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门阀赘婿TXT下载门阀赘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门阀赘婿全文阅读

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六章 共同的秘密

    红黑寺

    苏御端坐正殿,听梅红衫讲述上午时在平康坊狭巷发生的事。说话时,梅红衫表情有些怪。苏御有所察觉,故而留意。

    把大概情况介绍完之后,梅红衫道:“我观那文一刀武功平平,根本不是苏堂的对手,所以我就没杀他。省得与圣火教结仇,也是不好的。另外,正如苏堂主所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人。他本身与苏堂主并无仇怨,这也是我放过他的原因。直到最后他也没说出那个雇他的人是谁,但他却默认是夜无良的人。既然是夜无良的人,我看也没必要再问了。毕竟都该死!”

    苏御点头:“梅罗汉能从大局考虑问题,我很欣慰。像文一刀这样的杀手不少,夜无良不顾文一刀,还有文二刀、文三刀可以雇。所以跟这帮只为了赚钱的杀手,我们没必要浪费太多精力。更没必要因为这件事与圣火教结仇。”

    梅红衫道:“江湖传闻文一刀只为钱,从来不讲道理。可他赚的钱都献给了教派,他本人和他的师妹过得并不富裕。”

    苏御觉得梅红衫这句话说得有些多余,不过却从这句话中,听到了些许人情味。同时还听出梅红衫因为没杀文一刀而感到些许内疚。

    苏御喜欢有人情味的人,笑了笑道:“‘江湖传闻’往往传的都是人们愿意听到的,而不一定是事实真相。就好像‘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是一个道理。”

    梅红衫点头道:“我放过他们之后,那名叫文婉的女子还说出车老大的名字,韩富贵。我听说苏堂也在运竹子,不知是否识得此人。虽然这件事暴露,圣火教不会再通过这种手段运送伏火雷,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一些。别稀里糊涂的给人当了刀使,最后再因为这事儿摊上官司,那时就说不清楚了。”

    苏御想了想:“运竹子的车队,都是孔孝林孔秀叔侄在鹿桥驿雇的。我会去问问他们。如果这韩富贵果然是给我们运竹子的,那么以后再运竹子,当真要小心一些。而且……,他们不是已经运了一些吗?我觉得这事应该重视起来。”

    梅红衫点头。

    苏御站起身:“圣火教的胆子也太大了,想炸洛阳城。我有些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圣火教主文天鹰有意参与谋反?可他的幕后主使又是谁呢?”

    闻言,梅红衫愧疚难当,行礼道:“属下疏忽,没考虑到这一点,未能问来。”

    苏御笑了笑:“梅罗汉不必自责。你的心中有神教,这是你的本分。其它方面没考虑到,我不怪你。另外我终于搞明白谭沁儿是如何逃离皇宫的了。呵,这妮子运气可真好。没想到韩风与二师兄早就互相知道身份。如今这事儿有所扩散。但也仅限于我们四个知道。”

    梅红衫、屠彪、唐怜点头称是。

    苏御放松下来:“韩风这人不地道,竟然把咱家二师兄的身份告诉了文一刀。而咱家二师兄却没把这事告诉我们。不过现在咱们双方扯平了,这也侧面加深了神教与圣教之间的友谊。双方好不容易才把高手安插进皇宫,绝不希望轻易暴露。那就让我们双方共同保守这个秘密吧。这样也有一个好处,以后圣教的人就不敢轻易打我们的主意。所以文一刀不必再盯着,他不会再找我的麻烦。”

    从一开始,梅红衫就好像一直在犹豫着什么,直到苏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才道:“刚才属下说错一句话。”

    “哦?”

    梅红衫汗颜道:“那文一刀未必是武功平平,因为他现在内力有损。假如内力恢复,其武功恐怕不在我之下。不过即便他内力恢复,在苏堂主‘雷公手’面前也不值一提。”

    苏御品咂梅红衫前后之言,再想她前后表情变化,笑了笑,扬长而去。

    ——

    考虑到二师兄和圣火教的缘故,苏御没把伏火雷的事直接告诉皇后。而是打算自己去查。等自己查清楚,如果这批伏火雷果然与裕亲王或者庚亲王有关,再告诉曹玉簪不迟。

    因为一旦告诉曹玉簪,那么张密肯定待不下去了。而姬凌云因为担心圣火教报复,估计也要放弃“金吾卫右统领”和“大内行走”两个头衔。很显然这不是苏御希望看到的结果。

    另外苏御还觉得,毕竟此时运进城里的伏火雷不多。想必圣火教和他们的幕后主使,不会用那么少的伏火雷在洛阳搞事情。而且他们原定八月十五的引爆的计划,必然也会推迟。

    苏御去了一趟鹿桥驿造纸厂,问孔孝林是否认识韩富贵。孔孝林说韩富贵正在外面装车。那韩富贵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车夫,正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这帮人为了赚点小钱儿,答应帮别人带一车货进去,是很常见的事情。所以并未深究。

    苏御只是让孔孝林以后安排人监车,不允许别人混进来便是。

    孔孝林说,会安排孔秀押车。

    傍晚的时候苏御回到洛阳,直奔平康坊而去,带着小嬛和童玉穿过文一刀走过的小巷,最后在文婉的小木屋附近转了转。正如苏御所想,此时文一刀和文婉师兄妹已经离开这里,不可能再回来了。这件事,要想直接问他们,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

    童玉皱眉道:“郡马爷,这里的女人都好恶心啊,咱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

    “哦,我从没来过这里,就是过来看看。你倒不必担心我在这里干什么坏事。”苏御笑了笑:“走,我带你们去万花楼看大明星。”

    苏御总叫那些清倌为“大明星”,小嬛童玉早就习惯了。

    ——

    把小嬛童玉安排在七楼看表演,而苏御则是上到九楼,来见大总鸨朱雀。

    要说江湖消息灵通,有两个地方不得不提,一个是江湖茶馆,一个是青楼。

    大总鸨朱雀作为一名江湖人,对江湖上的消息更是格外重视,从各位馆女那里收集来的消息,数不胜数。

    平日里来万花楼打听消息的江湖人不少,为此大总鸨结交了不少江湖英豪。

    可是来到这里打听消息,空着手来总是不体面的,苏御还为此备了一份礼物。

    “一份薄礼,请姐姐笑纳。”

    朱雀每见到苏御,眼神里总是带着三分热情,仿佛见到某位故人。她盯着苏御看了半天,直到把苏御看得不自在,她才挥手道:“放下吧,有话直说。”

    苏御问起关于圣火教的事。

    朱雀道:“此圣火教,并不是唐朝时的圣火教。唐时的圣火教早就断了香火,而现在的圣火教只不过是文天鹰借鸡生蛋罢了。其实新圣教成立的时间并不长,底蕴也并不十分深厚。但其中确实有几个能人,不可小觑。

    另外我还听说,文天鹰是一个瘸子。今年应该六十多岁了吧。本来他叫什么名字,我并不清楚。不过那些高手,大部分是他从西域带过来的,还有一部分人与西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文天鹰最开始成立圣火教,是针对孟家的。而且还曾刺杀过老荆国公孟仁,也就是现在孟相的父亲。但他并没有成功,而且还因此损失了几名好手。刺杀国公,孟氏岂能善罢甘休。在皇室的帮助下,清缴圣火教。可是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孟氏又与圣火教讲和了。

    从那以后,文天鹰就没在洛阳出现过,而圣火教也销声匿迹很多年。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莫非他们又出现了?”

    苏御想了想:“圣火教与亲王有关系吗?”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朱雀拉沉脸:“你小子比陈牧还狡猾,就想着套别人的话,自己一点也不透露吗?”

    苏御眨眨眼:“嗯…,过一段时间再告诉姐姐行吗?”

    “不行。”

    “那好吧,我不问了。”苏御挠了挠头:“我知道姐姐是夜无良的人,如今夜无良有人雇凶杀我,而且红黑神教有心收回失地。到时候难免与夜无良有一场大战。不知姐姐如何看?”

    朱雀凤眼乜斜,本想损苏御两句,却叹了口气道:

    “我从小儿在夜无良长大,如果我说毫无感情,我想你也不会信。假如师父重新出山,我会毫不犹豫支持师父。不过自从师父隐退之后,夜无良其实已经不存在了。说到底,我忠于师父,而不是忠于一个组织。

    如今的夜无良,是当初师父解散教派以后,太监袁昆用巨资把这帮人重新集结起来。并带着自己的手下夜来风,与鬼见愁鬼头鹰拜了把子。而现在夜无良里的人,大多都是鬼见愁和鬼头鹰招揽回来的。

    但这其中,没有我在乎的人。更没有我的师兄弟。

    鬼见愁和鬼头鹰不是师父的徒弟,他们本来是江湖刀客,是师父雇来的打手。所以我跟他们也没有感情可言。”

    听到这些,苏御觉得不虚此行。担心朱雀纠缠圣火教的话题,于是他起身告辞。可他刚要走,却听朱雀冷声道:“站住。”

    苏御眨眨眼,目光落到那袋礼物上。似乎是在说,虽然没给你提供什么讯息,但咱也不是空手套白狼的人。

    朱雀仰起头道:“坐下来,陪姐姐喝两杯再走。”

    避不开那个话题,苏御对朱雀说,要查圣火教与庚亲王和裕亲王的关系。

    朱雀说,裕亲王家奴董琰在万花楼欠下不少债,如果你愿意替他还债的话,我倒是乐意帮你打听打听。

    苏御说,先打听,果然是有价值的消息,他的欠债我替他慢慢还。但姐姐不能让他知道是谁在替他还。只说是看在裕亲王的面子上,你免了他的债便是。

    朱雀道,一次一百万。

第二二七章 神秘兮兮

    自从见过那颗银色弹珠之后,苏御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刺杀唐宁的人是三叔。江湖上能用这种弹珠的人并不少,但三叔的弹珠上有着一种特殊的气味,而唐宁手里的那颗弹珠上也有。这难道是一个巧合?

    听米擎说,那刺客武功着实了得,曾让他一度认为是犁万堂来了。因为天下除了犁万堂,没见过还有别人能有那般雄厚的内力和飞燕一般的轻功。米擎高准两大剑客,在那人面前只有招架之功。如果家中弓弩手再晚来一会儿,这两位剑客可能就要命丧黄泉。

    听到这个说法,苏御又觉得不太可能是三叔。

    印象里三叔成天就忙着炼丹,一张老脸在火炉前面烤得通红。可一旦离开火炉,他的脸就像蜡一样白。从没见过他在人前练过功。倒是见过三叔拎着棒槌打人,打那些上门讨债的债主。

    但没见到三叔用什么精妙招式,就像个笨婆娘似的一顿乱捶。而且也没把债主们打坏,都是一些皮外伤而已。

    不过三叔走路的时候声音确实很小,尤其是到了晚上,瞪着那对吊死鬼的眼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人的身后,即便心脏大如苏御也经常被他吓得一激灵。可见他是有轻功的,但三叔的轻功能达到如燕的地步吗?

    ——

    早晨,小嬛童玉去饭堂打饭,唐怜在苏御屋里整理被褥。

    唐怜每天都是先在郡主府吃早饭,然后再去北市。一忙就是一天。现在她正忙着在工地监工。

    “遗香舍”是她从别人手里兑下来的豪华店面,所以直接就可以开张营业。而“美伶馆”则是一家老馆子,她觉得设施陈旧,楼层不够高。所以把原来的棚顶拆了,要再加高一层,达到与听风阁一样的楼层高度。在小妮儿心里,楼越高越有档次。

    虽然唐怜心思敏捷,还是一个能操心的人,但她毕竟年纪太小,也没有从商的经验。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在神教里选拔了两个人帮她。这两个人的具体情况,到现在苏御也没去问。可是听唐怜说,有他们在自己就不会被那些工头糊弄。

    无论是材料费,还是工时费,都甭想唬我。

    唐怜不仅关心经济上的事,还总是关心政事,经常在苏御身旁打听一些消息,她还津津乐道与苏御讨论。她的表现与普通女孩子不太一样,诸如小嬛冯瑜唐翡这帮丫鬟,就从来不打听政事,她们觉得那事距离她们很遥远。

    有那时间,还不如讨论讨论如何化妆,或者说说别人家的闲话。

    反而是一群男人坐到一起,经常讨论国家大事。有的时候发生争论,还吵得急头白脸。经常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夸夸其谈,就好像他们一肚子智慧没能传到朝堂之上,简直是一种浪费。甚至为此痛心疾首。

    “苏师兄啊,你说,皇帝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呀?他这样一说,大家不都跑去支持庚亲王了吗,这对皇帝有什么好处呀?”唐怜一边整理被褥,一边小声嘚啵,凑近苏御:“咦?今儿怎么没书报看了呢?是小嬛没去取吗?”

    每日早晨苏御都^_^报,可最近四大报社被曹皇后勒令整顿,没得看了。不过这样也好,救了许洛尘一命,否则那小子非得累死不可。

    听唐怜发问,苏御一笑道:“这样才能让一些潜伏的人浮出水面,也是在考验那些太子党。从此认清谁是坚定太子党,谁是亲王党,又有谁从太子党叛离,转而支持亲王。”

    苏御点了点桌面上的老书报:“四大书报社被皇后停刊,需要整顿一段时间。”

    “哦…”唐怜眼珠转了转:“那现在有人冒出来吗?很多吗?皇帝会对亲王党下手吗?”

    苏御挠了挠头:“这我可说不准。我只能预测,咱们权当闲聊说笑。”

    “嗯。”唐怜轻轻把门关上,随后她站在了门口。

    苏御道:“不排除皇帝对他们动手的可能,但也不排除留下他们。留下他们,给皇后争取一个练兵的机会。皇帝要看看皇后到底能不能对抗亲王党。如果能,就让赵凉君继承皇位,让皇后辅政;如果不能,那干脆就让赵准当皇帝算了。毕竟赵准是一位亲王,也是先帝的儿子。天赐皇帝让位于自己的亲弟弟,这也符合礼法。到了阴间,也不会觉得愧对祖宗。”

    唐怜道:“如果那样说,还不如直接让位给赵准算了。赵准年龄合适,能力也有。”

    苏御一笑道:“人都有私心和公心,天赐皇帝也一样。让自己的儿子继位,这是私心。而让赵准与太子党竞争,皇帝坐山观虎斗,二虎相争之下才能看清谁的能力更强。让能力强者维持大统,这是公心。”

    唐怜道:“赵凉君那么小,即便太子党赢了,其实也是皇后掌权。皇帝就不怕曹氏篡权吗?”

