉簪召见六财阀代表人,要求在十日之内,必须把纸价格降到一钱三张的水平。丞相孟丹青首先表态支持,其它财阀纷纷响应。于是各仓库开始放货,唐家三大仓库又忙碌起来。

    虽然价格被曹皇后压了下来,但这价格照比六财阀扫货之前还是高了两层有余,而且这并没有影响造纸商会对造纸行业的垄断。各造纸作坊必须从六财阀仓库出货,其利润被财阀们扒去一层。

    说到头来,无论风云如何变幻,大财阀依然是受益者,而最基层造纸工厂并未得到任何实惠。反而因为运输成本的增加,而降低利润所得。但苏御设在李家货栈的小作坊却在东大仓的庇护之下开了绿灯,十日来流水钱儿没少赚。

    可好景不长,这事还是被唐灵儿知道,非要苏御上缴所得,故而苏御给唐灵儿起外号“唐扒皮”。

    “劲锋,你吃穿不愁,华州家里也不缺钱了,你还要那么多钱作甚?每月你都有爵俸,还有拍卖行的奖励金,这还不够你花的?”唐灵儿一脸公事地说。

    苏御面无表情:“十八哥让我联络红黑神教,神教那边需要照应。”

    唐灵儿不悦道:“红黑神教如果连生存都成问题,我看也没有必要再联络了。而且,在你来到洛阳之前,红黑神教已经饿死了吗?是你一手让教派死而复生?”

    唐灵儿的话还像以前一样锋利,可她的口气却不再是咄咄逼人,反而多了些揶揄味道。

    苏御眉毛一挑,不吭声。

    唐灵儿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李家货栈的竹子都是你给运进来的。卖竹子一定没少赚。我也不跟你多要,交来一半也就是了。账上有这笔钱,我与长老会也有个交代。”

    苏御掏出小账本:“还要刨去唐宽的钱,其实也没多少。”

    “把你的账本拿来我看。”

    “这是我的私人账本。”

    唐灵儿盯着苏御不说话,似乎在说,我要看的就是你的私人账本。

    苏御斜了唐灵儿一眼,把账本丢到案上,随后仰头看着天花板。

    苏御的账本上记得都是简笔字,而且很多账目上都只写了一个字。把唐灵儿看得稀里糊涂。不过这难不倒唐灵儿,她翻了翻坊门登记的竹子数量,然后再回到苏御的账本上对数。

    苏御发现瞒不过这丫头,干脆主动承认算了,于是凑上前去,给她讲解账目。最后按照唐灵儿的要求,被她扒去了一半。

    王珣端着点心上楼,见小夫妻正头碰头地说着什么,王珣便站在门口没进来。直到苏御收起账本,王珣才一笑而入:“听说刺杀二老爷的刺客被逮到了,可惜已经被林剑杀死,没办法问出幕后主使。”

    苏御不说话。

    唐灵儿问:“既然已经死了,如何确定那人就是刺杀二叔的刺客?”

    王珣放下点心,道:“在那人身上发现几颗弹珠,与二老爷手里那颗一模一样。林剑说了,他见过那种弹珠,是出自于道家外丹派。”

    “外丹派?”唐灵儿凝眉想了想:“犁万堂是不是也出自外丹派?”

    王珣恭立道:“是了。如今炼丹兴盛,与犁万堂也有着不小的关系。有的丹用来直接御敌,有的丹药则是服用,增加功力。还说能增加寿命。”

    唐灵儿冷哼一声:“我倒是没看哪个吃了丹药能长寿的。反而是吃死了不少。”

    ——

    ——

    六大财阀的仓库整日忙碌,进纸出纸有条不紊,造纸商会日进斗金。这一切仿佛都与垄断棉纱一样顺利。可这一日接到消息,庚亲王赵准带着人来到商会,要求商会为他单开一席。从此庚亲王府要成为第七仓。

    在收货的时候赵准一钱没拿,如今想进来吃白食,那怎么能行?

    面对如此霸道的要求,会长孟思勋没直接答复,而是在商会之内召开会议,共同商讨。结果会议上呈现一边倒的反对意见。随后孟思勋带领各大财阀代表,拒绝赵准加入。

    赵准勃然大怒,欲砸商会。

    亲王千岁亲自跑来商会耍无赖,这还是梁朝百年多来从未发生过的新鲜事。即便思敏如孟思勋竟也懵住了。连忙派人去丞相府征求孟丹青意见。

    孟相听闻此事,不怒反笑:“从大梁建朝开始,三门阀便与皇室达成一致,孟家的荆州道,唐家的长安道,西门家的淮南道,三家封地之内割税对半。除此之外,便是赵家的地盘,尤其这京畿道更是如此。这六家在洛阳成立诸多商会,控制大宗商品买卖,本来就是虎口拔牙。如今赵氏终于有人冒出来,并不出我预料。”

    传信人道:“可那赵准一钱不拔,就要硬夺一席,这可如何是好?太不把六家放在眼里,岂不是也有损我孟家颜面?”

    孟丹青怒道:“颜面是讲给外国人的,梁朝内讧还讲个什么颜面?告诉孟思勋,赵准不拿钱,就从孟家账上拿钱垫补。我相信赵准不会那么不讲道理,既然给他一席,他自然也会退一步。这笔钱将来就从赵准账上慢慢扣回便是。这样既能把事办了,赵准也拿了钱,无有什么不妥。

    如若其它家有所不满,就让他们去找赵准去谈。找赵准谈不拢,就去找皇帝谈。我倒要看看,哪个有脸因为这点小事去见皇帝。我想那唐振也不会如此。毕竟唐振是要脸的人。你就直传我言,别人家我不管,这份地头钱孟家先交了。”

    孟丹青的一席话,并没有被故意隐瞒,现在传得整个商会都知道。而那庚亲王赵准真的实现了他的愿望,“一钱不拔”就获得了一个席位。

    不过他要想获得六大财阀的既得利益,也没那么容易。孟思勋对赵准说,如今六家仓库里囤的纸,不可能卖了钱分给你。从今日算起,再有新货入出才会给你分钱。而且我孟家给你垫的钱,也要一笔一笔还回来。

    赵准问:如若我自己生产纸,当如何分?

    孟思勋道:按照商会规矩,自己家生产纸,只消与商会保持物价一致便可,无需向商会缴纳会费。而我之前说的账,是从其他工厂作坊扒皮的钱。从此以后你赵家仓库就跟其他家一样,算是我们商会的仓库,随时为商会所用,就近出入货物。

    走到这一步,赵准已经没有什么可挑剔,便也答应,于是双方“愉快”收场。

    ——

    听到这些消息之后,苏御连忙去找唐宽李响密谋大事。

第二一八章 窄巷刀客

    对于孟丹青的表现,众人评价不一。有的人说,孟相软了。可有的人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有人说,孟相眼界格局甚高,言谈间竟是考虑到国体,有此人担当文臣之首,大梁朝未来可期。

    武将们往往不愿意参与到这些话题当中,而那些文人却极热衷于探讨此事。

    这不,各报社已经坐不住了。从最开始的小分歧,升级到互相指责,再升级到骂战的地步,仅仅用了不到三日。此后洛阳城四大报社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一时间各报社销量陡增,跑来门口等待新报的人排起了长队。

    一遇到骂战,那许洛尘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通宵达旦奋笔疾书。就好像他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而屹立不倒岿然不动。凛凛寒风中,唯有许大将军旗帜鲜明独占鳌头;滔滔江水中,唯有许大斗士乘风破浪排山倒海。

    看了看四家报社的文章,苏御觉得好笑。其实各大报社已经形成默契,知道互相指责谩骂会明显提升销量。如今的谩骂已经成了一种赚钱的手段,而不是为了骂而骂。只有许洛尘还被蒙在鼓里浑然不觉,绞尽脑汁搜刮枯肠与众敌一战。

    苏御来见许洛尘,只见那许洛尘头缚白绫,赤膊上阵,站立书写。写到兴起时,小酌一杯,痛快肝肠。据说这厮已经连续三天都这般模样,如今熬得双眼通红,脸色如蜡。

    苏御微笑坐下,揶揄道:“我说你别累死了。”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跟他们干到底!”许洛尘咬牙切齿:“天下谁人不识我许冠绝呼?”

