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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二四章 自找倒霉

    一名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带着一名身形小巧却俊俏非常的怪眉女子出现在洛阳城中最繁华的地方,平康坊。

    经过一整夜的挖掘,二王孙赵旻一个铜板也没挖到,还搭进去两把铁铲。可他看起来并不气馁,而且还颇有情调的带着他的小姑来到万花楼。

    赵婴从小儿生活在洛阳,她当然知道万花楼是什么地方,见赵旻带她来这里,姑娘脸上一抹怒意蒸腾而起。

    “赵旻,你是欠揍吗?”

    “小姑,你是生气了吗?唉,你不要生气。我只是带你来吃饭的,而且我们不必花钱。”

    “你凭什么不给钱?霸王餐吗?”

    “不不不,小姑你错了。我赵旻怎能是那种吃霸王餐的人呢?别说我是堂堂王孙,哪怕我是贱民之子,我也不会干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

    “你少废话,快说,为何带我来这里!”赵婴有些失去耐心了。

    赵旻笑了笑:“好了,好了,小姑莫要生气。我跟你说还不行么?我是来找大总鸨朱雀的。”

    赵婴一皱眉:“你认识她?”

    “不认识。”赵旻嬉笑道:“但龙啸天说了,没钱的时候可以找她。”

    “你是来乞讨的?”

    “姑姑,你从小儿就这么说话吗?”赵旻沉下脸道:“这怎能是乞讨呢?明明是江湖救急。等将来我恢复皇族身份,我再报答她也就是了。到那时,我赵旻挥金如土,把这整座万花楼都买下来!”

    赵婴无奈地站在那里,头顶落下黑线。

    赵婴拿这位不着调的侄子实在没什么办法。正如先前赵婴说的那样,跟着他一起走,是因为他更容易死掉。他口中的“恢复皇族身份”可不仅仅是认亲那么简单。他要杀赵挺,还要去找那个人。那个人可以恢复他的皇族身份,但也能让他碎尸万段。

    赵婴更相信大王孙赵范能把这件事办好,可赵范与他的双胞胎弟弟的思想竟然大相径庭。赵范说,不需要赵挺死,只想见见那个人问几句话。了去心中一段结怨。至于皇族身份,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就算被承认,按照梁朝的现在两位王孙也只是没有多少俸禄的伯爵。

    梁朝的王爵都没有封地,那就更别提伯爵。还不如当个逍遥商人,更为自在。

    一群花枝招展的馆女冲了过来。

    在热烈的欢迎声中,熬了一双黑眼圈的二王孙昂首阔步走了进去。

    赵婴低着头向前走。她十分讨厌这群女人,恨不得释放九转莲花,一下子把她们全干掉,那样世界就安静了。

    可突然间欢迎赵旻的这群馆女又集体跑掉了。

    赵婴好奇,扭头向门口望去。两匹大骅拉着一辆骈车驶入大门,一名身穿华服的男子吸引了那群馆女的注意。刚才闹哄哄的人群,仿佛蜂群一般冲向那人,嘴里还不停喊“苏玉人来了!”

    赵婴是认识苏御的,而且不止一次见过,还交过手。在这里突然见到苏御,她不经意间向后退了一步,似有意藏到赵旻身后。此时赵旻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吸引,正在向后看。

    “咦?小姑你躲什么?”

    “我没躲,只是想快点进去。”

    “是吗?”赵旻眨了眨眼:“莫非小姑认识他,还与他有仇?”

    “夜无良没了,我与他便无愁。”

    “那你躲什么?”

    “你废话可真多,你能不能快点走?”

    “哦…”

    赵旻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往屋里走。碰到鸨子,他说要见朱雀。鸨子问他可有请帖?他说没有。鸨子问他叫什么,他说是龙啸天的朋友。随即鸨子向上通报。结果一层层通报下去,来来回回耽误时间。

    而这时苏御已经下车,被一群热情洋溢的馆女簇拥着上楼。就好像她们“烘托”的这位是大总鸨朱雀的相公似的,格外恭敬孝顺。

    苏御跨进主楼大门,便掏出些钱打赏这帮馆女,让她们别再跟着自己。结果几句话的功夫,几千钱就被馆女们“抢”光了。

    “这人好是阔绰,不知是什么来头?”

    赵旻说了一句,却没得到回应。左右看了看,发现小姑没了。猛地一扭头,见赵婴藏在屏风后面。

    “小姑,你很怕他吗?”赵旻高声说了一句,随即一抖袖子:“有侄儿在,你怕他个甚!单打独斗,他能是我的对手?看他不过是个白面小生,恐怕连我的一巴掌他都扛不住!”

    “你能不能闭嘴!”赵婴咬牙切齿,瞪着眼睛。

    虽然万花楼大厅里很是热闹,可他这般大吵大嚷的,终究还是会被人听到。苏御也曾听到,只是没太往心里去,便带着童玉直接向里面走去。可当他路过屏风时,恰巧见到一名怪眉少女。二人目光交错,那少女仿佛受到惊吓一般,把头缩了回去。

    苏御看着那张脸,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少女虽然留有血晕妆怪眉,可这姑娘的脸蛋儿也太漂亮了些。

    苏御一边走路一边想,一直走到顶层九楼,也没想起这么漂亮的姑娘曾经在哪里见过。

    “你还知道来看姐姐?”

    盛装大总鸨已提前来到门口,等候苏御。

    大总鸨虽已三十三岁,可她依然是那般冶艳,身形匀称、皮肤紧绷,不输给平常二十五岁女子。

    苏御尚在楼梯拐弯处,便一笑说道:“姐姐高居九楼,每每攀登都让人气喘。”

    “哼,与我还装什么呢,你倒是喘一个给我看看。”

    “呵,姐姐说笑了。”

    说话间苏御走了上来,而大总鸨毫不客气地伸手挽住苏御臂弯,将苏御带进屋里。

    门,啪嗒一声关上了,童玉止步门外,耸了耸肩。

    大总鸨屏退婢女,端坐榻上。平时她就睡在这榻上,她的枕边就放着苏御送她的那只超大玉兔。想来那还是老黄的杰作,被苏御拿来与朱雀交换曹玉簪的那只。而曹玉簪送给苏御的那只玉兔,现在被长安郡主锁在抽屉里。

    “说吧,找姐姐何事?”

    “没有事就不能来找姐姐了吗?”

    “当真?”

    “嗯…,其实也不是一点事没有。小弟内功刚刚提升一个境界,正想找高手过过招,试探一下自己的底儿在哪。纵观洛阳城,能把小弟打到服气的,也不外乎就那几个人。其中就有朱雀姐姐。”

    “好哇,你个小没良心的。几个月不来见我一次,今天来,竟是挑战的?”

    “……姐姐这话说得好是生分了。”

    “你休要狡辩!”

    大总鸨陡然站起身,双臂一展,花袍离身飞起老高。此时冶艳女子身上只有一层薄薄白纱遮身,白花花一片,诸多弧线若隐若现。朱雀一瞪眼,猛地一跺脚,跃过几案扑面而来,探出一爪,抓向苏御额头。那一爪带着风声,指尖仿佛绽放光芒,在空中留下几道抓痕。

    “姐姐好功夫!”

    苏御连忙应招,二人打拳踢腿战到一处。

    ……

    童玉和一名婢女候在门口,听到处理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二人不知里面发生什么状况,还略显尴尬地对视一眼。

    大总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接见一二江湖人,说些机密事。她的房门厚重,普通说话声是传不出来的。若是大总鸨呼唤外面人进来,会有专门的连线铃铛通知。可是铃铛一直没响。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持续……

    童玉轻咳一声,晃了晃手臂,一副左顾右盼的样子,向后走去。心道,这事我可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不久后,专管六七八楼的大鸨子朱五月带着一男一女走了上来。她欲报门,却被朱雀丫鬟阻拦,并低声嘀咕了几句。

    体态丰盈的大鸨子趴着门缝听了半晌,扭回头,笑盈盈道:“两位,你们来得时候不巧,可能需要多等一会儿了。不如先去隔壁等候,喝些茶水。”

    赵旻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他能感受到平常人无法感受到的气浪余波,忽而睁开眼睛道:“若我没猜错,此时大总鸨屋里正有高手对决。莫非,是有人来万花楼挑衅?若是那般,还请五月姐姐把门打开,让某家与那挑衅之人过过招。不能让他在万花楼撒野。”

    朱五月笑道:“不愧是龙爷的朋友,果然不俗。可之前来的这位,一定不是来挑衅的。他是大总鸨的……很好的朋友。”

    “哦,既然如此,那算我多虑了。”

    ……

    艺馆最是龙蛇混杂的地方,黑白两道都需要有硬人撑场面。

    万花楼,大梁朝顶级艺馆,竟然用一名女人镇场,可想而知这个女人有多厉害。

    而与女人闹着玩,尤其是跟脾气不好的女人闹着玩,闹着闹着,女人就容易翻脸。苏御有些后悔与朱雀切磋。因为当朱雀发现苏御内力远高从前的时候,这女人下手越来越狠,已经拿出了九层的力道。

    看她浑身散发的戾气,似乎是在说:今天不把你个小兔崽子打服,就甭想离开!

第五二五章 撕龙裂虎

    洛阳城里有一个奇怪现象,哪怕是富人聚集的坊,也会找到一条或几条比较简陋的巷弄。

    譬如这城中心地段的景行坊也是如此。主街上高楼林立灯火辉煌,可是在辉煌高楼的背面,依然能找到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他们住在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棚户小巷。

    李家货栈的东边就有这样一条小巷,巷子狭长、拥挤、肮脏,巷口一家破破烂烂的小酒馆。站在门口嗅到的是油抹布的腐味,而不是酒香。

    这家小酒馆已经被苏家老奴陈逊以一年一万钱的价格租到手,可平时陈逊也不挂幌子,不开灶,每天上午在这里卖两个时辰的酒,然后他就关门离开。

    今天上午小酒馆的门是关着的,屋里坐着三名老者。

    陈逊年近八旬,身材瘦削,面色苍老。而他面前的两位则是身形高大,满面红光。他们两个争抢着喝酒,桌子上的酒坛眼瞅着见底儿。看他们猴急的样子,是担心对方比自己喝得多,那自己就吃亏了。

    “二十年过去,你们也老啦。”陈逊冷着脸:“就不能稳当点吗?”

    “老东西,你把闭嘴上!”

    “你把嘴闭上,老东西!”

    喝酒的二人几乎是同时骂了一句,又同时伸手去抢酒坛。抓住坛口,你争我夺。二人力气都很大,感觉他们即将把酒坛扯碎。

    这时陈逊站起身,一口浓痰吐到酒坛里。

    这下好了,二人都甭喝了。

    “黄顶天、吕长啸。你俩给我听好了。我不管苏老三是什么态度,我要求你们必须去找那个人谈谈。我们用命保护一个人二十年,最后就培养一个赘婿吗?我不甘心。”陈逊瞪视老黄老吕:“还有!你们告诉他,当年酆亲王留下的两个孩子,不是酆亲王的孙子,是他万隆皇帝的儿子!”

    “为了报复唐皇后,他风流一辈子,连自己的侄媳妇都不放过,我都替他感到丢脸!”陈逊指着老黄老吕:“而你们两个,就是助纣为虐!”

    陈逊拍着桌子:“我认为酆亲王造反没错,换了我,我也要造反!简直是欺人太甚!你们去告诉他,那两个孩子是他的孽种!你们再告诉他,陈梅流掉的那个孩子没死!正在唐家当赘婿呢!”

    ……

    ……

    人心里一旦长草,就容易心急,心急就容易犯错。

    人就是这样,再成功的人也不可能保证自己不犯低级错误。比如某些已获成就的官员、商人、演员、作家等等。风头正劲时,却在一次比较正式的场合发表了不恰当的言论。

    回想那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他的获奖感言第一句话是:我感谢妓女。然后他就被一群人咒骂,唾弃,封杀。还有那位创造商业奇迹的巨商,他也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付出了沉重代价。虽然他的毛病不仅仅是口无遮拦,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关系。

    苏御也会犯错误,现在他的处境就比较尴尬。他觉得突破到第七层算是一次飞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总想找个人切磋切磋。先后去找张密,再找花听风,都没找到人,于是就跑来万花楼找大总鸨朱雀。

    其实苏御的判断是正确的,凭他超高的基础内力,到了第七层确实是一次飞跃。但他今天选错了对象。朱雀不是张密,不是花听风。这位大姐姐脸比较酸。是那种闹着玩容易真干起来的主。

    正如坊间俚语说的那样,“别拿自己的爱好挑战别人的饭碗”。之所以称之为俚语,就是因为这句话不是绝对正确的。但它能被广泛接受,一定有它的道理在里头。

    三十三岁的大总鸨,十六岁成名,一女独镇万花楼。其武功造诣之高,无需多言。其人交友广泛,譬如李漠白、雁悲鸣、龙啸天等诸多豪侠都是她的朋友。已过而立之年的她,也修炼到了第九层的境界。

    今天也就是苏御来挑衅,换做别人,她早就下狠手了。另外她也发现,想击败苏御很难。也不知这臭小子修炼得什么奇怪功法,竟然具有连续突进的奇妙本事。想逮住他,比抓猴子还难。

    内外兼修轻功不俗的朱雀,挥舞双爪,仿佛修炼九阴白骨爪的梅超风。飞纵跳跃,满屋子追杀苏御,可她愣是追不上。时不时还被苏御打一套反击,那反击中光弧骤起,伴随龙吟虎啸之声,威力雄浑。稍有不慎,就会被苏御来那么一下子。

    刚才苏御回马枪般的一掌,一道金色光弧砸在大总鸨的腹部,震得朱雀五脏庙里不是滋味。

    若被苏御击伤,大总鸨的面子就彻底没了。

    冶艳美女的眼睛瞪圆,面带怒红。咬着牙发招,甚至能听到用力过猛而导致的闷哼声,或可称之为嘶鸣声。

    苏御察言观色,觉得情况不妙:“好姐姐,闹着玩怎还恼了?”