    苏御道:“所以,即便赵准输了这场竞争,皇帝也未必杀他。留下一部分亲王党,制衡皇后。防止曹家篡权。”

    唐怜看起来还要说话。这时苏御笑了笑:“咱们只是在说笑讨论,具体皇帝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

    唐怜笑了笑,不说话了。

    不久后小嬛和童玉回来了,把老黄喊来,五个人饱餐一顿。随后唐怜就拎着小包走了,她的小包里鼓鼓囊囊,也不知都装了些什么。

    老黄吃饱饭,抱怨无酒,随后他背着手迈着方步,好是悠闲地在后院转圈圈。还站在花坛前,扯开破锣嗓子,好心情地朗诵诗歌。最近老黄挺老实,除了那日一板砖把张密打倒之后,再没出什么幺蛾子。

    “老黄,你别走。”苏御喊:“进来说话。”

    “少爷,你喊我了吗?”

    “别跟我装聋!快进来!”

    “哦,少爷龙吟般的喊声,听着那般悦耳。”老黄不动地方,继续在楼下嚷嚷:“唉,真是奇了怪了,咱家少爷这般英俊潇洒,在外面多少人爱,怎么回到家里就……”

    老黄这句话没说完,就被苏御拽进屋里。准知道他后面没好话,而这些话一定是说给楼上那位听的。

    “唉,唉!少爷,你轻着点,老奴这身子骨可扛不住你的一扯。别把老奴扯碎了。老奴伺候少爷,还没伺候够呢。”老黄进了屋来,眉飞色舞:“少爷,昨天晚上老奴做了个梦,梦到少爷当皇上了。后宫佳丽三千,各个都是绝世美人儿。只消少爷挥挥手,娘娘们都好像蝴蝶一般,喜笑颜开飘飘而来……”

    苏御觉得一阵脑仁疼,打断老黄的话:“你少跟我扯没有用的。我问你,三叔武功到底如何?你少拿以前的话糊弄我,这次我要听真的。”

    老黄一瞪眼:“少爷是问苏家三老爷么,三老爷的武功还用问?那可真真是天下一绝。拳震华山齑粉,脚踏黄河断流,飞天如鹤翱苍穹,入水如蛟跃龙门。那家伙,三老爷咆哮一声,翻江倒海;地滚一下……”

    苏御头疼得更厉害一些:“你好好说话!我就问你,如果他打你,如何?”

    老黄郑重道:“一拳打死。”

    苏御眯了眯眼睛:“如果是我打他呢?”

    老黄一蹦多高:“少爷怎么可以打老爷呢,大不孝的。”

    “我只是打个比方!”苏御坐直身子。

    老黄凑近,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少爷只消轻轻一动手指,他就嗝屁了。”

    苏御一拍桌子,一瞪眼,手指房门:“你给我出去!去去去,喝你的酒去!”

    老黄屁颠屁颠走了,苏御在屋里转圈圈,愤愤道:“老东西,一句正经话也没有。”

    又转了两圈,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又坐下来:“老东西,你还是多活两年吧。如果你也走了,就没人像你这样气我了。”

第二二八章 昏招

    皇后怀胎,反应剧烈,少食而常呕,脸色惨白。皇帝问太医,太医说无需治疗。皇帝狐疑,心思难安。宣异人进殿,征求良方。御曰,取牛汁煮沸,朝饮之,日补五餐,每餐少食,米粥咸菜,一月便好。

    皇帝大喜,如是安排。

    苏御离殿,心中暗笑。

    这一套到底管不管用苏御不知道,反正是吃不坏的。值得一提的是,梁朝人很少喝牛奶,只说野蛮人才喝。苏御却道,皇后体弱,应增蛮力。一阵忽悠,皇帝竟还信了。要求御膳房如是处之。

    ——

    许洛尘病了几日,一直卧榻,今日感觉大好,便起来走动。由于停刊,他没留在书报社,而是出来闲逛。他不善交友,最怕见生人,无处可去,便来到郡主府来寻苏御。可他来到门房,见丫鬟貌美不敢直面,长袖捂脸,只不说进去,让丫鬟进屋去找苏御出来。

    苏御刚给老黄买了一车好酒,正在指挥工人卸车。还对老黄道,酒是好酒,可你也要控制着点自己。一日三顿,一顿一斤,非把你喝出病来不可。如果你喝得中风,休怪我把你丢大街上去。每日限量一斤,一斤之内喝中风了,我也管你。

    老黄满口称是,可苏御刚一转身,他就喝了三斤。正在屋里说酒话呢,嚷嚷说,咱家少爷最是心疼人的,只有瞎了眼的婆娘才看不上咱家少爷。苏御正要进屋训斥老黄,这时听门房丫鬟甄巧巧来报,说许洛尘来找。

    “洛尘兄今日好心情,竟来串门,着实不易。”苏御出门来迎。

    “唉,劲锋,这几日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我突然想明白一个道理。”许洛尘整理了一下本来就很规整的头发,目光不时瞟向甄巧巧。在美女面前,许洛尘格外重视外表,苏御倒也习以为常。

    苏御饶有兴致地问:“什么道理?”

    “做人不能太羞涩,我决定了,我要去见见西门家九小姐。我要当面向她请罪。”许洛尘撩了一下书生头巾,一副壮士赴死的悲壮模样道:“劲锋,你得陪我去,一起向人家姑娘道歉。”

    苏御脸一沉:“许洛尘,你胡闹别总带着我。上次是你让我去的,我把事情做绝了,现在你又让我去给人道歉?”

    许洛尘嚷道:“我让你去你就去,你是不长心的吗?去也便罢了,怎的说得那么决绝。九小姐给我一封绝情信,看得我肝肠寸断。这不都拜你所赐?你还带着一个小媳妇去,你这是埋汰谁?我许洛尘从未婚配,怎叫九小姐戳我脊梁骨!这事儿不跟九小姐说得清楚,我枉做人了。”

    二世祖脾气上头,苏御心中愤愤不平,一把揪住许洛尘:“你像个疯子似的,一忽儿这样,一忽儿那样。坏人我都替你当完了,现在你又要去当好人。你少跟我来这套,要去你就自己去。你不敢去,我拿鞭子抽你去。你不去都不行!”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地面上好似下火一般,烤得人心慌,甚是浮躁。苏御一路推犯人一般,将那许洛尘推至立德坊。

    不想进坊市也不行,硬拉他进去。

    刚走坊市大门,许洛尘蹲在地上沉思半晌,猛然站起身,一路小跑。

    ——

    盛夏,午时。

    立德坊西门氏大公子府前。

    一蓝袍青年书生,坐在门前台阶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看他哭得如丧考妣,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大公子府上有人死了呢。

    如此嚎哭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得知“九小姐与庚亲王见面讨论婚事”而悲痛欲绝的新晋文豪,许洛尘许公子。

    门房小厮知道他是许文豪,便没好意思骂他。可这时从影壁墙后走出一厉害丫鬟,一出门就指着许洛尘骂道:“青天白日,哪来个哭丧的。是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你在这里嚎个甚麽!”

    随后大丫鬟指着门房骂道:“你们是瞎了眼麽,这般不吉利之人不给他轰走,还等个甚麽?!”

    苏御准知道许洛尘要挨骂,躲在街对面阴凉处暗笑。

    锦衣婢大丫鬟见到苏御,突然小跑过来,指道:“这不是那乔装许洛尘的苏郡马麽?上次来我家骗得小姐好惨,这次你还敢来?还带了个哭丧的,这是为哪般?”

    看来那事早已暴露,苏御也不再装下去,只道:“上次我来,全拜此人所赐。你若想知道此人是谁,你且去问她,休要问我。”

    丫鬟掐腰怒道:“我就问你!”

    苏御揪住丫鬟脖领,转了一圈,推向许洛尘,道:“看好了,他就是许洛尘!”

    后来丫鬟揪着许洛尘要他进大公子府说话。

    许洛尘不敢进,邀苏御一起,却被苏御一脚蹬了进去。

    ——

    许洛尘进去之后,一个时辰也没出来。

    而此时苏御正在门外吃冰,慢慢冷静下来,不禁有些担心。想起西门大公子府上那些刑具,脑海里呈现出许文豪被人各种用刑的残酷画面。

    给门房小厮一些钱,让帮忙打听。小厮跑回来说,此时许公子正当座上宾呢,好酒好肉招待着。刚才还在大堂上挥毫泼墨,现场作诗。大夫人和九小姐亲自接待,甚是欢喜。

    苏御问小厮:“巷间传说九小姐与庚亲王有了婚约,可是真的?”

    小厮道:“之前确实见过一面,不过当时并不是只见九小姐。还有七小姐、八小姐,还有二公子、三公子、五公子、八公子家里的适龄小姐,一共十多个呢。亲王千岁只道都是好姑娘,希望能娶两个走。到了庚王府,一个正妃,一个偏妃。虽然有正偏名分之别,但都是好待遇,必不欺辱。”

    既然赵准不挑,楚国公西门真森就让这帮侄女儿报名,到时候任选两个去当王妃也就是了。可此时有三个姑娘报名,三个姑娘的态度暂且不表,三个姑娘的父亲却积极踊跃势在必得。

    此时西门真森正在犹豫到底选谁,那三位公子都是家族重要成员,即便是西门真森也不好取舍。这时九小姐突然退出竞争,还派腿快的小厮跑去告诉叔叔一声。西门真森便一口答应,还道落雪吾侄懂事。

    西门落雪原谅许洛尘,还对外声称,要招许洛尘为大公子府赘婿。一听这话,苏御心道不妙,二世祖脾气一上来竟干些糊涂事。如果许洛尘真的当上西门家族的上门女婿,岂不是给唐家造成损失?

    这步臭棋,也就那混蛋二世祖能走得出来。

    “不行,这局必须搬回来。”苏御皱眉自语。

    可是如何挽回局面呢?

    苏御心中盘算:首先要争取许洛尘,确定他的立场。其次想到了欧阳镜的两色药丸。

第二二九章 太急

    许洛尘内向而敏感,虚伪而做作,情绪多变而浓烈。其人容易犯轴,容易冲动,看起来与苏御反差很大。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苏御许洛尘能成为朋友,必然有其相似相通之处。欧阳镜曾说过:许洛尘每逢大事不糊涂,此人貌愚而心灵。

    苏御把自己的担忧说给许洛尘听,许洛尘慧黠一笑道:

    “我岂能不知门阀厉害,自从我答应来到唐府,就注定要为唐府效力。我很清楚背叛门阀的下场,也知道如果我背叛,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毕竟我是你引来并重用。

    此后唐府不用我,我可以远走高飞;唐府还用我,我就不能有二心。

    劲锋大可放心,且看我许某人略施小计,让那西门氏赔了夫人又折兵。前一阵文坛骂战,西门氏骂我骂得血淋淋的,如今看我报仇雪恨!”

    苏御伸出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

    ——

    以前的曹圣,经常在玄甲军中巡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把“所见所闻所想”以奏章的形式递到陈太后或者皇帝面前。可曹玉簪垂帘听政以来,曹圣一表不奏。这与之前的曹圣,简直是判若两人。

    如今曹圣极少在朝堂上说话,有的时候甚至托病不出。尤其是在庚亲王赵准表态之后,曹圣就好像闭门思过一般成天在家待着,断绝与所有人来往。更不会跑去后殿去见皇后。自打曹玉簪入宫以来,曹圣曹玉簪叔侄就没说过一句话。

    赵准刚表态的时候,一些官员通过各种渠道,主动向赵准靠拢。同样也有官员向皇后靠拢,可这时曹圣却紧闭大门,掐断了自己这条通往皇后的通道。而此时曹玉簪手下“太子党”只能通过后殿以递送奏折的方式接洽。期间要通过太监之手,显得十分不便。因此劝退了一批人。

    当官员主动靠拢的时期过去,就是太子党和亲王党主动出击发展爪牙的阶段。由于曹圣的不作为,让太子党扩大的速度远远低于亲王党。甚至让一些太子党人内心变得挣扎起来,对曹皇后逐渐失去信心。

    对此,苏御也颇感焦虑,为曹玉簪感到着急。虽然苏御并不打算卷入这场旋涡当中,可毕竟自己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从心理层面来讲,还是希望曹姑娘能更进一步。自己与曹姑娘有过一点点历史友谊。如果曹玉簪坐稳大位的话,对自己颇有好处。

    不过这一切还都要看唐振的态度,幸亏唐振曾经说过让苏御向皇帝皇后靠拢的话,否则苏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去办事。另外现在苏御心里藏有许多问号。比如唐振为什么让自己向皇帝皇后靠拢?

    说什么“投名状”的事,苏御认为那就是唐振在危言耸听,释放烟雾弹混淆视听,把苏御的思路引开,进而岔开话题。皇帝如果真的想用某人,何至于非要投名状?如果真的要,那还了得,得有多少人头放在皇宫里。如果皇帝用人,连这个眼力和自信都没有,在梁朝如此复杂的*治环境当中,这个皇帝甭想当得安稳。

    关于二公子的人头,到底藏有什么秘密。人头为什么会在皇宫里。当初唐振与二公子争夺家族大权的时候,陈太后与天赐皇帝为唐振做了什么?

    最近有人刺杀唐宁,是不是因这人头而起?

    刺杀唐宁的人,会不会真的是三叔苏茂盛?

    苏御越来越觉得苏家与唐氏门阀的关系不简单,传言说苏家为唐琼保守着什么秘密,难道这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话,当初父亲苏常胜隐瞒了什么,而三叔苏茂盛又是何许人也?三叔口中的秘密,又是什么?为什么三叔说,那秘密现在又变得可说可不说?

    很多问号压在心里,可苏御看起来并不着急。有的时候看似复杂的状况,可能有一点被突破,就会带动相关问题一起揭开谜底。

    苏御认为,除了“三叔可能是刺客”以外,其它问题都不是自己必须要解决的问题。甚至不如请雁师姐出山更让他感到迫切。毕竟夜无良已经盯上自己,随时都有可能有杀手冒出来,对自己造成最直接的伤害。

    想到这里,苏御对着身前大树“嘭嘭嘭”打了三掌,树皮上泛起三缕白烟。观那掌击处,仿佛曾被雷击一般。

    身旁许洛尘惊呼:“呜呼呀,劲锋你手里藏着什么,快拿来我看!”

    这时有西门氏剑客注意到这边,苏御并不搭话,扬长而去。

    “唉,劲锋,休要掖着藏着,我知道你手里一定藏有火药。那东西唐朝就有,你莫欺我无知。我知道,一定是林崇阳偷着送给你的。那小子竟敢偷军仓火药给你,我看他是活腻了!如今被我知道,一定要勒他些好处才行!”

    苏御小声:“你别嚷嚷了,咱们被人盯上,我只是露两手吓唬吓唬他们,快走!”