    见许洛尘这副德性,苏御差点没笑出声来,告诉唐麒,在许洛尘的酒里下些助眠药物,省得他过劳而死。

    就在苏御无事闲逛的时候,家里人来说,庚亲王府有人来找。苏御一笑道:“没时间。”

    随后苏御带着两个小奴,去往清化坊书院,找了几本闲书看。小嬛童玉不喜欢看那种成本大套的书,竟找了些有图话本,二人头碰头挤在一起,看得津津有味。两小奴偶见那让人脸红的图画,还互相揶揄打趣。苏御坐在一旁,只当听不见,心中暗笑。

    庚亲王府小厮站在郡主府门口一个上午,见苏御不回来,又去找四公子唐宽,却被唐宽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唐宽所言大概之意:当初你家主子说五月初五便与我们谈,结果一拖再拖,现在已到六月。我与咱家姑爷这段时间搭进去多少钱,你家主子可知道吗?如今我二人外债累累,已无有钱再买材料。告诉赵准,那厂子我们办不下去了。要想开工,只等我们有钱再说。

    唐宽所言其实是一个悖论,这些话传到赵准耳朵里,也不知他会如何作想。

    但凡乍听起来就觉得有问题的话,一半是陷阱,一半是谎言,只看赵准是否往里跳了。估计赵准能看穿,所以苏御唐宽李响三人也没抱太大希望。之所以还要这样说,主要是起到拖延作用。当然,如果赵准真的跳进去,那是更好。

    苏御继续看书,不时让小嬛童玉轮流回郡主府门口偷瞄几眼,听说那小厮已经走了,苏御也没着急回家,而是带着二小奴来到清化坊小巷茶馆听曲儿去了。自从苏御成为东府协办以来,极少有如此悠闲的一日。倒是让二小奴觉得新奇。

    其实那曲儿也不甚好听,只是词句感人。二小奴认真听曲,听到伤心处,还不禁落泪。听完小曲,又跑去银匠铺子,苏御给两个小奴打造手环。顺便苏御买了一些不值钱的铜渣,让工匠把铜渣揉成球型,黄豆粒大小。

    约么能有七八颗,苏御把那些弹珠放到袖子里,别人也不知他买这玩意到底要干啥。

    到了傍晚,苏御带着二小奴继续闲逛,又跑去一家小饭馆吃了些特色菜肴。今日苏御竟走些偏僻路线,让小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小丫鬟也不多嘴,让吃就吃,让喝就喝,心情愉悦。

    可童玉却悲苦起来,对小嬛说:如今跟随郡马爷过得这般好生活,将来再回宫里,反而会不适应。要知道宫里生活之苦,非外人可想。在宫里,如若没有个硬靠山,挨欺负都是家常便饭。且不说主子如何,就是奴才与奴才之间也是勾心斗角,不时还约出去打架。而童玉打架就从来没赢过,甚是苦恼。

    听童玉与小嬛闲谈,苏御只道方便方便,便转身出门。脸色一沉,突然向左拐飞奔而去。刚跑过墙角,果然见到一灰袍男子隐入巷中。

    苏御眯了眯眼睛:“阁下从书院跟到茶馆,又从茶馆跟到银匠铺,再从银匠铺跟到饭馆。我这一路竟走僻静小巷,难道阁下还不敢与我见一面吗?”

    那人不吭声,苏御转身入狭巷,袖子轻轻一抖,一颗铜渣弹丸夹在指尖,道:“已被发现,何必鬼鬼祟祟。”

    灰袍男子身形一晃,便出现在过道之中。此人身材高大,一身灰袍,头戴竹篾斗笠。微微低头,斗笠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尖尖的下巴,此人留有短须,打理得干净利落。

    灰袍刀客单手握狭刀,傍晚霞光下,斗笠上半颗红阳,一派古道侠客之风范。

    刀客抬起头来,脸如狗舌,目光如炬。

    “阁下看起来有些眼熟……”

    苏御眯了眯眼睛,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却又觉得自己从未见过此人。突然想起来,这人长得有点像文断刀。

    刀客见苏御只一人前来,嘴角掀起一丝冷黠笑意,声音极沙哑,好像嗓子里夹着铁片:“苏郡马可听说过文一刀否?”

    “呵,当然听说过。”苏御冷笑一声:“当年杀手榜前五的人,杀人从来不讲道理,只讲钱。阁下的威名也算是名扬天下。”

    文一刀抽刀举起:“你有什么遗言吗?”

    看来这哥俩都是一个脾气,都是谜一样的自信。不过苏御觉得,文断刀有故意模仿他哥的嫌疑。

    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想必这号称“一刀扫千山”的文一刀不是善类。

    苏御向文一刀走去:“是否要留遗言,且让苏某领教领教‘一刀扫千山’的厉害再说。”

    与这种成名已久的狠辣角色斗术,显然不是上策,距离还有一丈时,苏御停下脚步,摆出防御姿势。

    “大胆狂徒,敢在这里撒野?伤得郡马分毫,让你碎尸万段!”

    就在苏御准备与这文一刀较量一番的时候,身后竟传来王珣戾喝之声。

    再看那文一刀,好似一道鬼影般就消失不见了,听脚步声,跑得比兔子还快。

    对此,苏御大失所望,感觉这文一刀少了点魄力,而多了一丝狡猾。

    无论怎么说,这文一刀与他弟弟倒是不太一样。这家伙的警惕性很高。

    这种人比他弟弟更难缠一些。

    就好像藏在洞里的毒蛇,总是蓄势待发,却又不轻易出手。

    苏御把小弹珠收起,站定,扭头望向王珣。

    王珣大踏步走过来,难掩埋怨之色:“郡主让奴婢找郡马,结果奴婢从书报社找到书院,又从书院找到唱曲的那里,又从唱曲的那里找到银匠铺,又从银匠铺找到这般地方。还以为郡马悠闲,不曾想在这与人私斗。”

    苏御掸了掸袖子:“王珣姐姐来得不巧,你把他吓跑,下次他藏得更深。这对我来说反而更危险。”

    王珣问:“那是何人?”

    “文一刀。”

第二一九章 温水煮青蛙

    “知道他是文一刀,你还要跟他打?这……这怎么能行?”听到“文一刀”的名号,王珣显得有些错愕。

    而苏御看起来却如常平静,还有心情掸一掸袖子上的灰。

    见苏御不为所动,身穿锦衣的大丫鬟干着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深吸一口气才道:“咱当奴才的不敢教训主子,但这最起码的事总要提醒一下。咱这次回去一定要告诉郡主一声,到时候郡主免不了要与郡马谈谈,省得郡马不长记性。”

    随后他们一起往家走,苏御认为王珣坏了自己的好事,可王珣却认为自己来得正是时候。她以一位姐姐的口吻,对苏御进行了最基本的安全教育,最后还多事老婆似的告诉了唐灵儿。

    对于王珣这种人,苏御实在说不出什么来。有些人天生就那样一副“热心肠”。就好像一位大妈突然冒出来,以“我懂你不懂”外加“悲天悯人”的口气对你说,抽烟有害健康、喝酒容易伤肝、你总这样坐着容易胖等一系列正确的废话。

    “禀郡主,奴婢在烤肉小店胡同,见郡马正与一名杀手准备动武。而那杀手,曾因刺杀沂州通判而扬名。虽入狱,却被西门氏捞出。其人江湖喝号‘文一刀’,最善冷招,好财而无德,臭名昭着,想必郡主也是听说过这人的。”

    王珣当着苏御的面告状。

    苏御站在一旁,双手抱在身前,脸上无有表情,双目忽而乜斜扫向身旁的“大妈”。

    唐灵儿微微仰头,冷声道:“好一狂徒,竟敢跑到清化坊来撒野,可曾告知林剑?”

    “已经派人通知林老剑客。”王珣点头道。

    唐灵儿目光一转:“郡马何以招惹此人,可知缘由?”