    见苏御不正经比武,却到处逃跑,朱雀便知苏御不想再比下去,可大总鸨心里已被勾起一股邪火,于是喝道:“你给我站住!今个不让姐姐打两巴掌,以后你就别来我这儿!”

    见朱雀要火儿,苏御卖个破绽给她,结果到底被她抡了两巴掌在后脑勺上,她才解气。

    苏御佯装痛苦,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心中一阵感叹,自找倒霉何苦来哉。

    “看你还敢不敢来姐姐这里找茬儿!”身材修长的大总鸨披上外套。

    “姐姐实在是误会了。”苏御还在装。

    朱雀走了过来:“我没误会,我就是想打你两巴掌。”

    “好,你长得美,说什么都对。”苏御甩甩袖子站起来。

    “你过来,让姐姐看看伤着没?”风尘中人格外“豁达”,伸手便揽住苏御脖颈。距离太近,似乎都能听到她的心跳声。白皙脖颈上沁出薄薄汗水。苏御视线稍微横移,便看到那一对滚圆晃动,呼之欲出。

    她并没有马上松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能有几个心跳的时间,紧紧贴着,温度骤升。

    她似乎是故意的,或许她还在笑。

    “脑袋还挺硬。”

    随即她伸手将苏御推开。

    苏御紧了紧鼻子。也不知大总鸨用了什么秘方香料,混杂汗水,闻起来有些甜味。似乎与窦彩仙的香味有点像,也不知是不是她们见过面,互赠闺香。

    朱雀转回身在案头箱子里寻翻找着什么,看样子藏得还很深,连续用了两把钥匙。

    苏御坐到案前,不久后朱雀翻出一个形制古朴的小木匣放到案上。

    苏御心道: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朱雀把手压在木匣上:“既然你是来找我试探武功的,那咱们就聊聊这方面的事。我发现你的武功很奇怪。我是见识过霹雳掌的,但没加过你这样的霹雳掌。在你发功时,我感觉你能把我撕碎,是你故意让着我吗?”

    面对功力略强于己的朱雀,是谈不上相让,可苏御还是高调门地道:“那还说什么了,姐姐对我这么好,怎舍得撕碎姐姐。”

    朱雀又把礼盒收了回去:“既然你知道,那我就不浪费了。”

    “……姐姐忒抠门,什么好东西,送一半还往回拿?”

    “师门秘笈。”

    苏御眉毛一挑:“?”

    “你听说过?”朱雀黛眉微蹙,略显疑惑地说了一句,转而又道:“不过已经失传了,现在只剩下。”

    “哦……”

    原来这是两套功法?

    苏御想起老黄那没正经的样子,心中一阵狐疑。

    “你怎会知道?”朱雀坐正身子问了一句。

    见苏御没马上回答,她又道:“练成的人很少。我这半辈子就只见师父一个人练成。那么多师叔伯、师兄弟,包括我在内钻研几十年,发现根本练不成。不是我们愚蠢,而是基础内力不够,支撑不起这门神功。可我却发现你竟然能打出与师父相同的弧光。但不同的是,师父发功时只伴有尖锐龙吟声,却没有低沉虎啸声。但你都有。怎么,你是练霹雳掌时打通支脉了?那你的运气也太好了,没死,还捞到了更大的好处?”

    ……

    一个时辰过去了,大总鸨的屋门还是紧闭着。

    被赵婴称之为“乞讨者”的二王孙赵旻依然坐在门对面的小客厅里等待着,赵旻那人看起来有些没心没肺,坐着坐着他竟然睡着了。趴在桌上,微微鼾声。

    赵婴没他那么心宽,小脸紧绷着坐在那里。

    她有些不耐烦了。凭借她的脾气,本应该立刻离开这里。可不知为何,今天她忍住没走。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不是在给这位不着调的二王孙留面子。也不是因为必须乞讨那几个臭钱。凭借少女的本事,想去弄点钱花花并不难。

    这时大总鸨屋里门开了,赵婴见到门里走出来一男一女。那个女人真讨厌,她竟然毫不避讳地把自己的手放在苏御的臂弯处。

    少女心中愤愤骂了一句:“不要脸的女人!”

第五二六章 根深蒂固

    丫鬟对朱雀说:小客厅里的客人已等一个时辰了。

    这时大总鸨才向小客厅里扫一眼,她不认识这两个人,她只是听下面报告说是龙啸天的朋友,想来借点钱花。不认识的人来借钱,所以她也没把这二位当回事,继续微笑着与苏御说着些什么。

    听得不是很清楚,大体意思好像是“你个小没良心的,以后要多来看姐姐才好。若来迟了,姐姐还要打你。”

    说这话时,大总鸨眉飞色舞风情万种,口气亲昵。这一席话惹得怪眉少女心跳加速,心中不停咒骂着什么。负气侧着脸,不看他们。

    这时苏御竟然走了过来,还微微行礼道:“不想有龙兄的朋友在这里,若知道,早应该让二位进去同坐。不知二位有何事,方便与苏某说说吗?”

    少女一愣神,显得有些紧张起来:“我不用你帮忙。”

    苏御一愣神:“你……认识我?”

    这时赵旻醒了,缓了缓神,站起身,一笑道:“这位姓苏的朋友看起来好面善,似乎哪里见过?”

    刚才赵旻趴在桌子上睡觉,苏御没仔细看他,此时对视,也找到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时朱雀慢悠悠走过来,一笑道:“真是有趣,我发现你二人长得还挺像。”

    欧阳镜是闲不住的人,成天到处跑。让他呆在家里能把他憋疯。他出手豪爽,每天都与一大群人吃吃喝喝,交了好多酒肉朋友。也就是一年多时间,他在洛阳城里就很能吃得开,各行各业,各个衙门里,都有他的朋友。

    而许洛尘是极致宅男,若有可能,他宁愿一辈子都呆在家里。用苏御的话说,他是“社交恐惧症”重度患者。生活所迫,他要谋生还要还债。他能出去说书,真不知是克服了怎样的心理障碍。

    苏御与欧阳镜许洛尘都不一样。不像欧阳镜那般左右逢迎八面玲珑,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也不像许洛尘那般落落寡合执迷不悟,孤芳自赏自命清高。待在家里时,苏御能做到心平气和。走出家门时,也愿意结交朋友。以前他穷,无法去结交更多的朋友。如今有了钱,花钱如流水的郡马爷释放天性了。

    苏御说,观面前这一对男女相貌不俗,而且还是龙啸天的朋友,于是借着万花楼宝地,邀他们共饮一杯。当然,这只是个噱头。真正原因是通过丫鬟之口,知道这二位是来借钱的。他们称之为江湖救急。而苏御刚刚欠下朱雀一个大人情,想借此机会还人情。

    苏御刚从朱雀手里获得一本,也正是朱雀使出来很像的功法,发功时仿佛指甲变得一尺多长。据说与配合,更有绝妙之处。

    刚才朱雀拿出,并不是要送给苏御,因为那是门派顶级功法,不可能轻易送人。朱雀只是想根据秘笈上记录的穴位,查探苏御是否真的打通了撕龙手脉络。一查之下,是真的。

    朱雀和苏御都感觉诧异。也因为此,朱雀才把这本门派二级功法送给苏御,据说与撕龙手内力配合,会有指尖如刀的厉害效果。而苏御的霹雳掌内力,已经饱含撕龙手内力。朱雀说,玉兔弟弟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从此以后,苏御就会像犁万堂、陈千缶那些人一样,手里有没有武器并不重要。抓皮露肉,掀筋见骨,手便是刀。

    这次来见朱雀大姐姐,也没带来什么像样的礼物,而这份赠送武功秘籍的人情苏御算是欠下了。这时碰见两名江湖人来借钱。嘴上说是龙啸天的朋友,谁知道是不是冒名顶替来踢馆的呢。于是苏御便托词留了下来,陪伴朱雀一起见二位。

    估摸着是真来借钱的,苏御就借几十万给他们。将来他们还钱,就还给大总鸨。苏御就算把欠朱雀的人情还上了。或许几十万不足以还清这份人情,但来日方长,还有很多机会。正如朱雀所言,若你练不成,就经常来姐姐这里研究讨教。若练成,你也要经常来谢谢姐姐。

    “不知赵兄需要多少?”苏御笑问道。

    赵旻不是很在乎形象,大口吃肉,尚未吞咽下去便道:“一万不嫌少,一百万不嫌多。”

    苏御问:“五十万,如何?”

    “爽快!”赵旻举着猪蹄说。

    赵旻这个人,说不清他是缺心眼儿还是怎么的,赵婴遮遮掩掩,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可赵旻却毫不顾忌地大声说了出来。

    苏御盯着赵婴看了半天,又想起苏小桃的那封信里提到过的街边管苏家闲事的“赵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难怪之前袁昆让你化成鬼脸,现在看来,果然是有道理的。只不过……”

    赵婴被赵旻气得小脸通红,可现在又对苏御拉沉脸:“你是想打听义父下落吗?现在夜无良已经没了,难道神教还不肯放过他?”

    苏御正色道:“我倒是愿意化解仇怨,只是不知其他神教兄弟愿不愿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师兄的死与袁昆脱不开干系。”

    赵婴瞪视道:“谭方鼎的命是命,花千束的命不是命吗?”

    苏御摆了摆手:“冤冤相报无止境,所以我才愿意及时止损。两派相争多年,若能从今日起不再相杀,才是我乐意看到的。”

    “你真的这样以为?”

    “如果我不这样以为,大师兄和花千束就能活过来的话,我倒是愿意继续斗下去。”

    眼瞅着要到酉时,苏御必须离开,临走留下五十万钱给他们。只说要还钱就把钱送到大总鸨这里。若手头紧,不还也行。赵旻说,不行,钱必须还。还说他赵旻就是这个脾气,别人瞧得起他,他就要让人瞧得起。云云。

    对于他的这些话,苏御不是很往心里去。借钱的时候就要有“把钱送给他”的打算,否则就甭借了。要不然将来要账的时候,朋友也可能做不成,自己还损失一笔钱。还不如干脆就别借,若因此得罪他,更说明不借是对的。

    还有一种人,少借快还,给人留下“好借好还再借不难”的假象,将来一口借个大数,然后他就不还了。而这也是网络骗子常用手法之一。

    ……

    今天来见太后,还要穿上大红袍,否则曹老板又要问,你怎么不穿我送你的衣服?怎的,是嫌弃么?你是不是觉得你的那些私营小买卖没问题了?咱们要不要再讨论讨论李家货栈的税务?再把这事告诉唐灵儿,让你媳妇替你保管产业?再谈谈二次破坏的事?

    为了防止她再出幺蛾子,苏御决定每次来见她都带一份名单过来。而那份名单,就是她最感兴趣的“特务”。而且苏御不打算一次性全给她,否则就没存货了。为了防止她再看衣领,苏御特意找到裁缝,把衣领改成可以拆卸的样式。

    为了对付曹老板的“关心”,苏御也算是煞费苦心。

    果然,当曹玉簪见到特务备选名单时,她显得很认真。第一批名单里只有三个人,她挨个人问。问得那叫一个仔细,把她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一遍,而且还在小本子上做着记录。当她发现有个人是李甫选定的时候,她的脸沉了下来。

    “我本意是,由你来替我管理这帮人。现在你又给我弄出一个李甫来,这算什么?你以为我见你们这帮人很方便么?我是太后,我是不能随便见男人的。至于三位老亲王为什么能默许我见你,我也不是很清楚。估计是因为你是门阀的人。算了,我不跟你说那么多。你去问问李甫,他是否愿意去内侍省净身。如果愿意的话,我就重用他。”

    这女人动不动就要净人,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苏御对这件事没有把握,于是道:“李甫不方便来见太后,但邱垚方便,而他二人配合默契,关系紧密,可以信任。”

    “苏劲锋你有完没完了?我就是担心过手的人太多,容易出岔子。可现在你又给我弄出一个邱垚,再增加一个环节。你是什么意思?”曹玉簪拿起她的凤霞,敲了敲:“你是不是在给自己退出做打算?你想让邱垚和李甫代替你?”