    许洛尘四下看了看:“那些是西门氏的剑客呀,你怕个甚?”

    “剑客来了,盯着我们的人才会离开。”

    “在哪呢?几个人?为什么要盯着我?莫非是娄川的拥趸?”

    “嗯!我觉得应该是。”苏御故作惊悚。

    “呀,那咱们快走!”

    ——

    急事急办,缓事缓办,很多事不能一味求快,否则欲速则不达,反之亦然。

    而有的人故意把“急事缓办”或“缓事急办”,除非深含智慧,否则多半是没安好心。这种事在衙署胥吏身上最为常见,他们就是想勒两个钱儿花花。这种情况对于有钱有势的人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穷人来说,或许就是致命的。

    苏御深谙此道,每逢去找官面人办事,身上都备着钱。偶尔也会用身份压一压人,但不能一味用身份压人。因为人被压久了,心中也会产生恨意。到时十分力使八分,迟早攒够一次坎儿。

    比如胥吏们常用的手段,故意少盖一个章或者少写一个字。让你白跑一趟。等你折腾回来,他满脸歉意微笑,再给你补上。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整个过程你不好意思发作,可他却完成了一次整人。虽然这种整人的手段实在没什么意义,甚至有些不符合逻辑,但现实中这种事又屡见不鲜。

    人之丑恶,掌小权者表现最为突出。掌大权者也有丑恶的一面,但他们的丑恶不在一个层次上。比如那裕亲王赵裕隆,恶事没少做,可他却不会干这种事。在下意识当中,觉得这种手段丢人。反而是赵裕隆的手下们,能把这种事儿做绝。

    在查赵裕隆罪证的时候,发现很多坏事都是下人们干的,他们只是“投其所好”哄赵裕隆开心。赵裕隆不太清楚奴才们后来是如何对待那些美女的。现在面对曹皇后的种种指控,他毫无反驳之力。

    这一日,曹皇后召集几位亲王、郡王、玄甲系重臣,连同内侍省、刑部大理寺等一众官员,和一批御史言官进后殿议事。苏御竟也在被召之列,跟随一众御史站立殿下。

    大殿之上,曹皇后先说一些不疼不痒的小事,比如抨击一些亲王公主郡王郡主德行之事。大家只以为这是一场训诫。可曹皇后突然话锋一转,剑指裕亲王。

    曹皇后手中人证物证确凿,细数赵裕隆之罪。

    面对证据证人,赵裕隆一一反驳,却显得苍白无力。

    曹玉簪呛声问道:“赵裕隆,虽然这些事都是你家恶奴所为,可你作为家主难道没有责任吗?”

    赵裕隆哑口无言。

    随后曹皇后又拿出反诗三首,禁书两本,摔在赵裕隆面前。又把赵裕隆为赵准私造龙袍的证据证人,勾连军方的证据证人一并推出。

    赵裕隆大惊失色。

    曹玉簪下令,将赵裕隆当殿逮捕,并要求玄甲大将张云龙带兵前去伊阙关大谷关,逮捕玄甲第七师中郎将梁聪,第十二师中郎将冯占庭。

    一听到这道命令,苏御脑子里嗡的一声,心道:皇后太急。

第二三〇章 举重若轻

    石锤证据会让人哑口无言,即便反驳,也显得苍白无力。

    可是虚证不行。所谓虚证,有的时候甚至不能说是证据,说它是线索才更为合适。比如制龙袍这件事。虽然找到那个裁制龙袍的人,他也愿意证明在裕亲王的授意下给庚亲王赵准做过龙袍,而且他还能拿出赵准的身量数据。

    但这都不足以给赵准和赵裕隆造成致命打击。只要赵准和赵裕隆死不承认,那么这个裁缝就变成了诬告。这样不但失去主动,反而会让自己变得十分被动。很显然曹玉簪这步棋走得太急了。

    一听到这条罪证,还没等赵裕隆说什么,庚亲王赵准就坐不住了。猛地站起,咆哮大殿。

    他不对皇后吼,而是来到玄甲总监军曹圣面前,指道:“曹子度!我命令你现在就去我家查。我倒要看看,我的龙袍到底在哪!我的家随便你出入,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愿意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你就是把庚王府掘地三尺,我也陪着你一起挖!”

    赵准一发飙,亲王党们轰然而起。

    相比之下,太子党却寥寥几人,很快赵衮等人的声音就被淹没在滚滚浪潮之中。

    苏御眉头一紧,心中泛起糊涂,凭借曹玉簪的心性,她不应该如此办事才对。那么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逼着叔叔曹圣表态?

    可是曹圣面沉似水,面对怒发冲冠高声咆哮的赵准,他无动于衷。

    就在大殿之内一阵大乱的时候,突然有太监声嘶力竭地喊道:“皇上到!”

    大殿突然安静下来,众臣跪倒,迎接圣驾。

    天赐皇帝消瘦身影出现在大殿之中,他只是穿着玄黄便装,有两名太监搀扶,悠悠走来。皇后抱着太子让位,皇帝端坐,微笑四顾。

    “张云龙。”

    “臣在!”

    “方才皇后命你甚麽?”

    “皇后命臣带兵前去伊阙关大谷关,逮捕玄甲第七师中郎将梁聪,第十二师中郎将冯占庭。”

    “你为何不动?”

    “臣以为,有话还没说完。”

    “是皇后的话没说完,还是赵准的话没说完?”

    “是皇后!”

    皇帝视线一转,问曹圣道:“曹圣,大殿之上,为何不发声?”

    曹圣恭敬道:“回陛下,臣不敢多言。”

    “为何不敢?”

    “臣与皇后有亲,说什么,外人都以为是在帮皇后说话。”

    皇帝一皱眉:“私下里朕叫你一声叔丈,但大殿之上只有君臣。朕尚且如此,何顾他人?你作为玄甲总监军,肩负重任,岂能因私废公。既然现在有人告庚亲王谋反,你作为皇后之叔,更应该站出来表态。你带头去查,期间自有内侍省、大理寺、御史台跟随。能否查到罪证,这帮人自有公断。你查到了,赵准罪无可恕;你查不到,更能还庚王一个清白。岂能不了了之?”

    皇帝上殿之后,几句话就化解风波。可这时曹玉簪却失去了一个机会。经过这次风波,未能让曹圣表态,也未争取到其他人表态。可以说这次行动是失败的。太子党对曹玉簪的能力大失所望。

    今日是玄甲系君臣开会,在没有三大门阀干预的情况下就闹得如此这般。如若将来把大权交到曹玉簪手里,又怎能震慑朝纲。此时曹玉簪似乎又变成了曹姑娘,孤零零坐在一旁,闷声无语,脸色僵硬。反观亲王党,一个个嘴角含笑,互抛眼神,与脸色如蜡的太子党形成鲜明对比。

    苏御心道,皇后还是太年轻了些。而她身边没有近臣幕僚,全靠自己去想去做,岂能不栽几个跟头。别说才十九岁的曹姑娘,即便老练如孟丹青,身边还带着一大批谋臣智士。

    苏御不禁心想:怎么才能帮到曹玉簪,而又不把自己搭进去呢?

    这中间需要一个桥梁,很显然张密那人是指望不上的。现在必须重选一人,此人可靠,能经常与苏御联系,又能经常与皇后联系。这个人还要不显山不露水……

    苏御想起一个名字“曹玉钗”,皇后娘娘的亲妹妹,唐麒的夫人,唐贤社的管账人。而自己是东府财务协办。

    ——

    离开后殿,坐车往家走。

    路上时苏御心中泛起一丝怀疑,他觉得曹玉簪好像是中计了。

    给她设计的人不是旁人,而是那个半死不活却举重若轻的皇帝丈夫赵崇。

    赵崇此举,意在磨砺曹玉簪,就好像苏御历练唐怜一样。让她先吃点小苦头,省得以后栽大跟头。

    想到这里,苏御心中豁然开朗。凭借曹玉簪的心智,不应该走这步浑招。可如果有皇帝丈夫在背后怂恿,那就另当别论了。

    “呵,这赵崇,有点意思。”

    苏御苦笑说一声,又嗅到一股血腥的味道。宝剑磨砺之后,该派上用场了。一场惨烈竞争,或许才刚刚开始。曹玉簪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拉人入伙。

    ——

    ——

    苏御回到清化坊,先去东大仓看了看。

    自从大长公主驸马成功纳妾以来,苏御就感觉身边这帮人悄然发生着变化。比如那小美人儿冯瑜,俨然比以前更热情了些。

    小美人美目流转,含羞带怯。眉眼闪烁妩媚,举手投足妖娆。观之赏心悦目。

    苏御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提出要求,小美人儿半推半就便能上手。这种感觉让人心里痒痒。可是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下不去手。如若染指,或许就是一条人命。毕竟长安郡主要想弄死个丫鬟,简直是易如反掌。

    如果真的那样,苏御一定会心疼死,搞不好在心中留下阴影,遗憾半辈子。

    与别的十九岁男子相比,苏御显得更有定力一些。无论心中如何浪潮翻滚,都能做到拿捏有度。背着人的时候,捏捏小手,给丫鬟看看手相也便罢了。再无过分之举。可他轻描淡写的几次接触,已经让少女心神不宁面如桃花。

    在人前,苏御还常说冯瑜坏话,说她是个痨病种,吃什么也胖不起来,一点儿也不富态。你看人家唐小肥,自从改善伙食以来,一天长二两秤,估计半年后就是唐小猪了。

    ——

    回到家中,刚从后门进来,就见王珣和林婉向正厅走去,两个锦衣婢的背影煞是好看。

    今日林婉回郡主府述职,事毕还有一天假日。林婉与王珣正在聊此时洛阳城中最热点的话题“驸马郡马成批纳妾的事”。尤其是那些没有子嗣,或者子嗣稀少的,公主郡主多有松口。

    公主郡主一旦松口,那些驸马郡马纳妾速度之快,简直让人瞠目结舌。有的不仅仅是把妾室带回家,甚至还有带着孩子一起上门的。也就是说,那些驸马郡马其实早就在外面养着人,只是一直没给名分罢了。

    “我觉得吧,咱家姑爷也有那心思。就是没敢找小姐提罢了。”

    私下里,她们二人还管唐灵儿叫小姐,这是十多年养成的习惯了。王珣说了一句,捂嘴偷笑。此时苏御带着小嬛童玉躲在门后,三人一起偷听。

    林婉道:“唉你说,如果姑爷真的找小姐提这事,小姐能答应么?”

    王珣道:“答不答应的,咱可不敢乱讲。不过凭我感觉,假如一个年轻女人在乎丈夫,仅凭嫉妒心她都不能让丈夫纳妾。可如果这女人老了,还心疼丈夫的话,就会像大长公主那样给驸马找个小的。”

    林婉道:“如果那女人年轻时就看不上丈夫呢?”

    王珣顿了一下:“嗯…,别人不好说,凭咱家小姐那脾气,我看是……”

    说着话,王珣和林婉走远了,再说什么也听不太清。

    小嬛撇嘴:“这俩人竟长了张说人的嘴。要是我和冯瑜这般嘀咕小姐的事,她们听见一准会骂的。可她们自己却嘚啵个不停。”

第二三一章 戒律长老

    庚亲王府与裕亲王府只有一巷之隔,平日里赵裕隆经常到哥哥家探望太妃。时而太妃也会去裕亲王府住上两天。可后来,太妃觉得裕亲王府里乌烟瘴气,故而不喜,久而久之便不再去了。

    那时冯太妃就对赵裕隆结交江湖人感到不爽。作为世豪家族出身的太妃娘娘,非常看不起那些江湖人。在她眼中,江湖人与匪类没什么区别。让他们进入家门,便是对门庭的一种玷污。

    如今赵准明摆着要争夺皇位,冯太妃不仅要帮着大儿子联络各方面势力,还要维护大儿子的声誉。这时她更觉得二儿子赵裕隆的所作所为会影响到赵准。又听说昨日皇后娘娘在后殿欲治赵裕隆的罪,太妃更加焦虑起来。

    “裕儿,你手下的那几个奴才,你还能管得好吗?如果管不好,娘就替你管管。”

    “呃…,儿会管好的。”

    “我亲眼见到过,你经常与一些江湖人来往。你看看他们都是一群什么人,那副德性我看着就烦。尤其是那个袁昆,男不男女不女的,算什么东西?我早就听说过他,酆亲王家吃绝户,竟然把他这个当奴才的给吃发了财。可见此人心机之深。你年纪还小,跟这帮老狐狸打交道,你是占不到便宜的。你以为你是在利用人家,却不知被人家利用。世道上混,互相利用倒也正常,只是你吃了大亏却看不见,那就败定。”

    “儿手下有董琰,是儿的谋臣。他经验老道,可对付这帮人。不会让儿吃大亏的。”

    “董琰?”冯太妃眼皮一撩:“我最烦的就是那个董琰。我儿品行本来不坏,就是他引诱怂恿才败坏名声。我可告诉你,如果他再敢胡作非为,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我已经通过你哥告诉那帮人,如果董琰再去找他们办事,先把那事告诉我。”

    说罢,见赵裕隆不动声色,太妃娘娘一瞪眼道:“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哦哦,娘亲息怒,儿这就去训他。”

    冯太妃将赵裕隆唤来,当面训诫。赵裕隆表面上对母亲毕恭毕敬,可扭回头又开始玩弄良家妇女,而且玩得花样百出。要说这赵裕隆也是有一套,被他玩过的“良家”也并非各个都恨他。

    那帮女子是如何被抢来的,赵裕隆并不关心,他只道把女人哄开心了再放走。

    凭借亲王家的富贵,和赵裕隆之风流,还真就捕获了一些“良家”之心。哭哭啼啼来,快快乐乐地走。还有人因此发了一笔小财。甚至梦想着再进一次王府。可有的女子“不识时务”全程抗拒,便会惹恼裕亲王。

    皮鞭棍棒没少招呼,最后极尽羞辱之能事,把那女子丢到大街上去。当然办这些事的不会是裕亲王自己,而是他手下一众恶奴。

    众恶奴当中,董琰最懂赵裕隆的,是赵裕隆的宠奴。他时常上街,背着手瞎溜达。东瞧瞧,西看看。见到貌美女子便去抓捕。其人已成洛阳城中一害。赵裕隆玩过的,他经常也要顺便玩一玩,赵裕隆没玩到手的,他更是要祸害祸害。

    多年间,老小子的坏事可是没少干。巷间早有传闻,那董琰相貌丑陋如山魈,穿黑色铜钱儿管家袍,走起路来大袖飘摆。远远望见赶紧遁逃,否则被他逮住,便做不成良家。

    ——

    这日董琰带着一众恶奴来到繁华北市。人群中,董琰一双寻花问柳的眼睛,绽放剐皮蹭肉的光芒。忽而望见三名锦衣女子,长得好是俊俏,于是乎他一溜烟地跟了下去。

    “呜呼呀!”