    当唐灵儿听说郡马被高级刺客盯上的时候,显得有些不安,她认为这是苏御过多参与教派事务导致的结果。郡主与郡马长谈,希望后者尽快远离或者彻底脱离教派事务。以后专心家族经济事务便是。

    苏御对唐灵儿说,自己本来也没打算长期参与到教派事务当中。现在所作的一切,也都是为了雁师姐。总有一天自己会离开的,请灵儿不必为此事过于担忧。

    闻言,唐灵儿十分满意,还说士族出行多众随,以后郡马出行也要带些剑客才好。那小嬛童玉弱不禁风,不足以保护郡马。我观李封张广与郡马合得来,不如让他二人以后跟随。

    唐灵儿的安排很合理,而且颇具关怀之意,可苏御不想在身边带那么多人。其实带着小嬛和童玉对苏御来说都是累赘,只不过碍于礼法,不能不带就是了。

    后来苏御婉拒,只道自己跑得快。

    苏御并不是在敷衍,他跑得真的很快。许洛尘曾夸赞苏御是“华州飞毛腿”“苏飞腿”“豹人苏”。

    可跑得快恰恰也是唐灵儿的特点,看郡主脸色,似乎有些不服气。

    王珣观二人表情,心中泛起遐想:如果再早两年,这二人或许能去院子里来一场奔跑比赛。

    ——

    ——

    为了给骄傲的唐怜小妮子上一课,苏御联合孔硕和欧阳镜打压唐怜开办的商铺。

    有这两个幕后大佬支持,要想在北市搞黄一家商铺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苏御并不打算让他们使用雷霆手段,省得把唐怜逼急了,也用非商业手段抗衡。比如带着红黑神教的弟兄出来砸场子。这显然不是苏御希望看到的,否则的话还不如让屠彪干他们的老本行,出去替人讨债。

    以本心论,苏御极讨厌那些明明有钱,却又欠债不还的老赖。这帮赖人坑的都是之前愿意借钱给他们的亲戚朋友。可见这帮人的品质何等恶劣,人格何等卑贱,内心何等阴暗。见到这帮人就想整治,就好像开设粥铺时见到那些豪横加塞之人,苏郡马手中棍棒从不客气。

    善待不守规矩的人,就是对规矩人最大的惩罚。虽然心中如此想,可要想把红黑神教引入正轨,就不能只图一时意气。后来苏御还是让屠彪放弃老本行,继续谋商,并把经营权放到“占巴拉”唐怜手中。

    如今要训练唐怜成为一名合格的贾商,就要让她先吃点亏。如果一个人太顺,反而容易栽大跟头,因为她不知收敛。但这里有一个前提,孔硕和欧阳镜都不能露面。因为唐怜认识他们两个人,更知道他们与苏御的关系。让她知道就不灵了。

    既然不能硬来,那如何才能把两个商铺搞黄呢,苏御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温水煮青蛙”。在这个过程中,还可以看看唐怜选的两个“人才”如何应对。进而评价他们的商业智慧是否达标。同时也是对唐怜的一次考验,看看她是否具备识人慧眼。

    苏御带着小嬛和童玉来到“遗香舍”看了看,这里专卖奢侈品,以香料为主。饰品、服装、小型家具也有卖,但也都是价格不菲。“遗香舍”室内装修豪华,来往客人不多。可凡是能走进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如果是一对男女走进来,多半不是正经夫妻。

    离开“遗香舍”,苏御找到欧阳镜,让他派人在对面再开一家奢侈品店。苏御对欧阳镜说,不要怕赔钱,将来我给你兜底。最后我会把两个奢侈品店都归在红黑神教手中。但绝不能让外人知道。要在买家心里营造出一种错觉,认为这是竞争的一对。

    竞争,会让两家店都出名,进而引得这条街都出名,奢侈品行业商机暴增。这时一定会有别的人想过来凑热闹。如果是卖异类产品,可以接纳。但如果是卖同类产品,那绝对不行。这时候孔硕或者官面就该出手。黑白两道夹击,把那人挤兑走。

    “因此无论这两家谁赢谁输,最后我都是赢家。”

    苏御是一个善于出主意,却不善于动手的人。欧阳镜、许洛尘则能很好地弥补苏御的短板。这是“思想”与“技术”的关系。就好像造船企业的老总,没必要能看懂图纸,更没必要会电焊。

    欧阳镜那厮天生损招多,他是一个商业奇才,而许洛尘是一个专攻“骂人”的偏才子。让苏御去坐店与人竞争,苏御不如欧阳镜;让苏御写文章骂人,骂不过许洛尘。不过苏御并不因此而苦恼,因为人无完人。

    就好像唐振那般人物,号称大梁朝武将第一人,其实他打仗打不过“神策战神”祁东阳;又比如孟丹青那样的人物,号称大梁文官第一人,可他身边依然有许多智囊幕僚;再比如刘邦,武不过韩信樊哙,智不过张良陈平,运筹不如萧何,甚至赶车都不如夏侯婴,可他却是老大,这是一个道理。

    欧阳镜说,让小宝去坐店,省得她整日待在家里不安生。我会背后支持小宝,保证把唐怜的店整黄。有你给我兜底,那我保证三个月之内见到效果,半年之内让唐怜小妮儿赔个底朝天。

第二二〇章 工具人

    永泰坊通天楼。

    夜无良掌门义女袁婴,刚刚掐死一名叛徒,寸长指甲割破叛徒喉咙,手上留有血渍,正在洗手。

    她洗了一遍又一遍,手上早已没有了血渍,木盆里的水已经不再变色,可她依然让身边瑟瑟发抖的丫鬟继续给她换水。

    这时袁昆走了进来,挥了挥手,示意丫鬟退下。丫鬟如释重负般快步离开。

    “我听说唐氏大公子府上钱夫人死了,我想不是吾儿干的吧?”

    “回父亲,不是。”

    “嗯,那就好。”袁昆欣慰地点点头,坐进红漆椅子里:“吾儿不要听信那些谣言。你不是唐乾的女儿,不是冬天里跪在大公子府门口冻僵的女娃。你与钱夫人之间,毫无瓜葛。虽然你的身世至今还没查清楚,但我确信你的父母是相州人。”

    袁婴恭恭敬敬为袁昆递上茶水,袁昆笑了笑,接过。

    不久后鬼头鹰快步走了进来,大咧咧对袁昆行礼,随后两腿岔开坐进椅子里,冲袁婴挥手道:“还不快给三叔倒水?!”

    袁婴给鬼头鹰倒水,鬼头鹰理所当然的样子接过,大声道:“大哥,我早就说文一刀浪得虚名,可你却不信。我这次与他去清化坊,要不是他畏缩,那姓苏的必然难逃一死。”

    袁昆拉沉脸:“老三,你还好意思提起这事。我曾对你说过,不要操之过急。现在还不是对苏御下手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下手?”鬼头鹰急道:“有仇不报,咱们还是夜无良吗?等,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袁昆拍案而起,逼近,瞪视:“总之没有下次,我不允许你破坏我的计划!听到没有!”

    见袁昆火了,鬼头鹰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气馁地低着头。

    袁昆放缓语气,又道:“我们的目标不是一个苏御,而是整个红黑神教。裕亲王已经答应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把红黑神教一锅端。而我也在红黑神教内部安插了多名暗桩。我听说,如今红黑神教正在查裕亲王的事?呵,他们可真是自己找死。我看‘合适的时候’就快到了。”

    鬼头鹰不屑道:“一个杀手门派,敢找亲王的麻烦。不自量力。”

    “本来我以为苏御是个人物,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他连最基本的形势都看不清。”袁昆冷笑一声:“待裕亲王得大势,便是我们下手之时。”

    闻言,鬼头鹰又有些着急:“赵准现在还没动静呢,更别说赵裕隆了。”

    “那是因为你消息不灵通。”袁昆坐回椅子里,面带喜色:“如今庚亲王已经开始表态,话里话外的有意阻止皇帝立赵凉君为太子。庚亲王的理由很充分,孩子太小,不足以掌控大局震慑朝纲。而皇帝也说了,若早崩,就让赵准以皇叔之名摄政,待赵凉君长大成人,再将皇权让给赵凉君不迟。”

    袁昆干笑两声:“你可听出其中意味?”

    鬼头鹰抬头想了想,话锋一转:“最近红黑神教在清理叛徒。而其中大哥安插的暗桩有一半被清理。莫非他们暴露了?”