    “臣想过,万一臣死于非命,那太后的庞大计划就夭折了。所以……”苏御的话还没说完。

    “你为什么会死于非命?是你的卫队不够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京统行动处和扈从室你随时可以全带走,连监军都不必通知,这还不够么?另外,你整日到处乱跑,你怎么不觉得危险?给我办事,就说要死于非命?”

    发现曹玉簪能接受曹人凤和韩坚,可她信不过邱垚和李甫。

    她相信曹人凤,是因为曹人凤的一家老小的命都掌握在她的手里。她相信韩坚,是因为他们都出生于贵族家庭,她知道那些贵族二世子为证明自己,为争夺家族继承权做出的各种努力。

    可在曹玉簪眼里,邱垚和李甫算什么东西?一个是找不到父母的太监,一个是死了爹娘至今未婚的光棍儿,这怎么控制?

    由于生活环境迥异,她不是很相信一个勇于向上攀爬之人的信念。阶级的隔阂在曹玉簪的心中根深蒂固。

    她这个观念不扭转过来,那苏御想找到三十个特务就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各个都是军校出身,这也是个麻烦。万一有一个秘密特务暴露,这帮军校出身的人都容易被盯上。

第五二七章 遇困则调

    万幸曹玉簪还算是个开通的人。

    但为了说服她还是用了好长时间。具体用了多长时间苏御也说不清楚,只见曹玉簪吃了三盘无核樱桃。

    最后分别时,她还说把自己撑着了。

    曹玉簪强调说:你去问问李甫到底愿不愿意去内侍省净身,如果不愿意,那他将永远屈居邱垚之下。

    最近一个月,每次见曹玉簪,苏御的心情都不会太好。而把邱垚、李甫、曹人凤、韩坚培养起来,这还真就是苏御的脱身之计。可令人感到悲哀的是,曹玉簪见过邱垚之后,她对邱垚不是很满意。她觉得邱垚长得丑。这也能算个理由?

    值得一提的是,梁朝选官员对长相还真的有要求。不说梁朝,其实前朝大唐也是如此。否则也不会出现钟馗撞柱的惨剧。而苏御这模样的,正是梁朝人认为的当官好材料。用曹玉簪的话说,御弟气相端正。

    “愁死了……”

    苏御回到家,坐在郡主榻上,揉着额头。

    唐灵儿瞟了苏御一眼,只要苏御从宫里回来不高兴,唐灵儿就心中暗爽。因为这说明苏御不喜欢曹玉簪。可假如苏御是乐颠颠回来的,那郡主就高兴不起来了。

    唐灵儿在喝酸梅汤。也不知谁告诉她“酸儿辣女”,说爱吃酸怀的就是男孩。从那时起她就说自己爱吃酸的。可事实上到底是不是如此,其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她的这种做法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郡主眼角藏着坏笑:“你愁什么?”

    苏御闷着头说:“我不想去见曹玉簪。”

    郡主笑了,可她又斜了斜眼:“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嗯…,没有。”苏御略显迟疑。

    郡主似乎察觉到什么,脸色微沉:“若没有,你就不必太用心给她办事。大不了撤你的职呗。”

    话说得轻巧。

    让苏御留在京统,这也是唐振的意思。另外太后掌握着大量信息。她到底知不知道孔婷是挂名在经营那趟街呢?她是不是留有什么后手?如果强行退出,凭借曹玉簪那股敲竹杠的劲儿……

    用老黄的话说:逮住公鸡都能捏出蛋来。

    苏御在考虑,要不要把李家货栈的事告诉唐灵儿。想来想去,还是算了吧。郡主一瞪眼,又是她的了。那可是自己私产的大头。没了私产,就没钱花。想想每日只有五百零花钱的南阳郡马田敢,就觉得可怜。

    ……

    “姓车的!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什么仇什么怨,人死了你也不放过?好赖十几年妯娌,没抱着你家孩子跳井吧?你自己不要脸,也不要娘家人脸,婆家脸你也不要?老唐家哥们怎么对不起你了,你非要在今个儿作大妖?唐十六管不了你,你要作翻天了,光*子骑木驴,你算是豁出去了,不要个死*脸!”

    大早晨就听到骂街声,老黄一蹦多高,撒欢跑出去看热闹。

    老黄一跑,完颜清和童玺也跟着跑出去。

    真是守什么人学什么人。男贾小公主来到长安郡主府,学会了官话雅言,学会了礼节规矩,也学会一口流利的河南方言。再成天守着这个不着调的老黄,骂得那一口血淋淋的脏字儿,不输后街小寡妇。

    老黄的石匠手艺她也要学上两手,磨磨打打,也能弄出个四不像的猫狗猴兔来。而爱看热闹的习惯也就此养成。哪里有糙汉子打架,有泼妇骂街,她一准耳朵竖起,眼前一亮。两只小脚丫乱蹬,滚过高高的门槛就跑了出去。

    吵闹声惊扰到郡主,她从苏御怀中爬起,披上外套,推开窗户向外去看。见是十六公子府门前有女人扯嗓子叫骂。依稀分辨她是在骂十六夫人车氏。

    “王珣,你去打听打听,这是怎么了。”

    “喏!”

    王珣领命快走,不久后奔跑回来:“回郡主,昨夜丑时甘夫人卒。秋姑主办丧事。知道郡主有孕,秋姑不让告诉的,只说一早再来请郡主过去。而这骂人者是甘夫人的妹妹。因为车夫人不去吊唁,反而在府里敲锣打鼓唱堂会而气恼,故而站街咒骂。刚才奴才去时,唐丸冲出殴打甘家妹妹,甘家妹妹负伤倒地,已被抬走就医。”

    闻言郡主怒眉高挑:“一群混账!”

    转过身来又道:“给我准备丧礼服,现在就过去。”

    “喏。”

    ……

    苏御本不想参与这件事,后来打听到那挨打的甘家姑娘不是善茬,在医馆里已派人回家叫人。功勋街甘家,若把男人喊来,这事就要升级。

    唐灵儿怀胎六月,套上黑色丧服要去管这件事。苏御有些不放心,伴随而走。

    苏御试探问道:“灵儿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穿上礼服的郡主,端起架子,一本真经道:“本是亲家,即便夫人去世,依然还有许多人情在。于情于理不能让人家姑娘白挨打的,否则人家说老唐家恁的不讲理。留下骂名,全族人都跟着丢脸。”

    苏御觉得唐灵儿思想上没问题,便不再多言。

    当唐灵儿过去时,唐秋正在十六公子府里咒骂车氏。还要把那打人的唐丸绑了。可车氏不服,不允许剑客动她儿子。这时唐灵儿赶来,命林逍等人强行动手。车氏就坐在门口撒泼耍赖破口大骂起来。

    “唐十六窝囊废一个,你们就欺负我这半寡妇!你们老唐家人还讲不讲理了?我到你们唐家来,谁都欺负我!尤其是那甘胖子!我为何恨她,你们心里没数吗?平时她就会装可怜,家里奴才都能欺负她,可她蔫儿坏你们又不是不是知道!她在我家院子里埋蛊人,害得我小产三个小子,换成你不恨吗?她活着时我没报复她,我就够样了!她终于死了,我高兴高兴也不行?”

    唐秋恼了,掐腰骂道:“十六媳妇你还有完没完了?你非要把老唐家这点丑事都抖搂出来?你是不想当唐家媳妇了吗?我告诉你车巧云,你再不把嘴给我闭上,姑奶奶我今儿个就要执行家法!”

    唐灵儿喝道:“林逍李封张广,动手!”

    “喏!”

    “谁敢动我儿!我跟你们拼了!”

    车氏突然跑回屋里,拽出一把三尺刀来,好似疯了一般,冲到门口见人就砍。众人躲闪,她恶狠狠冲向唐秋。唐秋大惊,撒腿就跑,竟跑向唐灵儿方向。引得车氏追杀而来。

    苏御心中暗道不妙,一闪身,挡在郡主身前。瞅准那把刀,刚要动手。一道人影扑了过来,把那车氏扑倒在地。车氏身上没有武功,被那人一撞,咕咚一声就摔在地上。那人见夫人摔得不轻,他也在地上打了个滚,撞到一旁树上。随即翻起了白眼,手脚抽搐起来。

    “哎呀……,少爷啊……,老奴要死啦……”

    是老黄。

    后来老黄被人抬走了。

    苏御掐他脉搏,比二十岁壮小伙子还稳,他却装出一副不久人世的样子来。

    车氏被人绑了。再后来林逍等人去抓唐丸,费好大力气也降他不住。唐丸那小子天生神力,而且脑子混得厉害。老剑客林隼赶来,派七八名剑客一起把唐丸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不久后甘家人来了,车家人也来了,一眼望去,都是功勋街大佬。

    听说唐家要治车氏和唐丸,原玄甲总参将车明煌亲自赶来为女儿和外孙儿求情。唐家四老爷唐炯出面接待。而五老爷唐立接待甘家人,七老爷唐恂出面办理丧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三位老爷子出面镇场子,一切都稳定了下来。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年唐立老得很快。眼瞅着走路硬邦邦的,神情木讷,反应迟钝,一副命不长久之气象。据说四公子唐宽还盼着他早点死呢。

    情况好转,苏御便不着急了,没事拿王珣寻开心,埋怨道:当时你为何比我慢?

    王珣老大委屈,她说自己与郡马同时动身,只是郡马身法太快抢到了前面。

    苏御知道王珣没说谎,就是逗她玩。

    见苏御欺负王珣,唐灵儿抱着肚子冷着脸。

    苏御劝唐灵儿离开,不要再为这事操心。唐灵儿说,在其位谋其政,还没到要生的时候,这场面自己不能离开。一准要用钱,还要给挨打的甘氏赔礼,自己不在场,显得唐家不够重视。

    面对女强人媳妇,苏御也是没辙。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坐上车赶往京统。

    满面白膏的监军洪盾,见苏御这般时候才来,掏出小本本记上:苏御,辰正一刻到。

    若负责记录时辰的是一名普通官员,苏御倒是愿意给他点好处,换取通融。可洪盾这厮是不可能的,洪盾一直把苏御当成自己的直接竞争对手,眼中钉。这也是曹玉簪安排的结果。

    故而苏御不去理他。

    要对付洪盾还不如直接对付曹玉簪。

    苏御已在考虑,与曹玉簪的接触过程中,自己太过被动,需要想些办法调整,不能让小寡妇牵着鼻子走。

第五二八章 隐巷反制

    能否带着团队走向强大,与领导者的性格和认知水平息息相关。

    按照花七侠的脾气,他很想把鬼无仇弄死给大师兄祭坟。可是在花听风知道这件事之前,苏御已经做出决定。苏御说,先把这位修炼不知多少层“大力金刚”的疯子留下来,等雁师姐来洛阳再做抉择。

    可是雁师姐一直不来,这件事就耽搁下去了。

    后来这个“没名”的家伙有了谭沁儿送他的名字,谭不疯。大家也都看到,这个疯子对谭沁儿言听计从百依百顺。而谭沁儿整天带着她的疯奴到处行侠仗义,闹得洛阳城里鸡飞狗跳。县里拿不住他们,最后还是被她的花七叔给逮住的。

    从那以后沁儿姑娘就不在城里惹祸了,她跑去官道上去打劫。把劫来的钱撒到贫民窟,这就是她最大的快乐。这也是苏御不能给她的快乐。

    谭沁儿收了谭不疯,这就相当于给红黑寺增加了一个脑子不大好使的保镖。而“雇佣”这样一个具有超强实力保镖的费用就是几碗饭。这真的很划算。

    这时,花听风要杀他的心就不再强烈。

    再后来有看门罗汉屠彪作引师,谭不疯加入红黑神教,成为与谭沁儿、颜小乙、杨雕、戴鹤同辈的神教弟子,在红黑神教家族谱上,算是大师兄门下。

    这时花听风就放弃杀他的念头。

    这样看来,苏御的缓兵之计算是成功。

    如今红黑寺名义上的老大是戒律长老屠彪,可当唐怜来到寺内,她凭借陈老教主义女和红黑寺财务总管“占巴拉”的双重身份与屠彪同席,甚至还略高一点。可当花听风和苏御来时,他们两个又要把首席让出来。也就是说,现在红黑寺是双核心。而双核的性格迥异。

    如果一定要在苏御和花听风之间选出一个老大的话,排除感情票,那么唐怜和谭沁儿一定会支持花听风。因为花听风快意恩仇,是唐怜之流喜欢的。

    但屠彪、马修等人一定会支持苏御,因为他们觉得苏御沉稳老练,知隐忍,懂运筹,会带着红黑寺稳步走向强盛。

    就比如处理谭不疯这件事。如果没有苏御先做出决策,花听风一定会弄死他。在唐怜等人看来,这样做很爽。但他们却错过了一个让团队变得更强的机会。让他们这样一路爽下去,红黑神教也就被他们爽没了。穷横是不行的。汉武帝虽远必诛的勇气,来自于文景二帝忍出来的家底儿。

    花听风也觉得苏御比自己沉稳,所以苏御做出的决定,他轻易不反驳。

    苏御也懂花听风的脾气,就比如袁昆这件事。如果花听风知道袁昆在哪,他会毫不犹豫地跑过去弄死他。他才不管夜无良是否存在,袁昆这个名字早已刻在花七侠的必死名单上。

    再有如八月十五擂台比武这件事,苏御的意思是背后操作,把对方压下去,让他们不敢参加擂台也就算了。

    可花听风抢在苏御之前行动。他跑去三派,说,去红黑寺赔礼道歉,也不行。这场擂台必须打。而且你们还要派出名气最大的人来打。可如果你们敢赢,我就让你们消失。

    花听风这样做,好像是在说:我就是明摆着欺负你了,我就这么嚣张,你能把我怎样?