    当董琰看清三人时,扫把眉高挑,一双小三角眼瞪成大三角眼,唇边两撇小胡随之乱颤,不禁惊呼出声:“天下竟有这般撩人的小美人儿。”

    董琰像个大猴子似的一路小跑。还别说,他五十多岁的人,跑起来还真是不慢。说到底还是身上有内力加持,脚下生风般便来到三名女子面前,猿臂伸展,宽大袍袖好似一堵墙,便拦住三人去路。

    一女子有些脾气,立刻高声道:“长安郡主府上丫鬟出来办事,休要拦路,让开!”

    “长安郡主府……?”

    董琰眼珠转了转,觉得不好惹,但他并未退缩,而是谄笑道:“我有一个好去处,去一次,给你十万钱。若你三人都去,给五十万!去了之后,只是吃吃喝喝,再陪咱家少爷玩耍一番,便放你们走。”

    董琰嬉皮笑脸靠近,背着手俯视道:“天下去哪能找到这样的好事?即便是长安郡主,也不会像咱家少爷这般豪爽吧?”

    这时巷子里走出一名大和尚,和尚身材极其魁梧,手捻佛祖,怒眉高挑。

    董琰听到身后脚步声,他只是微微一斜眼,却没当回事。

    可那大和尚来到董琰身后,二话不说,一巴掌拍了出去。

    “啪——”的一声脆响。

    只见那董琰横飞出去,撞到墙上“啪叽”一声,顺着墙滑落于地,挣扎两下愣是没站起来。

    见董琰挨打,一众恶奴撸胳膊挽袖子冲了过来。只见那魁梧和尚不慌不忙,喊喝一声。巷子里冲出十几名黑袍僧侣,一个个身强体壮,气冲斗牛。

    董琰捂着腰站起来,气急败坏道:“哪里来的疯和尚,好大的胆。你可知我是谁?”

    屠彪仰头蔑视,眯眼问道:“你是谁?”

    “我是裕王府的人!我叫董琰,你听说过吗!”

    屠彪冷笑:“我只看到一猥琐男子当街调戏妇女。却没看见什么王府的人。如若你非要与我纠缠,咱且去坊署讨个说法!”

    董琰眯了眯眼睛,四下望了望,轻哼道:“莫非你是这红黑寺的和尚?那你在这里担当何职,叫什么名字?敢报上来吗?”

    “戒律长老,屠彪。”

    “好!姓屠的,你给我等着!”

    ——

    冯瑜、唐小肥、李多彩三个管事丫鬟整日忙碌,却没个休息的时间。如今东大仓出货高峰期已过,苏御便告诉她们,以后每月有三天假日。你三人轮换休息,只要账目不错,这规矩便长期执行下去。

    一听有假日,三小奴喜笑颜开,对账目反而更加用心起来。

    冯瑜常听小嬛说,跟着郡马爷去北市,相当于去玩耍。今日冯瑜休息,便与小嬛童玉一起跟着苏御来到北市。果不其然,一来到这里就被放生似的在北市玩耍起来。而且还有郡马爷给的零钱儿。

    苏御让他们上午玩耍,中午时到红黑寺吃饭。这不正赶晌午,三人便向红黑寺而去。结果半路上被董琰撞见。

    那董琰见到冯瑜,顿时就丢了魂儿,他也没去仔细分辨冯瑜身边还有一名女装太监,只当是三个美人儿,便一路追了过来。拦住去路,还说出那番便宜话来。

    而当时屠彪正领着红黑寺弟子在后院练习武艺,听墙外有人喊是“郡主府的丫鬟”,便探头一望。屠彪不认识冯瑜童玉,却见过小嬛。见小嬛被人拦住去路调戏,大和尚便走了出来。不由分说一巴掌挥出,就把那董琰打飞出去。

    这一巴掌把董琰给打得鼻孔穿血,牙齿松动,好悬没给打死。亏得今日屠彪慈悲心肠,再者当上戒律长老以来,不像以前那般鲁莽。否则全力一击,那董琰还哪有命在。

    董琰向来都是打人的主,何时吃过这亏?

    今天之所以没像以前一样在巷子里与这群僧人斗狠,也是因为感觉到屠彪厉害。如若换做普通人,他早就冲上去拳打脚踢,不把腿打折算老子今天心情好。

    平日里他经常替赵裕隆联络夜无良等江湖势力。自然也了解红黑寺的底细,更是知道地头蛇与坊署多有联系。于是他不去坊署“评理”,而是直接去了京兆府,找兵曹李凌搬兵去了。

第二三二章 见招拆招

    上午时,苏御在与屠彪、梅红衫、唐怜探讨教内事务,希望精简掉一部分人。留下高手,多给奖励。但人品不佳的人,即便能力强也要清除出去。而那些忠于教派坚守规矩的人,即便能力一般也要养着,否则丧失教民之心。

    苏御让神教弟子去查那些伏火雷,顺藤摸瓜查下去,希望查出圣火教的真实目的。

    如果圣火教是在帮某位亲王办事,那么这件事就一定要报到曹玉簪知道。这对曹玉簪来说,绝对是杀手锏级的证据。这样的证据攒够了,才能搬倒亲王势力。

    可如果查到亲王势力头上,苏御还要面临一个难题。如何才能既戳破亲王诡计,还不得罪圣火教。否则双方信任关系破裂,秘密难以维持。圣火教徒韩风八成要离开皇城,这样二师兄担心暴露,也要离开原职。

    就在苏御冥思苦想的时候,听外面说,屠彪把人给打了。而且打的还是裕亲王府首席恶奴董琰,不禁一皱眉。觉得屠彪做事鲁莽,可苏御并没深究,只道以后再沉稳一些才是更好。

    前因后果听明白,苏御让红黑寺做好防备,随后带着小嬛等人坐车回家,寻找唐云史进冲说话。如果裕亲王出招的话,希望得到二人的帮助。唐云说,见招拆招。随后苏御返回红黑寺,等了老半天,也不见董琰带人来闹事。

    而这时外出打听消息的人却跑回来说,董琰带着人去找京兆府李兵曹,可李兵曹并没有马上发兵。不久后庚亲王府来了一大群人,声称是奉太妃之命,把那董琰一行人逮了回去。据说那董琰被太妃一顿好打,生死不知。

    “哈哈哈!”

    听到这个消息,红黑寺内哄堂大笑,头顶一片乌云无风自散。

    笑罢,苏御道:“太妃为何打这恶奴,我们还不是很清楚。所以我们不要高兴太早。等我先去打听缘由,再做进一步打算。最近几日,屠彪不要轻易外出。几位高手留在寺内,安排通传留在外面。若红黑寺遭难,通传快去找我便是。若我不在郡主府,便去找唐延或唐金。这二人会带你们去找唐云,而唐云会决定是否出面,或安排史进冲出手。”

    言讫,苏御苦笑:“屠罗汉,你这一巴掌打出去,可是打飞我兜里不少钱。”

    找唐云史进冲办事,也不能总空手去。而给这两位送东西,档次低的礼物怎能拿得出手。那史进冲更是直白,说他不要礼物,只要钱。声称要攒钱娶个姓唐的媳妇。五公子家女儿娶不起,我就换一个,反正唐家女儿有的是。

    听苏御如此说,屠彪满脸惭愧,直说以后神教赚钱,给苏堂找补回来。

    苏御挥手一笑,扬长而去。

    ——

    ——

    当初寻赵裙玩耍,是为了把一些消息渗透给赵准,并让赵准帮一些小忙,比如通关竹类易燃品。如今这些事都已经办完,赵准也开始派韩韦联系,这样一来赵裙便失去利用价值。因此再没怎么联络。

    可这时听说赵裙与那四公子府三少爷唐晟走得很近,据说经常来往,似乎已经开始谈婚论嫁。苏御找到唐晟,希望通过赵裙知道冯太妃为何打董琰。唐晟说,区区小事,闲谈既来。姑父且回家等我信儿便是。

    随后苏御离开四公子府,在清华坊内溜溜达达,冯瑜小美人儿嬉笑在旁。苏御觉得不妥,便把那冯瑜撵回家去。姑娘好是伤心,憋着嘴走了。其实少女心里也是明白,郡马爷让自己离远点,其实是对自己好。否则得罪郡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如此想,可小美人儿心里依然憋闷,说不出的苦楚。

    苏御带着小嬛童玉去吉祥小街溜达,见一群剑客抬着担架快步向北,担架上有一死人,白布蒙身。看方向是奔宁侯府去的。苏御拦住打听,原来这死人便是那飞弹刺客。虽然林隼说此人定是那刺客无疑,可唐宁却非要验证一番。

    苏御心里一动,以关心二老爷为由,跟着剑客们一起去了宁侯府。

    唐宁自从遇刺那日开始,再不出门,整日待在家里。即便杀手尸体送到,他也不出来看,只让西府两位剑客米擎高准过来查验。掀开白布的那一刻,两位老剑客就是一皱眉。苏御观之,也是一阵恶心。

    “这人的脸哪去了?”米擎指着尸体问道:“无脸,何以辨认?”

    东府剑客张扬道:“本来有脸的,可在北县放了几天,脸便没了。问仵作,仵作说他也不知。后来那仵作竟带着家人逃了。”

    高准低下身子,看那尸眼睛:“此人即便瞳孔发散,较之常人依然小了不少。这倒是与那日我们见到刺客有些相像。”

    米擎眯了眯眼睛,突然伸手抠出一颗眼珠来,一看那眼珠筋线是断的,登时脸色一沉。

    霎时间,屋里气氛凝重,双方剑客脸上表情各异。

    米擎擦了擦手:“你们回去告诉林剑,就说这事不用他查了。我们自己会查。至于这具尸体,我看你们还是抬回去吧。我们不收。”

    随后苏御也离开宁侯府,心事重重。听高准之言,那刺客黑眼仁很小,这竟也符合三叔的特点。难道说,那个刺客真的是三叔不成?三叔跟唐振能有什么联系?莫非这里牵扯到父亲苏常胜和唐琼的老关系?

    除了有这些疑虑,苏御还有一个预感在逐渐增强——刺杀唐宁的幕后黑手,可能是唐振。

    唐振为什么突然要杀唐宁呢,唐宁已经风烛残年,难道就这几年他也等不及吗?

    而且有一件事说不通。上次唐雄造反的时候,已把唐宁逼入绝境,可唐振却挺身而出阻挡唐雄。当时唐振为何不借唐雄之手干掉唐宁呢?

    难道说,是有什么事情发生,打乱了唐振的某个计划?

    莫非与那颗人头有关?

    林隼让手下人送来一个冒牌的尸体,而且还在眼球上动了手脚。如今被米擎戳破。面对这种情况,唐宁会作何想?又会如何出招呢?

    唐振会如何对应?

    苏御突然觉得老剑客林隼可能要倒霉。如果这件事果然是唐振安排的,如今被戳破,只能让林隼背锅。

    且看这件事是否会如是发展,到那时便能窥得一二。

第二三三章 皇室好大网

    捕风捉影,以讹传讹。没什么比谣言传播速度更快,变化更多。而且它无孔不入,无坚不摧。如果这谣言关乎性命,那传播速度更是快到惊人,如同万马奔腾般势不可挡。

    坊间传闻,苏异人先后为皇帝和皇后探病,据说都获得了极佳的治疗效果。在苏御看来这就是瞎猫碰死耗子,撞到好运。可别人不知就里,只当皇帝口中“异人”果然是个能人。

    也不知是怎么传的,谣言无尽变化,最后竟传出苏御治疗“妇科”是一把好手。莫须有的神奇医术,被传得神乎其神。正所谓良家也有三不避,当那些患病女子听说此事,剜门盗洞也要来找郡马爷探讨病情。

    不说外坊,仅清化坊里一万人,女子就比男子多。且不说前些年战争损耗人口,只说那些大户人家老爷少爷的,哪个不是三五个婆娘。

    一时间,老太太小媳妇,甚至还有未出阁的大姑娘,蜂拥而起纷至沓来。面对这些迫切求医的女子,苏御好一阵头大。

    与梁朝那些半医半蛊的郎中相比,苏御确实有一些堪称“降维打击”的知识优势,但苏御毕竟不是医生,不敢给人乱瞧病。为了破除谣言,也算是费了好一番周折。

    欧阳镜听说此事,猴跳一般跑来郡主府,只问苏御是否收徒,他愿当大弟子,专攻妇科。苏御笑骂欧阳镜没正行,随后聊起商战之事。

    苏御道:“最近观唐怜心情不好,整日闷闷不乐。我问她为何苦恼,她还碍着面子不说。想必是商战不力所致。”

    欧阳镜大笑道:“唐怜小妮儿倒也是个倔脾气的,我干什么她就跟着干这么,这正中我计。与我玩消耗战,迟早把她陪个底儿掉。而且我还有诸多后手,比如制造谣言诋毁她的商品。我找一些面带痈疮的妇女,跑到‘遗香舍’门口,只说用了你家香粉毁容。”

    除了会造谣以外,欧阳镜还要搞一些饥饿营销手段。比如宣称本店有大秦香粉,库存有限每日只卖十件,先来先得后来无有。不接受预定,不卖黄牛。据说场面十分热闹。可其实排队疯抢的人,都是欧阳镜找来的托儿。

    饥饿营销之后,还要在门口搞奖活动,抽得奖券便可限时打折。打折活动结束,还有抵换活动,拿“遗香舍”的化妆品盒,来欧阳镜店购买物品,同样商品一律八折。但要求一次最少买一千钱的商品。

    此后还有更损的招,比如买了“遗香舍”的粉,当街倒掉,再大骂几句。便可以在欧阳镜这里成为顶级会员。无论买什么,都是五折。

    欧阳镜自信满满,说这些招只是他万般能耐的九牛一毛,声称唐怜坚持不到第三个回合。看着欧阳镜那副奸商嘴脸,苏御说不出的高兴。头一次觉得奸商也有可爱之处。

    想那唐怜,才十六岁的少女,无论她多么精明,如何扛得住欧阳镜这般折磨。估计用不了多久,她就知道商界阴损。

    现在唐怜的酒店还没开业呢。等酒店开业,她将面对的是苏御给她安排的另外一个对手,当年梁朝顶级绿林道巨匪,大军火贩子孔硕。让唐怜再知道知道商界险恶。

    ——

    ——

    苏御本打算去找曹玉钗谈些事,可侄儿媳妇大显怀,当姑父的怎好意思麻烦她去办事。

    但眼下确实有些事需要一个合适的人传达给皇后,而这个合适的人非曹玉钗莫属。

    其实苏御对曹玉钗早有看法:钱夫人死的时候,苏御认为刺客是梅红衫,而接应梅红衫的女子是唐怜。这二人都是苗条身形,可那曹玉钗却对林隼说接应之人身体强壮。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唐怜是个跛子。难道这还能看不出来?