    “那些人本来就劣迹斑斑。”袁昆指着地上的尸体说:“就像他一样。”

    ——

    ——

    红黑寺

    “赵准是担心自己不死,而赵裕隆是担心自己死得不够快。”

    苏御看着红黑神教弟兄收集来的罪证,发出如此感叹。

    作为御史,苏御也听说了赵准的情况,也在分析赵准和赵裕隆哥俩的处境和他们近些年来一系列做法。

    这二人同父同母,其母冯太妃是开国元勋冯泰盈的后人。冯氏一族一直都是道光坊里的望族。梁朝效仿前朝凌烟阁,设立文武两庙。冯泰盈位列武庙第九位,当年也是活着吃庙奉的人之一。显赫一时,风光无限。

    此后冯家每一代都有代表人物出任玄甲军高级将领。比如现在的玄甲第十二师中郎将冯占庭。冯占庭是赵准和赵裕隆的舅舅,同时还是浔阳郡主赵玲珑的公公。只不过现在浔阳郡主不住在冯家,而是独自生活。否则赵玲珑那做派,非把冯将军气死不可。

    “上流”人士,每个人都有着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皇室与唐、孟、西门、钱、樊、韩、以及玄甲军各功臣之间的裙带关系,一对人名一对人名地写下去,能从洛阳写到郑州。

    别人不提,仅从皇帝表妹唐灵儿身上算起,六大财阀和道光坊里,上下不出五代的亲戚都以千人计。翻翻家谱,就能论得上亲戚。上层固化之严重,在梁朝尤为突出。或许因近亲的缘故,怪胎和低能儿也着实常见。

    就比如十六公子家二少爷唐丸,脑袋大身子小,脑壳如瘤,一眼大一眼小,一肩高一肩低,双臂长粗如猿,双腿短细如犬,性格乖张,脾气怪异,就是唐氏家族中怪胎的典型代表之一。

    在上流,除非直系亲属关系,否则都不值钱。不是所有亲属之间都来往密切。最终还是派系关系才决定着家族命运。一家中几个儿女同时属于不同派系,也是常有的事。比如盛王府里。

    文盛郡主赵裙与庚亲王赵准走得近,而其长兄赵衮却是保皇一派,最瞧不起的人就是赵准和赵裕隆兄弟,甚至还瞧不起皇叔赵挺。时常在家中破口大骂,时而还收集一些罪证,送到皇帝面前。

    曹玉簪通过张密送给苏御的密信中记载的内容,多是赵衮送来的。

    “皇后娘娘有些急了,希望我尽快递交赵裕隆的罪证。现在我手里有两套罪证,一套是他胡作非为的石锤证据,一套是他不忠于皇帝的虚证。有反诗三首,禁书两本,还有为其兄赵准私造龙袍的证据证人,勾连军方的证据证人。呵,我感觉这些够他喝一壶的了。”

    苏御满意地点点头,把证据收好,又道:“我们神教兄弟能做到这一点,我已经非常满意。剩下的就看曹玉簪如何发挥。而那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

    屠彪道:“不知何时可以对夜无良下手,夺回失地。”

    苏御道:“不可操之过急,眼下屠罗汉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搞好教派经济。第二,深度清理神教不肖弟子。教徒多而乱,其中有不少品行恶劣之人,不能留他,否则迟早给神教添乱。至于收回失地,要等皇后动手之后,见到效果,裕亲王势倒,我们才能动手。”

    “明白,一切听苏堂安排。”

    这时梅红衫道:“听唐怜说,文一刀欲害苏堂。这事我们不能忍,我打算去会会那文一刀。”

    苏御一皱眉:“我与那文一刀虽未交手,可我却觉得他内功并不深厚。或许这是我的一个错觉。可假如他果然是内功不深,还如此有名气,想必是外家的高手。恰恰与梅罗汉是同一路数。你二人若碰到一起……”

    梅红衫道:“为神教效力,梅红衫从不计后果。”

    苏御摆了摆手:“文一刀虽然危险,但我还是有把握与他抗衡的。而他不过是一个工具人,我们没必要跟他浪费太多精力。相反梅罗汉是我神教顶梁之人,不可或缺。这件事梅罗汉不必去管,我不希望因卒损车。”

    梅红衫面色冰冷,看起来心愤难平。苏御觉得这女人可能要不听劝。可她一心为神教着想,苏御也不好深说她什么。

    苏御话锋一转:“如今唐怜专心搞经营,你们要鼓励她走正道。不可以动打打杀杀的念头。希望二位罗汉支持我的意见。”

    “那是当然。”屠彪一笑道。

    苏御站起身:“虽然我对天赐皇帝抱有信心,但不代表他身边就没有危险。也不代表赵准赵裕隆兄弟就一定失败。毕竟皇帝的寿命是个大问题,而曹玉簪尚显青涩。”

第二二一章 治恶奴

    离开北市之前,苏御走去金店,买了些首饰捏在手里把玩。一边想着谭沁儿那收礼还骄横的样子,一边想着东大仓小美人冯瑜收礼时娇羞扭捏的样子。

    有的时候发现自己也挺花心,做不到像杨过那样一生只爱一人。不禁有些自责,又把那些礼物收起来,不打算送出去了。

    毕竟自己是一名郡马,没资格纳妾。到处留情,最后害了姑娘们。欧阳镜曾经说过:劲锋与我唯一区别,在与我总把自己的感情付诸实践,而劲锋却把感情闷在心里,总也拉不下那个脸面。

    其实欧阳镜没说错,自己与女子们说说笑笑疯疯闹闹还可以,真的要再进一步,就觉得良心有些过不去。

    不去碰有些不甘心,去碰还有些舍不得。

    心里有些别扭。

    平时还好一些,压抑与快乐参半,基本保持平衡。可一旦听说某姑娘有了男朋友,就会立刻失去平衡,心里不太舒服,甚至有些堵得慌。

    ——

    从红黑寺回来,就听说一件事。十六公子家二少爷唐丸,整日瞎溜达,终于发现东大仓小美人冯瑜。看一眼之后这小子就魔怔了,非要拉着冯瑜回家,说要冯瑜给他当个妾。据说当时冯瑜说什么也不答应,还让剑客把唐丸给轰了出去。

    见冯瑜不答应,唐丸就回家找他娘车氏。让车氏去找唐灵儿,干脆把冯瑜的卖身契买过来,这样丫鬟就是他家的。他爱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车氏一开始没答应,只以为唐丸又是胡闹两天也就罢了。谁知道这次二少爷来劲了,见母亲不答应,他就在家里绝食抗议。

    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儿子的,于是便来找唐灵儿商量。

    都说管事小姑半个婆,每次去见小姑子,车氏心中都有三分忌惮。

    担心唐灵儿拒绝,车氏还说:郡主府培养一个管事丫鬟也不容易,即便让冯瑜给我家二小子做妾,也不耽误她在东大仓给小姑卖力。云云。

    又道:“如果那丫头不是卖身契的丫鬟,这事儿就去找她娘和后爹说。如今听说是个卖身的丫头,就直接来找小姑做主。”

    车氏认为,自己在唐府也是好大的面子,区区一个卖身契丫鬟,无论如何小姑子也会给这个面子。再说,对于一个苦出身的卖身契丫鬟来说,若是能给豪门少爷当个妾,这本是一桩美事,多少丫鬟做梦都想。

    面对十六嫂,唐灵儿也不好直接拒绝。可唐灵儿也知道唐丸那货长得丑,性格怪,而冯瑜也是个倔脾气的。于是道:“那冯瑜打小儿在我身边长大,对她倒是了解。虽然规矩,但却是个犟种。若她咬死了不肯,硬逼着她去,恐怕逼出一条人命来。不如嫂子去找她说,如若她肯,我这边倒是愿意放人。”

    对于唐灵儿这段话,车氏表面迎合,可心中却老大不痛快。心道,一个破丫鬟而已,还当宝贝了?平时找你支款,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上次俺七弟结婚,找你支钱,才给我五万,害得老娘回娘家没面子。老娘早就受够你,等下次家族再弹劾你,豁出去挨礼官骂,也要支你一杠子不可!

    车氏刚转过身,笑容立刻消失,咬牙切齿地走了。

    作为十六公子府上正室夫人,身份自诩高贵,不肯降尊去见一个卖身契丫鬟,便让身边一婆子去找。那婆子久事车氏,好似车氏肚里蛔虫。知道车氏在郡主府吃瘪正心情郁闷,于是那婆子来到东大仓时,心里就憋着坏,要给主子出气。

    婆子歪头斜脑见到冯瑜。见这姑娘好是俊俏,好是妖媚,眉眼闪动竟是勾人魂夺人魄,顿时火气大作。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上来先臭骂一顿。骂那冯瑜勾引她家少爷。

    “死妖精,臭不要脸的货!今天坏了我家少爷名声,你还敢不答应?你若不答应,我就打折你的腿!”