    他是锦衣卫代指挥使,太后的一把杀人利器,谁敢拿脑袋去撞刀。

    这位瘟神的到来,可把三家愁坏了。

    这时苏御感觉到情况不妙,三派都曾是称雄一方的强人,花了大价钱搬到洛阳城里。如今花听风要用强横手段治他们,这似乎是不留余地的做法。本质上与三个小青年带着一群打手来挑战,没什么区别。

    狗急也会跳墙,那么三派会做些什么呢?他们会坐等颜面尽失么?

    干武打这一行,没有颜面就招揽不到大生意。比如三家的老本行,武馆和镖局。武馆招不到有钱人家的少爷,镖局招不来肥镖,三家只能坐吃山空。

    ……

    童玉天天跟着苏御,没什么事能瞒得住这个小机灵鬼。

    他知道苏御不喜洪盾,便经常咒骂几句。刚才他又走到洪盾门口嘀咕,把老太监气得直喘粗气。

    随后童玉回指挥使屋里,又开始骂太后。说太后瞎了心的,咱家爷那样帮她,她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派人盯着。咱家爷赚点辛苦钱不容易,还被她罚款。小寡娘子没安好心眼子。云云。

    苏御笑了笑:“明明是她求我办事,我反而被她控制,看来她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童玉道:“爷,小奴觉得您太惯着她了。您是门阀掌权小姐家姑爷,就算不伺候她,她还能把爷怎的?在小奴看来,咱家爷卸去官身,去唐家当个督办,一准比现在逍遥。”

    苏御含了一片薄荷在嘴里,想了想:“不给她使些手段,她不知道我也是有脾气的。”

    就算童玉不怂恿,苏御也已经打算反击,而且在北市做好了一系列安排。为此还让吴杀金带着红黑寺的小字辈们,在北市巷里进行过一次演习。一会放炮,一会吹号,把坊署闹得不安生。可等坊署那群磨磨蹭蹭的人走出来,苏御他们的演习已经结束了。

    前些时一直让着曹玉簪,可小寡妇没表现出终止进攻的迹象来,反而得寸进尺。

    曹老板越来越把自己当领导,而不是站在朋友的角度看待苏御。

    苏御有些受够了。

    可苏御不想直接与太后叫板,那样做几乎没有战略纵深,容易把关系闹掰。

    毕竟现在跟太后混还是能捞到一些好处的。另外男人最好不要成天呆在家里,否则时间久了媳妇那边一准闹事,横竖看着不顺眼。宁愿让媳妇咆哮:你怎么还不回家?也不能让媳妇小声说:你应该出去找点事做。

    虽然都不是好事,但前者是怨中有求,而后者是怨中带嫌。

    在军校里与几个人谈话,没到午时苏御便提前离开景行坊。洪盾立刻拿出小本本记上一笔:苏御巳正三刻无故离岗。

    苏御没带卫队,只是将吴杀金藏在车里。来到北市闹市区,马车拐向胡同。在偏僻处吴杀金跳下车,与苏御对了一个眼神,他便隐藏起来。

    吴杀金、秦白刃、梅红衫都是身法极快的,而今天苏御在北市之内安排了很多这样的人。譬如轻功见长的颜小乙、杨雕、戴鹤这一批小字辈。后来谭沁儿知道了苏御的计划,她觉得很好玩,于是带着疯奴参与其中。

    苏御此举的目的是抓到那个整天跟踪自己的人。这小子的存在,害得苏御在太后面前没什么秘密可言,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位或几位大内高手。苏御当然不会弄死他们,只想逮住他们谈谈,看能否争取到什么。只要大内高手肯让一步,苏御也可以让一步。到时大家都过得更轻松一些。

    见吴杀金走远了,童玉略显担忧:“郡马爷,您要逮太后的人,逼他们合作?可如果他们不配合怎么办?”

    “那是后话,还是先逮住一个再说。”苏御丢给童玉两块银币,让他随便找地方呆着去。

    随后苏御在事先安排好的几条胡同瞎转悠。一忽儿跑去水果摊前挑挑拣拣,一忽儿又带着水果跑去贫民窟,把水果发给穷孩子们。

    扭回头他又跑去街边看起了杂耍。顺便还逮住一个小偷。问了几句话,原来是孔家蛇头控制下的小偷。苏御又把他给放了。

    小偷这个职业在梁朝是抓不尽的。把这小子赶走,再跑来几个野路子小偷,更是麻烦。而这帮有蛇头管控的小偷,办事是有些规矩的。比如道上说的三偷三不偷。还比如偷了东西先放三天,等着有“熟人”来找。另外还有“只偷钱不毁物”的规矩。

    他们只在自己的一片区域活动,还要盯着那些野路子小偷。小偷抓小偷,一抓一个准。若野路子小偷敢还手,那便被认定是来抢地盘的。到时孔家蛇头会领着一帮人冲过来,一顿暴打,再扭送坊署。

    所以他们在这里,会让这条街的小偷数量降到最低。而且办起事来也方便。打个比方,赵檀的钱包丢了,赵檀会去找坊署。坊署面对郡主殿下,当然要立刻办事,坊署会去找北市大蛇头孔祥。

    一般情况找不到孔祥,都是找断臂管家齐珲。齐珲会安排人去找负责那个片区的小偷,把钱袋要回来。根据坊署的态度和索要人的身份,决定是全部归还,还是只还背包证件。如果是偷了郡主的包,不光要全陪,还要送郡主一件小礼物。算是赔礼道歉。

    这就是孔家在道儿上定下的规矩。早已与坊署达成默契。否则满地小偷,坊署也头疼。坊署认为,还是这样“官匪一家”才是稳定之道。但这话只能私下里说。跑到官面也这样说,就会被认为缺心眼儿。

    就比如在发表获诺奖感言时说“我感谢妓女”的那位仁兄,他的下场一定不会比不说这句话更好。梁朝也是这样一个“可以做但不能说”的世界。

    刚放了小偷,苏御察觉到有半张脸在余光中一闪而逝。

    苏御背着手,溜溜达达钻进古玩店看了看,悄然间从古玩店后门走掉。随即藏身在一道狭长胡同当中。而这条胡同正是谭沁儿和疯奴负责的区域。

    苏御在巷口站了一会,又瞬移般消失。

第五二九章 方丈密室

    一名皮肤白净脸型瘦削的男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身穿一套粗布料子短打衣衫。

    这种款式的衣衫正是街头常见的平民穿戴,可与他细腻的皮肤配在一起,就显得有些不协调。这也是苏御发现他的原因——他身上有“宫人”的气质。

    瘦脸男子紧贴着古玩店院墙轻声向前走去。他跟踪苏御有段时间了,似乎已经有些心得。可今天苏御行踪诡秘,他心中也有些敲鼓。他站在墙角向巷子深处望了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跟下去。

    此时苏御腰间别着号角,兜里藏有火折子和爆竹,这些都是释放信号要用到的东西。只要这小子敢露头,他今天就逃不出北市。

    大约半盏茶的时间过去,巷子里依然安静。偶尔有人路过,也都是巷子里的住户。苏御还以为跟踪者十分高明,已看破自己设下的“瓮中捉鳖”之计。

    可这小子或许是艺高人大胆,他还是摸了进来。但他一定没想到,狭巷里一户人家的房顶上,藏着一名顶尖高手。这名高手的实力到底有多强,连朝夕相处的谭沁儿也不是十分清楚。那疯疯癫癫的男人依然口齿不清,在生活上处于半野人状态,可他对于武功的记忆正在恢复。他的力气变得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

    瘦脸男子隐藏得很好,可他弄出的一些轻微响动还是吸引了谭不疯的注意。也不知谭沁儿是怎么跟疯子说明白的,或许是多日来谭沁儿带着他行动,二人已经有了默契。

    谭不疯没看到人,只是分辨出来自轻功高手的声音。他呼吸变得沉重,缓缓站起身。四下环顾,依然找不到人。但他能辨明声音方向,在人家房顶上一蹦多高。他这一蹦,脚下瓦片碎裂,房梁发出闷闷的吱呀声。

    随即谭不疯好似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来到瘦脸男子面前,怒目而视。

    谭不疯突然出现,把那瘦脸男子吓得一哆嗦。

    从谭不疯直勾勾的眼神就察觉到这个人不太正常,可是这个人身上看起来好像有无穷的力量,一看就是无法轻易战胜的内家高手。瘦脸男子二话不说扭头就跑,听到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愤怒公牛的喷气声。这些都印证了他对谭不疯的判断。

    突然一名手持竹竿的少女拦在巷中。少女眼神灵动,面上带着得意之色。

    瘦脸男子不作他想,猛地向左边一跃,左手搭在一户人家的墙头上,稍一发力就跳了过去。这是一面年久失修的土墙,瘦脸男子稍微用力,墙头土就簌簌落下,并留下几道手指印。

    可见瘦脸男子内力也很深,他只是心虚,所以才不肯与谭不疯纠缠。另外他没有杀人的任务,全力逃掉,是他现在心中唯一的念头。可他刚跳进院子里,就听到背后传来“轰”的一声。只见那疯疯癫癫的男子撞破土墙,扑了上来。

    瘦脸男子面露惊悚,连忙跳上狗窝,猛地发力翻身越过墙头,又跳到另外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这户人家的门是开着的,他冲过大门,向其它巷子窜去。

    突然巷子里传来爆竹声,那是一颗双响爆竹。第一节爆炸把第二节崩到了天上去,而第二声爆炸比第一节更为响亮。紧接着听到号角声,而那号角声还在向自己靠近。

    于是他开始反方向跑去。而身后再次传来撞破土墙的声音,那头公牛搅起沙土灰尘,蓬头垢面,穷追不舍。而手持竹竿的少女已被远远落在后面。

    瘦脸男子跑进杂乱小巷,将路边的竹筐、竹竿、小推车、麻布袋子顺手拽翻在地,试图阻挡疯牛。可这时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号角声。他立刻失去方向,不知应该向哪边逃去。

    ……

    当时苏御藏身在比较远的地方,听到巷子深处传来打斗声,他立刻点燃爆竹,随即吹着号角向那边冲过去。

    可谭不疯能耐太大,让苏御的很多布置都变得没那么必要了。

    虽然谭不疯的实力依然没有完全展现,但已经让人惊为天人。没等苏御冲到事发地,就听到重物摔撞击声,紧接着听到鸡飞狗跳的声音,和谭沁儿的呼喊声:“别打死!”

    巷子里又突然安静了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更好像是一种幻觉。

    苏御跑过去时,并没看到谭不疯,只是听到一阵叫骂声。

    ……

    午睡中的妇人被惊醒,拢了拢蓬乱的头发走出来,见到她家院墙塌了。

    院墙砸中鸡舍,一片狼藉。

    妇人一瞪眼,破口骂道:“哪家狗挊出来的,大白天推墙拆房,还有没有王法了!”

    女人好像发现了什么,语调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哎呀!鸡都压死啦!”

    女人突然崩溃,坐到地上嚎叫起来:“哎呀我的妈呀!没法活啦!全指着这鸡下蛋吶!妈妈呀!没法活啦!哪个挨千刀的,要是让我知道,非刨你家祖坟不可!”

    在妇人出来之前,谭不疯扛着昏迷不醒的瘦脸男子跑掉了。妇人什么也没看到,只见到自家本来就不是很结实的院墙散落在地。通过回忆刚才的声音,她确定这是人为造成的。于是妇人坐在地上,又哭又嚎,扯嗓子骂街。

    叫骂声未绝,一块金币落到她的面前。妇人眨眨眼,突然眼前一亮,爬过去捡起金币看了看。不哭了,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却没看到人。妇人有些后怕,可她想既然人家肯给钱,就不是歹人,于是心满意足地说了一句:“还算有点良心。”

    这时一颗小石子飞来,砸在妇人的脑袋上,发出“嘣”的一声。

    那金币是苏御丢出去的,而石子来自于谭沁儿。

    ……

    红黑寺后院,双眼灵动的少女磨刀霍霍,不时瞥一眼绑在树上的人。

    这家伙真是倒霉,好悬没被谭不疯一巴掌拍死在墙上。假如他的功力稍弱一点,就容易成为“被拍扁在墙上”的苍蝇。支离破碎,血流挂壁。

    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不说。问他为什么跟踪苏御,他闭口不谈。于是被谭沁儿捆在树上。

    这时苏御走了过来,一皱眉:“沁儿,不得无礼,把绳子解开,我有话与他说。”

    “有什么好说的?”沁儿姑娘举起刀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问他什么说什么!”

