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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三五章 半个女儿

    苏御因离开京统而感到一身轻松,可是好景不长,皇后又开始怀念起苏御来。她要求苏御去锦衣卫上班,而不是成天待在户部。皇后强调说,你只需要把“税改计划”上报给我,再去找孟相商量国债的事。而这两件事用不着你成天待在户部。

    用皇后的话说,你别在那里装乖孩子。我给你一份名单,你带着人去各处税收部门检查。假如你带着的是户部的人,他们自己的刀削不到自己的把儿,而锦衣卫能,而且锦衣卫办事向来都是砍瓜切菜。当场逮捕嫌犯,带回去就是严刑拷打。

    皇后相信苏御的眼光,她觉得苏御是个有君子之风的人,他逮捕的贪污犯就一定是贪污犯,不会导致屈打成招的事发生。而张密则不行,那小子太狠。好人也能让他定罪,只为了哄皇后开心。

    另外皇后也察觉到张密手里的权力太大,如果任由他发展下去,就是第二个“来俊臣”。他身边需要一个能遏制他的人,而这个人非苏御莫属。这就好像要给自己家恶犬栓条绳子,再找一个能拽住恶犬的人。

    虽然苏御鬼点子很多,而且锦衣卫和京统都是他主张成立的,包括这两个特务部门的规则也都是他制定的。可皇后依然认为苏御是一个温和派。他离开京统之后,现在京统代指挥使洪盾、监察御史杜显贵都是鹰派,只剩下羊大顺独木难支。现在京统展现出了大杀四方的架势来。

    这次皇后顺心了,可问题也接踵而至。京统的动作太大,太猛,终于还是引发哗变。而这时皇后就更加想念苏御。

    “回娘娘,那个造反的旅校已被冯占庭捉拿归案。请皇后娘娘发落。”洪盾站在皇后面前,恭恭敬敬地说。

    “这个冯占庭我本来很不喜欢,可现在看来,他是一个识时务者。你告诉冯占庭,只要我摄政一天,他就依然是中郎将。至于那个旅校,还有随旅校造反的人,让他自己处理吧,本宫只想知道结果。”

    “娘娘英明,老奴这就去告诉他。”

    冯占庭一口气杀了八百个人,扬言永远效忠皇后,这个结果让皇后非常满意。

    本以为大谷关的哗变被镇压之后办起事来会更顺利,可是紧接着又有两处哗变,叛军差点把关都夺了去。这次皇后有些慌了。最后还是张云龙、曹圣、赵挺三师合并,把部队开到叛乱地,帮着当地守将解围,并镇压叛乱。死了好几千人。

    张、赵、曹三人经过商议,还是决定让曹圣来找皇后谈话。大半个月不说话的叔侄二人又坐到一起。据说皇后还是很尊敬她叔的,赐曹圣殿前免跪,又送金牌又送马车,却都被曹圣拒绝。

    这次谈话过后,张云龙、赵挺如愿以偿获得“辅政大臣”的职位,而当天下午宫里传来噩耗,天赐帝驾崩。

    皇后秘不发丧二十三天。

    一场盛大的葬礼过后,皇帝下葬乾陵,庙号仁宗。而此时曹皇后也变成了曹皇太后。摄政曹太后要求在皇帝的“寝宫”里给她准备一个位置,将来自己归天,要与仁宗合葬。她说,与仁宗皇帝的夫妻还没做够。

    张云龙、赵挺辅政之后,召玄甲总参公孙雄进京。到时候聚齐玄甲五大将,要与皇太后认认真真谈一次。洛阳八关人员调换由五大将决定。防止在军队内部滋生势力,要定时对重要岗位进行轮换。但张云龙的第一师,曹圣的第二师,赵亚夫的第三师,赵挺的第四师,公孙雄的第五师暂时不做调整。

    五大将的私心昭然若揭,可曹玉簪也拿他们没办法。

    但曹玉簪认为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她要求其他十五个师必须让京统入驻。五大将口头上答应了。同时五大将要求曹玉簪把精力放在发展国力和权衡皇室与门阀之间的关系上,暂时不要动门阀利益,但也不能让皇权进一步被削弱。国防事务不用曹玉簪操心,如有外敌入侵或国内匪人造反,由五大将和门阀军权人商议对策。

    当曹玉簪与军方意见达成之后,只有一个月大的小皇帝登基了,年号“大兴”。

    ——

    大兴元年,二月,惊蛰。

    一早起来,苏御带领家中小奴,每人手里拎着一根柳条到处拍拍打打,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咒语”。无外乎都是一些民间流传的驱赶蛇虫、驱祸避凶的顺口溜。

    男贾小公主也拎着柳条到处拍打,有样学样,嘴里碎碎叨叨。小家伙已经习惯了郡主府的生活。问她想不想回宫陪太后,她说每次见到娘娘都会觉得害怕。问她害怕什么,她却说不上来。

    虽然曹玉簪要求苏御去锦衣卫上班,可苏御却恢复以前的样子,高兴了就去看一眼,不高兴就不去。他现在忙着写“税改意见书”,而不是太后关心的“拴狗”问题。苏御觉得张密已经膨胀了,这条巨犬不能生拉硬拽,应该根据具体情况发展做心灵沟通,而这又是个慢活儿,急不得。

    发现苏御懒怠,为此太后还别出心裁的为苏御准备了一套官服。从头顶到脚底都准备全了,一大早让太监送来,而当时苏御正拿着柳条在郡主卧室里乱打一通。

    唐灵儿拿苏御没辙,只是不时叮嘱不许碰这,不许碰那。可她越这样话说,苏御非要拍打一下,惹得郡主老大不高兴,进而气恼。后来被一个拥抱和强吻化解。

    唐灵儿看了看太后送来的衣服,不禁皱起眉头:“从没见过这样怪的朝服。为什么我感觉皇后是在讽刺,而不是奖励?”

    苏御与林婉对视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要我说你这官不当也罢,反正又不是给我唐家卖力。”郡主把衣服放到一边:“长安已经闹起来。现在唐剑焦头烂额,本来哥哥已处理好二叔留下的烂摊子,正打算回来,可现在又回不来了,要在长安处理唐剑的事。”

    “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苏御口气似有埋怨。

    唐灵儿目光一斜:“昨天夜里。太晚了,不想打搅你。我知道你关心什么。哥哥说会保证古月山不死。”

    “哦。”

    夫妻谈起别的事,在林婉的眼里,太后的这件衣服算是白送了。

    年后苏御去两个造纸厂看了看。

    在寿安厂没发现什么变化,唐翡唐翠小姐俩还是那么活泼可爱。苏御又给她们带去好些礼物,两个丫鬟开心极了。避开众人视线,小浪蹄子唐翡攥着苏御的手不松开。后来被苏御戳了一下,疼了老半天。

    寿安厂督办依然是唐晓,有他在这边坐镇倒也让人放心。可即便如此,唐灵儿还是在这里给四老爷唐炯争取到了好处,唐炯家里最窝囊的二儿子唐淼,被安排到寿安厂当协办。

    后来苏御赶到鹿桥驿,见到了新任督办——唐炯家五儿子唐逊。

    种种迹象表明,唐灵儿已经开始发力,对长老的位置势在必得。

    唐逊上任,而孔孝林、孔秀叔侄则成了唐逊的副手。逊少爷啥也不会,整日就是在这里闲逛。再就是找漂亮姑娘撩闲。鹿桥驿厂还有大丫鬟陈琦、王秀,和干瘦但颇有姿色的小丫鬟李多彩。值得一提的是,小嬛冯瑜那一批丫鬟颜值都很高,也不知是谁选的,当初还有“七仙女”的美名。丫鬟们都穿着苏御送来的新衣,用孔孝林的话说,看着就带劲儿。

    可不美的是,据说李多彩被唐逊给睡了,而且还带有强迫性质。现在小丫鬟看起来很消沉,而她又有苦难言。若只是被欺负,小丫鬟也就忍了。可后来发现肚子大了起来。李多彩想让唐逊去找郡主给她赎身,并到唐逊家当个妾。可唐逊却不答应,还嘲讽辱骂: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不撒泼尿照照自己!

    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小丫鬟压力倍增,感觉就快活不下去了。平时不敢与人说,连父母都不敢告诉,可当她见到苏御时却突然崩溃,泪流满面。

    这件事让苏御心里非常不痛快。

    找来孔孝林、孔秀商议对策。孔氏叔侄是红黑神教空字营,现在分离于红黑寺,相当于李勋那样,没有官府备案,单线受苏堂主指挥。

    “既然唐逊还没有儿子,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孔孝林,你今天晚上邀请唐逊喝酒。记得让他多喝一点。然后多找几个伎人,你们陪着他一起玩玩。今天晚上,会有人揍你们一顿。”

    “苏堂的意思是……”

    当天晚上唐逊那物被人割了,还被丢到鹿桥驿一家艺馆的门口,后来被狗叼走了。

    孔孝林叔侄与匪人搏斗,被打得鼻青脸肿,结果还被匪人跑掉了。后来他们去报官。可官府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唐逊只能自认倒霉。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子嗣,于是他伤还没养好就跑到郡主府求她姑姑,请求把李多彩让给他。

    唐灵儿也没多问,便答应了。可这时苏御却说,要纳妾之资。多少钱无所谓,但礼节必须要有。要求李多彩现在回郡主府,纳妾当日,让唐逊用小轿把李多彩抬回家去,走正门进府给大夫人敬茶。

    唐灵儿道:平常纳妾都是走后门。

    苏御道:那是因为妾家穷,没有嫁妆。李多彩过门时,我会给她准备一份嫁妆,还要去观礼。

    唐灵儿埋怨道:人家纳个丫鬟当妾,这般小事人家都不在乎,你为何兴师动众的?

    苏御道:我就这脾气,我家丫鬟相当于我半个女儿。

第四三六章 惊天动地

    党争结束了,曹太后给这个世界带来许多新气象。

    停滞十年的科考得以恢复,大批学子涌入洛阳。刚来到洛阳,学子们要去拜访各位名流,希望把手中诗贴发出去。若能获得名人点评,再登上书报,这对学子入仕会有很大帮助。虽然都说匿名评分,可从过去的经验看来,事实上并非如此。

    有大批年轻才俊来到洛阳,可把唐秋高兴坏了。老妖妇最近忙得很,带着一些相貌俊秀的年轻学子到处走动。帮着学子们递送诗贴的同时,她的魔抓也没少伸出。终于还是有些意志不坚的人被她俘获,丧失清白之身。

    听到这样的消息,苏御陪着郡主同仇敌忾般愤愤骂之。郡主骂一句,苏御骂两句,三句,四句,后来把郡主逗乐了,伸手笑打。

    “太后连续召我进宫,总说宫里不干净,晚上能听到怪声。而且她还总觉得有人在抚摸她,呼唤她。”说这话时唐灵儿也感觉不自在,伸手揉了揉肩膀。

    苏御轻哼一声:“梁朝不是有大法师么,让大法师破解呗。”

    唐灵儿颦眉笑道:“听你这话,就是对大法师不满。也不知大法师怎得罪你了。”

    苏御苦笑一声:“再见到太后,你就告诉她举着引魂幡,带着坤道在后宫与皇城之间的马道上走三圈,再回宫沐浴一番,就会好一些。”

    “当真?”

    “我觉得能行。”

    苏御觉得曹玉簪缺乏运动,而长期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状态,最终操劳过度造成神经衰弱。说直白一点就是亏心事干得太多,而她的精神支柱却不在了。皇帝虽然身体一直不好,可他却能掌控大权指点江山,如今这个人没了,让曹玉簪倍感空虚、无助和不安。

    五大将掌握兵权,这对于她来说相当于被人扼住了喉咙。幸亏五大将当中还有她的叔叔在,否则只有挨欺负的份儿。唐灵儿说,曹玉簪发现张云龙和公孙雄从来不对她指手画脚,都是就事论事。而赵亚夫更是表现出积极配合她的态度,让她心里安稳许多。唯有赵挺是强硬派,敢直接反驳她。而她又拿赵挺没辙。

    唐灵儿拿起缝了两个月还没缝完的貂皮,让王珣引好针线,她接到手里:“那你亲自去与她说吧。太后不止一次跟我提到你,希望你重新掌权军统。她说五大将控制军队,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他需要像你这样的人帮她周旋。”

    “让我与五大将周旋?”苏御摇摇头:“这五个人我可得罪不起。没办法周旋。她还是去找别人吧。”

    郡主眉毛挑了挑:“既然你知道厉害,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就像哥哥说的,曹玉簪在他眼里只是一个皇室发言人,而真正需要重视的还是那些掌握军权的人。”

    看来唐灵儿没答应太后,可苏御已经感受到来自太后的压力。苏御了解曹玉簪,她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女人。既然她多次与唐灵儿谈这件事无果,那么她一定会去找唐振谈。

    只是唐振现在还没回来。

    ——

    大局基本确定之后,曹玉簪越发觉得身边缺少懂得运筹的人,反而是锋牙利爪的鹰犬太多了。

    京统指挥使这个位置,在曹玉簪看来还是苏御来担任最合适。他懂得隐忍,懂得渗透,懂得慢工出细活,更可贵的是他知道控制局势,知道如何进攻才不会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而这个衙门本来就是按照他的思想设立的。无论是被刺杀的第一任指挥使,还是现在的黑昆仑奴洪盾,都无法做到像苏御那样能把这个衙门玩得透彻。

    太后不需要苏御像个战士一样给她冲锋陷阵,她也知道五大将不可撼动,现在她只想把自己的掌控力慢慢渗透到军队里去。而那些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特务”。曹玉簪太喜欢“特务”这个词。每每孤独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苏御和特务。

    “唐振还要多久才能回来?”曹玉簪轻柔手中玉兔:“长安那边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吗?派人去问问,如果他觉得有什么不好出手的,我可以帮帮他。”

    犁万堂不吭声。

    曹小宝以为犁万堂不能理解太后的意思,于是道:“娘娘说得对,唐振作为门阀之主也有难言之隐。神策军中好多将官都是他的叔叔和哥哥,办那些人的时候,即便是唐振也会觉得束手束脚。顾虑颇多。”

    犁万堂还是不吭声。

    曹玉簪闷头想了想:“我倒是听灵儿说希望能成为唐氏长老,而阻碍她的人是五公子唐剑。唐剑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曹小宝回答不上来,犁万堂道:“不怎么样。当年他畏战撤军,差点把祁东阳害死。”

    曹玉簪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样的废物,竟然还是神策军中五大将。看来这都是唐氏家族内部权衡的结果。也难怪唐振想把他弄回来。可是要想让他放弃军权,唐振就要用‘长老’的位置来补偿他。这样一来,灵儿就没有希望了。”

    “那娘娘的意思是……”曹小宝低声问。

    “宣唐灵儿来见我,我有话要与她说。”

    “娘娘……”

    “怎么?”

    “您最近常宣长安郡主,似乎是太频繁了些。”

    “有什么不妥吗?前朝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也多有参政,到了我朝就不可以吗?”言讫,曹玉簪突然觉得这两个人很不吉利,于是又道:“五大将不是让我权衡门阀么,唐灵儿也算是唐家代表人之一,还是个女子,我觉得很合适。”

    ——

    苏御希望借着曹太后大清洗的余威清缴墨匪夜无良。

    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袁昆消失了。这次是真的消失了,完全找不到夜无良的踪迹。自从安西郡王府被袁昆捣毁之后,这个人就再也没出现过。可苏御觉得袁昆的任务还没结束。因为他的终极目标是赵挺,可现在赵挺不但没死,还成了辅政大臣。

    而此时许多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世人已经知道酆亲王与袁昆之间的庞大计划。之前世人都说袁昆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但现在无人不说他是个忠奴。

    但袁昆这个人依然很神秘。他有些武功,但他的武功不是夜无良最高的;他有些智谋,但也不是顶尖的。可这个人却能牢牢把控夜无良,而且一直走在风口浪尖上。他分别与裕亲王、庚亲王、东宫合作,干出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直到现在,赵挺家里那些吞了虫子的人还在忍受折磨。因为他们吞了太多的虫子,蛊师和御医也束手无策。而且那些人的惨状不可描述,连御医看了都呕吐不止。现在要杀夜无良的可不仅仅是红黑神教,辅政大臣赵挺气得要发疯,悬赏五千万要袁昆的脑袋。可是再多的悬赏也无济于事,没人能找到袁昆。

    曹玉簪或许是要掩盖什么,所以她也下令清缴夜无良。但是袁昆的消失,苏御却觉得与东宫和赵亚夫有关。

    其实曹玉簪这样做也是做做样子,赵挺应该早就看穿其中的猫腻,而曹玉簪也知道他已看穿。二人之间的仇恨深着呢,最后如何结束,那就是他们之间的事了。

    红黑寺,神殿。

    苏御端坐大殿,唐怜、屠彪、马修、谭沁儿、颜小乙坐在一旁。其他人退避。

    花听风不在,他伤愈复出去锦衣卫上班。据说花听风这段时间没少办案,锦衣卫还为他成立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各个都是飞檐走壁的高手,至今为止从未失过手。

    沁儿姑娘看起来好像是在跟谁赌气,而唐怜更是直言不讳说道:“都怪你!拖拖拖,终于把人给拖没了!要是早点下手,这仇早就报了。”

    还没等苏御说话,屠彪摆手道:“小怜,恁的刁蛮!苏堂每一步计划,我们都有参与,是大家群策,怪不得苏堂一人。”

    唐怜一笑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故意气他。我说过了,别人就不会再说。嘻嘻。”

    “没大没小。”苏御丢一颗核桃过去:“大兴皇帝登基,时代变了。既不是陈太后时的高压,也不是天赐帝时期的党争乱象。现在是发展经济的好时机。现在我在户部也有沟通渠道,能获得很多消息。提前获取消息就能赚到大钱。我听说户部和工部联合,要改造北市。那一定会涉及到拆迁问题。只要我们提前下手,就能捞到好处。”

    屠彪问:“苏堂打算要我们做什么,去抢购房产么?”