    林隼不知曹玉钗在说谎,苏御却听得出来。想必钱夫人屋里的婆子也听了出来,可那婆子当时没敢揭穿少奶奶,而当天晚上婆子就“投井自尽”了,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找到尸体。苏御认为这一定是曹玉钗干的。那么曹玉钗为何撒谎?她一个孕妇,是怎么把一个身体强壮的婆子大头朝下塞井里的?而且整个过程都没被人发现。

    “这岂能是一个普通女子干出来的事……”

    心有所想,两只脚不自觉走向书报社。

    此时书报社仍然在停业整顿,大管账曹玉簪现在只管拍卖行一方账目。倒也变得轻松一些。见苏御来到,曹玉钗起身行礼,苏御忙道大腹无需行礼。

    曹玉钗虽然有些大嗓门,其实此女子心思敏捷,发现苏御好像有话要说,便屏退下人,深问其详。苏御没直接说,反而问曹玉钗最近是否有进宫见皇后的打算。曹玉钗说,盛源节就要到了,姐姐邀我进宫给皇帝庆生。

    苏御想了想,试探道:“有些话我希望你能帮我传到皇后那里。但我又担心冒犯。”

    曹玉钗一笑道:“我姊妹从小父母双亡,虽然有叔叔婶娘悉心照料,但我姊妹之间感情绝非普通姊妹可比。即便她如今贵为皇后,我们之间依然是无话不谈。别人不敢说的,我敢说。别人不能说的,我能说。别人说来是冒犯,我说来就是提醒。”

    在曹玉钗说这些话的时候,突然感觉她好像变了一个人。

    苏御半晌无语,心中掂量着什么。

    曹玉钗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姑父,唐怜的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苏御猛地抬起头,看到曹玉钗的目光里满是试探之色。

    苏御道:“你为什么帮她?”

    曹玉钗面显慧黠,悠悠小声:“如果我不做出一些大事,担心姑父看不到我。”

    在这一瞬间,过去很多谜题都解开了。但同时新的问题泉涌而来。曹玉钗很不简单,她仿佛是在等苏御来找他一般。

    难道说,皇后早有会意?

    不对,她来唐家的时候,曹玉簪还没进宫呢。

    那么她是皇室安插在唐府里的?

    曹玉钗比那个毛头小子唐麒老练许多,那么当初唐麒是怎么把她搞到手的呢?莫非是她搞的唐麒?

    苏御心中默念:有点意思…

    见苏御脸上露出冷慧笑意,曹玉钗也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皇室好大网。”苏御点点头:“可是你为何选中我?”

    “明明是你找上门的。”

    “你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暴露出去吗?”

    曹玉簪轻哼:“要干大事,岂能不冒些风险。可如果这也怕,那也怕,还能办成什么大事呢?而且我觉得你把门阀想简单了。门阀水深,不比皇室浅。皇室门阀相辅相成,互相利用,才能维持百余年。另外你也不要以为唐振不知道我的存在。可他即便知道,也未必动我。”

    苏御想了想:“我只想让你帮我传些话给皇后,我想帮皇后是因为她若成功对我有些好处。但我可不打算背叛门阀。”

    曹玉钗毫无征兆地说了一句:“姑父胆子可真大。”

    苏御沉沉道:“你胆子更大。”

    曹玉钗挑明道:“日后咱们算是一条线上的人。姑父要多照应玉钗才好。”

    苏御一笑问道:“你背后是皇帝?”

    曹玉钗想了想,道:“我不属于某个人,而是属于整个皇室。先前陈太后是皇室的中心,如今是天赐皇帝。只要未来掌权之人是皇帝任命的,那么我的身份,那个人一定知道。可如果不是皇帝任命的,那时我们就会把那人赶下台。”

    苏御皱眉:“你们有这么大本事?”

    曹玉钗笃定道:“从高祖皇帝开始布置,皇室的血脉从来不只有一条。每一代,只选最有能力的人当权。如若不是这样,梁朝早就被三大门阀拆了。”

    苏御想了想:“你这话似乎是在说,现在你姐姐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而你的身份,似乎比你姐姐还重要。你的姐姐还需要被选择一次,而你已经通过选拔?”

    “是的。”曹玉钗突然拉沉脸:“从小儿我就比她强。从来都是。”

    这句话中带着一抹奇怪的味道,或许是不甘,或许是委屈。可从她这句话当中,又感觉她与姐姐之间的感情有问题,没有她说得那般好。所谓“我姊妹之间感情绝非普通姊妹可比”,似乎过于粉饰。

    苏御对曹玉钗的话产生了一些怀疑,如果将来赵准用雷霆手段拿下皇位,你们这帮暗桩又有什么办法帮太子夺回皇位呢?

    难道是靠门阀的力量…,嗯,有这种可能。

    不过你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能量如此大,又如此团结而忠诚呢?

    既然是一个组织,总要有一个领头人。听曹玉钗话里话外,即便天赐皇帝死了,那人也有能力将赵准推翻。这人有如此大的能耐,为何他不当皇帝呢?

    这个人就好像是一个高于皇帝的角色,在幕后操控大局。

    就好像陈太后还没死一样。

    除了陈太后,苏御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有个这个能力。

    可是陈太后…

    陈太后下葬当天,谁打开过太后的棺材吗?

    如果她并不在棺材里……

第二三四章 刮目相看

    见过曹玉钗之后,苏御心中泛起“盗墓”的念头。

    不过后来觉得这个想法太疯狂,便又作罢。

    在街上站了一会儿,让自己冷静下来。

    觉得自己靠近皇权更近了一些。如此机密的事,是否应该告诉唐振一声呢。

    如果告诉,唐振是否会一狠心,挊死曹玉钗?

    如果不告诉,他是否会挊死我?

    唐振不应该知道皇室内部的大机密吧?

    如果他知道呢?

    苏御突然觉得头疼。

    “如果唐振知道,而曹玉钗知道唐振知道,那么她才敢跟我说这些话……”脑子里灵光一闪:“这样说来才更合理一些。”

    苏御觉得唐振有可能知道,换句话说,如果自己不去告诉唐振,那么自己可能就要死。

    “唐振是个大人物,眼界高远,善于放长线钓大鱼。即便他知道曹玉钗是皇室的暗桩,他也未必一定要曹玉钗的命。可如果他知道我瞒着他,那可就相当于背叛。到时候我的小命可就没了。这场赌局我输不起。”

    想到这里,苏御大踏步向国公府走去。

    上次唐振说过,如果有急事可以直接敲门。

    这次苏御来到国公府,大步而来,与恬静打了声招呼,恬静刚拿出一块竹制号码牌,就见苏御摆了摆手道:“急事,速办。”

    随后苏御当着一群排队之人的面,敲响房门,听说苏御来找,唐振允入。

    苏御来到屋里,直言一切,甚至把自己要查人头的事都直接告诉唐振。

    唐振扼腕,目瞪而视,半晌才苦笑一声:“你连我也查?”

    苏御笑道:“不放些大饵出去,也钓不到大鱼来。”

    唐振无奈地摇摇头,指道:“你竟然猜太后没死,你可真敢想。你这么大胆子,我甚至怀疑你会跑到洪陵去一探究竟。”

    苏御放下手里一切事务,坐到苏御面前,直视道:“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短短半年时间,你把能接触到机密,差不多都摸了个遍。我可以告诉你,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苏御觉得自己来得很对。

    唐振又道:“既然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妨告诉你。在我们唐府里有几个人,他们是皇室安插在清化坊里的暗桩。他们集体拥有一个代号叫‘曹无敌’。你可能想不到,恬静也是‘曹无敌’之一。”

    “嗯?”

    “恬静曾经去陈太后那里告我,差点要了我的命。”

    “那十八哥还留她?”

    “也差点要了你的命。”

    “我?她要我的命干什么?”

    “你的剑!”唐振凝眉:“你刚来唐府的时候,身上背着的那柄剑呢?”

    苏御挠了挠头:“让我送给李左使了。”

    唐振拉沉脸:“李左使在哪呢?”

    苏御心一沉:“嗯……”

    “别骗我了。你就是李左使!”

    苏御心中一凛,暗骂一句:“我靠!这你都知道?”

    唐振笑了笑:“你刚来清化坊不久,就穿着一套白袍,大半夜的蹦来蹦去。这事儿把林剑闹得几个月都没睡好觉。有白影出现,林剑还以为清化坊来了高手刺客。可他到处布置,却依然都让你躲了过去。

    不过你活动多了,林剑还是能把你的活动范围缩小。发现你好像是绕着郡主府和东大仓在行动。不过即便如此,依然无法确定白影就是你。最后要不是胡荣告诉他,到现在他可能还睡不着觉呢。”

    唐振拍了拍苏御的肩膀:“不要怕,谁还能没点秘密呢。别说你,即便是史进冲也有。为了能娶到唐娇,他可没少跟我玩心眼。可惜他的那点花花肠子,在我看来都写他脸上了。”

    苏御惭愧地笑了笑。

    唐振坐得笔直:“红黑神教一直都想要陈太后的命。凭借神教的疯狂,如果全部高手集体冲击皇宫。对陈太后来说真的有些危险。不过之前陈太后以为红黑神教已经完了。却没想到雁悲鸣竟然还活着,而你还背着落英剑大摇大摆地冲进洛阳城。当时太后以为红黑神教再度出现是我安排的。其实这还真是一个巧合。”

    苏御突然想起第一天见到史进冲的时候,史进冲手里拿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苏御,骑白马,身高七尺九寸,十九岁,背三尺剑。”

    这真的是巧合吗?

    不过当时苏御是真的不知道“落英剑”如此厉害,一柄剑进城,会引起这么多的后果。

    想来后怕,差点让谭沁儿给害死…

    原来自己的身份早就暴露了。是哪一次被胡荣发现了呢?

    自己每次行动的时候,对胡荣都格外小心,这老貂寺藏哪去了?

    莫非,那次小嬛枕边错位的铜钱儿是胡荣挪的?

    我还一直以为是林逍…

    当初烛台刻字…

    不对,那时候胡荣不在郡主府里!

    这些事情发生过之后,胡荣才被唐灵儿重新请回来的……

    见苏御有些溜号,唐振敲了敲桌子:“曹玉钗是暗桩,其实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这还是皇帝亲口告诉我的。我想曹玉钗也知道。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敢试探你。结果你们两个互相试探,倒是探了底儿掉。”

    唐振笑了笑,背着手在屋里踱步:“我倒是觉得…,你最好要给曹玉钗造成一个假象,你并没有把这些话告诉我。从今以后,你要继续向皇室靠拢。另外以后再打听到什么事,不必如此着急告诉我。我对你非常信任。”

    苏御站起身道:“明白。”

    离开国公府时感觉一身轻松,可是细细琢磨,又感觉越来越不是滋味。虽然自己在不断解决问题,可怎么感觉脑子里的问号越来越多呢。自己好像被罩在一张黑暗大网之中,而自己只是在一点一点揭开神秘一角。

    三叔搞得神神秘秘的,他说有秘密要告诉我,那些秘密是什么呢?

    唐振要我制造没有把事情告诉他的假象,然后让我继续靠近皇室。表面上看,这样更容易获得皇室的信任,甚至能再进一步。可真的这样做了,在皇帝皇后和曹玉钗看来,我岂不是成了唐氏的叛徒?

    到底是谁要刺杀唐宁,皇室暗桩会不会知道呢?会不会是皇室暗桩干的?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是不是自己把方向弄错了,反而把事情搞复杂了?

    可是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难不成,这些都藏在三叔的秘密里?”苏御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突然一甩袖子:“不管了,找个地方放松放松再说。好几天没去看谭沁儿那小妮子,今天非揪她耳朵让她求饶不可!”

    “死妮子,差点害死我!”一边走一边咒骂,脑子里还在想:“难怪林隼见到我时总是那样一副奇怪表情…,上次钱夫人遇刺,我去大公子府坐坐,我不在场时他不说话,我一到场他就扯嗓子嚷嚷,说什么剑客距离太远,武功高有又有何用。莫非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他想让他的儿子住进郡主小楼里不成?”

第二三五章 济亲王赵纯

    傍晚时分,苏御盘腿打坐于床,双手掐妙花手印。内力循环,聚于气海,几次冲击过后,气海中空空荡荡。看来距离霹雳掌第五层还远着呢。这期间只需要每日坚持循环内力,拓宽脉络,等待下一次气海充盈。

    忽听到门口有鸾铃声响,长安郡主的驷骊豪车闯入大门。每次唐灵儿回来,都会弄得好大声。当然这并非唐灵儿故意,而是四匹马一起奔跑,着实声音大了些。而那充当车夫的李封,似有耍帅的嫌疑。四匹大骊在他驾驭之下,急停急转,好有气势。

    可是马车一停,王珣便撩帘骂道:“姓李的,你是吃错了药吗?郡主在车里,你忘了不成?”

    李封憨笑道:“是郡主说的,让赶快点。”

    王珣骂道:“那你怎不撞门上,那样停得更快。”

    见二奴半脑打趣,唐灵儿也不说他们什么,下车入楼。在上二楼前一刻,对王珣说了些什么。那王珣便转身去苏御屋里。

    见王珣风尘仆仆,苏御打趣道:“姐姐看起来好辛苦,这般蓬头垢面,难不成是去逮兔子了?”

    王珣翻了一下白眼:“郡马爷竟是欺负奴家,好端端的,逮什么兔子。今日陪郡主去鹿桥驿那边看了看,郡主要求天黑前必须回家。咱家郡主就这脾气,从不在外面过夜。”

    苏御眯笑不语。

    好像宣布什么大事似的,王珣又道:“郡主路过上阳宫时,碰见济亲王赵纯。今日赵纯去姐姐家里游玩,去时偷走一匹上等彩娟。结果半路上马车断轴,只道这是行为不轨,遭了天谴。碰见咱家郡主路过,他拦下马车,又去荥阳公主府,将彩娟归还。”

    苏御苦笑道:“堂堂亲王,还能小偷小摸的?”