    如若这话是十六夫人说的,冯瑜可不敢顶撞,如今是一个婆子来骂,冯瑜便与那婆子对骂起来。哪知那婆子豪横,凭借体格健壮,扑过来就打。冯瑜瘦弱,不是婆子对手,很快被婆子骑在身下。

    此时东大仓放货,有剑客保护。李封见有人作乱殴打主簿,一把掐住婆子肩膀。其实李封并未用多大力气,可那婆子却杀猪般嚎叫,倒在地上打滚,只说郡主府剑客与丫鬟私通,非要去唐府戒律院告上一状不可。

    这事传到苏御耳朵里,好悬没把苏御呛出鼻血来。

    苏御揉了揉鼻子道:“那婆子去找唐云了吗?”

    李封道:“去了,不过唐云并未理睬。那婆子嚷嚷要去长老会告。”

    “这事儿你不必担心,自有我来处理。”苏御拍了拍李封肩膀:“有人来大仓闹事殴打管事,你作为剑客维持秩序,没有错。”

    听苏御这般说话,李封颇为感动,行礼告退。

    随后苏御去唐立府上拜会,还送去些许礼物。

    唐立笑脸相迎,私下里还与苏御谈起家事。夸赞唐灵儿帮他大忙,已经给家中几个不孝子私下填平部分债务。谈笑间,苏御谈起东大仓里发生的事。唐立道,这般小事应该不会闹到长老会里去,如果真的闹将过去,自有我来周旋。

    本以为这件事唐云就能压得住,却没想到那婆子跑回家中,在十六夫人面前嚎啕大哭。说自己在东大仓好言劝慰,却被冯瑜喊来剑客一顿暴打。婆子笃定认为,冯瑜与那李封之间必有*情,这般烂货岂能来我家当妾室。且不说二少爷如何,这岂不是在给十六公子脸上抹黑。让十六公子在军中如何做人。云云。

    闻言,车氏怒不可遏,去找唐云理论。

    见十六夫人撒泼,唐云闷声不语。后来车氏扬言要告到长老会去。唐云心想,这大点屁事闹到那里简直是添乱,也显得自己无能。干脆对车氏道:不过是一些气头上的小事,让你家婆子去打那李封几鞭子,出出气也便罢了。

    要说这唐云也是够损的,他并未派人去逮李封,只是发给那婆子一条鞭子,让婆子上门去找李封,只道是戒律院的要求,李封定不敢抗拒。

    结果十六夫人气势汹汹,带着婆子来东大仓找人,却被苏御拦在门外。

    苏御不理车氏,而是揪住那婆子后脖领,强行压低,指头骂道:

    “大胆奴才,你两面挑拨,害人不浅。东大仓,唐府财务重地,你跑来捣乱,先骂人后打人,反诬别人打你。十六嫂嫂何等贤惠之人,竟被你这奴才害得东奔西走到处告状!

    既然要告状,那好,咱们不怕没个讲理的地方。走,跟我走,咱们去长老会理论!

    你这恶奴,打伤主薄耽误大仓出货,损唐府收益,看长老如何治你!”

第二二二章 韩韦

    苏御惩治恶奴,车氏双手抱在身前,缩着脖子看。

    要说这事真的闹到长老会,车氏也是不敢。先前与唐云嚷嚷,不过是虚张声势。毕竟唐氏长老会里不是长辈就是唐振,哪个是她惹得起的。随便一个长老,拉沉脸训斥她不淑,她也没辙。甚至连反驳都不敢。

    可现在苏御嚷嚷着要带着她们去见长老,一副必惩恶奴的气势。还把这事上升到影响家族收益的地步,车氏有些胆怯。凭她与这婆子相识多年,也知这婆子有的时候小题大做。她故意安排这婆子来见冯瑜,其实本来也没安好心。只是不想这事越闹越大,如今有些不受控制。

    苏御还在那边嚷嚷,说嫂嫂尚未出阁时,便有贤惠之名,因此才会嫁到唐家。自打贤嫂来到唐府,对上孝敬,对中和睦,对下恩惠,无人不夸赞敬仰。贤嫂一向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十六哥事业在外,公子府上上下下全靠贤嫂一人操持。纵观唐府十八座公子府,谁敢说比十六公子府更有规矩。如今被你这恶奴蒙蔽双眼,欺我贤嫂,着实该死,云云。

    苏御一顿甜枣加大棒,把这主奴挊得晕头转向。

    车氏眼珠转了转:“我说妹夫,我听你这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你到底是哪头儿的,你若是带着她去长老会告状,岂不是在告我?”

    苏御一笑道:“岂敢告嫂嫂,只是气不过这奴才欺负嫂嫂罢了。到底要不要告她,还是嫂嫂做主。”

    “哼!”车氏斜眉瞪眼:“今日看在妹夫面上,暂且饶了他们。下次没这好运气。咱们走!”

    ——

    车氏回到家中,越琢磨越不是滋味,与那婆子商量如何报复。

    不久后唐府之内谣言四起,只说那冯瑜不是个东西,到处勾引,已给那姓苏的姑爷堕了两个崽子。见郡主不可欺,又来勾引丸少爷,据说已被车夫人拒之门外。

    听说母亲出面这事儿也没办成,二少爷唐丸也不绝食了,而是坐车去寿安,说找唐翡玩耍。声声念叨,还是翡儿乖巧,还白,哪都白。

    听说这事,好悬没把车氏气死。在梁朝,表亲之间联姻很是正常,无人诟病。可那唐翡也是唐家血脉,是为堂亲,虽然远支儿,但也是一个祖宗。这要是让人知道,非戳断脊梁骨不可。车氏气恼,派人追唐丸去了。

    ——

    ——

    最近庚亲王赵准很忙,忙得通宵达旦。因为他的表态,和皇帝的那一句话,导致很多人开始向赵准靠拢。

    这帮人一致认为,庚亲王的时代即将到来,而太子党们必死无疑。当然,所谓太子党,并不是指“赵凉君”一脉,更多的是指皇后一脉。毕竟赵凉君才三岁,支持太子的人全靠皇后周旋调遣。

    虽然来投靠赵准的人不少,可这里面缺乏重量级人物,比如当朝三位实权派国公爷,均未表明态度。

    唐振和孟丹青干脆不理赵准,只有西门真森态度暧昧,似乎可以争取。而赵准也在积极运作,希望能娶一名西门氏嫡亲姑娘为妃。如果这件事能办成,庚亲王获得西门氏的鼎力支持,那可真是如虎添翼。

    其实这次皇位之争照比上一次差得远了。上一次是唐皇后的儿子与孟贵妃的儿子在争,那时唐孟两大门阀全力参与,所以斗得惨烈。可这次二门阀没有候选人参与,表现得十分冷淡。

    既然门阀失去热情,那么影响皇位最大的因素,还是在玄甲军内部,比如玄甲五大将。

    玄甲大将军张云龙,总督粮官赵挺,总参将公孙雄,玄甲总副赵亚夫。这帮人至今为止都保持沉默,而他们才是赵准最希望拉拢的人。至于同为五大将之一的总监军曹圣,即便不表态,他也是铁打的皇后一脉,所以赵准连想都不想。

    除了五大将和五大将直属师以外,赵准还要拉拢其他十五个师。其中第七第十二两个师已经明确表态支持庚亲王摄政。

    拉拢一大批人,是需要花钱的。赵准给樊、钱、韩三家财阀抛去橄榄枝。可财阀们在面对这种皇权大事时,一向谨慎小心。只派家族边缘人物接触,送来的钱也不足以供赵准完成大事。

    如今赵准手下有一人,名唤韩韦,是韩氏财阀安插在户部里的一名不入流品的市易书令史。之前默默无闻,在户部当个混混儿,万金油般的一个人,适当为家族做些贡献。自从投靠庚亲王之后,摇身一变升为八品户籍从事。此人还与冯太妃有些远表亲,称太妃一声姨娘。

    韩韦去过一次鹿桥驿造纸厂,见张鼎权重而不能事,便与表哥赵准说了。赵准恼火,将张鼎骂了一顿,遂不重用,丢在外事房跑腿。从此韩韦接替张鼎,成为鹿桥驿监事人。上一次派小厮来接触苏御和唐宽的就是韩韦。那小厮在唐府碰了一鼻子灰也没办成事,这次韩韦决定亲自前来。

    今日韩韦来到郡主府见苏御,直言让苏御去鹿桥驿,看看你的那些工人,竟是些怠工之辈。话里话外还在质问苏御,大概意思是:你到底能不能干,如果不能就赶紧腾出地方来。那大一个工厂,成天就砍竹子卖钱,实在是浪费资源。