    苏御眯了眯眼,背着手,严肃而又不乏风趣的口气说:“能不能像我一样稳当点?”

    ……

    一丈长宽的小室,苏御与瘦脸男子相对而坐。

    苏御掏出一包薄荷,又让谭沁儿送来一壶茶。

    那个粗枝大叶的姑娘,烧茶能烧出一壶沫子。

    “真不知太后私下里‘照顾’多少人。”苏御撇清茶沫,抬眼道:“知道宫里的规矩,能体谅你的处境。我也不难为你,只是想跟你诉诉苦。”

    那人故意粗着嗓子说:“我不是太后的人。”

    “别装了。”苏御摆了摆手:“你的胡子是假的。声音也不对。”

    那人低下头。

    苏御又道:“既然太后能让你盯着我,就说明她对你充分信任。既然你如此值得她信任,我也相信你是个明白人。我不为难你,但我有一点要跟你说清楚,我只是在帮太后办事,顺便谋取一些经济上的利益,而不是一定要求着她。换句话说,她其实是有求于我。我并没打算永远为太后效力。毕竟我是门阀的人。在太后手下,我已经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了。”

    苏御笑了笑:“你觉得太后会提拔我为玄甲中郎将吗?如果她提拔,五大将能同意么?”

    那人摇了摇头。

    苏御给他倒茶:“你成天跟着我,一定很累吧。其实你不用那么辛苦,你完全可以换一种工作方式。我保证你知道我的全天都在干什么,让你去应付太后。但有些事我希望你能通融。”

    苏御放下茶壶,盯着他说:“你给我留出一点空间,我也为你谋些好处。咱们共赢。说吧,你想要什么?看我能不能给得起。需要钱么?你的亲戚有没有想在洛阳谋公职的?尽管与我说。”

    他还是闷着头。

    苏御苦笑一声:“就好像今天这件事,我是不会告诉太后的。否则她就不再信任你。我会帮你保住饭碗,因为我相信你不是铁石心肠。我放你一马,你也会报答我。另外你盯着我这么久,你应该对我有些了解。我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也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我更不是一个容易泄露秘密的人。大言不惭地说,我觉得我算是一个比较宽容的人,也是可信的人。怎么,你觉得我不值得信任?”

    他还是不抬头,却恭敬说道:“咱家还是信得过苏大人的,也很佩服苏大人的为人。尤其是苏大人经常施舍穷人,还是那种不求回报的施舍。咱家也是陋巷出身,能感受到那些穷孩子的感受。”

    “你连这都知道?”苏御故作惊讶:“那你成天跑来跑去的,实在是太辛苦了。何必呢,本来你不用这么辛苦的。我想到一个办法,保证你能应付太后给你的差事,还不负太后对你的知遇之恩。怎么样,想不想听一听?”

第五三一章 东方老癖

    承福坊,南阳郡主府门前,郡马田敢形单影只,神情落寞地走在马路上。

    他又被郡主骂了一顿,只因为想与郡主多要一千钱,去参加一场宴会。结果郡主拎着皮鞭问他,打一鞭给你一百钱,你还要不要了?田敢说不要了。结果郡主又骂他是个窝囊废,软骨头。云云。

    不过最后郡主孟乔还是丢给她一块金币,也就是1000钱。

    那颗只有拇指盖大小的金币在地板上滚来滚去,田敢看着金币,就感觉自己的尊严在地板上摩擦。他的心情如何,根本不必描述。总之一定很不好。

    虽然获得这钱,田敢还是高兴不起来。抓着这一颗金币,先去酒馆兑换零钱,然后步行赶往清化坊。他要钱并不是参加大型宴会,而是打算去找苏御。多次去清化坊都是让苏御破费,这次他打算请苏御喝酒。

    ……

    田敢一心想纳妾,他已经快想疯了。于是他找到一群同病相怜、志同道合的人,各自诉说受苦受难的经历,败兽舔舐,互相安慰受伤的心灵。他们同仇敌忾,醉酒当歌,高声咒骂各自家里的母老虎。

    这群伤心的人中有宁州驸马、安定驸马、襄乐郡马、乐蟠郡马等十八人,他们聚集到一起,号称“附爵十八贤”。

    苏御可不打算加入这个所谓的“十八贤”,可热情好客的田敢还是强行把苏御的名字塞了进去。而且田敢还非常够意思地说,将来“万马书报社”成立,里面会有苏郡马的股。

    可是前一阵太后对书报行业管得严,书报社税证一直办不下来。

    直到许洛尘的一篇文章横空出世,成功破冰,而且唤醒了大家。紧随许洛尘的脚步,书报行业刮起了一阵妖风。他们集体颂扬太后,不惜笔墨,风骨尽失,毫无底线地夸赞起来。

    诸如“圣君”“明君”之类只能用在皇帝身上的词儿都被安在了太后身上。那期间曹玉簪还挺忙,经常要因为这些“刺眼”的词句做出一些惩罚。这个主笔罚五百,那个主笔罚一千。还要通过秘书省正式发文强烈谴责一下。

    可是这帮书报社已经疯了,正面硬杠太后的“强烈谴责”。冒着疾风骤雨,慷慨激昂的,前赴后继的,争先恐后的,不惜触犯“天条”也要夸赞太后。然而他们触犯了那么多天条,可他们一个也没死,反而秘书省对书报行业的严控解除了。

    “劲锋啊,我们十七个人凑了一百七十万,现在还差三十万。这钱……”

    田敢邀苏御在醉仙楼小酌,提到钱时他显得很为难。

    苏御笑了笑说:“剩下的我出吧。”

    田敢显得有些激动,撕开袍子里的暗兜,取出一张纸。其实这是账本,上面记录着每位投资者的投资金额。

    田敢把账本递给苏御,并说道:“将来赚了钱,会按照投资比例获取回报。”

    苏御想说,自己不需要这个回报。因为苏御压根就不想在这上面留名。要知道,一旦这份名单暴露出去,虽不至于像“衣带诏”被曹操发现那么恐怖。可长安郡主眼珠子一瞪,冯瑜就危险了。而这严重破坏夫妻感情,自己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算了,我不要任何回报。这钱算是我赞助的。我的股份白送给田敢哥哥了。”

    田敢愣了一会儿,眼眶红了,激动地说:“劲锋啊…,田某何德何能,能交到劲锋这样的朋友?实在是太感动了…,呜呜呜。”

    说到伤心处,田敢越发激动起来,拍着大腿哭喊道:“劲锋不知道啊,哥哥我让孟老六欺负惨啦!他天天拿鞭子吓唬我啊!就为了这顿饭,哥哥我差点挨打呀!”

    田敢哭得好是可怜,苏御差点没笑出声来。

    ……

    钱的问题解决了,可田敢又说没有合适的人来管理这家书报社。因为这群驸马、郡马都不可能出面担当。

    “劲锋老弟识人广泛,不知手里有没有场面人可用?让他抛头露脸跑跑事,这家书报社权当是他的,给各位驸马郡马打打掩护。”

    苏御手里捏着小酒盅:“不知书报社选址在哪?”

    田敢道:“前些时皇商在郊坊抢购房产。宁州驸马高良在通济坊买了一座临街三进门面宅院。此时正可使用。”

    “哦,在通济坊……”

    “怎的,劲锋老弟果然有好人可用?”

    “我倒是有一个朋友在通济坊,他平时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搞搞租赁,再就是修缮房屋。他还从老家带来一个侄子,一个外甥。侄子管账,外甥管土木。他自己反倒是很闲。这个人颇为活泛,倒是可以试试看。”

    “叫什么名?”

    “东方旭。与我同乡,华州人。刚过来不久,在洛阳没什么名气。”

    “哦…,那劲锋老弟可有时间,让咱去见见这位东方兄?”

    随后苏御带着田敢去通济坊,与东方旭谈这件事。东方旭正闲得流油,便爽快答应了。

    现在东方旭给欧阳镜打工,没有工资,只有十分之一的分红。此时东方旭每月能分到两三万钱。他的侄子和外甥,每人每月也有三千工资。随着郊区人口的增加,房屋地皮涨价,他的分红一定还会增加。

    欧阳镜对待他的这些商会,一如既往的散养式管理。他每个月溜溜达达过来看看账目,然后嘻嘻哈哈的收钱就走。把操心事都丢给商会,自己当了个甩手掌柜。要说欧阳镜这种人能赚钱,真是老天爷瞎了眼。

    可是,不得不佩服欧阳镜识人有术。他在西市附近五个坊各设有一家小商会,他选的这五个人,虽然也会做做假账,但总体来看不欺欧阳镜。这也是苏御愿意与这帮人接触的原因。大家都是有底线的人。

    苏御说,田郡马初次创业,一开始给你的钱不会多。

    东方旭说,能为田郡马效劳,已是十分荣幸。只是这舞文弄墨不是咱家所长,生怕误了大事。

    观精气神,田敢觉得东方旭不错,一笑说:宁州驸马高良,两榜进士出身,可执笔撰文,到时候随便找些先生在这里冒名顶替就行了。

    随后田敢还要召集附爵们开个会,商讨一下具体事,然后再来安排东方旭如何去做。而苏御也带着东方旭来到清化坊“唐贤社”取取经。先让东方旭熟悉熟悉流程,让他知道将来与哪些衙门打交道。

    对于衙门的事,苏御对东方旭说,你不必太操心,这帮驸马郡马虽然没什么大能耐,可他们的关系网很深。只是以你的名义办事,他们在背后使劲,官面上的事一准畅通无阻。你平时就专心搞经营就行了。想办法增加“万马书报社”的知名度和销量。

    东方旭说,搞事情我在行,劲锋不必担心。

    对于东方旭的能力,苏御倒是很放心。欧阳镜曾这样评价东方旭:给小二一个钱,能办两个钱的事。

    这些事都办完,已接近酉时,苏御打算坐车去皇城。临分别时,东方旭再次请求苏御帮忙。——还是上次那事。

    一提起那事苏御就头疼。

    有的人清心寡欲,没什么爱好。而有的人则爱好太深,故而成癖。东方旭就有癖。

    前一世苏总就认识那样一位,姓许,财大气粗而又风度翩翩。与他交往的人都说许总是个完人。可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许总有收集女子羞涩之衣的癖好。新的衣服,多么名贵的名牌他也不喜欢,就喜欢穿过的。无法启齿讨要,他就去垃圾桶里捡,甚至去偷。

    而东方旭也有这个癖,只不过他钟爱于小乔的鞋。

    他求苏御的事,就是这件事,他说他想买小乔穿过的鞋。

    上次苏御对他说,小乔在长安,一时回不来,等她回来再说。就这样把事儿遮过去了。

    可这次见面,东方旭又说,小乔走了不要紧,她肯定有衣物留在家里。

    苏御一皱眉:“侧公妃的靴子,你打算怎么买?你当隔壁小寡妇的鞋了?国公府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别没事找事。”

    东方旭苦着脸道:“劲锋你别着急,你先听听我的计策。你家有丫鬟,让丫鬟去国公府找小乔的丫鬟。就说看好小乔一双靴子的样式,打算借出来,模仿做一个。然后你家丫鬟把靴子给我,就说是不小心弄丢了。那靴子多少钱,我给三倍的赔偿。另外你家丫鬟我也给钱。我给她五千。成不成?”