    苏御笑道:“来不及了,财阀们已经下手,他们资金雄厚,我们玩不过他们的。但我们可以搞一搞工建。他们买了那些破民宅,即便动迁也不值很多钱。要把那里改成门市或工厂,国家赔付才会多一些。而这就是我们赚钱的机会了。我会包揽一些工程,让兄弟们去干。”

    唐怜道:“我们又不懂,万一把房子盖塌了怎么办?”

    苏御笑道:“只要坚持到动迁还没塌就行。找几个懂工构的人过来,如何偷工减料,听专业人士指挥。还有将来拆迁时,拆迁队需要明暗两套队伍。明面上是官府出面,与百姓谈。如果碰到钉子户,就出动暗队。暗队能干什么勾当,我想大家心里有数。在北市地界,这暗队一定是孔家的。我们不要参与。我们不吃这口饭。”

    稳定一伙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有事做。

    随后苏御去到孔家,想去看看那个以挖坟为乐的逆子是否回家。

    一来到孔家就见到齐珲指挥人在拆房子,苏御好奇,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齐珲说,少爷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大堆破烂,可他却视若珍宝,让齐珲把旧房子扒了,给他建一座大仓库,陈列那些“宝贝”。

    “老齐,你先别拆了。去把孔祥喊来,我要与他谈谈。”

第四三七章 雷霆手段

    真没想到孔祥这次去秦岭竟然收获这么多东西,据说是用四台大车拉回来的。看规模真可谓是堆积如山。可苏御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是些卖不出去的祭祀用品,比如锈迹斑斑的青铜鼎、破口的瓦罐,碎裂的唐三彩,缺胳膊少腿的陶俑,还有抠得支离破碎的壁画。还看到了太平公主的墓志铭和棺材,掀开棺盖一看,竟然还看到了骨骸。

    “这小子是把太平公主墓整个搬回来了?”苏御一阵惊惑。

    这时听到脚步声传来,苏御微微转身。只见孔祥笑嘻嘻小跑过来,到苏御身前一躬到地:“不孝儿孔祥,拜见义父!”。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苏御指着一堆破烂:“这些废铜烂铁你留在家里干什么?你不知道挖掘前朝坟墓也是犯法的吗?你留着这些罪证,等着被人揭发,然后坐牢是不是?”

    “呃…,不会的,儿与县里官员早已打过招呼。”

    “打过招呼?”苏御背着手:“当官的就一定是好人吗?你还敢把这事告诉他们。他们不缺钱的时候,怎么都好说。如果缺钱了,就会因为这些东西跟你聊一聊。我相信,他们放你通关的时候,一定看起来很为难,但心里很高兴。你还是少给自己挖坑吧。我命你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孔祥翻着眼皮不说话。

    “齐珲!”见孔祥不动,苏御有些火了:“把这些破烂给我处理掉。能熔的熔,拿去卖铜卖铁。其它都给烧成灰,砸成粉!”

    “唉!”孔祥张开双臂挡在棺材面前:“义父!那些铜铁瓦罐的我不要了,你把这棺材给我留下!”

    “你留棺材干什么?”

    “不能动的,这里面躺着的是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怎么了?!”

    “我喜欢!我听说过她的生平事迹,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我就喜欢她这样的。”

    苏御竟好一阵无语,稳了稳气息道:“孔祥,你出息一点,义父帮你娶个真公主如何?哦,我被你气糊涂了。我的意思不是娶公主,而是公主的女儿。让一个活着的公主给你当丈母娘行不行?这样总比你留个死公主在家好一些吧?只要你像个人样,凭你家百亿资产,娶个公主的女儿我看不成问题。义父帮你说媒。”

    “爹,您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孔祥直接改口喊“爹”,看来他认真了。

    苏御在心里盘算起来,洛阳城里哪位公主或长公主家里条件稍差一些。

    梁朝的公主们并不是所有人都过得豪奢。还有因为驸马出事而被牵连的公主,在家里受苦受难呢。一时间想不出来。如果真要办这事,还是要去问问唐灵儿。她时而参加公主郡主的聚会,知道的事肯定比自己更多,也更深。

    见孔祥被苏御制服,管家齐珲很高兴,带着一群家奴兴高采烈地把一堆破烂毁掉。熔了好多铜铁,倒是卖了不少钱。可是这钱对孔大少爷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他也没要,而是发给奴才们吃喝玩乐去了。

    孔祥性格中有很多与他爹相似的地方,比如出手大方,知道照顾兄弟。仅凭这一点,他的大蛇头身份应该是能坐稳的。兄弟们跟他干,总能尝到甜头。

    孔祥虽然答应销毁那些破烂,可当他看到心爱的太平公主被烧毁的时候,竟然哭出声来,还抹了抹眼泪。

    苏御好一阵脑仁疼,实在搞不懂孔祥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苏御也认为,自己现在属于夏虫,与自己不可语冰。或许人家孔祥有更高层次的精神享受,被自己这个当干爹的给毁掉了。可即便如此,也要毁掉,否则被毁的就是孔祥。用一句亘古正确但却令人生厌的话说“我也是为了你好”。

    其实每个人都会在某些方面成为“夏虫”,比如苏御如此照顾孔家,对于唐灵儿来说就是无法理解的。而这时唐灵儿就成了“夏虫”。不可与之谈。

    苏御经常对郡主说,每每想起孔硕临终托孤,就总放不下他的儿女们。长安郡主无可奈何状,只以权谋论说:“孔硕就是看清你这一点,所以才托孤与你。你是被孔硕利用了,人家到死还要利用你一下,可见孔硕高于你”。无论郡主怎么诋毁离间,苏御也听不进去。哪怕觉得郡主说得对,可他还是听不进去。而这时的苏御又成了“夏虫”。

    夫妻之间能否体谅对方的“夏虫”表现,是家庭和睦的第一要素。而人在“夏虫”状态下最能体现本性。是善良,是邪恶,是忠义,是奸滑,是高尚,是猥琐,是智慧,是愚蠢,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后来苏御问孔祥这次探险的经历。问他为什么拉回来的都是破烂,那些黄金白银玛瑙玉石什么的都哪去了?一提到这个,孔祥立刻来了精神,把他的遭遇一五一十说出。

    这次又是范统联系盗墓贼杨吃骨和杀魈刀,算上孔祥,四个人一起去到秦岭。他们经过好一阵探测深挖,也没找到汉墓,反而找到了太平公主的墓。古籍上对这位神奇公主的墓葬记载几乎没有,而且她最后是被唐玄宗李隆基以谋反罪下诏赐死的,本以为她应该是草草下葬,不会有什么随葬品。

    可当他们打开棺椁的时候,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这次可算捞到大斗了。杨吃骨杀魈刀露出恶匪本色。可孔祥也不是吃素的,发现二人“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背后绕去,就感觉情况不对。扭回头见到杨吃骨手里攥着刀,二话不说战到一处。

    可是孔祥范统打不过对面二人,于是撒腿就跑。盗洞狭窄,孔祥在前面爬,范统被人揪住脚脖子。范统就用脚猛蹬,最后也逃了出来。可刚跑出来,就见到到洞口有一群人。为首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面相就知道是亲哥俩。而且身上颇有贵气。

    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身穿儒士袍的瘦脸中年男子。

    其实孔祥他们的行为早被这哥俩发现,哥俩本打算埋伏在到洞口捡现成的便宜,结果没想到这四个盗墓贼自己干了起来。孔祥突然爬出来,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可没打算放过孔祥,但孔祥机灵,刚冒出来尥蹶子玩命跑。杀手在身后放暗器,被他身上软甲挡住。后来他跑到一处断崖,见下面有河,就跳了下去。而追杀他的怪妆女杀手好像不敢下水,因此孔祥才躲过一劫。

    他成功逃脱,可后面范统、杨吃骨、杀魈刀就没那么幸运了,全被那群人弄死。

    “义父,你猜我在那群人里看到了谁!”

    “谁?”

    “袁昆!”

    苏御一惊,想了想:“你认识袁昆?”

    “我爹刚来洛阳时带着我与他见过面,那时候我还小,比现在矮差不多一个头。所以袁昆没认出我来,否则我想他是不会放过我的。他身边那些杀手,我只是扫一眼就觉得不简单,尤其是追我的那个死丫头。我的天老爷,我可是从小跟名师练轻功,我的逃跑之术连我爹都夸我,可那女孩竟然能跟得上我!而且还能一边跑一边打暗器,而且还很准!也正是因为她那张大花脸,我才更能确定那个人是袁昆。因为当初我爹带我与袁昆见面的时候,他身边就带着一个花脸小女孩。她是袁昆的义女,袁婴。”

    “原来他们跑秦岭去了……”苏御凝眉思索,在考虑这个信息要不要告诉太后。想了想,觉得不应该告诉。而且警告孔祥,这个消息一定要死口保密。否则容易引火烧身。

    “可是,这堆破烂你是怎么弄回来的?”

    “嘿嘿,我又杀了个回马枪。”

    “你小子胆儿可真大!”

    “我不是一个人回去的。后来我去报官,就说在山里见到有歹徒杀人。后来我又与县太爷……”

    孔祥碎碎叨叨说他的经历,讲他如何找到驻军,贿赂官员带着兵马进山,又如何把墓室里的那些破烂捣鼓出来,又如何拉到京城。那些废话苏御没往心里去,只是在想袁昆到底想干什么。另外觉得这个消息应该告诉雁师姐,让她定夺是否杀去秦岭,结束夙仇。

    ——

    ——

    长安郡主被太后召入宫中。

    其实二人年纪相同,私下相处,倒是如同姐妹一般。

    太后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而她所伤之处又极私密,不让太医观瞧。她的病症反反复复,一直没好利索。偶尔发烧,颇感煎熬。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召唐灵儿入宫商讨大事。

    “灵儿,你觉得你哥会把这个长老位置给你吗?”

    “我觉得哥哥会的。”

    “可我觉得不会。毫不避讳地说,唐剑这人不成大器。他如今身居高位,只是长期以来神策军内部权衡的结果。如今你家二老爷过世,这种平衡已经打破。那么,他就没必要再留在那个位置上。可如果想把他弄回来,唐振就要用‘长老’的位置与他换。所以这个长老的位置轮不到你来坐。”

    郡主蹙眉不语。

    太后似笑非笑道:“灵儿,若你想在家族中掌权,就应该学会狠一点。”

    “太后的意思是……”

    “我帮你杀掉唐剑,如何?”

    “只怕哥哥不会同意的。”

    “呵,灵儿,我早就发现你还是太善良。我听说你从小攻读权谋之术,看来你只是死读书,而你的心还没做好准备。而你哥与你不同。常言道,无情不过帝王家,而安国公在唐氏门阀里的地位,与帝王又有什么区别呢?家族里重要职务,他是不会愿意让唐剑那样的蠢庸之辈来担任的。”曹玉簪眼神狠辣:“唐剑暴毙,你哥一定很开心。”

    太后想用雷霆手段帮助唐灵儿夺权,随后她提出要求,让唐灵儿放开苏御,继续去京统担当大任。可唐灵儿没有马上答复。

    唐灵儿心中十分为难。杀五哥唐剑,她下不去狠手。而让苏御去担当京统指挥使那么危险的职务,她也不忍心。可这长老之位,她又觊望许久,实在有些放不下。

第四三八章 苏御斗牛

    听孔祥碎碎叨叨讲故事,讲了大半个时辰。随后苏御真的答应孔祥,给他找个公主家女儿相亲。不过这件事不能太着急,另外告诉孔祥应该把家里这些妖精教育好了。让她们看起来端庄一点。将来贵族女儿进府,要好生伺候着的,别让这帮小浪蹄子骑到正妻头上去。你要维护正妻的地位和权力。妻正则家稳。

    孔祥说,一定当佛一样供起来。

    苏御说,那倒不必,太惯着也不行,容易上房揭瓦。

    午饭后苏御才离开孔家,打算去锦衣卫衙署看一看,与张厂公聊聊。可路过闹市时,却见到人群躁动,掀开车帘一望,一个疯疯癫癫披头散发的男子当街追逐一名少女。那少女身法不慢,可那疯子身法更快,快到让人惊叹。好似瞬移一般,让路人惊呼连连。

    少女机敏,好似跳羚躲猎豹一般,让那疯子一直抓不住她。可毕竟她不如疯子,再这样下去非被那疯疯癫癫的人逮住不可。

    “沁儿!?”

    看清少女竟然是谭沁儿,不由分说跳下马车,呼喊道:“沁儿,来我身后!”

    见苏御迎面而来,姑娘一喜,躲到苏御背后。

    苏御指那人道:“何人撒野!”

    “嗷——!”

    而那疯子突然恼怒,大吼一声,全身力气灌注单手,飞身一拳袭来,直奔苏御面门。

    苏御早已蓄力,以“雷公手”还击一掌。

    拳掌相撞,“嘭!”的一声,一股强悍气浪顺着手臂蹿升,肩头扩散,苏御感觉半个身子都已麻木。脚下一软,倒退两步。幸亏被身后谭沁儿扛了一下,否则还不知要退多少步。

    而那疯子也被强力反推。由于他当时飞身而起双脚离地,故而没有借力,一下子被反弹出去一丈有余。趴在地上,蛄蛹几下,他竟然又爬了起来。好像愤怒的公牛,喘着粗气怒目而视。

    苏御抓紧拳头,藏在身后,心中念叨:“这疯子够狠!”

    “哇呀呀!谁人欺我门人!”

    这时巷口闯出一条光头大汉,不是旁人,正是身高八尺七寸的大罗汉屠彪,带着一群黑衣僧人围住疯子。

    “给我打!”

    好汉难敌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

    纵使疯子强横,可他毕竟有些神志不清,他不知道跑,就跟一群人战在一处。

    棍棒噼里啪啦砸在身上,扬起飞灰。

    好家伙,今天北市地界的人算是开了眼。从没见过这么抗揍的人,棍棒都打劈了,这人愣是没倒。

    反观那些黑衣僧人却被打得东倒西歪,一群人愣是拿这疯人不下。

    “如果今日神教一群人拿不住一个,那也太没面子了。”苏御抖掉大氅,丢给身边谭沁儿:“都给我让开!”

    谭沁儿急道:“喂!你别逞强!”

    “他内力已经消耗大半,看我怎么彻底耗光他。我打不过他,能累死他!”

    风驰电掣,拳掌虚影,“霹雳掌”“雷公手”“流星指”“伏虎拳”“断恒山”全都招呼上,在北市喧闹街口,苏御与那疯牛斗了好久,终于把他累得踉跄。可即便累得不行,那疯人身上还是硬邦邦,想膝压制服依然很难。屠彪一群人冲过来压在他的身上,这才把他捆绑起来,用木棍穿着,扛回红黑寺。

    观众们看得很是过瘾,鼓掌叫好。

    ——

    苏御揉了揉手腕,向美伶馆走去。

    刚才听谭沁儿说,这疯子突然出现在美伶馆,而她当时正在一楼大厅擦桌子。被这疯子一把抓住,嘴里还不停吼叫。他口齿不清,也听不清楚他在喊些什么,好像是“什么姑娘”。

    这疯子虽然很冲动,很鲁莽,可他并没有把谭沁儿怎样。谭沁儿甚至在他的眼中看到惊喜和泪光。但被疯子这样抓着,她当然不好受,于是挣脱。可那时她就发现这疯子力气大得惊人。

    疯子抓住她的手腕,明显是有所保留,若全力一捏,谭沁儿觉得自己的手腕能被他捏碎。后来美伶馆里的武打冲了过来,去推搡那疯子,却被疯子一巴掌一个打倒在地。

    看出这人太厉害,而又疯疯癫癫,再让他闹下去对美伶馆不好。谭沁儿灵机一动,闯门而出,她想把这疯子勾走,然后凭借身法快的优势把他甩掉。可没想到的是,这家伙身法比她还快,差点被他逮住。

    美伶馆距离红黑寺只有一巷之隔,有人飞奔报信,屠彪听说有人上门闹事欺负他的门人,火冒三丈,就带着人冲了过来。

    那疯子被制服后,谭沁儿跟着屠彪一起往红黑寺走,而苏御却打算去美伶馆看看那些挨打的同门。可刚走出去不远,却听身后传来姑娘的质问之声:“喂!你为什么总躲着我!”

    “我…,我哪有躲着你?”

    “你还不承认!”姑娘泪光晶莹:“我知道你为什么躲着我,你就嫌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你,对不对!”

    “你胡说些什么?我是那种人吗?”

    “你就是!你攀附富贵,宁愿给郡主捧臭脚,也不……”

    “你够了!”苏御瞪眼:“什么叫我攀附富贵?我与她是娃娃亲!”

    “那就是你爹攀求富贵!你爹只是个被免职的中郎将,凭什么能与国公结为亲家!一定是挖空心思乞祈求来!”

    “你!”苏御抬手欲望打。

    “你打我!打呀!”

    “胡搅蛮缠!不可理喻!”苏御拂袖而去,走了两步,听身后无声,又转过身来。

    见姑娘蹲在地上,捂着脸啜泣,苏御叹了口气,又走了回来:“看你把我说得好卑鄙、好猥琐,甚至是下贱。既然我这么差劲,你还跟我较什么劲呢?”