    自从见到韩韦第一眼,苏御就不喜此人,便不理他。后来韩韦又跑去见唐宽,也是那一套说词,结果被唐宽劈头盖脸臭骂一顿。挨了骂,韩韦并未像之前小厮一样灰溜溜离开,而是留在清化坊一家小酒馆里,暗自琢磨起来。

    “他奶奶的,苏御油盐不进,而那唐宽又臭又硬。真是难办呀。”

    韩韦单手拈着黑桃J似的上翘卷须,一边喃喃自语:“我怎么感觉这里面有事儿呢?好端端的一家厂子不干活儿,就那样半死不活地靠着,这不正常呀。”

    身旁小厮听到这些话,搓了搓手说:“庚王听韦爷一句话,如今已把商会通道打开。正是赶紧造纸出货的好时候。”

    韩韦轻哼一声:“亲王千岁怎么可能听我的,那都是太妃劝说的结果。”

    小厮谄媚笑道:“还不是您给太妃出的主意,里外里还是韦爷的功劳。”

    韩韦摆了摆手:“太妃力荐,算是给我打开了一道门,让我有机会给庚王办事。如今好不容易弄到一个大厂子,我可要好好表现。赵准那人你也看到了,翻脸不认人的。就好像之前那张鼎,我看这辈子也再没机会被启用。现在张鼎恨我恨得牙根痒痒,时刻都盯着我呢。一旦表现不佳,非被他咬一口不可。”

    姓李的小厮不再说话,韩韦闭目静思,半晌他睁开眼睛,嘿嘿一笑:“虽然我摸不透这两个人到底想什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一定想赚钱。否则弄这么大个厂子干什么呢。而且每年还要向赵准缴好几百万的场地费,那些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小李子点头笑了笑:“或许他们就是想孝敬孝敬咱家王爷?”

    韩韦很快地说:“绝不可能。苏御虽然态度不明朗,但他与皇后走得很近。即便不是太子党,也是太子党的近人。而且每月十五还要陪着皇后出公车,这时他怎么可能孝敬庚亲王呢。再说,如果他真的想孝敬,他倒是赶紧造纸啊?现在这是闹哪般?”

    小李子又道:“是不是苏御担心得罪皇后,所以干脆不生产,让咱家王爷赚不到钱?”

    韩韦摇头:“我看不会。他们合作建厂,毕竟是在赵准表态之前。那时还没有明显的党派之分。即便如今有了党派之分,可苏御把本钱捞回来,皇后总不会说他什么的。而且这又不是苏御一个人的买卖,唐宽才是大头儿,而唐宽又不参与党争。”

    韩韦站起身,离开小饭馆,向郡主府走去。

    半路上韩韦突然站住脚,若有所思地道:“我曾听说,这二位曾经有意购买鹿桥驿竹林。如今他们建厂却不开工,莫不是预谋林场?”

    小李子道:“破竹子能值几个钱,而且都是山地,如果他们要,那就卖给他们算了。如若真的能因此谈妥,工厂开工大把捞钱,到时庚王也能高看韦爷一眼。”

    韩韦想了想,摇摇头道:“可是当初庚王并没把地卖给他们,如今被他们要挟再卖,岂不是跌了王驾千岁的面子?办这事儿不能着急,让我先去探探苏御的口风。”

    小李子皱眉:“在唐府,明明四公子比苏御官大位高,韦爷为何要找苏御?”

    韩韦瞪眼:“你就是个贱胚子的,那唐宽张嘴就骂人,你爱听怎的?”

第二二三章 腾飞之势

    韩韦再次出现在苏御面前时,变得恭敬而谦卑,甚至有些谄媚。较之第一次见面时色厉内苒的恶犬形象,苏御更讨厌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过苏御并不会因为个人好恶,影响计划。

    苏御、唐宽、李响三人的意见高度一致,非要把庚亲王赵准逼出来不可,休要让一些家奴来跟我们谈判,他们不够资格。虽然这样做会付出一些代价,比如工厂继续消极怠工,错过现在绝佳的出货时机。但此时赵准也同样赚不到钱,百分之五十的分红,每日损失多少,赵准心里应该有数。

    虽然不打算与韩韦谈,可赵准的家奴来了,总要利用一下。比如把寿安造纸厂的一些数据告诉韩韦。通过韩韦之口,让赵准知道他的损失到底有多大。这样才会更准确地刺激到赵准。

    无论韩韦如何低三下四,苏御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并且把寿安厂账本拿给韩韦看,把韩韦看得目瞪口呆。

    还没等韩韦看完,苏御就把账本收回,笑呵呵地道:“听说阁下曾经就读于太学院,那么也是一位学士喽。请韩学士回去告诉庚王,就说我们现在也有难处。需要他亲自来与我们谈。”

    韩韦收敛谄媚神色,目光变得冰冷:“郡马的意思是让王驾千岁来找你?”

    苏御摆了摆手:“我们去见他也行,关键是我们要跟他谈。”

    韩韦道:“你们有什么条件,完全可以告诉我嘛,让我替你们转达。我倒是愿意给你们跑跑腿。”

    苏御笑而不语,不再说话了。

    韩韦目光狡黠:“什么事一定要找千岁谈呢?莫非是你们想谋那片竹林山地?”

    苏御冷笑:“韩学士别自作聪明,更不要自讨没趣。”

    韩韦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工厂不开工,损失的又不是我们自己。如果你们非要这样拖下去,过了一年租期之后,休怪我们不再租给你们!”

    苏御冷哼:“如果阁下想耍无赖的话,其实根本没必要等一年以后。不过我还是想劝劝你,尽量不要那样办事,否则伤害的不仅仅是我们一家的感情。”

    韩韦站起身,表情玩味,慢条斯理地抖了抖袖子:“这不是郡马和四公子的私产么?既然是私产,就不能太硬气。在千岁面前服软,不丢人。而且未来效益有保障。咱们再说远一点,如果……,

    我是说如果,庚王再进一步的话,那时大梁朝就是庚王的了。只要苏御史和四公子现在愿意出力,庚王自然心里有数,而苏御史和四公子家里的几个少爷必然前途无量。至于那片竹林还有工厂,对我主来说就不重要了。到时直接赐给你们,岂不美哉?”

    苏御苦笑道:“我这个人目光短浅,请韩学士不必替我展望未来。”

    韩韦拉沉脸,又强挤出一些狰狞笑意,小声冷语:“我会力荐庚王,绝不把那块地卖给你们。”

    言讫,韩韦冷笑离去。

    看着韩韦的背景,苏御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人挺不简单。随后苏御去找唐宽李响谈了一次,大家继续保持原来的对策。三个人都认为,手里攥着最重要的东西——技术。有技术做保障,就不怕赵准耍无赖。

    甚至希望赵准尽快耍无赖,让他吃到大苦头,就可以谈一谈土地的问题了。

    “我猜即便赵准答应让给我们一些土地,也不会白白让给我们。价格一定不便宜。”李响道:“不知二位打算用什么价买?”

    唐宽道:“如果他能开出贫田的价格,我就觉得他很不要脸了。不过凭借赵准的做派,我看他很有可能开出良田的价格来。”

    苏御盯着唐宽:“现在京畿道的土地价格还在长,中田已经四十五万一亩。另外赵准是不可能把所有地都卖给我们的。我预测他与我们第一次谈判,最多让出八百亩,而且还一定是高价。”

    唐宽问:“八百亩够我们用吗?”

    苏御道:“够不够暂且不提,关键是三年以后,到那时技术一定会泄露。即便不泄露,别人通过试验,也能成功。而且这个时间可能比我想象得还要短。到那时就是资源的竞争。所以我们要掌握的资源越多越好。鹿桥驿一共有三千八百亩竹林,我们起码要弄到一半。”

    唐宽皱眉:“那就是一千九百亩,就按中田价格计算,也是……八亿多了。咱们拿不起啊。”

    苏御一笑道:“让灵儿拿大头。反正这事灵儿是知道的。到时候我去外面借一个亿,四哥再去借一个亿,咱们以孔硕的名义入股。”

    唐宽想了想:“如果灵儿不同意呢?”