    苏御觉得一阵脑仁疼:“为了一双鞋,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我觉得你的计策还是应该改一改。”

    东方旭笑了:“那劲锋给咱画个道儿。”

    “我可不给你画道儿,我只给你说个事实,具体怎么做是你的事,与我无关。”马车停了,苏御才说:“小乔身边有一个小太监,名叫张三筒。我听说那小子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说罢,苏御拂袖走了。

    东方旭心中大喜,攥紧拳头。

第五三二章 无可挑剔

    夏日天长,晚饭后天还大亮着,唐灵儿带着苏御去到国公府,来到她小时候住过的屋子。

    她已经离开国公府四年了,可屋里的布置依然没变。当姑娘时的一些小物件都还在。苏御发现唐灵儿有收藏旧物的习惯。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她娘送给她的。比如一双小老虎棉鞋,一件小红肚兜,一方小猫抱枕,一个小小的梳妆台。

    一回到旧居,郡主显得有些活跃,还有那么一丢丢的难为情。她拉着苏御的手,到处走走看看,把那些小物件逐一指给苏御,还不嫌麻烦的挨个道明来历。苏御微笑着,饶有兴致地听着。可是说着说着,郡主眼角红润起来,因为这里面有太多关于母亲的回忆。

    苏御劝她离开,随后唐灵儿来到院子里,到处找她小时候经常玩的逍遥木马。找不到了,估计是被唐小兔他们搬走了。她在秋千上坐了坐,摇了摇,便起身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虽然苏御经常来国公府,可他很少进入内宅。毕竟这里相当于唐振的后宫,作为男人最好还是避嫌。这次有唐灵儿引路,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把内府逛了个大半。

    郡主在这里生活十六年,国公府房屋几百所,几乎都留有她的足迹。据说小时候的郡主还是非常好动的。

    唐灵儿带着苏御来到一间颇有年代感而且十分宽阔的房间,打开门一看,满墙都是女人的画像。

    “为何都是女人?”苏御好奇问道。

    唐灵儿举头望着画像:“老祖说,唐家祠堂里挂的是唐家的男人,而唐家姑娘和媳妇却没个魂归之处。于是便在国公府设立此堂。墙上的这些拥有单独画像的,都是历代国公夫人,还有当时颇有名望的嫡亲小姐。而普通人都在画册里。”

    说话间唐灵儿打开一个躺柜,里面全是画册。唐灵儿随便抄起一本,翻了翻。苏御兴趣颇高的站在一旁看着。

    看了看墙上的画像,再看看画册里的这群女人,苏御真的很想笑,因为接近一半的唐家嫡亲女儿,都有长眉阔目的特点。

    唐氏开山老祖唐玉远征西域时,大败回鹘部主力。回鹘王在龟滋镇签下降书,并把他最漂亮的女儿塔吉古丽嫁给唐玉。苏御有幸瞻仰这位回鹘公主的画像,她真的很像后世的某位顶流西域明星。非常典型的西域美女面孔,长眉阔目,高高的鼻梁。

    感叹她超强的基因,一百多年过去,再看唐灵儿,还有混血特征。

    “咦?这位是……”

    苏御看到一张画像,画像当中一名女子穿着皇后盛装。可冷眼一看,这就是唐灵儿。

    从唐灵儿口中得知,大梁朝一共有三位唐皇后。最狠的那位自然是唐玉的妹妹,也是高祖皇帝赵略的皇后。就因为赵略改玉鸡坊为平康坊,并大兴土木修建艺馆。惹得皇后一怒之下烧了半个坊。

    其后两位唐皇后虽然没有高祖皇后那样烈性,但也不含糊。唐家姑娘似乎都有控制丈夫的执念,各个都是独孤伽罗。

    听苏御问话,唐灵儿举头去看:“这位就是孝烈皇后唐曌。我的七姑。”

    “哦…”

    也就是那位与孟贵妃在宫里互拼刀兵的唐皇后,……这姑侄俩长得可真是太像了。以前苏御对这位唐皇后的没什么印象,现在想起来,脑子里的画面是唐灵儿带着兵去与那位孟贵妃干了一架。

    这种事发生在老唐家姑娘身上,不觉得意外。他家女人脾气都不大好。

    这时王珣一仰头,颇显自豪地说,咱家郡主小时候就有“小皇后”的美誉,就因为与七姑长得太像的缘故。

    据说五六岁的唐灵儿一听到这个称谓,她就模仿她的皇后姑姑。故意板起脸来,两只小手放在身前,端起架子。大人们都在偷笑,却没人管她。

    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养成了端起架子走路的习惯。而且端的就是皇后那么高的架子。唐皇后给人的感觉很“重”,不像曹玉簪那样轻飘飘的。曹玉簪的问题可能是出现在她的腰上。小腰一扭,无论怎么端,她也端不出厚重的感觉。

    “姑姑雅好读书、识达今古。我听说她刚入宫时,与万隆皇帝十分恩爱。可后来姑姑产子,身材走样,逐渐失宠。一开始姑姑能忍,还辟谷禁食,就是为了瘦下来。可是辛苦瘦身,还是留不住皇帝。”

    唐灵儿转过身,盯着苏御:“姑姑犯下最大的错误是她不应该勒死那个宫女。从那以后,万隆皇帝就不怎么回宫了。哪怕姑姑把洛阳第一美人陈梅领入宫中,万隆帝依然经常跑出去……”

    听唐灵儿的话,终于解开苏御一道心结。冯瑜是唐灵儿心中一根刺,凭借大城郡主的权力,想让冯瑜从世间消失简直是易如反掌。可她没有那样做,是不是吸取了姑姑的教训呢?

    看唐灵儿的眼神,她好像很为姑姑感到惋惜。.

    ……夫人太过苛刻,导致男人不回家,后来想挽回,也挽回不成……

    苏御眼珠转了转,觉得机会来了。应该跟她提一提让冯瑜进府的事。可苏御稍一分神,再次看向郡主时,却在她眼中看到了危险的味道。就好像唐灵儿已经猜透了苏御的心思。又或者不是她猜到的,而是她一开始就在引导苏御去想。

    她心里伤疤痒痒了?莫非这又是一个陷阱?

    苏御立刻道:“这万隆皇帝真的是太过分了!夫妻之间闹点小矛盾,他就扛不住了?不像个男人,难怪把国家治理得一塌糊涂!”

    唐灵儿依然冷着脸:“苏劲锋,我发现你这人……”

    苏御眨眨眼:“我怎么了?”

    “我发现你眼珠一转就不说实话。”郡主揪住苏御袖子:“说,一开始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天快黑了,郡主应该回去休息。”

    “眼珠又转!”

    “我还想说,孕妇不能生气,否则生孩子很丑。”

    郡主抬手欲打,苏御跑了。郡主拎起长长的裙摆,在后面追。还是王珣劝她注意胎气,这才不追了。

    苏御刚跑出去,迎面撞见顺内院。

    老貂寺行礼道:“宫里中官来了,太后娘娘宣长安郡主进宫,允郡马陪同。”

    苏御回敬半礼道:“请顺内院回告宣召中官,我们马上动身。”

    “喏。”

    ……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搞得匆匆忙忙,神秘兮兮。

    到了宫里才知道,原来是曹玉簪做了个噩梦。

    她同时宣太长公主、驸马和三位大城郡主、郡马进宫,就是陪她说说话儿。

    惹得苏御心中一阵咒骂。

    太后端坐榻上,殿内摆下简单酒席。

    殿内的几位,苏御都很熟悉了。太长公主赵媖、驸马詹玉林,南阳郡主孟乔、郡马田敢,承风郡主西门圭,郡马韩大昌。

    值得一提的是,韩大昌是粮米商会会长韩大福的胞兄,外号韩大肠。也是一个顶搞笑的家伙。这辈子没少让郡主操心。如今年过半百,他也不是很老实。由于韩家家底儿厚实,他过得比田敢强太多了。

    这位大肠兄,虽然没有韩浩那么能作死,可细数他的经历,依然能让人瞠目结舌、笑掉大牙。

    大肠兄专爱年老者。一开始没被郡主发现,郡主还以为他家郡马是个好人。还常与人说,咱家郡马是规矩人,看咱家里全是婆子,一个小丫鬟都没有,真是让人省心。咱家郡马也不央央着纳妾,更不会与谁家姑娘、小媳妇搞出绯闻。真是无可挑剔。

    可后来事情败露,没把西门圭给气死。一口气将三十几个婆子全部扫地出门,都换成十三四岁的小丫鬟。

    “今个感觉身子特别懒,晚饭后便沉沉睡去,也就不到三刻钟的工夫,竟作了个噩梦。要说梦境太过忌讳,倒是不应该与大家说的。”曹玉簪本意想说,可她却抛出这样一句话来。

    赵媖见过三代太后,一听曹玉簪口风就明白她的意思:“终究是个梦,再忌讳也不是真的。压在心里怪难受的,说出来让大家帮忙解梦。”

    韩大昌笑道:“是呀,是呀,都说梦是反的。越是噩梦,或许越是好兆头。而且……”

    身材丰腴的西门圭微微侧头,满脸冰霜,韩大昌翻了翻白眼不说了。

    有了台阶,曹玉簪开始说她的梦境。她竟然梦见大兴皇帝长大了,好有二十岁。可是令人感到惊悚的是,大兴皇帝竟然有与天赐帝一样的病。小便赤红如血,身体虚弱,皮黑骨瘦。梦境中,大兴皇帝已经奄奄一息,曹玉簪坐在一旁,哭她的儿子。

    说到这里,曹玉簪伤心起来,抹了抹眼泪:“咱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虽只是个梦,还是让人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平复。故而邀大家来坐坐,否则哀家感觉很是害怕。这后宫之中,空空荡荡的,总感觉不是个吉祥之地。”

    赵媖道:“太后不必多虑,这皇城之地,高祖皇帝请全真王真人所选。真人说,此地为与周同寿之福地。也就是说,周朝八百年,我大梁也是八百年。那时高祖皇帝就说,到七百五十年迁都,再选吉地。唐皇后说,周朝分两段,西周盛,东周衰。故而大梁应该四百年迁都。二祖还为此争论不休。可无论怎么争,现在也才一百七十年,时候还早呢。”

    闻言,曹玉簪目光一斜。

第五三三章 不世幺姥

    还记得第一次见太长公主赵媖,是在陈太后毒殉众妃的时候。那时苏御就觉得这位公主特别敢说话。她敢揣测“圣意”,并直接提出反对意见。

    再后来就感觉她是一个热心肠,皇族内部大大小小的事都能看到她的身影。她还是那位神秘兮兮的凡羽大法师的通言观音。而凡羽大法师只与皇族和三大门阀的最高层接触,而联系人只有赵媖。

    这老神棍能把太长公主控得如此,真是让苏御无语。只感叹梁朝人太迷信,而老神棍运气太好。就比如让一群贵族去给曹玉簪分娩助威那件事,他白捡了一个大便宜。回头还要让苏御唐灵儿去给他磕头,求赠法号。苏御感觉很是晦气。

    “姑姑误会了,哀家并没有迁都的意思。只是觉得宫中人丁不旺,少了人气。或许这也是哀家常做噩梦的根源。所以哀家有意引一些皇族进宫,增加人气。”

    原来曹玉簪又是在出幺蛾子,不过她这次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想当年陈太后也这样干过。而且陈太后邀请的范围比曹玉簪更广泛。比如唐灵儿就被邀入宫,还在长乐宫住了仨月。从那以后唐灵儿就成了长乐郡主。只是唐灵儿不喜欢这个封号,也不允许家里人这样叫她。

    就因为这三个月,外面风言风语可不少。有人说,这本是天赐帝的意思。现在只有苏御最能证明唐灵儿清白,故而苏御也不往心里去。

    随后赵媖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各位亲王郡王家未出阁的大姑娘,一下子数了十几个。说,让她们进宫生活,让宫里热闹热闹。曹玉簪同意了。

    这些事说完,曹玉簪又说要冲喜,给大兴皇帝定个娃娃亲。

    这种事正是赵媖喜欢干的,精神头来了,一连提了十几家。可曹玉簪都不满意。后来曹玉簪指着唐灵儿的肚子说:若是个女儿,便是未来大兴皇后。

    苏御一阵脑仁疼,可此时说什么都没用,而且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女儿。

    而从始至终,男贾国送来的小公主完颜清都没被这帮人提起过。他们就好像把那个小蛮女给忘了一般。

    或许是被南晋给骂怕了,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大梁皇室并不希望胡人小公主来当大梁皇帝的正宫。

    ……

    天黑了,夫妻坐车回家,路上二人看起来都不大高兴。

    在离开之前曹玉簪还说:若真是个女儿,过了百天就要送进宫来,哀家要亲自培养。

    也就说,那孩子是给她生的,苏唐夫妇为此非常不爽。可同时又找不到推托之词。都说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女儿当上皇后,不正是家长们应该期待的事么?

    “曹玉簪没安好心。”唐灵儿抱着肚子说:“大兴皇帝才七个多月,距离选妃还远着呢。这期间随时都可能有变动。而我们的女儿却一直留在宫里伺候她的儿子,这岂不是婢女的待遇?就算曹玉簪对她好点,也不过是后娘能给的待遇。就像那赵凉君一直也胖不起来。而她想把咱们的女儿带进宫中,我看更多是冲着你去的。她知道你心肠软,对毫不相干的穷孩子都心疼,那就更别说自己的女儿了。”

    苏御揉了揉额头:“梁朝的皇后从来都不是好当的……”

    唐灵儿一愣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来她有些误会了,苏御直言道:“我也不想让女儿进宫。”

    “哦,那等哥哥……”

    遇到难题,唐灵儿习惯性地想起了她的哥哥。可她突然觉得,这件事找唐振没用。唐振作为门阀老大,他在面临重大决策时,是不受感情影响的。他会觉得这是一个好事。还有一种可能,他会让这个皇后候选人姓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曹玉簪。这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寡妇,到底还能耍出多少花招来……

    她成天憋在宫里,那么多政务压着她,她还能抽空琢磨人,难怪她总睡不好觉。

    ……

    ……

    厚载门,正阳午时。

    客流密集,熙来攘往。两匹白马拉着一辆红帷幔四轮马车,缓缓驶向城门。

    这大热天的,马车竟裹得这般严实,此怪象吸引了城门卫兵的注意。有卫兵过来检查,伸手欲掀门帘,却见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

    好漂亮的一只手。

    食指上一颗黑莲花戒指,更显得这只手的主人格外神秘。

    手的主人说话了:“妇人刚刚分娩,甚是怕风。”说话间,那只漂亮的手一翻,一颗金币落在兵丁手里:“军爷您看,襁褓小儿在此,妇道人家不敢骗人的。”

    收了钱,当兵的顺着车帘缝隙向里面扫了一眼。果然有襁褓小儿。

    而除了漂亮妇人和小儿,车里没什么大物件。当兵的一挥手,放马车进城。

    马车刚进入厚载门,一颗人头从女子的裙下滚了出来。

    ……

    西市全面整修,烈日下暴土扬长,放眼望去,都是些大汗淋漓的汉子。

    仿佛废墟一般的西市,只有零星几个原本就颇具规模的馆子被保留下来,也因其它馆舍推倒重建,这几家馆子的生意格外兴隆。

    其中一家馆舍门楣上挂着“三合镖局”的字样。据说这是一家新成立的帮派,主业镖局,副业武馆和酒馆,是由蓬莱会、相州武团、兄弟盟联合成立。

    至于这栋楼和后面的院落,则是从最不会做生意的康亲王手中所买。

    在得到成立西市的消息之后,财阀、皇商涌进厚载坊,那时康亲王也派管家来参与购买。结果刚入手的馆舍,就以二倍的价格卖给了“三合镖局”。怎说康亲王不会做买卖,如果他再坚持一个月,卖价最少还能提高三成。而且现在房价还在涨。

    之所以三家会合并,是他们意识到洛阳城中老牌墨家依然强横。这次面对花听风的正面挑战,三家觉得还不如联合起来。把三派资源整合到一起,避开北市和南市,来到新成立的西市。

    这期间,蓬莱会门主李群联系上财阀韩家,依靠韩家在西市保官场。

    兄弟盟盟主倪布已经开始接镖上路。

    而相州武团门主陈谅请来一名神秘人,专门对付不可一世的花听风。

    约好今日会到,李群、陈谅带领一众人,从巳正就出门等候。

    烈日炎炎,站在门口的人都快烤焦了,滚烫的黄土上,散发着氤氲蒸汽,让远处的景象变得模糊。

    这时两匹白马拉着一辆红帷幔四轮车出现在坊署门口,马车稍作停顿,向三合镖局而来。

    虽然未能看到车里的人,可陈李二人还是对视一眼,脸上绽放笑容,向前奔去。

    二人迎上马车,见是一精明小童在赶车,陈谅恭敬问道:“敢问是幺姥的车吗?”