    姑娘站起身,倔强地擦了擦眼泪,一双大眼斜视远处,不吭声。

    苏御叹道:“最让人心里不痛快的不是见到别人的愤怒、鄙夷、嘲讽,而是引不起一丝波澜的漠视。去年上元节那天,我第一次见到唐灵儿时,在她眼里读到的就是那种眼神放空的漠视。那时我就觉得我与她之间是没有可能的。我以为她就是想招个上门女婿,这样她就可以留在唐府,继续当她财权人,过个两三年就把我一脚踢开。而那时我也没给她好脸色看,我还记得曾经两次把她气到发抖。可是后来,许多事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或是人为或是天意,让我们走得越来越近。我和她都在发生着变化。终于有一天,我骑着白马,她坐着凤辇,风风光光举办了国礼级的婚礼。当我牵着她的手下车时,是我们第一次牵手,而她却迟迟不肯松开。那时我就觉得她不再是高傲的郡主,而是我的女人。”

    “你刚才说,我是攀附富贵,嫌弃你出身卑微。可是你听说过冯瑜吗?本来郡主打算让王珣林婉给我当试女,可我选的是冯瑜。选冯瑜的时候,我就把她当成了妾室来对待。你说你卑微,可你的父亲是谭方鼎,神教追风右使,佛生门的掌门。他创建门派立志杀陈太后。虽未能成功,可江湖上谁不说他是个豪杰。你再看冯瑜,我觉得这个世上没什么人比她的出身更卑微了。她父亲是个赌徒,败光家产,羞愧于世而自尽。她娘带着她走投无路,去给一个卖油郎当妾。可卖油郎嫌她累赘,把她卖给郡主府当丫鬟。后来卖油郎死了,她娘被夫人驱逐,再次走投无路,靠冯瑜每月几百钱养活。后来是我把她娘安排到李家货栈并认识李勋,再有一段姻缘。这是她娘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而李勋是我的手下!你说她是不是很卑微?即便如此卑微,我也总想着把她带回郡主府给她个名分。即便像现在这样分离,我也换着法让奴才们去照顾她。让她时刻体会到我对她的关怀。她叫我一声‘相公’,我就会负责到底。”

    “我没想到,我的选择会让她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她娘因此触发心疾而死,是我让她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但她从没怪过我。郡主说,要给她找个好婆家,她也不肯。她越是这样,我越放不下。强烈的负罪感一直压着我,让我透不过气来。如果我不办成此事,我会很难过。另外我想把她带回郡主府,是因为我觉得她能适应那的环境。她从小儿在郡主身边长大,懂那里的规矩,知道郡主的脾气,在郡主面前她就像小绵羊一样乖巧温驯,可你能吗?你本属于江湖,你是大侠谭方鼎的女儿,你心有苍穹,你是一只鹰。你被困在郡主府里,你扛不住的。在那种高压的环境下,你会疯掉,你会爆发,你会反抗!可你知道触怒军阀背景的郡主后果是什么吗?军阀家郡主,比普通郡主权势更大。京兆府、大理寺、内侍省哪个敢管?你知道孟氏南阳郡主弄死过多少妾室?你完全可以通过神教的情报能力去打听打听,你就知道厉害了。”

    “那我也叫你相公好不好?”谭沁儿突然说了一句。

    “你…,怎么越说还越不明白了呢?”苏御哭笑不得:“我这样跟你说吧,你现在的状态就是荷尔蒙中毒。”

    “什么是喝儿懵,你是在骂人吗?”

    “你别打岔,说白了就是瞎了心了。你碰见我,就是碰到了一个‘不对的人’。不过我觉得你碰见我也不一定是坏事。最起码我不舍得伤害你。”

    “嘁!”姑娘翻白眼。

    苏御笑了笑:“等你有了阅历,才会发现那个对的人。到时候你就知道如何选择了。我可以保证,你跟我过肯定没好日子。偶尔疯狂放飞,我会觉得很有趣很刺激,可我不可能总陪着你到处翱翔,所以你觉得现在生活很别扭。可等你找到对的人,你就会发现生活变得豁然开朗,到那时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对的。”

    “嘁!大明白似的!”

    “嘁嘁嘁,你嘁个屁!”

    “我嘁你!”

    “妮子你别跑!”

    “你来逮我呀!”

第四三九章 让他一招

    苏御觉得,在谭沁儿找到“对的人”之前,还会纠缠自己一段时间。希望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姑娘还是很不错的,无论相貌还是人品。而她的品质越好,苏御就越不舍得糟蹋她。这毕竟是梁朝,而不是后来的大开放时代,如果收而不娶,凭沁儿的刚烈性格一定会走极端。苏御实在做不到像唐金、韩浩那样不计后果好坏通吃。

    看过两个受轻伤的伙计之后,苏御又去红黑寺。而这时谭沁儿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不再胡搅蛮缠,还为刚才的过激之言表示歉意。可苏御还是赏了她一个爆栗,把姑娘打得龇牙咧嘴,抱头鼠窜。

    红黑寺神殿,一群人正在审那疯子,可那疯子支支吾吾的,审了半天也没说清楚什么。这时谭沁儿却觉得这人的身型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后来苏御也参与审问,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杨问鼎”,也就是被夜无良利用的那个疯子“鬼无仇”。

    如果他真是鬼无仇,岂不就是给大师兄致命一击的人?

    可是从雁师姐那天的表现来看,她对杨问鼎好像有些……

    “唐怜,准备个铁笼子先把这疯子关起来。私下给雁师姐写信,就说我们可能抓到鬼无仇了。先别告诉沁儿。”

    “为什么要瞒着沁儿?”

    “等雁师姐来了你去问她。”

    ——

    ——

    回到家,见到唐灵儿。郡主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从一些细微之处还是能察觉到她心情比较沉重。据林婉说,郡主从皇宫回来就一直不大高兴,现在只有郡马能哄郡主开心了。

    林婉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子,而且颇通人情,如果世间女子都像她这样,那该是多么美好。

    见苏御回来,唐灵儿屏退下人,道:“劲锋,太后还是希望由你来担当京统指挥使一职。太后说,你说的是对的,第四师不能碰。”

    从唐灵儿转达的话里听出太后做出的让步,可苏御并不领情,转开话题:“十八哥什么时候回来?”

    唐灵儿眼睛闪了闪,没回答,而是道:“太后说,本以为洪盾能管好京统,后来发现那个黑昆仑只会好勇斗狠,却不懂得运筹。而太后现在有锦衣卫斗狠就够了,不需要军统也这样,只想让军统搞些渗透。而能办成这件事的人,太后说非你莫属。她还说……”

    苏御打断了郡主的话,笑着说:“听口气,灵儿希望我赴任?”

    唐灵儿微微蹙眉:“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

    “你是不是与太后谈了什么条件?说吧,我去京统,对你有什么好处?”

    “劲锋,你我夫妻之间,这样说话是不是显得太功利?”

    看来唐灵儿不忍心破坏某些美好的东西,可她又有些放不下与太后达成的默契。

    苏御苦笑:“是你先功利的。”

    唐灵儿没有针锋相对地说什么,反而是坐在那里不吭声了。

    苏御揉了揉媳妇的肩膀:“说吧。”

    唐灵儿还是有些犹豫,想了想才道:“太后想帮我争夺长老之位,可她提出的办法我都没同意。后来她听我说古月山在长安闹事,她觉得那件事可以大做文章。她还说只靠我们的计划挡不住五哥回来当长老。不过她出手的话却一定能行。但在她出手之前,希望我答应她一个条件。”

    “就是让我去京统当指挥使?”

    “是的。”

    苏御揉了揉下巴:“我本意是想混进户部。看来太后不大相信我的‘国债’计划,而我的税改计划交给她之后,竟然被她扣下了。她是要据为己有,把我的计划融入到她的计划当中去执行。我当然不是在跟她争什么,只是更想待在户部而已。可我也看明白了,她是不会放我走的。”

    唐灵儿苦笑,没说什么。

    苏御把媳妇的腿当成了自己的腿,猛地一拍:“那好吧,我去。”

    听苏御答应,唐灵儿嘴角一提,她招呼林婉进来,把那套二品朝服从车上取来。

    她又把那件衣服带回来了,看来她早就答应太后。这一定是两个女人的合谋,也是利益交换。

    发现唐灵儿与太后走得越来越近。

    随后唐灵儿让小太监常佑进宫,把这个消息告太后知。不久后豹骑卫队和京统卫队赶到郡主府门前,来接苏御上班。

    “太后可真是个急性子。”苏御感叹一句,坐车赶往京统。

    重新来到京统,发现监军的位置换人了。天赐帝心腹羊大顺被免职,而先前的代指挥使洪盾被正式任命为京统监军。其实监军的级别与指挥使是一样的,只是分工不同。

    以作战部队为例,打仗的时候主官负责指挥。而监军负责监管主官执行上级命令,防止主官叛变。如果监军掌握证据,甚至可以干掉“欲谋反”或“不听上级调令”的主官。可假如战场形势焦灼,杀红了眼,部队主官也可以命令监军带着卫队冲锋。如果监军不冲,主官也可以干掉监军。这是一对冤家。而这也正是皇帝们故意设置的,不让部队完全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

    京统局办公大厅,二次赴任的指挥使大人端坐正位。

    监察御史杜显贵热烈欢迎,言辞恭敬,而黑昆仑洪盾却面沉似水,好像谁欠他钱似的。显而易见,他觉得自己的宝座被苏御抢了去,心中十分不爽。而这位满面白膏的老太监,也不入苏御之眼。难怪当初欧阳镜说他丑得不像个人,他是真的很丑。

    “既然太后改变主意,那我们就可以展开新的计划。从头培养一批特务,潜入到各队伍当中去。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结果。我们现在的工作重点是选拔人才,并做好保密工作。再派遣特务,一定要找那些头脑精明的人。他们进入部队之后,我们会暗中扶持他,让他爬升,最终进入到重要岗位中去,甚至是部队核心。但平时我们不要启动他们,给他们创造潜伏的条件。”

    苏御的话刚说完,洪盾冷哼一声:“说得轻巧,可是这样的人去哪里选啊?另外,他们获得重要职位之后,还会听我们指挥吗?我可提醒苏大人,人可以高瞻远瞩,却不能好高骛远。这可是太后大计,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别钱没少花,却弄了个烂摊子给太后。”

    第一次开会,洪盾就弄出火药味来。

    监察御史杜显贵翻了翻眼皮,左右看了看,没说什么。

    苏御笑了笑:“有监军大人坐镇,随时可以批评指正,我想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如果出了问题,由我一个人负责。我会主动向太后请罪,与洪监军和杜御史无关。”

    闻言,杜显贵笑了笑说:“只要心中有太后,一心一意为太后办事,我相信一定会把事办好的。”

    杜显贵说了句废话,洪盾却不依不饶道:“那苏大人先说说,这样的特务去哪选。这个问题不说明白,别的话我看就不要再说了。说了也是空谈。到了太后面前,咱家都不知道应该如何与娘娘开口。若是太后问下来,都不知道如何回答。那苏大人你自己说,这是你的问题,还是咱家的问题呀?”

    这老太监长了一张欠抽的脸,满脸横丝肉不时抽动。

    苏御微笑道:“每年军队都要招新兵,以前都是招兵处或各部队自己招。我正打算向太后提议,以后把招兵权放到京统手里。并成立新兵训练营。从新兵训练营里挑选精明强干之辈,进入高级培训班。我还可以向太后请求,将这培训班称之为‘军官培训学校’。也由我们军统来管理。这群人中,就有我们的特务。进入部队序列直接就是百夫长级军官,这样扶持起来也更容易些。我相信,太后会答应的。如果洪监军觉得不能把我的意思完全转达给太后,那就由我去……”

    “唉!”洪盾打断苏御的话:“我还是能听懂人话的,你说话不要那么刻薄。我觉得你的这番话还是有些建树的。我以为,应该以我们三个人的名义共同起草文书,然后由我去面见太后详细解释。毕竟苏大人和杜御史都是健全人,不大方便见太后嘛。呵呵。”

    这洪盾可能是当御马监当习惯了,与同僚说话缺乏最起码的尊重。从座次来看,其实苏御还是略高于他的,可他话里话外的,他才是三人组的核心。他觉得他代表着太后,而苏御只是给太后扛活的人。

    而那个杜御史,已经是“过气”的太子党成员。此时太后不再像党争时那么倚重那帮人。现在太后的执政方针是渗透军事、稳固文政、狠抓经济。当初帮她打江山的人中,适合留下的就留下,不适合留下的给个虚职也就是了。

    苏御没直接表态,而是扭头问:“杜御史以为如何?”

    杜显贵笑道:“我觉得很好。”

    苏御决定道:“好,那就辛苦洪公公去与太后解释。”

    苏御发现这个老太监很能抢功劳。第一天与他合作,苏御不打算与他深度计较。就按照他的意思去办。先让他一招,如果这老东西得寸进尺不知退让,那就走着瞧。

第四四零章 增加彩礼

    有洪盾去见太后,苏御倒是觉得自己时间宽裕。与各位处长饮茶交谈,喝得太多茶水,眼皮都有些肿起来。这样谈话当然不是闲聊,通过交谈可以掌握很多讯息,同时也是对各位处长的考察。

    下一步是要针对八关各站进行评估,大部分站长都是赶鸭子上架,其实他们并不具备当京统站长的能力。这些人都需要调换。但在发掘到人才之前,还是以保持稳定为主。

    谈话结束,苏御闲来无事,在班上坐不住,便驱车赶往锦衣卫衙署。

    京统指挥使出行,好大的排场。上班不方便带着童玉小嬛,身边是秦白刃和吴杀金两个武打心腹。而那位姓宫的豹骑卫队长依然是老样子,苏御的车去哪他就跟到哪,直到把苏御送回家为止。

    大特务头子已经被市井讹传成暗黑角色,与张密一样令人感到恐怖。听说京统指挥使车驾路过,街边的孩子们吓得到处跑。见一小女娃摔倒,哇哇大哭,苏御还丢给那孩子两个铜板。小女孩不哭了,抓起铜板问苏御:“可以买糖葫芦吗?”

    苏御觉得这女娃好是可爱,又丢给她五块铜板,让她去买最大一支。

    尚有三步距离,而这五块铜板几乎是一个落一个,飞到小女娃手里的,小家伙惊喜出声,晃着小羊角辫跑去买糖葫芦了。这小家伙有点像唐小肥,憨憨的,别人跑的时候她也跟着跑,可是见到好处又把刚才害怕的事忘了。

    而此时诸位扈从都意识到,这位指挥使大人的武学造诣比在场每一人都高,因此更加佩服一些。

    来到锦衣卫门前停下来,大踏步走进来。

    发现锦衣卫里也有很大变化。

    不可一世趾高气昂的张公公现在非常忙,而且他几乎是不离太后左右。太后上朝都要带着他。而且他是带着刀陪护太后。太后下了朝,他也赖在宫里不走,太后也不驱赶他。就这样形成了默契。

    这帮太监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陪在太后身边,而欧阳镜现在也在努力,据说他真的有可能进去。这话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梅红衫说的。而引欧阳镜进皇宫的人是曹小宝。但不知因为什么卡住了,欧阳镜的人事关系还挂在东宫。洪盾离开东宫之后,现在是欧阳镜在那里“独守空房”。

    欧阳镜不来找苏御,苏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而苏御也不打算去管。欧阳镜的计划太疯狂,苏御可不打算参与进去。搞不好就是一场掀房拔树的暴风雨,赶紧离他远点。

    “恭喜苏堂再担大任!”梅红衫喜庆而恭敬。

    “没什么好恭喜的,只是甩不掉罢了。”苏御坐在椅子了,翘着二郎腿,审视目光上下打量一身劲装的梅红衫。这修长女子穿上飞鱼服,配上绣春刀,英姿飒爽,很是入眼。比看洪盾的那张白膏大脸强一千倍。

    “梅副指挥使现在很有派头嘛,已经看不到什么江湖气息了。”

    梅红衫忍不住笑意,却颇显羞涩,脸色微红。

    苏御左右看了看:“怎么锦衣卫还没配监军吗?”

    “没有,太后说了,张密是指挥使,也是监军。”

    “哦…,那七师兄哪去了?”

    “在特别行动小组,现在花听风也是副指挥使头衔。”梅红衫压低声音:“小组里各个都是顶尖高手。现在一共九个人,十几次行动从未失过手,太后称他们是‘九神将’。今天他们被派往长安,是最高机密任务,连我都不知道详情。”

    “哦。”

    “以前花听风总说自己不受别人指挥,可现在他也变样了。太后说,花听风虽然能力很强,但毕竟是男儿身,不方便进宫的。这话里话外的,希望花听风挨一刀。虽然花听风没同意,可从那以后他也开始听张密的。这次行动,就是张密转达太后的话。说白了,就是张密对他下命令。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御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太后虽然没明着说,可我能体会到她的心思。太后现在心里很矛盾。她既想保持张密的权力,却又觉得张密的权力过大。希望我能帮他收一收。这可不是一件好办的事。如今张厂公春风得意,忠言逆耳对他来说就是泼冷水。他听不进去的。”

    梅红衫听苏御念叨,却帮不上什么忙。她还是老样子,很听苏御的话,甚至有些崇拜。可也正是因为此,她在苏御面前很少说出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在苏御面前会显得很幼稚。

    其实她的这个想法不是很正确。苏御不把她当外人,她完全可以畅所欲言。但她就执拗地认为不应该说。

    苏御在锦衣卫扑了个空,只是与梅红衫闲聊一会儿。然后在锦衣卫准备呈送太后的公文上留下几笔字,就离开了。

    没去京统,而是直接回到郡主府。

    眼瞅着要二月中旬,郡主才把那皮裘大氅缝好。她的手工简直是丑得无法形容。苏御感觉郡主的女红退步了,这件大氅照比那条腰带差许多。而此时苏御身上披着的,是去年唐振送给他的黑貂大氅。其实唐振的大氅非常好,苏御也很喜欢。可是面对夫人的笑脸和期待眼神,苏御又不得不换上她亲手缝制的这件。

    披上一看,妥妥的一只刨花鸡。

    “……很好看。”苏御违心地说。

    “真的麽?”郡主似乎察觉到什么,脸上的笑容在消退。

    “嗯呢!”苏御点了点头,心中决定这件大氅绝不能穿出去。

    “那好,你就穿这件,随我去参加礼会。”

    “……什么礼会?”