    王珣叹了口气道:“那赵纯根本不缺钱,他就是天生顽皮。别说去同胞姐姐家里,就是去赵准赵裕隆府上,他也手脚不干净的。他每次去了,大家都防贼一样防着他。有一次他还偷走了冯太妃的礼袍,藏在自己床下。后来被公孙太妃发现,好悬没气出病来。”

    闻言苏御抚掌大笑:“有趣。”

    王珣苦笑道:“后来公孙太妃亲自把礼袍送了回去,就甭提多羞臊了。要说冯太妃是个场面人,岂能让公孙太妃没了面子。只道本打算通过赵纯送给公孙太妃的礼袍,结果纯小子贪玩藏在床下。”

    王珣突然自责道:“看我这张嘴,竟说些废话来。这是扯到哪去了。咱家郡主带着赵纯去荥阳公主府归还彩娟。结果那赵玎竟把彩娟送给咱家郡主。随后郡主就把彩娟带了回来。郡主让奴家来找郡马,让郡马过去看看是否喜欢。如果喜欢就给郡马做套衣服;如若不喜欢,就送给别人了。”

    唐灵儿送别人东西都是直接送出去的,唯独送苏御礼物总要加一句后缀。看似强横,实则内心发虚。就好像小姑娘想送人礼物,却又担心被人拒绝。最后一定要补充一句,我不是故意送你的,只是没人送了。云云。这样说来,即便人家不要,似乎也能留些颜面。

    苏御道:“郡主一番好意,岂能不给面子。只道我喜欢便是。”

    王珣撇嘴道:“郡马好是敷衍,不如跟奴家上楼看看,也说得过去。”

    苏御扭头向窗外望去:“这会儿就抗楼上去了?”

    ——

    人多力量大,郡主府里大小丫鬟齐上阵,竟两日间搞出一件新袍子来。这一身彩缎长袍看起来着实花里胡哨,苏御却不以为意,大袖飘摆走向四公子府。小嬛童玉在身后忍俊不禁。

    四公子家里夫人见到苏御,夸赞妹夫好相貌,夸得苏御心中一阵酸水。听四夫人说,三小子唐晟与那文盛郡主的婚事已谈妥,这还要归功于妹夫牵线搭桥。

    苏御见唐晟不在家,正打算离开,却见唐宽从外面归来。

    “这是怎么说的。我去找你不见,回家竟然看到你。”唐宽把闲人轰出,道:“三小子最近在外面瞎忙,整日围着赵裙转圈。他本有意今天见你,说那冯太妃打董琰的事。结果一早被赵裙喊走。于是他就托我转告你一声。”

    丫鬟送来热茶,唐宽单手接过,指捏盖碗吹了吹:“冯太妃早有意治理赵裕隆家里恶奴,并告知庚亲王党羽,再有恶奴求办事,先告她来。这次董琰在北市与人斗殴不爽,便去京兆府找李兵曹,结果李兵曹把事告知太妃。太妃派人将那董琰逮捕,带回家中一顿好打。”

    “太妃本意是想把董琰等六人打死,却被赵裕隆苦苦相求救下。”唐宽啜了口茶,放下茶杯:“那董琰死不死跟我们没关系,只是我要提醒妹夫一声。赵裕隆之所以有些江湖势力,全凭董琰一人联络。那董琰在北市吃了瘪,八成是碰到你的人吧?”

    苏御点点头:“红黑寺屠彪。”

    唐宽皱眉:“现在董琰无法调动官面力量,而江湖道上红黑神教是颗硬钉子。我觉得他们问题不大,反而觉得你有危险。世道就是这样,除非关系到自己,否则没人替你保守秘密。如今江湖上都知道红黑寺由你支持,而董琰如果报复的话,他有可能把矛头指向你。”

    苏御觉得唐宽是在故意卖好。自己与董琰之间并无直接交锋,他不应该来找自己的麻烦。不过唐宽这番话总是好意,于是道:“谢四哥提醒。”

    ——

    ——

    董琰挨打,好悬没被打死。心中憋着一股恶气,还没等把伤养好,便来到永泰坊通天楼。

    董琰龇牙咧嘴的坐下,身子还有些歪。

    袁昆等人恭恭敬敬坐在一旁。

    董琰冷哼道:“太妃打我,我无话可说。可这事皆因屠彪而起,如今我被打成这样,他却逍遥自在。我心中愤恨难平。今日来找袁掌门,希望给我个痛快话。你们到底敢不敢去红黑寺一战!如果敢打,我自然会找人接应你们。最起码能把你们送出洛阳。待风头过去,我再把你们接回来。”

    袁昆眉眼乜斜,没说话。

    大病初愈的鬼见愁冷笑一声道:“按理说贵人开口了,咱们无论如何也要帮忙的。只是这次贵人的嘴张得太大,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此言一出,董琰脸色变得冰冷。

    袁昆低着头,偷瞄董琰。

    对于董琰脸色,鬼见愁视而不见,继续道:“贵人应该知道,红黑神教一直都是我派劲敌。当初神教内讧的时候,我们尚且不能将神教余孽一网打尽。如今神教有追风左使李漠白再举大旗,又有清化坊唐氏撑腰。仅凭我们夜无良,岂敢招惹。”

    “够了!”董琰一拍桌案,把案上茶杯震得倾翻:“袁掌门,我觉得你的手下话太多了。我现在只想听你一句话。这活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第二三六章 各自算计

    袁昆微笑着,不紧不慢的将茶杯扶起:“贵人息怒,手下人不会说话,我替他赔个不是。不过话说回来,仅凭现在我们夜无良的势力,恐怕还没有把握必胜红黑神教。当初贵人不是也说过,等裕亲王得势的时候,再帮我们一起干掉神教?如此说来,裕亲王和贵人心里都有数,现在对他们下手还是太早了一些。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贵人就再等等嘛。”

    如若换做以前,董琰听到这样的话定然愤然而起,可现在他却不得不收敛脾气,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韩韦联系过你们,还带着你们去上阳宫见过庚亲王。看来这韩韦还算是聪明,知道太妃娘娘不喜欢你们,所以才不把你们带去王府见面。

    我恭喜你们,又多了一座靠山。可我要提醒你们,我观那韩韦不是什么好人。在他手底下办事,你们可要多长几个心眼。我知道我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好,但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咱家主子。而且我在江湖上办事,是讲规矩的。而那韩韦却未必如我。”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接近于摊牌。

    董琰认为袁昆不会那么目光短浅,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落井下石。而董琰此来的真正目的,也不是捣毁红黑神教总坛,他只是想干掉屠彪。同时要探一探袁昆在接触韩韦之后,对自己还剩下几分忠心。只要袁昆假模假样答应,董琰都会站出来阻拦,再跟他说出真实目的。毕竟董琰心里清楚,现在夜无良还没有实力消灭红黑神教。尤其是失去官面照应的情况下。

    很显然袁昆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么忠诚,哪怕是装他都不愿意再装。

    现在董琰之所以还肯这样与袁昆说话,只是想争取争取,可这时袁昆却一笑道:“本来嘛,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相信贵人也会理解的。韩学士看得起我们兄弟,不光带着我们去见亲王千岁,还帮我们办了一些以前贵人不愿意办的事。比如被囚在天牢中的五虎兄弟。当初我们找贵人帮忙的时候,贵人说……”

    “够了。”董琰奋力的站起身,冲着屋里的一群人抱了抱拳:“曾经为友,便是有缘。即便日后各奔前程,咱也不伤了和气。袁掌门不愿帮忙,咱也不好强求。此事作罢,咱们后会有期。”

    在袁昆说话的时候,董琰的脸上怒气逐渐消失,但一抹恨意却在心中逐渐升腾起来。董琰心里清楚,裕亲王的实力不如庚亲王,如今自己失去官面活动的能力,就相当于一个失势的人。当一个人失势的时候,就拽不住牵狗的绳子。

    既然拽不住,就别硬拽,省得丢人现眼。

    本来董琰在心中还准备了一套说词,比如:“你们跟了赵准,便是站在风口浪尖。赵准夺权失败,你们会跟着倒霉;而赵准夺权成功当了皇帝,你们就会跟着得势吗?到那时,赵准手下精兵强将有的是,还需要你们这帮杂碎?恐怕会觉得你们很碍眼吧。”

    这些话本来是打算说给“盟友”听的,可现在看着袁昆这副落井下石的嘴脸,董琰实在是不想说了。心道:“反正我手下不只有你这一条狗。”

    说罢,董琰忍着剧痛大踏步走出通天楼。

    虽然袁昆笑脸相送,可董琰再没正眼瞧过他,登上马车,向东而去。

    ——

    董琰刚走,夜无良一行人还站在街上目送“董贵人”车驾,这时义女袁婴低声问道:“爹爹缘何要得罪他?难道是真的担心夜无良战不过红黑寺不成,如若我们聚集全部高手,对付一个红黑寺还是绰绰有余。”

    袁昆一挥手,众人离开,在往回走的路上,不羁一笑道:“吾儿以后可不能这样考虑问题。江湖处处是陷阱,总这样考虑问题,很容易就掉进去。照你说的,咱们端了红黑寺,可如果惹恼李漠白,集结红黑神教那些隐藏高手反扑,到时我们当如何应对?””

    回到屋里,只有夜来风跟了进来。

    袁昆坐下,一招手,袁婴和夜来风才坐下。

    袁昆望着门外,叹声道:“我们在亲王的眼里,就是一群蚍蜉臭虫。所以我们别指望他们将来会如何报答我们。经我的观察,红黑神教越来越强大,这对我们来说可是灭顶之灾。现在不是我们考虑如何依靠亲王势力干掉他们,而是应该考虑如何撤出洛阳才是。”

    “撤?”夜来风急道:“大哥,难道你忘了咱们的大事?”

    “不不不,当然不会。”袁昆摆了摆手道:“我说的只是暂时离开。如今庚亲王参与党争,那可是要命的大事。我们跟着瞎参合,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无论我们做过什么,无论庚亲王成功与否,对我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不过党争的出现,我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咱们先把洛阳城里的一些产业卖出去,然后带着钱离开。当大家都以为夜无良撤出洛阳的时候,咱们再暗中办一些大事,然后栽到红黑神教身上。

    这也是我结交韩韦的原因,因为他能帮我们把五虎兄弟捞出来。你们要知道,在这风口浪尖儿上,如果红黑神教干涉皇权大事,他们会是什么下场。借刀杀人,比我们亲自出手,强多了。呵呵。”

    夜来风显得有些激动,可又皱起眉头:“洛阳地皮大涨,我们现在卖出去,将来怕是买不回来的。”

    袁昆一笑道:“你这憨货竟然还能考虑到这个问题。看来有所长进。不过你以为我卖给谁了?咱们把红黑神教原来的那些产业,适当挑选一部分卖给别人。而最赚钱的地方,我们都卖给‘可靠的人’。保证将来还是我们的。”

    闻言,夜来风高兴地晃了晃脑袋:“跟大哥混,咱心里真是舒坦。”

    这时袁婴皱眉问道:“可是爹爹前一阵与三叔不是这样说的。那时爹爹说,要靠亲王势力剿灭红黑神教的。”

    袁婴冷声大笑,又压低声音道:“那些话,都是说给姓鬼的人听的。你们也看到了,那鬼见愁翻脸有多快。如今攀上赵准,对他原来的主子那是毫不客气。”

    ——

    董琰离开永泰坊,来到洛阳城最西南角的通济坊,这里是继平康坊之后,圣火教安排在城中最后一个联络点了。而文婉离开平康坊的时候,自然会告诉董琰一声。

    来到这贫民聚居的地方,说不出的凄凉,董琰刚一下车,就用袖子在鼻前掸了掸,可即便如此,排水沟里的酸臭味还是驱赶不散。

    骂了一句什么,他忍着疼痛向窄巷中走去,在这里他的马车已经无法通行。

    刚走了几步,感觉疼痛难忍,干脆坐到路边一家小茶馆里,让手下人去找。不久后有两个男人走了过来。一高一矮,高的那个人长着一张狗舌脸,目光如炬。而矮的那个是个六十来岁的小老头。

    见有生人来,董琰一皱眉。

    小老头来到董琰面前,连忙矮身行礼,并介绍道:“他就是文一刀。”

    董琰眉毛一挑,仔细打量文一刀,一笑道:“常有人对我提起‘一刀扫千山’,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文一刀粗鄙,贵人过奖了。”文一刀抱拳道。

    “哎,男子汉,看的就是一股精气神儿。什么粗鄙不粗鄙?袁昆那净人看起来倒是人五人六的,可他是个男人吗?你们不要客气,来,坐下说话。”

    文一刀到底是不是长得一表人才,这根本就不重要。从见到文一刀的那一刻开始,董琰说不出的开心。要知道这位刀客,在杀手行里真可谓大名鼎鼎。

    面前这个小老头,是圣火教里最早联络董琰的人,大家都叫他老张。董琰之所以愿意搭理老张,就是因为知道文一刀在圣火教。这个秘密,他一直藏在心里,当做自己的一把暗刀。

    “你们的伏火雷,运得怎么样了?”董琰问了一句。

    老张苦着脸道:“金吾卫查得严,不敢运呀。”

    董琰笑了笑道:“你们别着急,先把那些东西藏好,迟早会用上的。你们不要想着自己运,搞不好再被人发现,那可就麻烦大了。不仅运进来的要被搜,城外的那些估计也保不住。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

    老张连连点头:“一切听贵人安排。”

    董琰满意地点点头:“你只消等我信,到时候会有军队帮忙把伏火雷运进来。你去告诉文天鹰,我董琰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一定帮他干掉孟丹青。不过咱们丑话说到前头,文教主答应咱家王爷的好处……”

    老张连忙道:“贵人放心,给千岁准备的伏火雷一件不少。反正是由你们运,到时候如果发现少了,从我们手里扣也就是了。”

    “嗯。很好。我就喜欢与你们这样的人合作,地道。”董琰眯眼笑着,却突然话锋一转:“前一阵江湖传言,说红黑神教李漠白杀死了贵派的文断刀。这话不知是不是真的?”

    文一刀道:“文断刀正是舍弟。”

    董琰问:“那你恨李漠白吗?恨红黑神教吗?”

    文一刀道:“那日有人来找我,出钱请我办事。可当时我身上有伤,便介绍舍弟给那人认识。之所以会让舍弟去,是因为那人说要杀李漠白,而我确定李漠白不在洛阳。既然是一个冒牌货,自然武功不高,可我万万没想到……。关于这件事,本是我们收钱杀人,结果技不如人丧命街头,对此我无话可说。”

    “你的意思是一码归一码。你与李漠白之间并无私仇?”