    小童没说话,车里传来女子的声音:“是小谅么?”

    “哎呀!幺姥!”陈谅撩袍跪倒在车前:“弟子陈谅,拜见师叔!”

    “呵,还用夜无良的老规矩呢。夜无良已经没了,你倒是不用这样叫我。搞得别人误会我是个男子。”

    陈谅颔首道:“在弟子心中,夜无良永远都在。”

    这时李群行礼道:“晚辈蓬莱会李群,拜见幺姥。江湖上好多门派都称女长辈为师叔,小李也是懂的。”

    “哦,李群…,蓬莱人。那你认识老剑客李不群吗?”

    “正是小李家父。”

    “他还好吗?”

    “已经过世三年了。”

    “哦…”

    被唤作幺姥的女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她看起来仿佛刚刚三十出头,比这三十八岁的陈谅看起来更要年轻。这也正是内功大成者才能表现出的异象,而且一定是在年轻时就已经登上九层境界。

    幺姥是夜无良前门主猛霆的师妹,也是花千束和朱雀的师叔。

    想当年夜无良与红黑神教实力旗鼓相当,可当猛霆退出江湖并把夜无良卖给袁昆时,幺姥、朱雀、夜灵魅、风百魅、风无魅等一大批高手隐退或宣布离教,留给袁昆的只剩下夜来风、夜无影那些二三流弟子。

    后来袁昆在江湖上用钱请来的一群人,虽也不乏好手,比如雷瘟乾门下弟子鬼见愁、鬼头鹰。可这时的夜无良,已经不是以前的夜无良。包括袁昆自己也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买了个残次品。

    众星捧月一般把幺姥请入三合镖局。

    瓜果梨桃、甜冰、热茶一起摆上,请幺姥和赶车小童使用。一打听才知道,这赶车的十一二岁小童,竟然是幺姥第十个孩子。而幺姥怀里抱着的,是第十九个。

    幺姥最爱生孩子,但孩子的父亲是谁却没人知道。或许连幺姥自己都不知道。她看上谁,就要与谁生。不生就杀人。生也杀。总之她的孩子没有父亲。

    幺姥坐下,陈谅带领陈敬尧等儿子和门下弟子给幺姥磕头。蓬莱会一众人不磕头,也行鞠躬大礼。

    幺姥邪魅目光在面前一群男人脸上扫了扫,眼角显现出失望神色。很显然,这几十个人没有她看上眼的。

    随即他们聊起眼下形势。

    最后陈谅恳求道:“恳请幺姥帮帮忙,去找那花听风说说。凭借幺姥的面子,想必花听风必然取消擂台。”

    幺姥摆了摆手:“我已隐退十年,现在还哪有面子可言。另外我也没有求人的习惯。既然陈千缶的徒子徒孙如此猖狂,凭借官身欺人欺到这种地步。可他们好像忘了,在我这样人眼里,官府只是个屁。”

第五三零章 吃的饭多

    瘦脸男子面露难色,继续低着头。

    苏御盯着他的额头,郑重道:“以后我们每天见一次面,我把我的行程原原本本告诉你。我向你保证,适当会给你一些‘惊喜’,而那些‘惊喜’是太后希望听到的。你不必担心我会骗你,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抽查一下。而我不想破坏这种默契。”

    他有些犹豫了。

    苏御趁热打铁:“我给你的惊喜,会让你在太后面前更受信任。无论是你的能力,还是忠心。”

    他咬了咬牙:“苏大人的条件是什么?”

    “你不许再查我的私产,即便查到也不要告诉太后。但你可以告诉我。告诉我一个,我帮你安排一个亲戚入公职。”

    “可苏大人说的送给太后的惊喜是什么?”

    “你跟她说,我今天去孔雀阁,和孔婷睡觉了。”

    “什么!?”瘦脸男子面露大惑之色,旋即皱眉道:“太后是了解苏大人的,她恐怕不会信。”

    “如果我承认了呢?”苏御慧黠笑道:“你去跟太后说,太后八成要问我这件事。到时候我承认了,她就信了。这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把柄。在她心目中,唐灵儿把我拿得死死的。而我的根基在门阀。如果我不听话,她就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唐灵儿。当然喽,我会听话的。而她也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唐灵儿。你说呢?”

    这时瘦脸男子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但并不耽误苏御继续说下去。

    给人一种错觉,苏御与一头牛也能谈笑风生。

    “说到底,太后是担心我给她撂挑子,或者不卖力气为她办事,又或者恃宠而骄反过来要挟她。其实她多虑了。我完全没有那样的打算。我为太后选了四个人,那四个人都是铆足了劲儿在办事。”

    “可太后不领情,她希望看到的是我铆足了劲儿给她办事。而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以前我很穷,家里负债累累,那时我没得选,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以为抓到我的把柄,我就能听话。其实她错了。如果她得到的把柄多到一定程度,我反而会果断退出。在我心目中,她是至高无上的太后,但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朋友的关系没了,只剩下太后与臣子的关系,我觉得还不如安心回到门阀里办事。”

    想说服一个人,不容易。

    时常能听到有人说“我去劝一劝他,给他提点建议”,尤其是一些自以为生活经验丰富的老人。他们知道自己年纪大,吃的饭多,而并不知道自己只是吃的饭多。

    劝的本意是传授、引导、点醒、开悟,需要一个有深刻领悟的人,去与一个有悟性的人说,这才能有很好的效果。强调一下“听”的那个人比“劝”的那个人重要。如果听的人本身有悟性,只要劝说者说清利害,或者只是举了一个现实中的例子,听者都有可能被说动。因为听者从中悟出道理。

    当然,劝的人也很重要。不同的人劝,可能会出现不同的效果。只是相对而言,听的人更重要。

    可平时生活中,大体上来看“劝”的作用是有限的。如果某个人听劝,那么首先是这个人心里已有了这个念头,他正处在犹豫阶段。

    可假如这个人没有这个念头,那“劝”是没有意义的,甚至还会导致逆反。进而十分讨厌劝说的人。可以去试试劝那些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超过十个人里,八成冒出一两个掐着腰骂街:大街上不让拉屎,还有没有王法了?!

    而有些劝说者竟认为是自己劝的程度不够,于是持续加力去劝。其实他已经不是在劝,而是在施压。有的人因为“重压”和“威胁”获得听者的妥协,他还以为是自己劝说的结果。而这样的人一旦老了,就是那群骂街的人。

    苏御劝这位大内高手,也只是点到为止。把路指给他,他上不上道儿就是他的事了。说多了没用,都是情绪。就好像泼妇骂街一样。

    还不如东拉西扯聊点别的,让两个人更熟悉一些。毕竟苏御不是在审犯人,而是在谋求合作。即便合作不成,也要卖卖人情,或者借他之口向太后表达些什么。当然,他是否真的会去向太后表达,这也不是苏御能控制的。只是感觉能。

    当时谭沁儿坐在门外,她听不清屋里人在说什么,她只能听到苏御在那里面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他竟然说了大半个时辰。少女纳闷,这苏劲锋哪那么多话。或许他真的劝服了那个人?可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直到把那个人放走,苏御连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谭沁儿觉得苏御这次算是白折腾了。

    “喂!你就这样把他放了?”

    “不然呢?”

    “真失败!”

    苏御笑了笑:“还是有收获的。”

    “那他给你什么好处了?给你什么承诺了?”

    “没有。”

    谭沁儿瞪大了眼睛:“苏劲锋,你傻啦?”

    “我觉得他会把我的一些想法转告太后。”苏御背着手笑了笑:“我的目的是影响太后,而不是影响他。”

    “太后怎么你了?”谭沁儿脸上泛起坏笑。

    苏御眨眨眼:“小屁孩别瞎打听。”

    其实这位大内高手的名字叫白展,他已经告诉了苏御。只是苏御没告诉沁儿罢了。沁儿姑娘大大咧咧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说漏嘴了。

    ……

    随后苏御留在红黑寺,修炼“摧骷手”。

    这功法与“雷公手”差不多,因修炼者不同而威力不同。这功法白送给谭沁儿,她都懒得学。因为她基础内力不够,还不如她的伏虎拳更有威力,而且她也没打算走修炼内功这条路。她没有那股定力,她更喜欢像花听那样,成为外家高手。

    可这功法对苏御很有用。

    也就是一个多时辰,苏御催动内力时,指尖泛起白芒。

    伸手在树上抓了一把,手指尚未碰到树皮,可树皮上却留下几道抓痕。

    “不错。”

    苏御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时听谭沁儿在背后叫骂,说苏御弄坏了她的树。

    苏御发现沁儿的衣服袖口破了,她还用手掐着……

    “沁儿,你来,咱俩比划比划。”

    “我不跟你比!”

    “我只用一只手。”

    “那我也不比!”

    “我再让你两只脚?”

    “这可是你说的!”

    结果谭沁儿还是输了,而且她最喜欢的袍子被苏御抓成了布条。姑娘气坏了。

    苏御丢给她两块金币:“赔你的。”

    姑娘身上的衣服是讲了半天价,花五百钱买的,可苏御却赔了她两千。沁儿姑娘就这脾气,没来由的送钱她是不会要的。抓烂她的衣服,她一生气就收了。

    ……

    天突然阴了下来,毛毛细雨从天而降。

    刺眼的阳光把黄土路面烤得烫脚,突然下起雨来,细细的雨点刚一落地就迅速隐入黄土之中。

    苏御又跑去通济坊,濛濛细雨中,仰头望着一座拔地而起的七层高楼。高楼呈八角形,八面飞檐,甚是壮阔。

    这座楼并不是从打地基开始修建,而是在原来一座烂尾楼上续建。苏御买到手时,已经修到第三层。虽废弃十年,可大楼的地基依然牢固,而且当年用料也非常讲究。十年风吹雨打,不见有多少腐朽之处。稍微修整,继续往上建完全没有问题。

    当初是谁要建造这座大楼,为何建造,又为何停工,苏御都没打听到。由于大楼原主人已经无法联络,这里已被工部收为国有。苏御是从工部直接买到手的。买地皮和烂尾楼花了2000万,打点官员用了1000万。

    未来十年,以每年400万的价格租给欧阳镜,其中一半上交夫人。唐灵儿还曾经抱怨,200万太少。可她并没因为这件事责备苏御,她清楚欧阳镜是苏御的至交狗友。

    苏御想把这座八角楼打造成商业街地标性建筑,所以苏御很用心,投资也最大,工人也最多。而修建速度也十分喜人。

    欧阳镜也在投资大楼,他在大搞装修。大楼在封顶,可低层已经开始布置,舞台幕布,桌椅板凳,轻纱帷幔,眼瞅着一座高级艺馆就要建成。

    想必在不久的将来,这里一定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大楼里灯火辉煌,歌舞升平。

    就在苏御望着大楼憧憬未来的时候,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雨线中走来一名身材修长的漂亮姑娘。她打着伞,笑盈盈的,把苏御也罩在她的油纸伞下。

    “义父来了,怎不通知一声,竟自己站在雨里发呆。”姑娘一身粉彩长裙,长长的头发一半扎起,一半飘在身后,煞是好看。

    孔婷身高与唐灵儿相仿,七尺四寸半,二人聚在伞下,姑娘身上的香气扑面而来。

    苏御抬起手,接过雨伞,将伞向姑娘那边多偏一些,把她整个人都罩在伞下,颇显呵护。

    这时听到街边传来喧闹声,一大群女子嘻嘻哈哈,各自举着包裹,顶在头上快速奔跑,直奔八角楼而来。

    一眼望去,雨幕中影影绰绰好有百人,而且各个妖艳俊俏。

    “咦?”孔婷轻疑一声:“义父,婷儿是做梦了吗?怎的望见天边一群仙女跑了过来?”