    “太长公主要给皇帝办满月。”

    “灵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去换一件喜庆点的衣服,我也不冷,这大氅就别披着了。”

    郡主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而那场所谓的礼会,压根就没有。

    见苏御敷衍,郡主把大氅抢了回来,后来越想越气,把苏御轰了出去。可是到了晚上,她又接了“恩和牌”,其中详情不便细表。用老黄的话说,咱家少爷生龙活虎,再搞八个媳妇也不成问题,专治她一个,大战八百回合,还不治她个服服帖帖。

    ——

    亥正三刻,两个回合过去,郡主软绵绵卧在苏御怀里,安然睡去。苏御睡不着,正在玩郡主长发,打了几个卷儿。

    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嚎啕哭声。

    哭得如丧考妣,撕心裂肺。

    郡主惊醒。

    听声音是许落尘,苏御与郡主说了声,便披上衣服跑下楼来。

    “哎呀!劲锋啊——!我不想活啦!你挊死我吧!”

    许洛尘坐在地上,拍腿大哭,还弄得一身泥,看起来狼狈不堪。王珣站在一旁,厉声呵叱。

    苏御将王珣劝走,蹲下身子,关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许洛尘抽噎难言,手指僵硬,一副哭厥之相。后来把他带去小西楼,给他灌水鳖,抱在怀里取暖。

    他蜷曲身体,窝在太师椅里,继续抽噎。

    苏御不知发生了什么,无从劝说,只是不语等他哭完。

    “唉!”许洛尘哭够了,叹了口气:“你说我这婚姻怎就这般不顺呢。按理说,凭借我许华州这玉树临风的潘安之貌,和举世无双的傲世才华,就是皇帝嫁女儿,我这样的也够瞧的了。可是那西门家却三番四次刁难与我。本来九小姐因我风采而迷倒,她的心早就属于我,而我也屈尊降贵勉为其难地对她有些感情。在她被烧之后,我不嫌弃她,还去上门提亲。让世人知道我许洛尘是多么高山流水的风雅人物。当时他娘是答应的,还开出一千万的彩礼。为了彩礼钱,我省吃俭用,熬夜着书,可是……,劲锋你是知道的,我写的那本没达到你的预期。虽经唐贤社大力推广,可还是没卖出几个钱来。我从你这里借钱,又去欧阳镜那里借钱,可算是把彩礼凑够了。可这时她娘又说,我家女儿结痂已去,恢复得非常好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被烧的痕迹。我女儿这般好,又是贵族嫡亲小姐,嫁给你这祖孙五代行医的中九流,实在是太委屈了。于是又把彩礼增加到一千二百万。劲锋啊,我也是人啊,我也要脸的人啊。我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张口与朋友借钱?”

    苏御哭笑不得:“搞了半天,你就是想借钱。那你就直说好了,何必搞得要死要活的?你知道你那一嗓子动静有多大么?全府的人都让你吓得一激灵。”

    说话间,苏御从抽屉里翻出两个“百万”钱袋,丢给许洛尘。

    许洛尘快速把钱揣进自己兜里,随即他蜷缩着又哭了起来。

    苏御盯着许洛尘:“你还有完没完了?”

    “劲锋,你别打扰我,让我哭一会。我为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而感动。我感到很幸福。不过呢……”说着说着,许洛尘又嚎了起来:“哎呀,我不想活啦!”

    “你又怎么了?!”

第四四一章 杀心不死

    长秋宫,飞香殿。

    曹太后一阵阵头疼,而下体的创口依然没有愈合,不时流出脓水。突然觉得好冷,打了一个寒噤。

    太后又发烧了,头靠隐囊,侧卧榻上,裹着厚厚的棉被。

    榻边有四个火盆,曹小宝还令宫女再添两个。

    连续做过几次噩梦,太后不敢再回小室里睡,便睡在空旷的大殿里。在榻边用屏风遮住,还挂了许多驱邪避鬼的道家符箓。

    最近太后的烦心事多着呢,一想到军队掌握在别人手中,她就惴惴不安,烦闷挂相。

    这时犁万堂走了进来,太后微微睁开眼睛,曹小宝把宫女们轰了出去。

    曹玉簪沉声道:“刺杀一个赵挺,有那么难吗?”

    犁万堂道:“回太后,杀赵挺几乎是不可能的。”

    曹玉簪的眼神变得锋利起来:“什么叫不可能?”

    “他身边总有三百骑兵卫队,而且自从被墨匪……”

    “不要跟我说困难,如果不困难,我还要你干什么?你说杀赵挺难,还有杀李建成难吗?那当初李世民是如何办到的?冒顿鸣镝弑父又是怎么做到的?你就不能训练一支这样的军队吗?”

    犁万堂跪倒:“太后,赵挺杀不得。现在张云龙与赵挺是交替上朝,可见他二人已有串通。一个上朝,一个守在军队里,其中一个出现状况,另外一个就会……”

    “够了!”太后愤怒坐起:“犁万堂!当初龙啸天那般猖狂,单点你的名字挑衅,我是如何保护你的?我不但保护你的人,还保护你的名誉,不可为不周到吧?吕石与你是冤家对头,我就派吕石去对付龙啸天,结果吕石死在他的手里。吕石有多大能耐你不是不知道。我让他去,就是让你看看清楚那龙啸天有多厉害。我再派洪盾去找龙啸天,连续折了多少高手才制服他?难道你看不出我的苦心?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我用你,怎的就这般难?”

    犁万堂磕头道:“若臣死能换来赵挺一命,臣愿意死十次、百次。可是太后,臣死没用啊。刺杀赵挺极易引发哗变。当初八关哗变,有五大将镇压。若五大将哗变,谁来镇压?”

    曹玉簪几乎是吼叫出声:“叔叔的第二师,赵亚夫的金吾卫,都会保护我!”

    “咚咚咚”突然报门鼓声响起。

    曹玉簪不再说话,有小太监跑了进来,跪道:“禀太后,太子太师曹圣请求觐见。”

    “他怎么来了?”曹玉簪微微蹙眉,突然扭头瞪视:“好你个犁万堂,还知道请救兵了?哼,不要以为叔叔来我就能饶你!”

    曹圣觐见太后,告诉她一个秘密。

    这时曹玉簪才终于想明白天赐帝的种种布置。原来,天赐帝从来就没信任过自己。天赐帝宁愿让本家皇族夺位,也不会让异姓独揽大权。

    太后突然放生大哭。

    哭罢,冒了一身的汗,身上的烧倒是退了去,今晚她没做噩梦。

    ——

    景行坊,锦衣卫衙署。

    金线走蟒的张密仰着头走路,那股傲慢的气势把“不可一世”展现得淋漓尽致。

    今日要不是有一位与他身份相当的人提前留话,他都懒得回到这里。

    张厂公叉腰站在门口,望见那位与他一样穿超品官服的人,大老远就笑了笑。

    “劲锋找我何事啊?”

    “好久没见到张兄,甚是想念。”

    “唉!别说那些客套的,我还很忙。”

    “敢问张兄,最近在忙些什么?”

    “杀赵挺!”

    现在张密身边都是一群非常有规矩的人,张密微微一斜眼,那些人就规规矩矩站在门口,就好像钉子一样立刻钉住,没一个人跟进来。

    苏御皱眉:“我怎么听说太后现在不想杀赵挺了?”

    张密冷哼一声:“凭我对太后的了解,那只是口头上不想杀。”

    苏御相信张密的判断是正确的,而这个张密已经膨胀到了不需要太后下命令,他就要替太后除掉心患的地步。

    毫无疑问,太后是喜欢张密的,非常非常喜欢。可她越是喜欢,就越担心张密死掉。

    “张兄,以前你干什么我都不过问的。但这次不行。”

    “为何?”

    “你的忠心太后早就体会到了,你的能耐太后心中也是一清二楚。现在你是太后的左膀,而没有人是太后的右臂。太后不想失去你啊。”

    “劲锋这话从何说起?”

    “还能从何说起?当然是太后亲口与我说的。太后说,现在她只有一臂,很担心出事。”

    “劲锋这话……恐怕不大对吧?太后会当着你的面这样说?”

    “太后说,我这个人越来越懒惰,我猜她这句话也有鞭策我的意思吧。”

    “呵呵。”

    总是很诚实,突然骗一次人才更具有欺骗性,而这次苏御得逞了。那些话太后从来没跟苏御说过,可苏御认为太后是这样想的,而张密也是这样认为的。

    张密自己也清楚刺杀赵挺很难,尤其是在安西郡王府被血洗之后。现在赵挺警惕性很高,除了上朝,基本就是回到军队。而他与张云龙真的是交替上朝。大家都看得清楚,两位辅政大臣有了默契。这样一来,更能震慑太后不敢随意动他们。张密有心杀赵挺,可他一直没下定决心。既然此时得到太后明确授意,张密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屋里没人,苏御依然压低声音:“太后要想掌兵权,迟早要干掉五大将。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一定要慢慢来。五大将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他们的部队也不是铁板一块。水滴石穿,迟早渗透进去。”

    张密点点头:“我看,太后的那番话就是在说你是她的右臂。只是最近劲锋确实是很少上班。我想不明白劲锋为何如此?”

    不能让张密觉得自己是他的竞争对手,就好像两个人在太后面前争宠似的,因此苏御道:

    “张兄,我与你不一样。我永远也不会成为太后的右臂。你怎么忘了我是门阀的人?我现在所作的一切,也不过是在为别人铺路。等我都铺好了,太后一准把我踢开。之前我离开京统,就是因为看到这个远景,所以才离开嘛。可洪盾那个笨蛋不能接住这个盘子,弄得一团糟,连续引起三场哗变,所有太后又想起我来了。哎,我现在也很难啊。那洪盾凭借老资格,在京统里与我对着干。还抢我功劳。与张兄在锦衣卫一手遮天相比,我太弱了。”

    “洪盾?他算什么东西!”一提到洪盾,张密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看来他与洪盾也不对付。

    苏御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张密站起身,伸手指着北面骂道:“那老不死的以为自己是谁!跟我说话竟还敢用命令的口气。他吗的。下次他要是再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就给他两个耳光!”

    张密要抽洪盾耳光,这很显然是不合适的。但苏御不会再多说什么。如今张密正是得意时,劝他的话说多了,就讨人嫌了。让他膨胀去吧,凭借洪盾的实力,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俩谁扇谁耳光。

    苏御听说过,四百来斤的大胖子洪盾会一手“掌中星”,据说那功法十分厉害。当初他也是通过选拔才进入后宫的。据说当年他力压群雄,拔得头筹。如今五十多岁的他,正是内力与体力俱佳的时候。像个大相扑似的。如果拼功力,张密不是他的对手。

    要想治洪盾,反而是花听风那种人更拿手。因为花听风够快。

    苏御掏出一份名单来:“我要带梅红衫去办点事。”

    “什么事?”张密毫不客气拿起名单看了看,忽而一皱眉:“怎都是文官?”

    “查税。”

    张密想了想,突然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应该让红杉活动活动了。否则太后又要在我身边安排一个萧宠。”

    苏御笑了笑。

    随后苏御带着京统卫队和梅红衫的白虎营到处走访检查。每到一处,都把税官吓得瑟瑟发抖。别说坊署和县里,就是京兆府见到京统和锦衣卫联合行动,都吓得满脑门是汗。

    玄甲大将军张云龙的“父亲”,京兆府尹张乙寿亲自出门迎接,与苏御谈笑风生。而梅红衫就带着人到处查账,把账目翻了个底儿掉。梅红衫本质上是个武人,她根本就不懂税务。为了增加她的专业能力,苏御从户部请来两名抑郁不得志的中年帮办。经过他们出手,查出一大堆问题来。

    张乙寿屏退旁人,亲手捧出一盒金元宝放在苏御面前:“苏大人,请笑纳。”

    “唉!张大人这是干什么呢?”苏御站起身,满脸不痛快:“京兆府账目整体看来是清晰的,是完整的。稍有纰漏,都是手下人欺瞒造成的。”

    说罢,苏御挥袖走了。

    张乙寿当天撤职三人,捉拿一人。夜间,让乖巧家奴送三千万到长安郡主府上,被唐灵儿毫不客气地收下。

    “灵儿,你怎么又收钱?你这是在害我!”

    “你敢吼我?”

    “你别冲我瞪眼睛,总之我觉得你不对。”

    “我不管。别人不敢收,是因为他们害怕被查。可我们是唐家!谁敢查我?”

    军阀家的财权人脾气真是暴躁,想那唐宽在清化坊掌财权二十年,养成了那样的脾气。若唐灵儿也干二十年,估计跟她四哥也会是一个德行。说到底,人的脾气还是实力支撑的。

    不过唐振那人倒是很少发脾气…

    “有好人不学,非学你四哥。总发脾气,脸就长了。”

    “我愿意!”

    “长成驴!”

    “唉!苏劲锋你别跑!你给我站住!”

第四四二章 纯是个疯

    太后额头盖着湿帕,脸上却红扑扑的,眉头紧紧皱着,颇显焦虑。

    与曹圣谈过一次之后,曹玉簪心情复杂。当她听说陈太后就是因为想独揽军权而被人扭断了脖子的时候,她也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难怪陈太后突然离世,而且我觉得她自己似乎有所预感……”

    掀去额头绢帕,曹玉簪想坐起来,突然咧嘴,感觉下面疼痛,不禁抱怨一句。

    “怎么还不见好?”

    曹小宝刚把小皇帝哄睡着,见到太后疼痛模样,快步走过来,愁眉苦脸道:“灵儿郡主不是说让娘娘举着引魂幡带着坤道在皇城马道转三圈么,要不咱去试试?”

    “唐灵儿也是个小巫婆,别听她胡说八道的。那能有什么用?”

    “娘娘……”曹小宝突然哭出声来:“小宝看娘娘遭罪,心里好是难受。小宝求求娘娘,还是听听劝吧。咱就去转三圈,不灵就不灵,万一灵验了,岂不就好了?”

    见曹小宝哭得可怜,曹玉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吧,那咱们就去试试。可是坤道去哪里找?哦,我倒是听玉钗说过,清化坊里有一位祁道婆颇有名气。那就告诉灵儿,把祁道婆引来。”

    曹小宝一笑,小跑着办事去了。

    不久后曹小宝来到长安郡主府,等了老半天唐灵儿才从工地回来,回来之后郡主还要沐浴更衣,折腾了三刻钟,又开始化妆。

    “哎呦,我的郡主殿下,您能不能快着点?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呢。”曹小宝大气小声的催促道。

    “我已派人通知道婆,道婆说要带上两个童女儿弟子一起去,我想她就快过来了。”

    “听郡主这话,原来这一招是道婆支的?看来平时郡主也很关心太后嘛,还主动去找道婆为太后祈福。这话儿咱家可一定要告诉娘娘的。”

    曹小宝主动送人情,可唐灵儿却不领情:“不是道婆,是郡马与我说的。”

    “异人说的?”

    “对。”

    曹小宝一阵无语。换做旁的郡主,白送的人情都乐颠颠收了,还会给曹小宝送些礼物。可是这位门阀郡主却是没搭理他这茬儿。

    闲言少叙,祁道婆带着两名天仙般的小道姑,陪着太后在皇城与后宫之间的马道上走了三圈。太后手里真的举着一片小招魂幡,由于下体疼痛,不时少歇,额头微微见汗。

    这样让太后耗费体力走来走去的,显然不是祁道婆的本意,但祁道婆也不会拆唐灵儿的台。道婆身穿天仙洞衣,一路上念念叨叨说些咒语,不时挥舞手中桃木剑在马道上刺来砍去。就好像她与什么妖魔鬼怪搏斗似的。

    道婆突然惊叫一声,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见她身形扭曲剑法凌乱,仿佛碰到什么厉害对手。她呼唤众人保护太后,而她点燃道符,吸一口神水喷向桃木剑。随即将道符挥出,凶狠暴喝,猛地向前一劈,竟在桃木剑上见到赤红血渍。血淋淋,滴嗒落下。

    太后大惊。

    祁道婆立刻道:“娘娘,恶鬼向您扑来,已被贫道斩杀!”

    太后被惊得一身冷汗,躲回宫中不再出来。可是经过这么一折腾,果然感觉身上舒服许多。下面流出许多脓水,但也见到血色,一阵麻痒。这确是要好转的迹象。太后大喜,重赏道婆。

    太后见道婆身后一名小道姑格外俊俏而颇有些贵气,便知不是寻常人家姑娘,不禁指问道:“这是谁家的千金?不仅长得好,竟还颇懂宫中规矩。”

    祁道婆道:“门下小徒清雅仙子,本名欧阳小乔,其父乃是东宫太监欧阳镜。她随父在宫学过规矩,还伺候过先太子两月余。”

    太后笑道:“难怪如此。既然她与道婆修道,又懂得规矩,不如将她留在哀家身边,不知道婆肯让否?”