    “我出来当杀手,只为钱。”说这话时,文一刀嘴角有些抽搐。

第二三七章 不得有误

    六月十五,天还没亮苏御便来到内侍省,与一众金甲骑卫候在端门,等待皇后娘娘凤辇。要说这曹玉簪可真是一位女强,即便怀胎两月,有着强烈的妊娠反应,可她依然坚持亲自监督公车,也不怕动了胎气。

    苏御还是骑着那匹老白马,如今老白马被唐府马夫养得膘肥体壮,照比那些壮年马丝毫不逊色。苏御极喜欢这匹老马,虽然老马脾气坏了点,但它极通人性,甚至有些像人一样爱面子。越是这种大场面,老马越是站得稳。

    老马似乎找到当年中郎将坐骑的感觉。中郎将是万人之首,而白马便是马中之首,自然要有一番气派。平时在军营中行走,都是趾高气昂龙骧虎步,仿佛它是马中之王。如今陪伴苏御,见苏御经常指挥金甲卫兵,老马与有荣焉。

    今日负责护卫的金吾卫首官是千夫卫右统领姬凌云,二人见面时,装作首次见面的样子,冠冕堂皇地互相行礼招呼。

    苏御道:“为防止像上次一样交通堵塞,阻碍凤辇,请姬统领提前把伸冤百姓安排好。”

    姬统领道:“苏御史放心。出行前,赵亚夫将军早有叮嘱,我已派兵前去安排。”

    现在苏御史的腰间佩戴的东西可真是五花八门,凭借这些零碎,与四品金吾卫统领肩膀一样高。

    看那腰间,六品御史腰牌,御赐五品银鱼袋,五品金吾卫金鸡都尉腰牌,四品金鸡弩,从二品大城郡马附爵腰牌。虽然银鱼袋和金鸡弩不是品级最高的,但却是最硬核的物件儿,因为那上面充满圣眷味道。相反,从二品郡马爵虽高,可“附爵”在官面上只是个摆件。金吾御林卫不认这个。

    有这一套腰间挂件,大城郡马在洛阳城中才真的有面子。

    唯一不美的,是他腰间的一方金丝锦囊。说心里话,那锦囊真的挺丑。不过这也更说明是唐灵儿亲手制作。郡主府里任意一个丫鬟,也不敢做出这么丑的锦囊来。今日一早苏御出门时,唐灵儿还说,不如把那锦囊摘下来算了,省得被人诟病。

    说这话时,长安郡主脸上罕见一丝难为情。

    可苏御坚持把锦囊戴在腰间,别的不说,里面还藏着不少铜渣弹珠呢。关键时刻金鸡弩未必赶得上“流星指”来得方便。苏御当然不能对唐灵儿说里面装着铜渣,只道夫人相赠,不舍弃配。一句话让唐灵儿脸色微红。

    “皇后娘娘到!”

    太监嘶吼一声,宫门大开,见凤辇,甲卫行礼。甲胄将士专礼,骑卫不下马,兵器挂背,颔首抱拳。步兵单膝点地,颔首,一手捶胸,保持心口,一手把住长兵器耸立不动。皇后娘娘轻轻摆手,太监喊“免礼”,队伍快速集结并拢,护住凤辇,隆重前行。

    大内总管犁万堂鹰目环顾,陪驾车上。其身边诸大内高手视线急转,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刚过左掖门,太监又喊:“苏御史近前答话。”

    苏御催马过来,曹皇后稳坐帘后,车帘半透,娘娘容颜若隐若现。先说了一些诸如体恤百姓的话,突然话锋一转,让苏御靠得更近一些。

    “玉钗昨日进宫,将你所担忧告知于我。既然你觉得张密不妥,我便再安排一人与你接洽。此人正在司礼监队伍左边第二个,名唤曹小宝,是我从曹家带来的。他只长我两岁,从我六岁起就陪着我一起长大。任何话都可以与他说。具体如何联络,让他与你讲。”

    ——

    忙碌的一个上午过去了。

    临别时,姬凌云特意来到苏御面前,热情地抓住苏御的手,似乎在庆祝这场活动顺利结束。可是避开人们视线,姬凌云狠狠地瞪了苏御一眼,低声道:

    “你给我安排的好差事,我可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你!”

    说话间,二师兄发力一捏,剧痛从手上传来,痛感聚于脊梁骨方才消散。苏御忍住剧痛,不失礼貌地憨笑着。

    姬凌云又道:“别惹他。他求你办的事,要尽量去办。”

    二师兄搞得神神秘秘的,“他”是谁,具体什么事都没说,然后就快步离开。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比打哑谜还难。

    苏御想了想,那个“他”可能代表的是韩风。

    “阿西吧,使这么大力。”

    二师兄的“雷公手”不必多说,力道之劲猛,不在大师兄之下。

    苏御甩了甩手。

    前一世,小秘书们韩剧看多了,养成的口头禅,苏总听多了也便记住了。直到这一世,心生无奈而又稍显愤恨的时候,也会来上一句。

    此时让苏御感到无奈和愤恨的还有一件事。皇后娘娘让苏御接触左边第二个太监,说那人名叫曹小宝。其实苏御见过曹小宝,就在清化坊大公子府里,那时曹玉簪带着一个太监一个丫鬟,在小亭里与苏御讨要试题。

    苏御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与曹小宝说话,可那曹小宝竟然置若罔闻,就好像没听见一般。见曹小宝不搭茬,苏御便离开,心中纳闷这小太监在搞什么鬼名堂。

    其中有何玄机?

    不方便说话?

    将公车护送入宫,随后苏御去内侍省御史房,书写文案。把今日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想都写下来,然后归档。这是每个御史每日上朝或者参与活动之后必须做的事。平时苏御来御史房看朝政大事,也是在这里。

    苏御的御史级别太低,没有上朝的资格,但是跑到御史房翻资料的资格还是有的。而且凭借他腰间那一串挂件,还颇受尊重。有人问苏御,为何不去找皇后求个高品。苏御只道自己忙碌,无暇上朝。故而不去求官。众人嬉笑,说郡马爷逍遥惯了,不愿受累。

    嘴上如此说,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苏御是唐氏门阀的姑爷,不被提拔,必有深意。

    苏御在御史房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曹小宝小跑而来,低声快语道:“事有突变,当时不敢与苏御史说话,下午时咱们醉仙楼见。”

    说了一句,小太监又快步回宫。

    苏御苦笑一声,悠然站起,本打算去福善坊探望一下谭沁儿,看看她的根雕手艺学得如何。可刚走出御史房大门,便见到小嬛童玉二小奴,喜笑颜开跑了过来。

    苏御笑叹一声,便回家去了。

    路上听二小奴说,半日不见,甚是想念。可是没进清化坊,二小奴又说这是郡主安排的。郡主让他们盯着公车,当公车回宫时便在御史房门口候着,见郡马下班便跟在郡马身旁,不得有误。

第二三八章 红黑寺丧钟

    苏御刚回到家中,门房丫鬟史瑶就跑来苏御面前,一副小公办的样子,高声道:“上午有一个名叫张密的人来找郡马,不敢入府打扰,只道去东街驴肉馆子见面。那张密看起来挺着急的,说家里出了大事,求郡马爷帮忙。”

    经过几次接触之后,张密已经被苏御和苏御身边的人折磨得锐气全无。他甚至不敢留在郡主府门口等。

    想想这个可怜的家伙,苏御还是决定去见见他。

    以前觉得张密挺爱财,甚至把他与李漠白交手的消息卖给书报社的“记者”。

    直到听说他的真实身份之后,才知道他与文一刀赚钱都是在为圣火教办事。

    无论多么不喜欢张密,但其人对门派忠心这一点,还是值得称道的。

    苏御带着二小奴来到驴肉馆子,店小二跑来招呼上楼。苏御让小环童玉在楼下吃饭,自己上楼去见张密。

    一开门,竟同时见到张密和文一刀两个人。

    担心苏御多虑,张密起身行礼道:“若郡马爷嫌弃身边人粗鄙,可让他离开。”

    苏御摆了摆手,一笑坐下。

    随后张密点了些酒肉,给店小二打赏一些小费。店小二乐颠颠走了。

    文一刀起身,把门关上,并留在门口听着门外动静。

    苏御一笑道:“二位胆子可不小,竟敢同时出现。难道不怕泄露吗?”

    张密苦笑道:“在你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咱们长话短说,昨日董琰找到圣教,要求圣教刺杀屠彪。可我们不想那样做。”

    苏御一皱眉:“可你们也无法拒绝,对吗?”

    “是的。”

    虽然张密把话说得简练,可仅仅是这两三句话的交锋,苏御从其中嗅到许多味道。

    首先,董琰与圣火教之间是有联系的。如今董琰找到圣教刺杀屠彪,文一刀无法拒绝。也就是说,圣教此时正依靠董琰或者说依靠亲王势力要办什么事。这件事很重要,让圣教无法拒绝董琰的要求。

    想必董琰是不认识张密的,而张密今天能来,一定是文一刀喊来的。文一刀为什么喊张密来与苏御谈,苏御也想得明白。

    此时文一刀有伤在身,他打不过梅红衫,又如何刺杀与梅红衫不相上下的屠彪呢。即便文一刀没有伤,并联合张密等圣教高手可以击杀屠彪。可那样的话就得罪了红黑神教。到那时张密的身份就肯定保不住了。

    很显然他们不希望见到这个结果。

    苏御一笑道:“我想那董琰绝对想不到,我们之间还会坐在一起谈这件事。既然如此,我随时可以让屠彪消失。就对外说他死了。”

    张密与文一刀对视一眼,满意点头。

    苏御又道:“我愿意帮二位这个忙,可是二位是不是也应该表示一下?”

    张密表情严肃,微微皱眉:“不知你想要什么?”

    苏御道:“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知道你们与亲王之间的关系。我知道你们在运伏火雷,你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这……”张密眉头更紧了些:“请恕不能告知。”

    “哦?”苏御苦笑一声:“你是担心我告密?我想你是多虑了。我对你们的行动完全不感兴趣。你们要杀谁,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反而十分忌惮你们会把二师兄的身份揭穿。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知道我与皇后有联系的。自然也知道我在为皇后收集亲王党的罪证。与亲王党有关的事,你告诉我就行,其它的事你不必告诉我。我想你们运送伏火雷进城,不会是冲着百姓来的吧?”

    苏御话锋一转,故意把话题扯远,让张密有说话的空间。

    “当然不是。我们只针对一家。”张密显得有些着急。

    “那说说看,这其中与亲王党有什么关系?”苏御耸了耸肩:“别跟我说没关系,董琰能找到文一刀,而文一刀找你来见我,这就说明圣教与亲王党有关系。是利用关系,而且你们的目的和亲王党不同。否则的话,你们根本没必要顾忌那么多。”

    苏御轻敲桌面:“亲王党的目的就是为了争夺皇权。而你们是为了什么呢?”

    张密凝眉不语。

    苏御很快地道:“你可以不回答。但我是否可以这样想,亲王党可以帮你们把伏火雷运进来,而你们会把伏火雷送给他们一部分。你们自己留下一小部分,然后做你们想要做的事。可是你们并不是只靠亲王党,你们正想尽办法自己把伏火雷运进来。如果能运进城中,其实你们就没必要再与亲王党合作。对吗?”

    张密嘴唇动了一下。

    苏御又道:“你还可以不回答。你只要告诉我,亲王党是否要伏火雷,要多少?”

    张密苦笑一声:“不愧是上流人,心智果然通达。把我们的事猜了个七七八八。而且话里话外,都在给我们留后路。那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妨对你说。伏火雷确实与亲王党有关。但什么时候进城,容我不能告知。否者破坏我教派大事,我张密就没脸活了。”

    苏御想了想:“那你们会在什么时候行动?”

    张密道:“在合适的时候,与亲王党一起行动。”

    苏御点了点头:“如果我帮你们把伏火雷运进来,你们可否告诉我更多的消息?”

    张密与文一刀对视一眼,张密叹了口气道:“有些晚了。如今我们与亲王党走得太近,已经分不开了。而且我们与亲王党之间,还不只有运送伏火雷这一件事。”

    苏御能理解张密,于是道:“那好吧。更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继续回去当你的大内高手。我们保证不会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而文兄的事,我帮他去办。保证给董琰一个满意的答复。今天晚上,让文兄去红黑寺走一趟。明天早晨红黑寺就会报丧。”

    另外苏御还对张密说,要把伏火雷的事告诉皇后,但不会破坏圣教的大事。

    苏御的意思是:当伏火雷运进来之后,圣教和亲王党必然要“分赃”,当圣火教得到伏火雷时,再把消息告诉皇后。让皇后去查亲王党,把亲王党手里的伏火雷一网打尽。而你们手里的伏火雷不会告诉皇后,到时候你们爱炸谁就炸谁。

    不过苏御还是问了一句,别不是要炸唐家或者曹家吧?

    张密一再保证,圣火教与唐家曹家无冤无仇,绝不是这两家。但张密还是担心,如果皇后收网,亲王党会出卖圣火教。苏御道,那就别给他们出卖你们的机会。皇后收网的时候,就是你们行动的时候。你作为皇城高手,皇后什么时候收网,不用我通知你吧?

    ——

    ——

    六月十六清晨,红黑寺内丧钟大作,哀乐骤起,寺内挂满白绫。

    很快传出消息,昨夜戒律长老屠彪遇害,红黑寺发出告示,高金悬赏捉拿刺客。

    不久后,立德坊西门氏发文称:本社得到消息,着名杀手“一刀扫千山”文一刀,昨夜孤身闯入红黑寺刺死屠彪。为此文一刀在上排名猛增,再度跻身前五,而屠彪的排名已被抹除。

    此文一出,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文一刀大名再度被炒得沸沸扬扬。江湖小书报社连忙编撰故事,添油加醋描写可怖一战,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消息传开,许多江湖人或明或暗来到红黑寺门口。

    见到红黑寺正按照神教规矩为屠彪举办葬礼,不久后见到八名黑衣僧人抬着屠彪尸体从闹市中走过。只见那屠彪满脸青紫,脖子上一道骇人刀疤,有着明显缝合痕迹。

    人群中,有人望见屠彪尸体,愤愤地说了一句:“得罪我,就应该是这个下场!”

    董琰身旁一群奴人立刻道:

    “哼!跟咱们董爷斗,他还没那个资格!”

    “他也不扫听扫听,咱家董爷是他能碰的?”

    “他这就是找死!”

    “董爷,咱们要不要找个鼓乐班子,在他家门口搭台唱戏,羞臊羞臊他们?”