    苏御笑道:“就说是孔硕找赵准谈的,我们是借光而已。那样一来,灵儿怎么好意思把孔硕一脚踢出去呢。”

    唐宽闷头想了想:“无论我们怎么分,赵准也是分走一半利。剩下一半当中,灵儿拿走大头,我们两个每人只能拿八分之一还不到。”

    苏御笑道:“这也不少了,如果按照寿安造纸厂的份额来比对,每个月的十六分之一,已经是一百多万,够用了。”

    唐宽抚掌大笑:“是啊,做人不能太贪。”

    唐宽挠了挠脑袋,又道:“一个亿,我去哪借呢。按一个月一百万计算,我要还一百个月。那就是八年还多。”

    李响道:“韩氏钱庄在放款。虽然利息高了一些,可我们还是有的赚。”

    唐宽点了点头。

    三个人心里都清楚,现在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开始,最终目的不是跟赵准合作,而是把他踢开。否则总让他在这里分一半,心里实在是不舒服的。不过这里有一个前提就是赵准失势。他只有失势,才能踢他一脚。

    可假如赵准当上了皇帝,那就没辙了。不过苏御和唐宽也没有太大损失,只是保持现状而已。赵准当上皇帝之后,就不可能再在乎一个工厂。他或许大手一挥,就把那工厂让给了自己的某个族亲,或者奖励给某个亲信功臣。

    到那时,或许能想出办法将这个继承人踢走。

    现在苏御需要做的是等,等赵准出新招。他有可能答应谈判,也有可能开始耍横。为了防止赵准耍横,现在就把厂里的技术人员调走。同时苏御还要去找孔硕借钱。

    从孔硕手里前前后后借过好几次钱,也还过几次钱。现在还欠着孔硕一个亿。这一个亿有一半让苏御投资在了房地产上,还有一部分补贴红黑神教,还有两千八百万补贴华州苏家。

    苏御跑去李家货栈,看了看那里的账本,再拿出自己的小账本算了算,自己现在手头就剩下一千多万了。

    不过苏御并不担心什么,因为自己的固定产越来越多。就比如这李家货栈,当初买的时候花了五千万,现在轻轻松松都可以卖到六千万。

    战后,大梁朝经济向好。曹皇后垂帘听政之后,更有腾飞之势。

第二二四章 洛阳骂战

    从孔硕那里借钱,可以说毫无障碍。而且孔硕还把家里十三个姨太太和十八个儿子二十一个女儿全叫出来,热烈欢迎大成郡马莅临“寒舍”。看着大富豪的一家子人,绫罗绸缎珠光宝气,苏御心中颇有些感慨:一夫一妻制是对穷人的一种保护。

    回到郡主府,让小嬛去郡主屋里把最近几期书报取来。看过书报之后,苏御不禁皱眉,如今洛阳骂战已经升级到白热化的地步。

    之前是四家围绕“孟丹青让步”的事争吵,进而谩骂。四大官报各不相让,互相指责。可是几天过去风头竟然变了。现在是三家围攻,矛头直指许洛尘。

    看样子这是许落尘引起众怒了。不过这也符合唐氏门阀一向的强横作风。一个人骂我,我就回骂一个;一群人骂我,我就回骂所有。看了看唐家书报,每一期都是厚厚的一本。其中文章,多是署名许洛尘。

    不用去看也知道许洛尘那副咬牙切齿呕心沥血的样子,此时一定在奋笔疾书,誓把三家打倒不可。

    “这小子是真打算把自己累死?”

    面对欧阳镜和许洛尘这两个能量超大的人,有的时候苏御也是没辙。让他们折腾去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人家乐在其中,何必干涉。

    随后苏御继续看书报,突然在中看到一篇新闻,标题是:震惊!大长公主驸马纳妾了!

    苏御心中咒骂,这一定是个标题党。可当他看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事竟然是真的。

    书报上寥寥数语,看不出内幕,苏御便去打听。从唐云那里得知,大长公主赵媖不孕,驸马詹玉林在家中却把丫鬟肚子搞大,后来生下来一个女儿。赵媖毒死丫鬟,把那女儿据为己有。此后公主郡马不和,常年不说话。

    如今詹玉林已经快五十岁,家里只有一个女儿还嫁了出去,膝下无子,难享天伦之乐,甚是苦恼。老夫老妻,也不再像年轻时那般闹别扭,詹玉林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公主听。或许是公主动了恻隐之心,竟真的给詹玉林招了一个美貌妾室。

    大长公主殿下,那可是梁朝诸公主郡主的标杆,如今殿下爽开先河,这则消息在附爵圈子里炸了锅。各驸马郡马纷纷去找媳妇谈论这事。虽然成功者寥寥,但也有几个人谈判成功,喜迎娇妾。

    二世祖脾气上头,苏御脑子一热,为此还去翻看。看到“妾律篇”时,原文是这样写的:“夫欲纳,妻可拒,纳亦可废。”

    大梁律法当中正妻的地位还是蛮高的,可以拒绝丈夫纳妾。即便当初同意,日后也有权力废妾。妾的地位实在是太低了点,简直与下人也没什么区别。

    律法虽然如此规定,可现实中强横的大夫人比较少,多半还是老爷更硬气一些。所以纳妾并不很难。可面对公主和郡主时,情况就不一样了。中并没有明文规定驸马郡马不能纳妾,只是各位公主郡主强横,不同意纳妾而已。

    假如公主郡主同意,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

    苏御眼珠转了转,可是一想到唐灵儿那副冰冷面孔,又很快打消了心里刚刚泛起的念头。唐灵儿那脾气一上来,应该与大长公主年轻时差不许多:你且把名字说来,我派人毒死她们便是。娥皇女英的事你少跟我谈,在本郡主这里没有那事。

    想到这里,苏御还愤愤地噗了一声。

    小嬛童玉站在一旁,不明所以地互望一眼。

    ——

    洛阳城中骂战升级,在四大官报的带领下,诸小报社纷纷加入战团,打得不亦乐乎。各报社销量大涨,商机无限。据说洛阳城的书报,已经远销几百里之外,附近几座大城都派车队过来批发购买,据说带回去之后,都能卖得出去。

    苏御发现这是一个发展加盟商的机会。

    苏御深知加盟套路水深,要想骗人钱财简直是易如反掌。可苏御不屑于赚那种丧良心的钱,希望各加盟商都有钱赚,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当然,如果有人经营不善,赔了本,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哪怕赔个底儿朝天,苏御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而谴责自己。商场就是这样残酷,既然一脚踏入,就要自己承担风险。苏御常说,我不是圣母,无法保佑所有人。

    在苏御忙于商务的时候,许洛尘依然在挥毫泼墨。许斗士每刊一版都耗纸甚巨。同样价钱,唐家书报是别人家的两倍厚。简直是赔钱赚吆喝。可也因为销量大的原因,招来不少广告收入。可以说是吆喝成功。

    此时许洛尘虽然很累,但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十分有意义。于是乎不敢懈怠,以一人之力扛鼎骂坛。苏御说他是当朝第一巨喷,情绪到时,喷如泉涌。

    文坛斗得激烈,大家似乎已经忘了最开始因为什么而互骂,如今已经演化成了人身攻击。是各书报主笔之间的直接交锋。而各主笔都有着无数拥趸,情绪落到拥趸身上,愤慨异常。昨日还听说有娄川的拥趸堵在唐贤社门口,举着横幅,敲着锣,打着鼓,吹着唢呐,咒骂许洛尘。

    借助骂战的东风,拥趸文化兴起,其中也蕴藏着巨大商机。别的不说,就是唐贤社门口的茶馆、饭庄、乐器、布艺、冷饮都销量大增。各坊市的冰块,源源不断送到清化坊来。

    虽然商业向好,可还是有不好的消息传来,据说许斗士病倒了。一时间谣言四起,都说许洛尘是被娄川拥趸骂病的。同时报坛也跟着添乱,纷纷发表贺词,祝愿许洛尘早死。

    许洛尘也有无数拥趸,见偶像被如此欺辱,岂能容忍。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拥趸头目,带领众拥趸开始反击。他们跑到承福坊,堵着门口大骂娄川。结果惹恼了娄川的拥趸,双方见面大打出手。

    事情闹到这^_^谴责秘书省、刑部、礼部、京兆府不作为。曹皇后借机更换秘书省、刑部、礼部、京兆府一些官员,并下令封杀部分小书报社,同时责令四大书报社停刊整顿。

    一场看似无休止的骂战,被曹皇后一手按下,就此结束。

    “哎呀…,劲锋,快扶我起来……”许洛尘倒在病榻之上,伸出瘦削手臂,声音颤抖地说。

    苏御脸色一沉:“你又要干什么去?”