    “哎呦,若娘娘肯收留,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贫道恭喜还来不及,怎敢阻挠。”

    这时小乔行礼道:“小乔蒙太后恩宠,万分荣幸,倍感欣喜。只是家父已将小乔许给安国公为侧室,只待国公爷归来,便要过门了。”

    “哦?”太后重新打量小乔姑娘:“你还有这桩好姻缘?呵,唐振不是还没回来么,这段时间你留下来陪陪我。待国公归朝,我必不耽误你们婚事。若你表现好了,到时哀家还要送你些嫁妆哩。”

    ——

    苏御又去查税。

    苏御计划先查小地方,掌握线索顺藤摸瓜往上查,最后再查户部。找到证据便拿人,随后把那些案子交给梅红衫去处理,并要求梅红衫自己去上报太后。知道梅红衫不是审案那块料,苏御又请来一名大理寺退休师爷帮她。除了审案,还替梅红衫写折子。

    请师爷的花销,随便揪一个贪官敲打敲打就有了,这点事梅红衫还是能玩明白的。

    苏御回到京统,与洪盾、杜显贵聊了聊,又见过两名述职站长,便回了家。

    刚回到家,就见到欧阳镜像个大猴子似的蹦跳而来。这厮平时人模狗样的,看起来颇有风度,一来到苏御面前就现了原形。往苏御榻上一趟,把鞋蹬飞出去好远,唤小嬛来给他捏腿。又把小嬛气跑了。

    欧阳镜说,他家女儿被太后召入宫中,陪同生活。太后十分喜欢小乔,都不舍得让她走了。平时看护孩子那样的麻烦事都交给别的宫女太监,太后只是拉着小乔同吃同睡。据说曹小宝都吃醋了。

    欧阳镜这厮爱吹牛,他的话只能听一半。但不可否认小乔确实可爱,苏御也相信太后会喜欢小乔。但同吃同睡这可就有些过分了,苏御不大相信。

    欧阳镜躺在榻上抓葡萄干吃,咀嚼着说:“虽然太后喜欢咱家姑娘,可我也不能让她留在那里。在宫里当差危险啊。尤其是那个曹小宝,如果我家女儿得宠让他眼气,那可就麻烦大了。我已对曹小宝说了,我家姑娘用不多久就要离开皇宫,因为要嫁给国公爷嘛。曹小宝这才跟我说了些话儿。否则他都不搭理我了呀。”

    欧阳镜突然坐起来:“那小太监心眼儿坏得很,而且小肚鸡肠,劲锋你可别得罪他。”

    “嗯。”苏御在屋里练慢剑,突然一招挑灯看剑。

    “哎,劲锋,你听说过冒顿么?冒顿单于。”

    苏御把剑收入剑鞘,挂在墙上:“杀妻练兵的家伙,我倒是略有耳闻。他训练一支骑射卫队,只要他射箭,那些人就跟着他一起射。杀伤力极大,尤其发动突袭时,让人防不胜防。后来在一次狩猎的过程中,他把他爹干掉了。”

    欧阳镜压低声音:“据曹小宝说,太后想让犁万堂准备一支那样的队伍,可那老太监不识时务,竟然不答应。唉,劲锋,你说如果是我帮太后训练一支这样的队伍,太后会不会高看我一眼?”

    “你……”苏御冷眼盯着欧阳镜。

    欧阳镜抖了抖袖子站起来:“那曹小宝吃了我好多钱,可他却不办事。还想跟我要更多,我算看明白了,这小子就是个无底洞。我决定,直接为太后分忧,让太后看到我!正赶上小乔入宫,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

    他笑了笑,又道:“以前,我还指望你能帮我去找太后说说,可我知道你不能帮我这个忙。”

    “我算是服了你。”苏御拍了拍欧阳镜的肩膀:“不把自己作死,我看你是不能消停了。太后想组建那样一支队伍,你知道她是针对谁的吗?”

    “我当然知道,谁碍事就针对谁。”

    “赵挺,你也敢去杀么?”

    “哼!”欧阳镜晃了晃膀子:“劲锋你也太小看我,我欧阳镜从小儿练武,我射箭那也是很准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我砸钱,就不怕招不来死士。更何况,一旦成功,他们还有更美好的未来。”

    苏御盯着欧阳镜:“杀了赵挺,你以为自己就没事了?你觉得张云龙能放过你吗?”

    “那就再摆平张云龙!”

    “好!很好!”苏御鼓了鼓掌,放下手道:“经本医官望闻问切,确定你小子是疯了。你给我走,赶紧走。”

    苏御伸手去推,欧阳镜嬉皮笑脸道:“唉,劲锋别闹,别闹嘿!你瞅你,说说话怎么还急眼了呢?我不就是跟你说说,我又没说带着你去?我要杀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没帮我!怎么着,现在连话都不让我说了?”

    欧阳镜叹了口气,坐到椅子里:“现在,我也就跟你说说吧。天下还有谁能陪我聊聊呢?”

    一丝寂寞浮现在欧阳镜的脸上,他又突然站起身,挥舞手臂,豪气冲天地道:“让我睡一次太后,死了也值!”

    说罢,拂袖而去。

    欧阳镜走了,苏御坐在屋里越想越有气。

    “他吗疯子!就是个疯子!”

    刚骂了两句,见童玉跑进来通报,说宫里来人了。

    苏御赶往霄凤阁,见到太监,太监手里还捧着任命书。

    太后说,与五大将商议决定,同意把洛阳八关招兵权转移到京统。并批准苏御提出的成立“景行坊玄甲军官培训学校”的建议。由赵亚夫直接兼任祭酒,任命苏御为执行校长,张云龙部将林丛虎为副校兼总教习,赵挺部将龚瞪为政令官兼仓监,曹圣部将柳允为财监。玄甲总参公孙雄已返回云州,没参与论事。由于距离遥远,公孙雄称,除非发生战乱需要调兵遣将,否则不必征求他的意见。以后张云龙、赵挺、曹圣、赵亚夫的多数意见就能代表他的意见。

第四四三章 大三百岁

    财政紧张,一切从简,把景行坊新兵营改一改就成了“军校”。

    以前新兵营里最高长官只是一名都尉,名叫马少方。可现在突然出现五名高级军官,马都尉连坐进会议厅的资格都没有。反而是每个人都能指挥他,把他忙得脚打后脑勺。叫苦连天。

    军校祭酒由五大将之一的赵亚夫亲自担任,可是赵祭酒只是在学校剪彩的那天过来一次,然后他就不来了。在苏御看来,赵亚夫就是京都安保总司令,他位置特殊,当然不能成天待在学校里。而京统特务头子苏御作为执行校长,就成了学校里的日常首官。

    苏校长的工作非常忙,为了制定各种明暗规则,可以用“废寝忘食”“通宵达旦”来形容。还经常把工作带回家里,熬夜奋工,有时甚至一直忙到天亮。据说惹得郡主不大高兴,曾多次派人劝他休息。

    发现奴才们劝不动他,郡主亲自去到小西楼,把蜡烛掐灭。可后来又发现苏御竟然藏在小嬛屋里点小油灯继续写。而小嬛屋里封闭,连个窗户都没有。见苏御如此认真,郡主叹了口气,不再管他。

    由于军校隶属于京统局,所以大太监洪盾也时不时过来看一眼,也要指手画脚地说上几句。由于他担任过御马监,所以对军队倒也熟悉,不能说他是外行。而且在某些方面,他也颇有心得。据说昨天他心血来潮,还跑到训练营给新兵上课去了。

    苏校长要求,每年年初统计全年退伍人数,然后根据退伍人数提前招兵。比如今年,由于刚刚发生过三场哗变,因此招收的新兵多达一万人。预计一万人中,经过第一批筛选,只留下一千人,聚集到训练营里。其他新兵直接送到八关服役。

    当然,现在刚开始张榜招兵。各道府招兵还没送来,而洛阳这边也只有五百多人报名。通过第一轮筛选,军校只留下四十多人。值得一提的是,梁朝的文盲率太高,实在让人头疼。

    这帮人经过学习训练之后,还将面临第二次筛选,这次是选拔军官苗子。选拔的时候,除了要考一些基本单兵技能之外,苏校长主要是考文科。而且苏校长出的试题都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在四书五经上都找不到答案。而文科考试,还要分为笔试和面试两个环节,苏校长称之为和。

    且不说面试,就是笔试环节就把一群人搞得头大。比如有这样一类试题,明明是四个不同的符号,可苏校长还是要考生找出不同的那一个。还有列出几句话,让考生们找出最合理的排列顺序。苏校长称这些题目为:类比推理,逻辑判断,定义判断,语句表达,图形推理等等。

    这与选军官有什么关系,苏御从来不解释。不光对军校里的同仁不解释,连洪盾和杜显贵他也懒得解释。太后看过试卷也觉得疑惑,问苏御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苏御说,这些题能把一些逻辑混乱的人筛选掉。而能拿高分者,具有更高的分析能力,判断能力,决策能力。将来我指挥他们,更得心应手。

    曹太后端坐后殿,沉声道:“你刚才说,估计一年能培养出三十个特务。你这也太慢了,哪年哪月才能把十五个师都渗透进去呢?”

    苏御道:“兵不在多而在精。这毕竟是在选渗透型特务,必须慎之又慎。而其他人,我也会酌情选拔,替换掉现在各站里的一些庸才,让京统各站的整体素质提高。”

    太后放下试卷:“我让你把京统站增加到十五个,你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苏御道:“五大将口头上支持京统入驻,可是我们的人去了,当地驻军又说没接到五大将命令。依臣看,五大将压根就没打算让京统入驻那七个师。”

    “那你有何对策?”

    “明年,等这些特务军官毕业之后,先进入八关序列,然后再通过轮换制度,把这些人渗透到郑州、相州、云州的那七个师当中去。让他们在那里活动,成立地下站点。”

    “你如何确定这些特务军官的忠诚?”

    “臣平时暗中观察他们的言行,还要分析他们的家庭情况,一旦被我选中,他们的家人就要受到特殊对待。一方面给他们的家人提供福利,一方面监控他们的家人。”

    “你鬼点子可真不少。”太后挥了挥手,赐苏御一条腰带,并说道:“那你如何保证他们也忠于我?”

    终于说到重点了,苏御道:“在臣选人时,都明确告诉过他们,是太后在选人,而不是臣在选。臣,只是一个中间人。”

    太后似笑非笑:“你能考虑如此周全,我很欣慰。但这依然不够。我身在宫中,不方便经常与他们接触。但我希望在合适的时候,你能把他们带到我的面前认识认识。”

    “臣明白。”

    太后突然话锋一转:“这次唐振去往长安,希望唐剑交出兵权,可唐剑却不肯。后来我让花听风带着一颗人头去长安,我估计这次唐剑就解释不清楚了。”

    “斗胆问太后,谁的人头?”

    “二公子,唐坤。”

    唐坤的脑袋不是已经交给唐振了么?

    苏御想,这应该是太后和唐振的合谋。这二人不知唱得什么戏,要利用那颗蜡封人头做些文章把唐剑搞下去。或许二公子的死果然与唐剑有关,又或许只是栽赃嫁祸。这件事一定会引起唐宁一派愤怒。唐离、李横不会善罢甘休。而此时唐振就是想用他们的愤怒。

    “你的七师兄办事很有章法,能力极强,我非常满意。希望他再接再厉。如果他一直这样表现,我觉得让他当一名副指挥使太屈才了。我希望他能像姬凌云一样识时务。将来哀家一定不会亏待他。曹小宝现在身兼数职,太累了,我已任命姬凌云接任内侍省掌印职务。”

    曹玉簪的这段话信息量有些大,话里话外的,她是在告诉苏御:你的二师兄已经向我坦白一切。而花听风不愿意挨一刀,就让二师兄陆笑传达一些信息。而太后此举,也是在削弱张密。太后担心张密阻碍言道,压制花听风。

    看来萧宠死了以后,曹玉簪一直在物色新的人选。很显然她觉得梅红衫不行,而花听风才更好用。她的权衡之术,不会因为萧宠的死而结束。而苏御和张密培养的梅红衫,也没起到应该有的效果。不禁让苏御心中感叹:这女人实在是不好对付。

    太后在搞唐剑,无外乎是在讨好唐振。而此时唐剑身上的麻烦越来越大,也捎带给唐灵儿争夺长老之位增加重要砝码,进而讨好唐灵儿。太后的一招,真可谓一箭双雕。

    这次就算唐剑死不承认,可也摆脱不掉重大怀疑。他想当长老,唐宁一派必然强烈抵制。那么在唐灵儿争夺长老之位时,十二公子唐典的那一票算是稳稳攥在手里。

    见苏御闷头想着什么,曹玉簪笑了笑:“我本打算让花听风刺杀唐剑,可长安郡主却不同意。我看她的权谋之术算是白学了。我觉得你应该开导开导她。”

    ——

    苏御回家,夸赞郡主。

    唐灵儿不知苏御为什么突然没头没脑的夸赞自己,还以为苏御是在撩闲。逼问苏御,抽得什么风来?

    苏御道:我可不希望我的夫人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纵观历史,为争名夺利,多少手足相残。可我家郡主却不这样做,我倍感欣慰。

    随后夫妻二人闲聊起来,苏御提到给孔祥娶个正妻,希望唐灵儿给介绍一名公主家的女儿。

    唐灵儿疑惑问道:“为什么一定是公主家的女儿而不是公主?万泉公主在家守寡,早已过了守孝之期。前一阵听说她要物色一位年轻力壮的驸马,她可不想再当一次寡妇。我觉得这倒是个机会,不如给他们撮合撮合。”

    “万泉公主多大年纪?”

    “三十二岁。”

    苏御一惊:“都快赶上孔祥他娘岁数大了,恁的不合适。”

    郡主坏笑道:“再大人家也是公主。如今大兴皇帝登基,她已升为大长公主。这般身份还配不上他了?”

    “配肯定是配得上,若只以门庭论,还是高攀了。但以人情论,实在不合适的。”

    “你又没去问孔祥,怎知一定不合适?”

    苏御苦笑:“我怎好对他开口,说给他介绍一个小妈来?”

    郡主脸上坏笑之意加深:“他能把比他大三百岁的太平公主抬回家来,我倒是觉得他不是很在乎年龄。”

    头一次见唐灵儿如此坏笑,苏御忍不住笑道:“你这当义母的实在是过分了些,哪有这样糟蹋义子的?”

    “好吧,既然你不同意,我也就不多管闲事。如今太后正在削减爵俸,那些守寡的公主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凭孔家财力,我倒是觉得娶个公主家女儿没什么问题。只是不知他孔祥愿意出多少彩礼钱?我可把丑话说到前头,低于一个亿,我不出面的。”

    苏御道:“公主家的女儿嫁给草莽出身的人家,多拿些彩礼倒也说得过去。容我去问问孔祥。”

    苏御话锋一转:“灵儿,如今恩科将开,许洛尘希望能中个举人。不知唐家哪位能帮上忙。”

    “他已名声大噪,还要举人作甚?”

    “别提了,前几日许洛尘半夜来找。哭得像头驴似的,喊着说西门家开出新条件,要他有个举人身份才肯把女儿嫁过来。可他考个秀才都费劲,还是欧阳镜在华州帮他走动才获得。如今报名京畿道乡试,他心里更是没谱。”

    唐灵儿道:“西门家人夫人真个事多,她到底愿不愿意嫁女儿?若不想嫁,就跟她说不娶了吧。”

    苏御道:“我也是这般与许洛尘说的,可那许洛尘铁了心要娶,若我不答应帮忙,他就要哭死在我屋里。”

    唐灵儿叹气道:“七叔家女婿丰罡,翰林院学士,礼部挂衔,你去问问他吧。”

第四四四章 懂个甚麽

    夕阳缓缓游走,顺着红黑寺大殿飞檐斜斜向下,飞檐上一排石制瑞兽泛起晚霞之光。

    当夕阳落到狻猊背后的时候,一名大眼长腿的少女,手里捏着两个馒头,蹲在铁笼子前,盯着笼子里的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

    少女怀里还抱着一件稍显破旧的棉服,也不知是她从哪弄来的。

    怪人见到少女,双手猛地抓住铁条,用力晃动,眼瞅着手指粗细的铁条正在变形。

    “你给我松开!”少女指着疯子:“若再这样,就不给你馒头吃了。”

    怪人突然安静下来。

    天很冷,可怪人穿得很少,少女把棉服塞给他,他也不着急穿,而是趴在铁笼边上,冲着少女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谭沁儿实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听得多了,感觉这个疯子好像把她错认成某位亲人。

    疯子见到别人时都非常狂躁,唯独听谭沁儿的话。

    “我告诉你啊,如果你再敢碰这个笼子,我就饿死你。你听没听到?”

    “唔唔!”

    “呐,看你这么听话,我今天给你两个馒头。”少女见疯子的手太脏了,又把馒头收了回来:“脏兮兮的,你等着我给你取水来。”

    ——

    ——

    “难怪都想当皇帝,这黄袍穿在身上,是真他吗带劲。”

    修善坊,曾被锦衣卫三小营清缴的祭血教总坛,现在贴满了封条,恢弘的大殿里,空空荡荡,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

    微微烛光下,一名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站在大殿中间。

    他拥有极佳的身材,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身,双臂展开,正摆出一个仰天敬神的姿势。他面前的祭血教神像,一颗头上有四张脸,正面安详,右面狰狞,左面哭丧,背面还有一张阴险。

    这人是祭血教教主“龙兴大圣”楚无霸,自称替天行道,除霸安良,而他竟然还穿着一件龙袍。

    突然转过身来,让人看清楚他的脸。

    这本是一张完美的脸,棱角分明,好似精美石雕。

    可惜他的眼神太狠。

    哪怕是最熟悉他的人,也不敢与之对视。

    他突然扯碎龙袍,丢到地上,高声道:“十杀门、四方会、红黑神教。他们背叛墨家,去给朝廷当狗,杀我同门四十六人。这笔账,该算了!”

    当他撕毁龙袍时,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人站了起来。一个个凶神恶煞,一看就是久闯江湖的亡命之徒人。

    其中有两人站在最前面,都是魁梧身材,身穿羊皮袄,头戴狗皮帽,腰间佩狭刀。

    左边这位,贯通左面刀疤脸,名唤齐锻钢,冷色问道:“请教组发话,先杀哪个。”

    齐锻钢话音未落,右边瘦脸男子嘿嘿一笑:“齐护法不要着急,咱们教主的朋友还没到呢。等他们的人来了,一起动手。”

    “我们一定要等他们吗?”齐锻钢浓眉紧蹙,沉声道:“我不喜欢那些人。”

    瘦脸男子名叫康无古,是出了名的快刀手,但他也忌惮齐锻钢的雄厚内力,说话不敢太过放肆,但他依然习惯性地仰起头道:“只是先答应他们而已,最后是否帮他们,还是教主说了算。”

    齐锻钢道:“我事先声明,若你们出卖闵悦将军,我就退出祭血教。”

    楚无霸挥手道:“老齐,在你眼中,我是那种能出卖国家大义的人吗?虽然我不喜欢梁朝的狗官,更不喜欢他们的皇帝,但安西大将闵悦我还是敬佩的。他带领两万将士坚守飞地十余载,牵制桑腊人不安进犯中原。如此英雄豪杰,正是我之楷模。我怎么可能真的答应那帮桑腊人呢?我只是在利用他们,等我们给死去的兄弟报了仇,我们就再立新派。到时候我闯出名声,带着兄弟们大干一番事业!”