    ——

    苏御也来参加葬礼,并一直把屠彪送出城去。在夕阳山附近把“屠彪”烧成骨灰,并将骨灰掩埋,至此葬礼才算结束。

    屠彪洗掉脸上蜡染,化妆苏御随从,坐苏御马车回城,辗转回到红黑寺。躲在暗处,看着红黑寺大门外有人敲锣打鼓弹冠相庆。

    魁梧罗汉骂了一句:“一群傻*,有你们哭的那一天。”

第二三九章 十年

    昨天中午离开驴肉馆子的时候,苏御并没有直接去红黑寺,而是来到醉仙楼,等那太监曹小宝。小嬛和童玉刚在驴肉馆子里吃得肚皮鼓起,又跟着郡马来醉仙楼喝茶,二小奴觉得自己过上了神仙般的生活。

    跟上这么好的主子,用心护着还来不及,怎舍得去告状。每个月童玉回内侍省述职的时候,都高声夸赞长安郡马。说郡马这也好,那也好,总之什么好听说什么,说到最后连内侍省的人都听不下去。

    警告童玉,让你去盯着郡马作风,你别吃了好处就忘了本。人无完人,即便苏郡马再好也有缺点。如果你总这样说好不说坏,小心调换你的职务。这话把童玉给愁坏了,问苏御,这可如何是好?苏御说,你就说我经常顶撞郡主。童玉大喜。

    听童玉这般说,小嬛也发愁,如果总在郡主面前说郡马好,郡主也是不信的。苏御道:你就说我总私下往家里邮钱。小嬛憨笑。

    随后苏御去了二楼包间,独自等待。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身穿便装的曹小宝来到醉仙楼。这身装扮和他长期养成的举止动作,看起来像个油头粉面的戏子。

    二人见面,点了些茶水点心,撒些小费,打发店里婢女退下。

    曹小宝说,曹玉钗已把苏御史的话传给皇后娘娘,娘娘觉得苏御史之言字字珠玑,还特意做了简易笔记,放在案前,好似座右铭般时刻提醒自己。娘娘希望苏御史能为太子尽心办事,将来太子继位时,必有厚报。

    应苏御要求,现在皇后娘娘不再逼着曹圣表态。正如苏御所言,无论他表不表态,他都是太子党。他现在的不作为,只能说明他是一名温和派太子党,而不能说明他不是太子党。所以皇后不要着急。

    这时太子党要想发展势力,不能只把眼光放在玄甲系,还要积极争取门阀的支持。如今唐氏孟氏不表态,西门氏对亲王党态度暧昧,皇后再不对门阀出手,那可就迟了。现在玄甲军五大将之所以不表态,也与门阀态度不明朗有直接关系。

    皇后不能指望收集亲王党的罪证而制衡亲王党,所谓罪证都是在一个势力即将倒台的时候,宣判他们的工具。成者王侯败者寇,胜利者宣判失败者,“失败”就是他们的罪证。

    所以皇后应先争大势,再争小人,当大势已定时,再把那些所谓的证据拿出来,对敌人进行宣判。否则就会像上次一样,赵准一呼百应,反而让皇后处于被动。不仅显得皇后无能,而且还让太子党众寒心。

    曹小宝用极低的声音说:“皇后娘娘说了,希望苏御史去找安国公,对安国公说,只要唐氏愿意支持,将来潼关以西所有城镇的税收,都与唐家半分。时限是十年。但长安城的收税,是无限期留给唐家的。”

    苏御笑了笑:“这就对了。如今唐家最大的问题就是穷。用钱买通唐家,是最有效的办法之一。最近几日唐振不在家,待他回来,我一定会第一时间与他说的。”

    曹小宝显得很高兴,又道:“咱家娘娘在孟氏那边也有人帮忙,此时也在积极运作。”

    苏御猜问道:“霍子珍、张之魁?”

    曹小宝一惊:“呦,苏御史是怎么知道的?”

    苏御笑而不语。

    曹小宝苦笑了笑:“难怪皇后如此重视苏御史,原来你们早有交情,而且交情如此之深。”

    苏御给曹小宝递茶,提醒他跑题了。

    曹小宝继续道:“娘娘还说,希望苏御史不要再追查那颗人头的事。那件事现在娘娘也不全知道,但娘娘却可以断定,那事对苏御史没有用处。知道了反而不好。娘娘还打了个比方,如果你揪住了狐狸的尾巴,狐狸拿你没办法。可如果你揪住了老虎的尾巴,你说老虎会如何对你?”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御还哪有再坚持下去的道理。于是连连称是。

    随后苏御与曹小宝先后离开醉仙楼,苏御去了红黑寺给屠彪安排葬礼。当然,那时候文一刀还没来红黑寺“串门”。苏御用车送来许多乐器,就是为了大造声势。要把这场葬礼办得热热闹闹,让整个北市都能听到才好。

    当天晚上,文一刀真的来了,他在房上蹦来蹦去,还在屠彪的屋里与屠罗汉切磋一番。打得叮当作响。当时夜深人静,估计打斗声能传出去好远。随后文一刀离开,屠彪就“死了”。

    苏御叮嘱屠彪,以后就住在后院最隐蔽的小舍之内,平日里只有梅红衫、唐怜、马修照顾生活。屠彪说,这下有时间潜心修行武学,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

    ——

    苏御给屠彪办完葬礼已是傍晚,坐着马车悠然回家,心情大好,半路上还与小嬛童玉猜谜玩耍。忽而唱些小调儿。主奴三人看起来十分快乐。可刚一进家门,就见王珣满脸不高兴地站在门口。

    这位锦衣婢当管家时间长了,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官派劲头,拉着脸,一副教师要教训学生的严肃表情。

    苏御纳闷,透过车窗问她缘何如此?

    王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郡马怎的如此不小心!”

    苏御不明所以,皱眉凝视。

    王珣又道:“外面传言郡马在醉仙楼私会戏子,郡马可别说传言是假的。我可不止听一个人这样说。”

    苏御刚要说话。

    王珣沮丧地低着头,摆了摆手,示意苏御不要解释,你的解释是无效的:“你们这些男人,管不住自己咱也能理解。可你也不能在郡主眼皮子底下搞这事。清化坊都是唐家的,你这岂不是在家里搞?你让郡主的脸面往哪放?”

    苏御回头拿起车里的扇子,在王珣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能不能让我说句话?”

    “那你说。”

    苏御想了想:“算了,懒得和你解释。”

    随后苏御上楼,见到唐灵儿。唐灵儿这丫头是苏御见到过的最要脸面的人,爱名堪比爱命。在名誉方面,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洁癖。唐灵儿的脸色和王珣基本差不太多,这主奴经常保持表情一致。

    当然,是王珣在扩大唐灵儿的情绪,而不是唐灵儿模仿她。

    身材高挑的郡主挺直而坐。榻高于席,苏御坐在席上,自然要比唐灵儿矮上一头。郡主俯视而讨伐的目光扫向苏御。

    苏御抖了抖袖子,整理一下衣领,不紧不慢地归拢兜里物件,慢条斯理地道:“皇后有意让我联系十八哥。皇后承诺,若将来太子继位,唐家可在潼关以西所有城镇抽税一半。”

    闻言,唐灵儿一双大眼猛地一亮,刚要问什么,苏御又道:“十年。”

第二四〇章 昏厥

    四老爷唐炯家小儿子有婚事,要娶的是正妻,姑娘是钱家人。

    此女与大公子府钱氏正是一家。大财阀钱家也是超大的家族,嫡庶姑娘全算上,每一代都不少于百人。本来唐炯并不同意这桩婚事,因为这位钱小姐并非嫡出。可小儿子唐旦爱那姑娘爱得不行,在家撒泼打滚也要娶来。

    要说这唐旦年纪也不大,只比唐灵儿小了一岁,是唐炯57岁那年所得,老来得子,多宠而少教,故而养成顽劣性格。见小儿子这般,唐炯心软便答应了,于是唐旦连蹦带跳来到郡主府,刚跑进门就高声呼喊:

    “灵儿姐姐,给我钱来!”

    书院小学时,唐旦与唐灵儿是同学,那时唐旦调皮,学习不好,经常挨打。持戒尺的不是教员,而是那一批学生的孩子头唐灵儿。据说唐旦经常被唐灵儿打哭,回家没少告状。而这唐旦又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后来被唐灵儿打到不敢上学。

    直到后来唐灵儿被单独培养,他才回到书院。那时他们都不到十二岁,如今早已成为笑谈。

    苏御正在唐灵儿屋里,讨论皇室与门阀之间的高度机密,这时唐旦撞门而入,小丫鬟狼狈跟在后面,拦他不住。

    见状,唐灵儿明眸一闪,瞪视道:“没规矩,退下!”

    “哦…”

    唐旦哦了一声,蔫头耷脑地出去了。站在门外,把门关上,再由丫鬟报门,才重新进来。再次进来,先给堂姐行礼,在给堂姐夫行礼,这才道明来意。

    唐灵儿面带不豫之色:“你不是有三房了,娶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唐旦郑重道:“这一次娶的是正妻,娶过之后,再也不来麻烦堂姐。”

    唐灵儿拨打算盘:“长老府上庶出公子婚事,娶正妻聘礼三十万,姑婆礼八千,衣饰三万,席面二十万……”

    玉葱长指在算珠上跳跃,长安郡主对大大小小的用钱之处熟记于心,最后唐灵儿给出八十六万的支款单。

    唐旦扭身晃头不肯,只道太少,说这点儿钱办婚礼太寒碜。

    唐灵儿念同窗情分,再给他加四万。

    他还是不依,干脆坐到地上蹬腿,嚷嚷要二百万才行。

    “拿戒尺来!”

    唐灵儿抬起一臂,接过王珣递来戒尺,愤愤而起:“嫡长孙结婚才花了一百八十万,你这庶子却要二百万。真是让四叔把你惯坏了!看我如何教训你来!”

    唐旦见势不妙,去堂姐桌上抢走支款单,撒腿就跑。

    一口气跑到楼下,跳脚骂道:“以后再不求你!你个刁姐儿,结婚十年也下不出崽来,下出来也没*眼!”

    自打苏御来到唐府,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敢用如此恶毒之言咒骂十五小姐。这唐旦可真是让唐炯给惯坏了,想那唐炯一生谨慎,竟生出这么一个泼皮儿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唐灵儿被气得脸色发白,喊上人愤愤下楼去了,坐着马车一直追到唐旦家里。

    到了最后,据说唐旦还是被打了一顿。而且这次是唐炯亲自打。

    傻小子冒傻气,何苦来哉。

    ——

    “哈哈哈!”苏御回屋,憋不住大笑:“要说灵儿也是挺不容易的,才十九岁,就要管这一大家子人,什么样的怪物都能碰见。”

    小嬛忍笑道:“论血缘,那唐旦与郡主是一个爷爷,他俩可是正儿八经的堂亲姐弟。”

    苏御点头:“这帮人往往又是最难管的。”

    ——

    ——

    最近唐灵儿看起来不太忙,基本不怎么外出,只待在屋里不知在捣鼓什么。总能看到有王珣神秘兮兮地上楼,又偷偷摸摸地下楼,不知把什么东西给丢掉了。丢出去很远。小嬛好奇,问苏御,要不要去看看楼上的到底把什么东西扔掉了。

    苏御想了想道,还是别没事找事,万一戳破郡主秘密,准没你好日子过。

    就在主仆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唐怜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最近妮子压力很大,又变得不爱说话,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小嬛已经几天没跟她说话,生怕惹出事端来。苏御知道唐怜是因为商场的事闹心,可这妮子倔强得很,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连苏御也不肯倾诉。

    苏御也不去找她说,倒要看看这妮子能挺到什么时候去。

    这一日傍晚,苏御闲来无事,正与老黄在后院下象棋。卧槽马,沉底炮,八路车蓄势待发,眼瞅着三子归边连抽带打,老黄抵挡不住。可这时老黄抓起别腿马就把苏御的老帅给踩了。还大言不惭道,他手下是千里马,没有别腿一说。

    苏御满院子追打老黄,丫鬟太监在一旁看着,嘻嘻哈哈。

    不时二楼有人影晃动,便知是唐灵儿在向下望。

    丫鬟太监们立刻收敛笑容,不敢再弄出声响。

    这时欧阳大财主登门拜访,送来许多礼物。欧阳镜对郡主府里的人如数家珍,家中主仆都有份。可唐灵儿只道身体不爽,并未接见,只是让王珣代替道了声谢。对此欧阳镜也不气馁,依然谈笑风生。

    看那欧阳镜醉醺醺的,便知没少喝酒。苏御问他,最近又认识了什么人,可有什么好笑的事发生。

    欧阳镜道,韩浩那厮也模仿别家驸马纳妾,结果赵玎不同意,夫妻二人闹得好大不愉快。对于这件事,大家一开始不知详情。还都说,莫非这韩浩改邪归正了不成?后来才知道,他看上的竟然是今年秀生节选出的俊俏秀生。

    也不知他二人是如何勾搭到一起的,总之现在腻在一起,难说分离。据说这事儿惹恼了唐家十二公子,结果与那秀生大打出手,还问韩浩,到底喜欢哪一个。这事儿就发生在荥泽公主府门口,赵玎听说以后,气得当场昏厥。现在还在家躺着呢,这次公主殿下病情沉重,估计要坏。

    “真是人以群分,只是可怜那位公主殿下。”苏御感叹一句:“生意上的事如何,最近没听说你搞赌局。”

    欧阳镜叹了口气道:“曹皇后垂帘听政以来,下手可是够狠的。洛阳城里,算上我一共是五大赌王。可皇后娘娘一声令下,就抓走了仨,并没收全部财产,赌场全部关门。如今我也胆战心惊,还哪敢搞什么赌局。也正因为此事,我才来找劲锋商量,能不能给皇后娘娘递个话儿,就说我欧阳镜金盆洗手,再也不敢干那事了,我愿意出钱孝敬皇后,或者曹家。”

    苏御想了想:“我早就说过,你们干的是缺德行当。如今遭了报应,可谓天谴。如果你真的改邪归正,我倒是愿意帮你。而且你现在赶上了好时候。此时太子党正缺财团支持。不过……”

    欧阳镜一笑道:“劲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一旦支持太子党,我就成了太子党。”

    苏御点头:“是的。*治风云变幻,滔天巨浪袭来时,我也帮不了你。我倒是觉得,你不如带着钱财家人离开洛阳,到了潼关以西,我倒是有办法帮你周旋。”

    欧阳镜摆手道:“如今我已是半个废人,如果再没点让我感到刺激的事做,还活个什么意思?不过我也已经有了安排,让你大嫂子带着两个儿子离开洛阳。你大嫂那人你是了解的,大户人家姑娘,虽然脾气坏了点,但品性可靠。我想他们在长安一定会生活得很好。”

    “哦,你是想让大嫂去长安住?”

    “长安正是唐家的老巢,在那里,劲锋想帮我才更方便嘛。”

    苏御笑着点点头,却觉得欧阳镜今日来找,要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些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007/ 第一时间欣赏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作者:蜡笔疯叔所写的《门阀赘婿》为转载作品,门阀赘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门阀赘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门阀赘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门阀赘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