    “我不能躺着。”许洛尘费力坐起:“听说我的拥趸被人打伤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我要去看他们。他们都是我的家人。”

    “家人?”苏御摇了摇头:“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吧。”

    “劲锋此话怎讲?”许洛尘老大不满意地说。

    苏御正色道:“如果你真的把他们当家人,你会让他们为你的骂战而去打架吗?”

    许洛尘瞪眼,又被苏御瞪了回去:“你不要跟我说他们是自发自愿。你当我没看你的文章?喊得亲切,一口一个家人,可字里行间竟是怂恿之词。让你的拥趸出钱出力,无外乎都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如果他们真的是你的家人,你会这样做吗?”

    许洛尘咣当一声又倒了回去,看起来有些自责:“劲锋啊,人不能活得太明白,否则就没意思了。让你这一说,我现在一点心气儿也没了。唉,算了,我还是走吧。回我的华州家去。省得留在这里遭人嫌弃。”

    苏御深知许洛尘,他就是在瘦驴拉硬屎,如若真的帮他把包裹收拾好,他就不想走了。

    苏御冷眼看着他,没过多久,许洛尘又哭了起来:“别人都可以那样叫,凭什么我不能,呜呜呜……”

    苏御笑出声来,安慰他几句,还道:“我已经派人去看过了,那些人都是些皮外伤,我以你的名义送他们礼物,你就不必自己亲自去了。”

    “那怎么能行。”许洛尘突然从床上蹦了下来:“我一定要以带病之身去看他们,这样他们才会更感动。”

    说罢许洛尘大踏步向外走,刚走了两步,一头栽倒在门槛上,昏死过去。

第二二五章 狭巷刀声

    平康坊东边的偏僻的巷弄里,低矮的平房和一些后拼接的二层小木楼随处可见。这里的建筑就好像蜂巢般拥挤,在这里站街的女子比比皆是。一名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在那群女子慵懒而矫揉造作的呼唤声中快步穿过。

    他拐过几个弯,来到一家很不起眼的小木屋前。当时屋里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女子,正在裁制新衣,将将用牙咬断棉线。一抬头看到男子,女子立刻站起身,满面笑容地道:“师兄回来了。”

    文一刀“嗯”了一声,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对师妹很关心,瘦长而略显沧桑的脸上,泛起慈父一般的笑容。目光在屋里扫了扫,他从兜里掏出一些银币放到桌子上:“以后别那么省,师兄现在有钱了。”

    文一刀是圣火教教主文天鹰的大弟子,本名文祥。而这位女子是文天鹰的关门弟子。文一刀比师妹大了十六岁,他是看着小师妹长大的。都说长兄如父,在文一刀眼中,师妹就好像是自己的半个女儿。可在师妹心中却有这不一样的感情。

    小师妹名叫文婉,关上房门,低声说:“圣教传来消息,伏火雷会陆续送进来。等八月十五节日当天,在洛阳城几个重要坊市同时引爆。”

    文一刀皱眉:“伏火雷是违禁品,如何才能进城?”

    文婉道:“最近有运竹子的车,把伏火雷藏在竹节当中,跟着运竹子的车一起混进来。我们已经与那运竹子的车老大谈好了,每次多我们一辆车,金吾卫不会在乎的。而且车老大也不知道我们拉的竹子有问题。”

    “哦……”

    文一刀想了想:“那好吧,办这些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我和韩风的身份绝不能暴露。”说着话,文一刀已经站起身,“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师兄……”文婉站起身,眼神中流露出不舍。

    文一刀站在门口,半侧着脸:“等办完了这件事,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话。”

    “师兄,这钱是哪弄的?你是不是又接触那些杀手门派了?”文婉不忍心地道:“师兄的内伤一直没好,还是少接这样危险的活儿吧。”

    文一刀微微低下头:“师兄不会别的赚钱法子。”

    说罢,文一刀推门走出,一把刀迎面劈来。一瞬间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对面是一团火焰,火焰中飞出一把刀。

    文一刀本能一闪,那把刀贴着左耳划过,随即看清眼前人,是一名红衫女子。女子身材高挑,迅捷如风,一刀劈空,紧接着抬起左腿,铁鞭一般抽打在文一刀的右腿上。

    文一刀站立不稳,可他袖中刀也已出鞘,摔倒前一刻,刺向女子腰间。

    见刀刺来,女子仿佛狸猫惊跳,远远跃开。

    二人身法都快得让人看不清,这几招不过是发生在一个回合之内。随即二人在这狭巷中怒目相视。女子双手持鸳鸯刀,架在身前。

    文一刀,单手断刀指向女子:“何人?”

    女子道:“红黑神教,降龙罗汉!”

    话音未落,梅红衫双手刀展开,流星刀好似车轮空中旋转,至上而下,交替砍来。

    虽然红黑神教十八罗汉极少踏足江湖,可十八罗汉的大名杀手界无人不知。听闻“降龙罗汉”四个字,文一刀岂敢怠慢,连忙起刀格挡。

    密集的铁器碰撞声,响彻小巷。

    发现文一刀身法如自己一般迅捷,梅红衫占不到便宜,可梅红衫凭借“雷公手”内力,在与文一刀的交手中,感受到此人内力不高。而这话正应了苏御所言。

    随即梅红衫改变战术,猛地欺身,与那文一刀仅保持两尺不到的距离,近身格斗。突然一脚踢出,正中文一刀膝盖,只见那文一刀身子一斜,立刻就倒在了地上。

    这一脚,如若踢在苏御腿上,仿佛踢在铁棍上一般,可文一刀的腿却根本扛不住。

    梅红衫嘴角一斜,双刀在手心一转,变成反手持刀式,附身用刀去刺。

    一刀刺下去,文一刀滚一下,再一刀刺下去,文一刀再滚一下,地面上连续留下几道刀痕。

    观看此二人,梅红衫仿佛一只挥舞臂刀的螳螂,而那文一刀则是待宰肉虫。

    突然梅红衫使出极奇的招式,一条腿从身后弹向前,好像一只红色巨蝎,摆动鞭尾。一脚踏在文一刀脖颈,文一刀闷哼一声没有完成这次翻滚。

    随即梅红衫手中刀一闪,刺向文一刀脖颈。

    就在这时,从小木屋里闯出一名女子,手持短刀,刺向梅红衫小腹。

    梅红衫见势不妙,狸猫翻身,反手一刀刺向附身而来的文婉。文婉躲闪不及,被刺透肩胛,惨叫一声倒地。

    梅红衫再起一刀,刺向女子咽喉,却见文一刀挺身而出,以胸膛阻挡那刀。

    在这一瞬间,梅红衫眼前晃过曾经一幕,神教师兄也曾如此保护过自己。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武功尚浅时少年李漠白。

    梅罗汉突然收刀,挺身站立:“文一刀,我看你也算是条汉子。现在你只消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可以放过你,和你的师妹。”

    看来梅红衫已经听到刚才小木屋里的对话,如此说来,她已经知道自己圣火教的身份。既然如此,也无需再遮遮掩掩。文一刀仰头道:“我家师弟韩风曾经和你二师兄,合力放走你们神教的弟子。”

    梅红衫一皱眉:“何人?”

    “一个姓谭的姑娘。”

    “姓谭的!”不提这个姓儿还好,一提起反而让梅红衫柳眉高挑,怒目圆睁,刀指道:“休要跟我提起姓谭的,我不领这个情!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是谁雇你刺杀神教苏堂主!”

    “梅罗汉所言一个条件,莫非就是这个问题?”文一刀半躺在地上,挡在师妹的面前:“那你还是杀了我吧。杀手行当的规矩,宁死不说雇主。江湖上都说我爱财如命,可江湖上没人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那我就成全你!”梅红衫挥刀,只见文一刀眼睛一闭。

    “我说!”这时文婉喊:“是夜无良!一定是夜无良!”

    “师妹,你……!”

    “哼!”梅红衫冷笑:“刚才你还在问他,是否又接活儿,这就说明你根本不知道。现在想随便编一个杀手门派蒙我?你们明明知道红黑神教与夜无良是世仇,此时说出他们,好像我一定能信似的。”

    “不,我不是猜的,我确信就是夜无良。”文婉哭道:“我见到那人与师兄说话,还给师兄钱,虽然我不认识那人,但我知道他是夜无良的人!”

    梅红衫刀指文一刀:“何人?”

    文一刀苦叹一声道:“是谁还有什么必要说呢,反正都是你们的世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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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