    “可是你答应桑腊人抓捕闵悦的家人,如果你不去做,桑腊人为什么会帮你?”

    “老齐,难道你真的信不过我?那你为什么不去打听打听,闵悦一家现在如何了?你可要知道,闵悦是曹太后的亲舅舅!曹家门丁不旺,曹玉簪只能倚重舅舅家里的人帮她。闵家附近整日都有铁甲卫兵把守,一百个兵,一百张弩,你觉得我会去那里找死吗?”

    齐锻钢喘了口粗气:“那龙啸天为何没来?”

    楚无霸笑道:“龙啸天刚刚练成‘独孤剑’第九重。我龙兄真是练武奇才。可是他也是人嘛,刚练成神功,总要稳固稳固才行。”

    齐锻钢道:“可我听说他去找那个太监了。”

    楚无霸嘴角微颤,眼神再度变得狠厉,盯着齐锻钢:“是的,被戏耍,龙啸天要去找那太监谈谈。”

    楚无霸似乎有些失去耐心了,可齐锻钢还有话要说,而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康无古来到窗户边上,透过缝隙望去:“他们来了。”

    “请进来!”

    ——

    傍晚时分,苏御带着许洛尘去拜访礼部侍郎韩耀。

    韩耀说,若你想要个进士,那没得商量,今年是太后亲自阅卷,容不得人情。可你只是要个举人,区区小事倒也好办。

    韩耀家巨富,与他谈事别带小钱来,太俗气。他能答应就答应了,不能答应,给二百万人家也看不上。而拿更多的钱,苏御又感觉不值得。

    见韩耀答应得如此迅速,便知必有交换条件。苏御也不着急,与韩耀畅快交谈。

    临别时,韩耀引苏御进内室,道:“家中犬子韩坚已有弱冠之龄,我本愿他考取文科,可他却偏偏喜欢舞枪弄棒。虽不敢说练就好武艺,可也有二三功力。今闻苏大人正为太后选拔武才,还兼有军校校长一职,可否将我儿送去培养一番?”

    “明日让他去京统大厅找我。”

    “好。苏大人真是爽快。”

    办完事,苏御带着许洛尘去到立德坊,请见西门氏大公子夫人。

    大公子夫人公孙氏,那也是名门望族出身,是当今玄甲总参公孙雄的堂姐,也是公孙太妃的姐姐,济亲王赵纯和荥泽公主赵玎的姨娘。

    公孙氏一见到苏御,指鼻子就骂:“小贼球儿,你还敢走进我家门来,看我不掌掴与你。”

    苏御行礼笑道:“早先得罪夫人,今日请罪来。”

    公孙氏笑打一掌,揪住袖子道:“怎的,空手来的?”

    “今日是送聘礼来的。”

    “那还差不多。”

    分宾主落座,许洛尘将二百万送上,补齐聘礼。

    公孙氏道:“我听说许家穷困,这聘礼别不是借来的吧?我可不想让我女儿嫁到清化坊,却与你一起还债。”

    许洛尘道:“夫人不要小觑晚辈,晚辈诗词歌赋大卖,更着有一书,区区一千两百万,还难不倒晚辈。”

    “哦?”公孙氏问苏御:“他说得可是真的?”

    苏御道:“是真的。”

    “若是假的,如何?”

    “若是假的,他的债我还。”

    “好!”公孙氏老眼一瞪,再问许洛尘:“既然你这般有钱,那你可买有房产?”

    许洛尘道:“唐贤社后院,有我一处独门小院。”

    公孙氏拉沉脸:“独门小院是何意思?”

    许洛尘额头有些冒汗:“就是…,咳,等我将来有了钱,会买大宅。”

    “为何还要将来?现在买不成么?”

    “暂时钱不大够的,容晚辈两年时间,就能买来。”

    “哼。许洛尘,如今我女恢复大好。凭我家门庭,再凭我家女儿相貌修养,嫁个郡王也够瞧的了。先前庚亲王选妃时,我家落雪可也是备选之一。如今嫁给你,那可是你家祖坟冒青烟的好事。可你连婚房都没准备好,你让我如何放心把女儿嫁给你?这样吧,我看还是再等等。你先考取举人,再去买一套五进宅院,我再让我家闺女过门。我告诉你许洛尘,咱西门家是要脸的,你把婚礼办寒碜了,我可不答应!”

    看公孙氏这张老脸,听她的这一席话,引得苏御二世子脾气蠢蠢欲动。真想暴喝一声。可这毕竟是许洛尘的婚事,他不吭声,自己怎好多嘴多舌。

    这时九小姐西门落雪从屏风后走出,苏御抬眼一看,九姑娘果然恢复得不错。不过也没她娘说得那样恢复到看不出来的程度。尤其是左眼,明显的烧伤痕迹,看着就让人感到惋惜。

    九小姐走到人前,给母亲跪下:“娘亲,女儿不需要许洛尘金车玉马,更不需要豪宅大院。一间小房,五尺床铺,足以容得下我。日后生活,只需他对我一心一意,我便对他忠贞不渝。娘亲莫要动怒,莫要强求。想那时,女儿烧伤,万念俱灰,生不如死,天下唯有许郎要我,这份情义金山银山换不来。他家不富,女儿还想……”

    “住口!”公孙氏怒目瞪视:“你还小,懂个甚麽!谁说天下只有他一人要你?凭我家门庭,我女儿就算烧成瞎子也嫁得出去!而且一定比他有钱!这是西门大公子府!你父是乡侯,你叔叔是国公,岂能愁嫁?”

    ——

    “草**的,真是倒霉催的!今天我是怎么想的,竟然走进她家!”

    离开大公子府,苏御坐在马车上浑身冒火,把大氅甩在一旁,开始放纵憋了好久的二世子脾气。

    许洛尘轻撩鬓发,一笑道:“劲锋,你没听九小姐的那些话吗?”

    “是,九小姐对你一往情深。”苏御没好气地说。

    许洛尘怡然自得,双手交叠靠在脑后,半躺在车上,畅想笑道:“这就够了。我娶的是九小姐,不是她娘。”

    看着许洛尘那副幸福享受的样子,苏御突然笑出声来,摇头无语。

第四四五章 三师大会

    在京统局办公大厅后面,有一所颇具规模的院落,正是监军洪盾的住所。

    晚饭后,滚圆身形的老太监呼哧带喘地走在甬道上,脸上赘肉颤动,汗水浸湿脸上白膏,留下一道道黑印。

    最近一月来,他每天都坚持这样行走,只因为师父告诉他再胖下去身体就废了,虽然越胖你的功力越强,可那样会影响寿命。一听说影响寿命,洪盾害怕了,谨遵师命每日看秤睡觉。不把体重压在四百斤以下,他就不上床。

    老太监平时养尊处优,干什么都让身边太监宫女伺候着,恨不得吃饭拉屎都让人代劳。而之前他几乎也是这样做的。嘴一张,让宫女给他喂饭;*股一撅,让宫女给他擦。后来因为太胖而撅不起来,就往后一滚,一眼朝天让宫女去擦。

    如今他开始注意养生。跟随他多年的邱垚倒是觉得有些不适应了,端着餐盘迎面而来,告诉洪盾是他最爱吃的高炉烤鸭。洪盾抓起鸭,狠咬一口,满嘴流油。可是想了想,他又把嘴里的鸭肉吐了出去,并给了邱垚一巴掌,骂道:“滚!”

    洪盾的一巴掌打在脸上,感觉脸上掉了一层皮。

    这邱垚也是一条贱人,洪盾三令五申以后晚上不吃饭,他还送来肥美烤鸭,他不是找挨打,又是什么呢。

    突然一道人影飞进院中。

    那人影在来到洪盾身边之前,手刀斩晕了邱垚,但他没下杀手。

    洪盾站住脚,望见黑篷大袍的龙啸天,高大、健壮、矫捷,铁一样的汉子。

    练成九层的龙啸天还背着他的剑,其实此时他并不需要剑,只是希望有剑的陪伴。

    洪盾轻哼一声,走向龙啸天:“太后下令解散东宫,我也没办法。”

    龙啸天的脸藏在篷帽阴影下,夕阳余晖在他鼻尖和嘴唇上留下红色印迹:“紫嫣呢?”

    “如果我把侄女还给你,你还会对我这么客气吗?”

    龙啸天剑指洪盾:“我龙啸天不受任何人威胁,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

    洪盾双掌撞击,掌间星芒闪现:“我早就想跟你试试!”

    “嘭”的一声,洪盾扎紧马步,双脚下砖石龟裂,浑身散发氤氲蒸汽:“来!试试看!”

    龙啸天眉峰一挑,身形如弹簧一般后仰,突然反弹,手中剑在夕阳下划出一道虹劈向洪盾。

    洪盾不躲反进,迎面一掌,掌中星芒探出五尺。

    ——

    太后的病明显好转,再也不发烧了,只是下面奇痒无比。可她碍于情面,不与太医说的,只以为再忍一段时间就会好起来。

    如今有小仙姑陪太后入寝,或许是心理作用,她再也没梦到可怕事物。太后大喜,封欧阳小乔为“三天教辅玄道大法仙”。可后来听太长公主赵媖说,这封号太重了些,恐压坏小道姑法身。于是太后又降她封号为“三天教辅玄道小仙姑”,赐皇城行走腰牌。

    值得一提的是,梁朝没有“太长公主”这个法定称谓,都是大家私下里这样叫,礼部和内侍省也不强加干涉,于是就叫开了。

    太后正在批阅奏折,突然想起赵挺来。如今赵挺的家人正在遭受蛊虫折磨,赵挺只能看着妻妾儿女一个一个死去。而死状之惨,惨到不可描述。即便赵挺贵为辅政大臣、安西郡王、玄甲总督粮官,可他也束手无策。其心中煎熬,不言而喻。

    一想起这件事与自己有关,太后也做不到坦然。她也意识到,之前做噩梦与这事有关。浑身冒出虫子的人出现在梦境里,与她索命。每思恐极,甚至打一个寒噤。

    太后放下笔:“这苏劲锋多有异术,我倒是没问问他能否治虫蛊。”

    曹小宝道:“那让小宝去问问吧。”

    ——

    京统指挥使卫队八十人,盔明甲亮,队列整齐赶往金吾卫总衙,苏大特真是风光无限。

    天气转暖,苏御命人卸去车篷,端坐车上。那金丝走蟒的二品朝服外加黑色貂皮大氅,分外惹眼。玉人相貌甚伟,时常吸引路边女子驻足凝望。偶遇俊俏少女呆萌伫立,苏御也不失风雅地向少女挥挥手,少女面红而逃。

    苏御心里是清楚的,这种风光不会持续太久,毕竟自己是门阀的人,不可能在玄甲军中长时间担当如此重任。现在自己就是一个开路人,把路铺平,自己就可以离开了。但这也不是没有好处,正因为没有上升空间,所以没有心里负担。更加放松,更加无所顾忌,不用挖空心思去讨好上司,讨好同仁。

    京统、锦衣卫都属于金吾卫序列,也就是赵亚夫直接领导的玄甲第三师。可是由于这两个部门都可以直接向太后负责,所以苏御和张密平时不怎么把赵亚夫当领导看,甚至觉得他有点碍事。每日上报金吾卫总衙的文件都是薄薄的一张纸,赵亚夫看了心情有些复杂。

    这不,赵将军终于看不下去了。但赵亚夫并不会直接单点二人谈话,而是采取会议的形式先影射,如果影射不成,再单聊。

    辰时,总衙开会。这次是金吾十三卫统领级会议。除皇城内两位羽林卫统领没来,其它衙卫正副将领全部到齐。而守备皇城的羽林卫统领不来,大家也没有怨言,因为他们压根就不受赵亚夫指挥。之所以在第三师序列中,这都是一些历史原因造成的。

    时辰已到,赵亚夫端坐正位,虎目一扫,见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是空的,于是问道:“梅红衫,你们指挥使为何不到?”

    梅红衫站起身道:“进宫面见太后。”

    赵亚夫道:“关于此会,我已请求太后批准,而太后也答应今日辰时不召见任何金吾卫官员。”

    梅红衫道:“那下属就不清楚了。”

    几句话过后,赵将军脸色不变,挥挥手让梅红衫坐下。按照会议惯例,让各衙署首官作述职报告。

    左右骁骑:左队,中郎将赵亚夫亲自带领。右队,师监军赵晃带领。

    左右豹骑:督粮官赵文、参将石虎、副将万长槊三人调动。其中有五十人是参将石虎调给苏御的卫队。

    左右武卫:左队付安国,右队詹天佐。

    左右羽林卫:右统领曹勉,左统领冯当。这二人都没来。

    射声卫::统领闵皓

    御卫::统领闵忠

    千牛卫:石宝雄

    京统:苏御

    锦衣卫:张密

    这里面属张密的队伍人数最少,可他却是最牛皮的那一个。赵大将军开会,他竟然不给面子,甚至连句话都没有。五大将之一的赵亚夫的面子他都不给,苏御感叹这人膨胀到快爆炸的程度了。

    会议上,赵亚夫强调说,要加强军队作风管理,某些军官军装不整,擅离营盘,出入风化场所,有损金吾卫形象;积极配合太后的经济发展计划,夜禁时间推迟到亥时。亥时鸣金,亥时一刻抓人;对个别衙署公文敷衍提出批评。既然张密没来,那赵亚夫就不客气了。就以锦衣卫上报公文举例批评。用赵亚夫的话说:“他一个月才交上来三张纸,上坟也没这么糊弄的!”

    虽然是在批评张密,可是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都打算回去之后找个秘书郎,帮自己书写文案。不希望因为这等小事得罪赵将军。赵亚夫的话说完之后,第三师五官中其余四位纷纷发言。乱七八糟的什么话都说,从各个角度警告、鞭策、鼓励。

    总体来说,会议是顺利的,是成功的。大家纷纷表态,支持太后,支持赵亚夫。

    中午时众将在一起饮酒,苏御当然不能搞特立独行那一套,于是也留下来。

    可饭桌上却被曹小宝叫走。

    “哎呦!我说苏大人,你怎么还有时间喝酒呢?太后正急着呢。”

    “什么事?”

    “咱家太后心软啊,听说安西郡王家人遭受虫蛊之祸,心里好难受。太后说,苏异人多有异术,让小宝过来问问,可有治疗之法?”

    “请曹公公回太后的话,苏御必然尽心尽力去办此事。我倒是认识一名老蛊师,我现在就去请他给王亲治病。但丑话说到前头,我只保证尽力,不保证治好。”

    ——

    今天张密不来开会,并非故意,可他应该派人过来知会一声,但他觉得没那个必要。在他看来,赵亚夫也是太后的敌人,只要太后一声令下,赵亚夫就应该去死。跟一个要死的人客气什么呢?给死人留什么面子?

    张密之所以进宫,是因为昨天晚上发生了大事。一伙悍匪闯入十杀门,将十杀门三十七人全部杀死,其中包括锦衣卫刚刚退役的狼叔一批人。凶手手段残忍,将狼叔等人全部割头。并把头颅堆成塔形,放在十杀门大院正中。而现场却没留下一点线索。只发现一块龙袍残片,却没有人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事发之后,南市坊署上报永康县。县令觉得事大,上报京兆府。京兆府将此案发往锦衣卫,锦衣卫接办此案。随即张密带着龙袍残片去见太后。

第四四六章 南市血案

    曹小宝说他家太后是个软心肠,这句话有些肉麻,苏御从不认为曹玉簪心肠软。可苏御还是愿意去帮一帮那些受苦受难的人。虽然他与那些人毫无关系,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但每听说那些人的惨状,苏御都感觉不自在。

    人与人不同,唐灵儿一定无法理解苏御为什么要帮助陌生人。可苏御就这样的性格,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伸出援助之手。就好像刚来洛阳时,身上只剩下几十枚铜板,可他还是愿意施舍穷人;见到小女孩奔跑摔倒,他愿意丢钱安慰。

    甚至包括冲着那些驻足围观的少女挥挥手。这都是不经过深刻考虑的,发自本性的,或好或坏的真实表现。这些行为不能获得所有人的理解,甚至因此说些不中听的话。你自己也是个穷鬼,还施舍别人?小女孩摔倒又不是你撞的,你安慰个甚?你为何冲那些女人挥手,可是看上了?

    苏御对那些话往往一笑置之,少有计较。而这时在他身上似乎也能看到许洛尘的影子,活得唯心了些。许洛尘骂遍天下,看似与全天下作斗争,其实他还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若是当面,他可不敢骂人,早就猫起来了。可一旦给他一个唯心的环境,他就能彻底放飞。而他这种人与欧阳镜仿佛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可他们竟然都是苏御的知心朋友。

    苏御去北市,找到麻佬。就是那位认出金蚕蛊的苗人蛊师,仡濮衣麻。当初金蚕蛊出现的时候,苏御就曾问过麻佬“有没有解救之法?”当时麻佬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确定有还是没有。从他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有办法,只是颇有顾虑。

    他为什么顾虑,当时苏御没去探究,毕竟那时孔硕已经过世。如今再次找到麻佬,想与他认真谈谈。

    麻佬的儿子仡濮逊也在锦衣卫当差,此时正在安西郡王府给王亲们治病。虽然仡濮逊很卖力,可他的办法只是把虫子一颗一颗抠出来,但这治标不治本,那些吞血吃肉的虫子还是夺走了一条又一条人命。

    当初活下来的十九个人,现在还剩下十二个了。

    “麻佬可有好办法?”

    麻佬把玩手中猴头骷髅:“如果有好办法,早就告诉犬子了。”

    苏御苦笑道:“没有好办法,有没有坏办法?”

    麻佬手中的骷髅停顿一下:“有。”

    苏御道:“但说无妨。”

    麻佬放下骷髅:“这法子并不会把所有人都救活,而且被救治者也十分痛苦。早先我没与犬子说,是担心浪费力气之后,还有人死掉,这反而会触怒郡王。因为那时郡王不知道蛊虫能把所有人都害死,反而会觉得我儿用残忍手段治死了他的亲人。”

    苏御点点头:“现在赵挺已经知道蛊虫厉害,如果再找不到办法,一个亲人也不会剩下。”

    麻佬叹口气道:“可我还是不能告诉犬子。虽然这样无功,但也无过。否则赵挺又会问,为何一开始不用这种办法。”

    “麻佬肯否将此术让给苏某?”

    “苏贵人帮我儿做官,我当然愿意报答。可是,这法子实在残忍,贵人真的想用吗?”

    “我会争取赵挺意见,经他同意再用。”

    “好吧,那我就成全贵人。”

    随后苏御听到了想也不敢想的办法,极度恶心。简略说来,就是把活猪切碎,然后把病人浸在猪肉和血水之中。他治病的原理就好像洗衣服,用猪洗人,让虫子自己爬出来。别说实践,就是听麻佬说,都把苏御听得头皮发麻。而且这一招并不是对所有人都管用。有的人扛不住这种治法,可能治疗过程中就痛苦死去。

    ——

    道光坊,功勋街,安西郡王府门前。

    听说京统大特要进王府,门里突然闯出一群铁甲兵来,一名高大将官怒目而视。

    将官好是雄伟,满脸杀气,一看就是战场上滚打过的人。据说这样人在钢铁第四师里还不少。

    “何事!”

    苏御不疾不徐,从兜里掏出一方纸,一包药,交给将官:“麻烦告诉郡王,苏某获得治病之方。这能治病,但不保证把每个人都救活。”

    将官看了看纸上文字:“这能治病?”

    苏御道:“你可以不信。”

    ——

    十杀门被血洗,张密报告太后,可不知为何太后没采取任何行动。不禁让人猜测,太后有故意纵容之意。让你们墨吃墨,最后都死光才好。

    南市,四方会听说十杀门被血洗的消息,他们也加强戒备。

    掌灯时分,四方会中堂,聚集来自各处的分舵好手五十余人,少门主萧宝抢坐正位。他这傲慢行为引起一些人不满。

    “宝少,敢问一句,咱们门主为何没来?”

    萧宝面对一些帮派长辈问话的时候,眼神放空,翘着二郎腿,手里捏着根绣花针,懒懒地说:“家父病了。”

    长辈不满情绪尽显脸上,轻抚白须,生硬口气问:“他们十杀门被洗,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萧宝冷笑:“如果你觉得跟你没关系,你可以走。”

    “萧宝!你这叫什么话?”帮会二叔冯祷一拍桌子道:“四方会是讲规矩的地方!”

    萧宝把毒针弹飞到房梁上去,又拽出一根针,将无毒一端当牙签塞进牙缝里,歪着头躺在椅子上,不吭声。

    虽然他不吭声,可大家通过他露出的这一手已经看清楚,这位刚满十八岁的年轻人已经掌握门派秘笈,而且颇有功力了。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弹手指,那根针便深嵌入木,整个针都隐在了木头里。

    冯祷站起身道:“大家也看到了,当我会遇到困难的时候,大家还是能团结起来。这让我感到安慰。这次之所以喊大家回来,是因为我有一种感觉,这伙儿人来路不简单,他们不仅仅是冲着十杀门来的。”

    白胡子老者问道:“我会与十杀门有合作过吗?”

    冯祷道:“我们从来不合作,不过前一阵成立锦衣卫,要求十杀门、四方会、红黑神教都出人,当时我们让萧宠带三十人加入。那时锦衣卫剿匪,萧宠与胡狼倒是合作过,而且得罪不少墨家。”

    白胡子老者道:“既然如此,咱们这次集会倒是很有必要了。我郑州分舵既然来了,自然不是来吃干饭的。若有人来犯总坛……”

    “杀!”

    突然喊杀声四起,百十号身穿羊皮袄,头戴狗皮帽的人冲了进来。他们手里还有几支弩。

    “妈的!”萧宝把口中针吐出,抽出刀来:“今天谁退谁是孙子!”

    话音刚落,萧宝竟然第一个冲了出去,瞬间有弩箭射来,却都被滚身躲过,并发出飞针。随即四方会群体杀出,虽有人中箭,但并未因此丧失战斗力,两伙人撞到一起,刀光闪闪,劈空声,砍骨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一个冲锋,地面上断肢、头颅,尸体。

    看敌方,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如刀刻,目光阴狠,突然抖掉大氅,从背后拽住双锏。他身旁有两名刀客,一个内功深厚,一个刀块如电。

    高大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楚无霸。他在寻找,寻找四方会里武功最高的人,很快他瞄准了那个飞针青年。

    就是他了。

    楚无霸飞身来到萧宝背后,手起锏落,萧宝听得身后有风,突然闪身,楚无霸一锏落空,又一锏流星般赶来。

    这时萧宝已转身,手中刀刺出,同时一根针飞向楚无霸左眼。

    楚无霸矮身躲过飞针,锏挡住刀,一脚蹬出,将萧宝蹬倒在地,可他倒地同时,又一根针飞出。

    楚无霸这次不躲了,迎着针冲过来,针扎入臂,铜锏砸在萧宝肩头,“咔吧”一声骨断筋折。本以为这一招不死也倒,可萧宝却突然暴起。楚无霸再一锏落下,又将萧宝另一侧肩膀砸碎。萧宝依然不退,竟猛的一冲咬住楚霸王左臂。

    “真他娘的牲性!那我就赏你个痛快!”

    无锋铜锏自上而下,穿透萧宝脊梁。

    ——

    “回教主,四方会死四十六人,咱们死七人,桑腊人死二十一人。”快刀康无古凑过来。

    楚无霸正在缝合左臂,刚才被萧宝啃掉一块。

    虽然萧宝被杀,可楚无霸还是蛮佩服这个年轻人。就算是死,也要叼掉你一块肉去。而那根针刚才被楚无霸生生扯了出来,针上倒刺剐出不少肉,鲜血淋漓。

    楚无霸站起身,披上大氅:“走,去北市。”

    康无古惊愕:“现在去北市?”

    “对,就是现在!”楚无霸盯着康无古:“就在今夜!”

    一名宽脸桑腊人,*着生涩的汉语说:“为什么一定是今天?我们还有受伤的兄弟需要照顾!”

    一名狼眼桑腊人说:“我劝楚教主还是等两天。”

    “朝廷不管,天赐良机,你让我再等两天?”楚无霸冷眼盯着桑腊人:“你知道红黑神教有多少人?再给他们两天时间,你是想把聚奎山的人等来吗?”

第四四七章 大力金刚

    在北市最喧闹的地方也能听到来自寺庙的钟声。

    厚重而缓慢的钟声回荡在大街小巷,人们情不自禁闭上嘴,让浮躁的人间获得片刻安宁。

    可今日掌灯时分,一连串的钟声甚是急促,同道中人立刻就能听出这是“红黑寺遭袭”的信号。

    这钟声就好像战场上的集结号,号召教众迅速回归本寺。

    ——

    红黑寺里一如往常的安静,秩序井然,虔诚的僧侣默念经文。

    突然有一伙身穿羊皮袄头戴狗头帽的人闯了进来,他们没走正门,因为那里有红黑寺的众僧把守。他们手里举着火把,翻上墙头的同时就将火把抛向寺庙主楼,想把楼宇变成火场,或者说一颗巨大火炬。

    那群人纷纷跳进后院,结果他们不知道红黑寺的后院在建设伊始就被苏御、马修设置了许多机关。八十多个人刚跳进来,就被翻板陷阱坑掉十几个人,引得一片大乱。而这时铁笼子里传来嗥叫声。一开始还以为笼子里关着什么动物,可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当这些人触发机关时,扯动报警铃铛。大罗汉屠彪向后一望,竟有百十号人闯进来,他立刻冲到钟楼,敲响大钟,召集红黑寺五十黑袍僧来钟楼集合。美伶馆里的二十神教弟子迅速做出反应,纷纷向寺院奔去。

    红黑寺本来有一百人,其中梅红衫、秦白刃、吴杀金、张小刀等三十人去了锦衣卫和京统。但留下的七十人依然极具战斗力。

    一场恶战在这个夜晚爆发。

    显而易见,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而又被陷阱坑惨了的祭血教和桑腊人必将遭到一顿暴打。可是在局部战斗中,还是有神教弟子吃了大亏,红黑寺也为这一战付出了惨痛代价。

    大罗汉屠彪英勇强悍,马修机敏过人,颜小乙轻功不俗。可楚无霸、齐锻钢、康无古也不是善类。

    有些人天生就是主角,双锏在手的楚无霸第一眼就看到手持方便铲的大罗汉屠彪,而屠彪也盯住了他。各自咆哮一声,撞到一起,拼斗一处。仅以武艺论,屠彪不如楚无霸。楚无霸手中双锏癫狂旋转,好似流星砸向屠彪,屠彪见避无可避,干脆心一横,不躲不闪用月牙铲杵向前者。面对这种搏命打法,楚无霸只能变招格挡。

    火光中乱战打响,不可能所有人都被照顾到。杀红眼的屠彪顾不上后院住着的少女。这实在怪不得屠彪,在那种情况下大罗汉双目充血,脑子里却是空白。他恶斗楚无霸,哪有分神的机会。这二人都是硬碰硬的把式,打得铛铛作响,窗破门碎。

    屠彪无法分神,可马修却考虑周全。当时他与康无古在后院纠缠,打着打着他就往后退,想把康无古引离。可康无古察觉到问题,他没追马修,反而往后走。突然一把刀迎面劈来,持刀者是一名少女。

    大侠谭方鼎的女儿跟她爹一样一身侠骨,怎可能在红黑寺遭袭时退缩。她从小儿与父亲练习武艺,身法确实不俗。可惜面对顶级刀客时,还是有明显差距。光靠勇气,无法支撑她战斗太久。

    仅仅不到十个回合,惊险躲过一刀,便被康无古一脚蹬翻在地,刀脱手,而康无古双手抱刀高高跃起,猛地向下扎去。

    “嗷——”

    突然从旁边铁笼子里发出一道吼声。其实那疯子一直在吼,只是这一声实在是太大了些。铁笼子一直在颤抖,仿佛被困的猛虎狂躁乱撞。在那一刻,感觉疯子的胳膊突然粗了三圈,双手攥住铁条,硬生生掰开。人竟然钻了出来。他单手抓住铁笼,轮起挥出,竟把空中的康无古拍在地上。

    这一幕就好像拍苍蝇一般,把康无古拍得细碎。

    武学宗师雷瘟乾最得意弟子,二十岁时就练成九层,若不是疯疯癫癫,那日早把龙啸天震飞。可今天他似乎想起来什么,把这一招用在了康无古身上。

    ——

    马修也见到谭沁儿受难,可他已经没有机会返回,反而因为一分神,身后挨了一下,倒地不起。

    苏御正在京统与安西郡王府的人谈话,据说那法子起到了一些效果。那人过来表示感谢的同时还带来一些礼物,最后提出请求,要见一见那位高人。苏御只说高人避讳,不见人的。这时得到郡主府剑客李封转送红黑寺遭袭的消息,苏御迅速赶来红黑寺见到凄惨一幕。红黑寺战死十九人,却还让匪首楚无霸和齐锻钢逃掉了。

    战斗结束,坊署衙役才慢吞吞赶来。坊外金吾卫得到消息时,已经太迟。由于伤亡太大,此时红黑寺已被军方封锁。被抬出去的匪人尸体多达五十八具。其中一具太惨,是用耙子、扫把等工具收集到麻袋里。

    红黑寺教众还有好多伤者,痛苦不堪,更有重伤者已经失去意识。

    见苏御走进大殿,唐怜跛着脚嚎哭着跑过来,只是嚎叫,说不出话来。

    现场有郎中在给病号疗伤,可苏御还是不放心。

    “先别考虑那么多,我去请太医来。”苏御返回马车,指着随行而来的李封道:“速回清化坊,告诉史进冲把所有军医都给我送来!告诉他,先别跟我谈钱,事后他要多少我给他多少!”

    一直忙到天亮,有四名重伤号未能熬过去。

    红黑寺大门紧闭,白绫高挂。

    大殿内,多人挂彩开会,还一边吃着早餐。

    苏御喝了口粥:“这楚无霸什么来路?”

    屠彪揉了揉肩膀道:“跟他爹一样是个狂人,总做梦推翻大梁,建立楚国。”

    马修腰部受伤,坐立不起,趴在地上吃饭:“从他爷爷开始就是这样了,以前不姓楚,而是姓马。我听说他家好像是前朝贵族,唐朝刚灭亡的时候,还在江南建立过一个小国,世人称之为马楚。就因为想复辟楚国,所以连姓都改了。”

    唐怜骂道:“既然是在江南,他们一家王八为什么不去南晋闹事,反而跑到梁朝来?”

    马修道:“南朝一百多年不打仗,一直保持百万规模的军队,他敢在那边闹事么?而梁朝前十年与三胡大战最惨的时候,京畿道就剩下不到三万人马。那时候他们祖孙就在荆州闹事,后被孟家一顿穷追猛打,竟然跑动洛阳来。暗地里招兵买马,真的弄到七八百人,跑去郑州联合胡人,打算攻破张云龙死守的郑州。可笑的是,他刚带着人跑过去,孟家飞虎军就到了。结果他家的队伍被飞虎将孟狠一走一过就给消灭掉。实在是没起到什么效果。而他爷爷和他爹也死在战场上。当时我还没感觉怎么样,现在想来真他娘的让我感到高兴。”

    马修故意说得风趣一些,希望让大家也高兴高兴。可是大殿里依然沉闷,没人笑得出来。

    不久后听到颜小乙在外面喊,苏御举头望去。颜小乙一只胳膊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他好像是在训斥什么人。可他的训斥没起到效果,后来还是谭沁儿的喊声把那人喊住。苏御看到谭沁儿领着鬼无仇走了进来,那鬼无仇拎着饭桶跟在谭沁儿身边,看起来很是乖巧,就好像是谭沁儿的奴隶。

    谭沁儿指挥道:“去,给大伙添饭。”

    随后鬼无仇真的开始给大伙添饭,虽然有些愣愣的,但他还是能把饭勺里的浓粥准确扣在每个人的碗里。只是缺少些细腻,比如给趴在地上的马修添饭时,溅起粥水,喷了马修一脸。

    苏御一阵无语。

    苏御听谭沁儿说过昨天晚上的事,知道这家伙救过沁儿一命,随后他还跟着谭沁儿到处冲杀。他分不清哪个是敌人,但他知道谭沁儿要打谁。结果一连毙掉十人。或许他杀了更多人,但谭沁儿也记不清楚了。有时他一拳打出去,击飞一人,撞飞一人。然后这两个人就都不动了。担心他们没死,都是谭沁儿补刀。

    毫不夸张地说,这一战鬼无仇和谭沁儿组合立下头功。

    苏御来到红黑寺时就发现这个疯子被放出来。担心他惹事,让谭沁儿再把他关进笼子里。可谭沁儿没那样做,还将这鬼无仇整理一番。洗过脸,扎起头发。仔细一看,他年纪并不大。雁师姐今年二十九岁,他们应该是同龄人。而这种内功奇高的怪物还非常抗衰老。说他二十出头也有人信。

    他很听谭沁儿的话,如果他真的能被谭沁儿控制,那当然是一件好事,可问题是他是沁儿的杀父仇人…

    苏御感觉难办,半晌说不出话来。

    “喂,你怎么不吃饭?”谭沁儿坐到苏御身旁。

    “我不饿。”苏御站起身:“我让军统派兵过来保护你们,再去找张密问问,为什么会让楚无霸如此嚣张。”

    临出门时,苏御指着鬼无仇,对大家说:“我建议你们还是把他关进笼子里。”

    又指谭沁儿,严肃道:“你离他远点。”

第四四八章 我辈之楷

    苏御从京统调五十弩手赶往北市,用来保护红黑寺,说只借用几日。当时监军洪盾就酸皮赖脸地嘟囔起来,说这不符合规矩。苏御心情本来就不好,正欲发作,监察御史杜显贵过来打圆场,并亲自带着人赶去北市,这才化解这场纷争。

    京统和锦衣卫都在景行坊,上车拐两个弯就到了。路过李家货栈时,还见到李勋在门口指挥卸货。

    虽然与洪盾惹了一肚子气,可这股邪火总不能发自己人身上,苏御依然口气平和,还夸赞李勋几句。说货栈生意越来越好,李勋功不可没。看账上,每个月都能给苏御剩下三四十万,苏御很是满意。避开人群,才把红黑寺遭袭的事告诉李勋。闻言李勋唉声叹气,说要过去探望,苏御当然不会阻拦。

    来到锦衣卫,又把消息告诉梅红衫,梅红衫抹着眼泪跑去红黑寺探望。

    而张密陪着太后早朝,还没回来,苏御就坐在屋里等候。

    折腾了一夜没合眼,苏御看起来有些憔悴,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秦白刃打探消息归来,说张密上午没时间,不会来锦衣卫。

    苏御问张密在哪,秦白刃说在宫里。

    “楚无霸一伙人遭受重创,他自己也有受伤,估计最近不会再闹事。而且他们现在一定藏得很深,不好找的。”

    苏御看秦白刃一眼,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我差点忘了,今天礼部韩大人的儿子会来找我。走,咱们回京统。”

    韩坚早就来了,小伙子长得很不错,精神头很足,一看就是练武的好材料。而且这位财阀世子身上颇有教养,给苏御留下非常好的第一印象。交谈得知,韩坚从小文武双修,只是长大之后对文科没有兴趣,反而非常崇拜梁朝的那些战神人物。

    比如张云龙、公孙雄、祁东阳、李横、孟狠、西门豪等人的功勋事迹,对他来说都是如数家珍。对玄甲系军官更是了解很深,他能把第一师到第二十师所有旅校以上将官名字全背下来,甚至知道他们的出身。看来他平时对军旅确实非常感兴趣,也梦想成为一名战功赫赫的将军。

    在他十六岁那年,正是张云龙鏖战郑州的时候。若郑州失守,下一个主战场就是洛阳。那时陈太后下令封锁洛阳城,号召全城男儿待命,准备用血肉之躯和菜刀迎接敌人。而那时,小伙子也准备战马、盔甲、亮银枪,就等着敌人打上门来。

    大兵压境,别人都是胆战心惊,而他却是满心期待。苏御赞他天生虎胆。

    虽然他非常优秀,正是苏御希望得到的“特务苗子”,可他毕竟是财阀世子,所以苏御心生顾虑。但顾虑不等于放弃,如果发现他自己也很愿意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下点功夫。随后将他介绍给总教习林丛虎,列入第一批重点培养名录。

    现在京统还在招兵,一边招兵一边筛选。按照苏御要求,文盲而木讷者直接淘汰,送去八关服役。文盲但精明者,给六个月的培养期恶补文化。要求他们六个月之内认识三千个字,若做不到直接淘汰。而能做到的人,头脑和服从性已基本达标。

    学习期满再与有文化的人一起进行第二次筛选。当然,苏御筛选的并不只是文化,关键还是考察他们的胆量和思维。此后还有第三期筛选,被称为观察期。这个阶段很是神秘,没人知道苏校长是怎么观察的。

    或许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被他在心里默默打分吧。

    关于苏御的身份,学生们都很好奇,私下里多有谈论。将门虎子、大城郡马、皇城佩剑行走、京统指挥使、锦衣卫监察御史、户部巡官、先帝口中异人、御弟。还是锦衣卫、京统、民御公车的倡导者、制定者、执行者,他还是个墨家高手。各种头衔和经历让人好是羡慕。外加各书报对苏御的各种真假传闻,更是增加了苏御的知名度。总之,在学生们心中苏校长风流潇洒文武全才,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辈之楷。

    韩家世子就将在这种环境下受训一年,也不知会有多少变化。总之,他将来的路一定是光明的。且不说他自己如何优秀,就凭他家族权财两势,再经军校镀金,一进入军队最起码是个营级。

    把韩坚安排好,苏御与校内几位官员谈话,这时有人来报:锦衣卫指挥使张密在京统大厅等候。

    苏御随即告辞,返回京统,刚进门就听说张密与洪盾殴打一处。二人互扇耳光,打得好是激烈。要不是被双方扈从分开,二人就要往死里打。此时张密已经离开,回到锦衣卫衙署。

    苏御好一阵无语。

    这时见洪盾一瘸一拐走过来,怒气冲冲,他的白膏大脸上有张密留下的掌印痕迹。白膏打飞,露出漆黑本色。看来张密这几巴掌打得挺瓷实。

    苏御仔细观瞧,发现洪盾不仅是脸上有伤,他的腿也不大灵便,腰腹似乎也有伤。

    难道说,这两个人真的下死手了?

    先前苏御调兵时,老太监一直坐在椅子里,倒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见老太监被打得挺惨,苏御打算上前安慰安慰。

    却没想到洪盾瞪眼怒视,指鼻子骂道:“你作为京统主官,你的地盘有人撒野,你到底是管还是不管?若我是主官,我必然带人到那锦衣卫去。若张密不给我磕头赔罪,我看你这主官当得也太窝囊了!”

    闻言,苏御怒从心头起,指道:“洪盾!你好大的年纪竟如此不知羞耻!大内效力三十余载,怎还这般没有涵养!不知自己有错,竟还腆脸数落起我来。两位四品军官,当众斗殴,若让人知道必成为全军笑柄。丢的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脸,京统和第三师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丢人现眼的东西,有什么资格与我争论长短相较高低。张密是我请来的,他是我的朋友,你冲着我的面子也应该好好招待才是。你不给我面子,最多是不理他,何以与他动起手来?你让我带着人去锦衣卫给你找回面子,那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锦衣卫监察御史?你心里打得好算盘,是想让锦衣卫内斗不成?你面黑心也黑,居心叵测!我告诉你洪盾,在我面前你把当御马监的那套给我收起来,我不吃你那一套!你在宫里如何横行霸道,如何与犁万堂、吕石、黄太硬勾心斗角我不管。你少把那些歪风邪气带到我军统来。在京统,你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卧着,否则休要等我给你好脸色看。我!是京统唯一的老大!以后我说什么,就是最终决定!你不服,你就去找你的太后给你做主,看她留你还是留我!”

    洪盾气得咬牙切齿,手指颤抖:“你…!你竟敢对太后娘娘用‘她’来代称!我要去娘娘面前告你!”

    “快去!”说罢,苏御拂袖上车,赶往锦衣卫。

    ——

    见到张密时,他脸色难看极了,正盘腿打坐,运气疗伤,燃烧内力,头顶冒着蒸汽。

    苏御问张密伤在何处?

    张密说,老太监手上习有“掌中星”一招,内力探出,渗透他的经脉,竟然有毒。那毒忽而极寒,忽而极热,好似打摆子一般。

    帮张密排毒,消耗三刻钟。

    苏御基础内力高得惊人,正是疗伤极好帮手,张密很是受用。

    张密脸色好转,但余毒未消,估计还要再忍受三五天痛苦。他站起身来,挥动长袖,咬牙骂道:“老匹夫!休要再犯到我手里,否则非扒你皮不可!”

    苏御苦笑了笑:“张兄这次下手挺狠啊,我看洪盾受伤不轻。左腿和腰腹部都有伤。这是怎么搞的?下属们反应这么慢,让你们打了好久才拉开?”

    “没有。”张密道:“也就是几个耳光的事。他的腿和腰是怎么搞的我也不清楚。”

    苏御一皱眉:“洪盾功力深厚,谁能把他打成那样?”

    张密坐下来,沉着脸不吭声。

    苏御话锋一转:“对了,我还没问你。那楚无霸是怎么回事?他前天就血洗十杀门,锦衣卫为何不采取行动?而昨天晚上他们更是连续作案,从南市杀到北市。锦衣卫都不管的吗?”

    张密摆摆手:“我就知道你要问我这件事,所以我才去京统找你。我实话与你说吧,这是太后的命令。太后说了,现在是特殊时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没时间去搭理那些墨家。再说,他们本来就是墨吃墨。又没伤及无辜百姓,这就不会引起民怨。所以没必要管。”

    苏御心中不满,却也没说什么。张密只是太后的打工仔,而苏御从不会因为菜不好吃而对服务员发火。

    要说曹玉簪真是一个极端功利主义者,苏御觉得唐灵儿也在变得越发功利,或许是被太后给带坏了。近些时,她们走得确实是太近了些。

    想到昨天晚上一宿没回家,今天要早点回去才好。

    看时间还早,苏御再去红黑寺看了看。重伤号情况基本稳定,苏御放心了些。问唐怜钱够不够,唐怜说钱的事不用苏御操心。美伶馆生意好着呢,账面上还有现金几百万。苏御很是满意这才回家。

    到家门口,发现停着好多豪车,占了半条街。

    忽而见到老黄带着小嬛、童玉、童玺、完颜清、小猫、小狗跑了过来,一个个喜笑颜开。

    苏御也笑了笑,心道“回家的感觉真好”。随即挥手让卫队散去,各自回衙署。

    望着卫队远去,老黄自豪道:“我就说我家少爷是条龙,一准没错的。你看,才来京都一年,什么都有了。看咱家少爷这派头,给个亲王都不换。哎,唐家姑娘有福气啊,摊上咱家少爷当相公,真是烧高香了。”

    “老黄,别噗噗了!”苏御指了指门前马车问:“这都是谁的车?”

    老黄逐一指道:“那个是赵挺的,那个是太长公主的,那个是荥阳公主的,那个是……,哎呀我也记不得了,反正来了好多人,都是皇族,正与少夫人扯闲皮呢。”

第四四九章 扳回一局

    辅政郡王赵挺,历经百战,战场上他能做到生死看淡。可当他回到家见儿女一个接着一个痛苦死去时,依然心急如焚。

    寻遍名医也无济于事,只能看着家人们遭受蛊虫折磨,恨不得拔出剑来给他们来个痛快。这时见苏御送来“治疗办法”。虽然这办法很是恶心,也曾让赵挺犹豫再三,可付诸实践确实行之有效,让安西郡王心中一喜。

    突然想到,苏御来时自己心情烦闷连面都没见,很是失礼。于是派王府管家去军校找苏御表达感谢并送去礼物。可听管家说苏御有急事匆匆离去,连礼物都没要。赵挺还以为苏御心怀不满,托词拒绝。

    今日赵挺兴师动众赶来郡主府,是想来表达谢意,顺便打听苏御一些事。可他与苏御向来没什么交集,而又刚有失礼表现,因此才走这“贵妇圈子”路线。请太长公主赵媖帮忙,一起去长安郡主府坐坐。

    那赵媖爵高而无职,全年没什么正经事,但就是礼会多,人情多,哪哪都有她。从皇帝祭天祭地祭祖宗,到皇族小夫妻吵架闹矛盾,都能见到她的身影。热心肠而又爱张罗。如今有实权郡王赵挺找她帮忙,她倒是乐于答应。而且还邀来一大批公主郡主,搞得好大排面。

    搞这么大面子来,谁能拒绝。苏御甚至觉得赵挺有些过于谨慎,其实他自己的面子就够大了,实在用不着如此大搞阵仗。

    把先前受到的冷遇抛在脑后,在鸾凤阁里苏御与安西郡王愉快交谈。

    “不知劲锋从哪里弄来的法子?”

    “听闻安西郡王府遭难,太后心中焦急,御心中亦不忍。故多方打探,才从一名苗人蛊师手里得来。蛊师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出身姓名。御手下墨家弟子求人办事,也不好为难人家。”

    苏御认为,与赵挺谈话有些讲究。若苏御只给自己说好话,那就错了。讨好赵挺对苏御意义不大。首先有门阀派系之别,就算讨好赵挺,也不会成为要好的朋友,多种往来不过都是面子上的事。另外苏御现在算是给曹老板办事,这件事本来就是曹老板授意去做的,自己岂能不给老板做好人。如果真的不给老板做好人,老板会认为“你这个年轻人”很不懂事,不会做人,鼠目寸光。你讨好客户是为哪般?跳槽呼?自立呼?里外不分呼?

    得罪老板的事苏御不会去做,说来说去,还是曹老板这边利益更大,甚至还有一些感情基础在里面。曹老板现在不容易,被五大将压得正难受呢。这个阶段支持她,属于雪中送炭。而讨好赵挺,最多算得上锦上添花。

    “哦,那是当然。求人办事,怎好为难人家。”赵挺眉毛一挑:“刚才劲锋说,是太后的意思?”

    “是的。太后知我墨家身份,故而派曹小宝来找,让我多方打探。”

    “哦…”赵挺点点头,苦涩一笑道:“这样说来,我还应该去感谢感谢太后喽。”

    随后闲聊几句,苏御提到恶匪楚无霸。赵挺道,区区小匪,算什么东西,待我去与赵亚夫商量,全城拿他。

    赵挺说话还是有信誉的,他果然去找赵亚夫、张云龙、曹圣商议,不通过太后,直接调兵全城搜捕恶匪楚无霸。他的提议得到了赵、张、曹的支持。一场大规模搜捕行动开始了。

    一时间,第一师,第二师,第三师、第四师,在城中展开了铺天盖地的搜捕行动,若楚无霸果然在城里,估计他是在劫难逃。

    掌灯时分,太后突然宣长安郡主和郡马入后殿。

    太后端坐珠帘后,口气沉重:“你们也看到了,五大将随时都可以调动兵马在城里进行一场大搜捕。而这,竟完全不在我掌控之中。我看他们还算是给我留了面子,没把刑部、京兆府、南北两县和九十九坊署调动起来。若真是那样,连文衙门也不给我留着了。”

    听太后抱怨,夫妻对视一眼,唐灵儿道:“四师进城剿匪,也是为太后分忧。”

    “分忧?”曹玉簪轻哼一声:“在我看来,他们就是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那赵挺,还特意派人到宫里给我送礼物呢,说什么感谢我关心他的家人。我倒是听说,御弟给他送去好法子,救活了几个。”

    苏御道:“只能救活一部分。”

    曹玉簪叹了口气:“救活一部分也是好的,我听着心里也舒服些。如果仅仅是这一件事,我还是很高兴的。可他们突然采取行动,又让我心烦起来。刚才我打听孟相得知,原来这楚无霸出身并不简单。他可不是普通墨匪,而是有推翻大梁自立建国的妄想。这样说来,之前我确实大意了。没让锦衣卫提前做好部署,倒是让你们教派也受了连累。”

    苏御心中骂了句什么,低头没吭声。

    曹玉簪话锋一转:“如今,五大将让我权衡门阀,可是先前我曾经答应过安国公一些条件。比如让出长安道十年的税收。我是打算履行承诺的,可是五大将不能允许。但是呢,我也不能言而无信。之前我帮助安国公夺唐剑兵权,如今已成功。安国公说,先前的条件可以谈一谈。不知灵儿是否接到你哥的信儿?”

    唐灵儿道:“还没接到。如果哥哥果然在长安办完事,估计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哥哥会亲自与太后谈。”

    曹玉簪道:“这样吧,别等他回来了。我先跟你谈谈。我就问你,十年长安道的税收能是多少?本来那里有一半是你们家的,我让全税,其实就相当于让一半。现在你说个数给我。我直接拿钱给你家补上,这不就行了?”

    唐灵儿思忖片刻:“如今唐家一共欠债约3370亿。战后长安道经济恢复迅速,按照这般势头,十年间差不多能把债务抹平。按照一半算,就是1685亿。”

    曹玉簪道:“我分十年给你,每年168.5亿,如何?”

    唐灵儿没有立刻回答。

    曹玉簪也不说话,大殿里寂静无声。

    过来十几个心跳的时间,唐灵儿才道:“国库空虚,太后如何保证每年拿得出这些钱来?”

    曹玉簪脸上露出狠辣之色:“这正是我要说的。如今五大将在武力上压我一头,我不能让他们整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却不为我办事。我正要动一动淮南税务,而这时需要五大将联合唐氏和孟氏对西门氏施压。只要税改成功,淮南道那般巨富之地,每年多缴300亿不成问题。这就是我做出承诺的底气!”

    现在西门氏耍滑头,占据巨富之地,每年纳税却向“饱受十年战争摧残”的长安道看齐。很显然他们贪了太多。孟相一直支持太后对淮南道进行税改。若太后再得到唐振的支持,再联合五大将一起给西门氏施压,估计西门家族真有可能作出妥协。

    但西门氏不是好惹的。

    他们的这次碰撞搞不好就能把国家搞到分裂的地步,真的有些火星撞地球的味道。

    不禁为大梁朝的命运捏把汗。

    ——

    四个师在城里折腾了三天,也没逮到楚无霸,但四师也不是毫无收获。比如他们竟然发现有境外之敌在洛阳城中潜伏。抓到一些桑腊人,还拔掉他们许多暗桩联络点。

    通过严刑拷打,威逼利诱,还得到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安西大将闵悦,十年间未获得朝廷一兵一钱一粒米的支援,竟然还坚守在交河城里。两万钢铁将士,如同钉子一般扎在广袤大西北。

    这帮桑腊人潜藏洛阳,就是在等待机会,想把闵悦的家人“偷走”,以此威胁闵悦投降。而帮助楚无霸袭击十杀门、四方会、红黑神教的桑腊人正是他们。因为楚无霸答应过他们帮忙“偷人”。可是楚无霸在红黑寺受到重创之后,他逃离洛阳,人没影了。

    且不说匪人,只说安西大将闵悦和他的两万忠骨士兵。这是一群什么样的人?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他们是如何办到的?

    闻听舅舅还在世,曹太后激动得流下眼泪来。与此同时,太后觉得自己脊梁更硬了。若安西大将归朝,就可以联合曹圣,掌握更多兵权。

    “我要把左右羽林卫和锦衣卫从金吾卫中剥离出来。赵亚夫,你觉得可行否?”太后召见赵亚夫,直言问道。

    赵亚夫皱眉道:“羽林卫本来就不归金吾卫管,剥离出去倒也无妨。只是锦衣卫剥离,就相当于增加一卫。恐怕三门阀不会答应。”

    “他们答不答应不用你管。”

    “若是那样,臣无话可说。”

    “很好。从现在开始,京统恢复到一千人的规模。这样你的第三师正好是十卫,一万人。赵亚夫,先帝说你是一个可靠的人,其实哀家也是这样认为的。你好好干,只要你不与张玉龙、赵挺串联,哀家就不会亏待你。你的族亲尽管向我举荐。我会量才而用。”

    “谢太后关照。”

    太后随即召见丞相孟丹青、御史大夫西门真森、唐氏门阀四老爷唐炯,商讨成立一千人规模的警备衙门。他们不属于军队,还要为三门阀单设三小营。平时三小营就留在清化坊、立德坊、承福坊,皇室与三门阀共享锦衣卫这个衙署称号。也相当于给三门阀圈养的剑客们安排编制。但,锦衣卫指挥使依然是张密,张密所率玄甲营人数进一步增加。

    太后得到三门阀支持,越过五大将成立警署武衙,算是扳回一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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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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