    “你没做梦。”

    苏御在人群中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个男人,身穿锦衣。他本是富贵,而且相貌颇佳,可这人活得毫无包袱可言。像个大猴子似的在一群美女当中又蹦又跳。他是这群仙女的领头人,是他指引者美女们向这边跑来,而人群中还有一辆颇有气派的马车。

    孔婷也望见欧阳镜:“呦,是欧阳叔叔?”

    苏御笑了笑:“看来他真的把开元阁那些美女给买下来了,这小子的运气可真好。”

    说话间欧阳镜带着一群美女冲进八角楼,他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展开双臂喊:“劲锋进来玩耍!都是你的!”

    “你想害死我?”苏御笑了笑:“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这时马车驶入,门帘掀开,一名绝美女子飘飘而出,正是两年前勇夺南晋京城第一花魁殊荣的窦彩仙。

第五三四章 家威之争

    去年四月唐雄造反,唐秋担心被连累,于是隐藏

    后来在唐宁的坚持下,家族很快就赦免了唐秋,可她还是不肯露头,直到几个月之后苏御才在天龙寺见到她。

    她躲那么久,其实不是躲避家族责罚,而是藏在天龙寺里生孩子。

    整日养尊处优到处吃喝玩乐的她,本来就体态丰盈。再把肚子勒紧,初怀孕时还真不大容易被发现。而大显怀时,她就消失了。这也难怪苏御在天龙寺见到她时,感觉她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按照时间计算,那几天她应该是刚刚分娩。

    作为一名超高龄产妇,她也算是经历一次劫难。

    一开始唐秋没把孩子接回来,只是花钱雇人照顾。如今孩子一周岁了,唐秋觉得孩子可怜又可爱,便把孩子带回家里。最初她还遮遮掩掩,说那男孩是大街上捡来的。可大家没那么好骗,那时候风言风语就不少。

    后来唐宁去世,家里就没剩几个能骂她的人了。她自己嘴巴一松,结果现在全族人都知道那孩子是她的。

    五十岁的寡妇产子,丢死人了,这事把唐灵儿气得咬牙切齿。

    虽然家族管理权合并,可众人的观念里还有些东西府之分,所以唐灵儿去找十二哥唐典商量。唐灵儿提出:让秋姑削发为尼。从此软禁在清化坊金佛寺里,青灯古佛相伴余生,别再出来丢人现眼。

    唐典当时没拒绝也没答应,只说再去找四叔谈谈。可是十几天过去,西府那边也没个动静。

    后来听说唐秋跑去唐炯那里哭了一场。也不知她都说了些什么,竟然获得她四哥的同情,然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唐灵儿越想越气,提笔给哥哥写信。结果唐振的回复是:家里事,听长老会安排。

    据说现在唐振在长安很忙,而且真的像曹玉簪预测的那样,发生了很多麻烦事。现在安国公也是颇感压力,没心思管家里这些破事。

    看到哥哥的回信,唐灵儿脸上少有的浮现出一丝委屈神色,但那一抹颜色一闪而逝又换成了怒色。

    苏御觉得,凭唐灵儿的脾气,唐秋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果不其然,这天下午,唐灵儿把所有嫡亲姐姐都召回清化坊。除了为天赐帝殉葬的十四姐,和已过世的大姐,其他姑娘都回来了。集体跑去唐秋家里,声讨唐秋。

    唐灵儿这次发起进攻,相当于唐家小一辈姑奶奶向老一辈姑奶奶发起挑战。引爆一场战争,争夺家族声威之权。

    当着众人的面,唐灵儿毫不客气的对唐秋道:“你作为族中资格最老的留家姑娘,本应该以身作则,为家里小辈姑娘和各房媳妇树立榜样。可你倒好,整日勾三搭四沾花惹草,净干些伤风败俗的事。半百年纪,为老不尊,毫无廉耻,当得残花败柳,像你这般人还如何当得起‘家威’二字?”

    失道者寡助,唐秋被一群侄女劈头盖脸咒骂,颜面尽失,伏案大哭起来。不说那些小辈,就是与唐秋同辈的唐婉唐彯也不帮她。

    唐秋抱着孩子要跳井,唐婉唐彯才出面劝说。可侄女们还是不打算放过唐秋,最后到底把她和她的孩子扭送金佛寺。唐秋不肯削发,侄女们不允,非要按着她剃。金佛寺大殿里闹得沸沸扬扬。

    唐家姑奶奶们闹起来了,惹得好大个场面,长期以来受苦受难的老中小媳妇们一路小跑来看热闹。

    平时家族里女人的事,往往是国公夫人和家族老姑奶奶做决定。可现在国公夫人不在家,而小姑奶奶们把老姑奶奶送去了金佛寺。这时家族长老们坐不住了。唐炯、唐立、唐恂出面,才把这件事控制下来。最后的结果是,将唐秋禁足在金佛寺。至于剃度的事,就暂且放一放。

    苏御担心唐灵儿与秋姑打起来,所以一路跟随。实际上并没动手,一群女人就是骂。而唐秋知道自己理亏,也没怎么还嘴。后来一群女子推推搡搡,把唐秋推进了金佛寺。这就算是最激烈的冲突了。整体看来还算文明。

    这个过程中,苏御一直盯着唐灵儿,这位小姑奶奶的脾气实在是太不好。一忽儿满脖子满脸都是红的,气得她手脚冰凉。抱着肚子,一忽儿还拍桌子,数她骂得最凶。也成了众侄女中的领头人。

    一群女人从中午闹到晚上,苏御今天没去见太后,而是留在霄凤阁准备宴席。

    席散,还要安排剑客们护送各位姨姐回家。唐灵儿这些姐姐大多住在功勋街和樊、钱、韩三财阀,少部分留在清化坊。平时苏御与八姐唐韵最熟。

    同为寡妇,唐韵比唐秋规矩多了。唐韵老早就看唐秋不顺眼,今个可算发泄一回。推唐秋进金佛寺时,数她最积极。

    大家都散了,她还留在郡主府,大快人心的样子说:“唉,可算把她送进去了。大家都是寡妇,我在这苦熬,她却那般风流。简直是要气死我呀!”

    ……

    控制面首行业半壁江山的,行业里号称“大表姐”的唐秋就这样被关进了金佛寺里。整日有剑客盯着她,想跑是很难的了。

    与此同时老一辈姑奶奶唐秋的时代划上句号。而新一代留家小姐唐灵儿,就成了现在清化坊里姑奶奶代表人。

    唐灵儿掌家威的时代到来了。

    梁朝对“威”字有这样一种解释:威字本身就代表婆婆,比如儿媳妇说“家威”,指的就是婆婆。如果媳妇不守妇道,婆婆可持“戈”杀之。把“威”字拆分来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唐灵儿掌家威这件事,需要长老会确定。可现在长老会没开,唐炯就已放出话来,先把“家威杖”送到唐灵儿屋里挂上。

    这就好比是试用期,长老们要看看唐灵儿的表现。

    此时家族中众媳妇也看出形势。

    据说那些媳妇们反应不一,总体看来大家比较悲观。因为唐秋那人身子不正,所以她平时对待那些不守规矩的媳妇也相对宽容。但唐灵儿不可能容忍这种事。

    面对家族丑事,她连自己的亲姑姑都不放过,何况那些媳妇。而且面对唐灵儿,那帮媳妇自惭形秽,不敢顶嘴。倒不是像面对唐秋那样,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休要深说我。

    所以唐灵儿时代“家威”一定很严。

    而清化坊里住着好多神策军将领,他们常年不回家……

    据说这两天跑来清化坊卖药的人都少了许多。至于是什么药,欧阳镜最清楚。这位曾经靠做生药买卖发家的欧阳大人与浔阳郡主赵玲珑合作,成立了一家颇有规模的制药厂。专门生产“巨力狂汁丸”。这药到底有什么效果,苏御没用过,所以不好乱说。

    自从唐灵儿掌家威,郡主府里变得更热闹了。除了那些来支款的人,还经常有各家媳妇被唐灵儿约谈。

    身高体长的郡主端坐榻上,脸色如铁,那些媳妇们战战兢兢的进来,哭哭啼啼的出去。更有甚者是一瘸一拐的离开。因为已经挨了打。

    女人之间的事,苏御不好参合。在唐灵儿教训这帮女人的时候,苏御都是离开霄凤阁,来到小西楼与孩子们玩耍。偶尔帮着老黄打磨石球。最近老黄很是高兴,他说以后成天都能看热闹了,还都是各家漂亮小媳妇的事。

    霄凤阁二楼,经常传来郡主的“鹤唳”之声,估计又是在骂人。

    老黄喜滋滋听着,可苏御却高兴不起来。越来越感觉唐灵儿寿命不会长,她是要把自己活活累死。

    亥时三刻,郡主屋里终于没了动静。

    苏御放下石球,净手上楼。

    郡主半躺在榻上,抱着肚子,脸上还是带着威严神色。这是当官儿的毛病,经常训斥人,养成了这样的威严面孔,一时缓不过劲儿来,不能恢复到常态。时间久了,官威越来越大,她也就卸不掉了。

    苏御坐在榻上,笑了笑:“不这样要强不行吗?”

    唐灵儿瞥苏御一眼:“人若不要强,活着还有甚意思?不如死了算了。”

    苏御眉毛一挑。

    “为何这个眼神看着我?”唐灵儿挑衅口气问道。

    “你的这个回答,着实让我感到有些突然。”

    ……

    ……

    景行坊,两匹白马拉着一辆红帷幔四轮车,停靠在锦衣卫衙署东边街道上。而这里正是锦衣卫代指挥使花听风经常路过的地方。

    除了太后和内侍省掌印姬凌云,现在没人知道花听风整日在忙些什么。

    最近几日花听风好像没什么任务,他经常出入衙署。尤其是到了下班时,他总要一个人路过东街。大多是要去北市,看看红黑寺里的神教弟子。

    一如往常,花听风走来东街,路过红帷马车时,车里传来一名妇人的声音:“花听风,你敢来车里坐坐吗?”

第五三五章 很是暴躁

    午时,西市。

    烈日炎炎,热浪滚滚。

    中暑的耗子倒在黄土路上蹬腿,也不知会便宜哪只野猫。

    坊内到处都是工地,一股大风吹来,尘土冲天而起,远远望去仿佛一条焦黄巨龙,狂野伸展。

    人来到这里,刚站一会就落得一脸灰。

    神情相貌酷似雨化田的张密,身穿中官飞鱼服,腰挂黑鞘绣春刀,头顶黑纱。他站在三合镖局的门口,眯了眯眼睛,觉得这里具有重大嫌疑。他已派人进去查,可是查了半个时辰,也没查到什么结果。

    半身尘泥半身沙的张密,狗着脸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呆滞。

    他带领四百锦衣卫,全城搜查火雷。可是大半个月过去,一点线索也没有。只见张密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暴躁。

    “报张队长,里面都查过了,没有。”

    “再查!”张密瞪视怒吼:“把地砖都给我撬开!”

    “哎呀,张大人,使不得啊。”李群深深行礼,旋即凑了过来,低声道:“要不,您去屋里坐坐?”

    李群的意思是,外面人多,咱们到里面坐坐,好送些礼物。却没曾想张密这人抬手就是一个巴掌:“滚开!”

    张密瞪视李群,用大拇指指着自己:“老子要查谁就查谁,爱怎么查就怎么查,你休要再多说一个字,否则我要你的脑袋!”

    张密从城北一路向南查,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坊。若再查不出来,张密就要崩溃了。而这家新成立的镖局,大批货物来来往往,这里似乎成了张密的救命稻草。可是这根稻草眼瞅着不能救他,他很不甘心。

    锦衣卫分管墨家,张密当然听说三合镖局是蓬莱会、相州武团、兄弟盟三家合并而来。

    而这三家,刚刚重创洛阳老牌墨家十杀门和四方会。风头正劲。也因此获得许多生意。至于三家在红黑寺碰钉子的事,对他们影响不大,因为红黑寺不经营镖局和武馆。虽然都经营酒店,可一个在北市,一个在西市,八竿子打不着。

    张密把三合镖局的地砖刨开,依然查无所获。在李群、陈谅冷眼下,张密一抖袍袖离开了。

    望着张密的背影,李群低声道:“陈兄,莫非幺姥那边露出马脚?否则锦衣卫为何这般快就来报复?”

    陈谅凝眉想了想:“我想不至于吧。幺姥那人办事向来很有章法。另外,若真是因为那件事而来,这位张队长不应该只是刨地砖吧。毕竟地砖才几个钱?”

    李群想了想,随即点点头道:“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对洛阳不了解啊。想在洛阳生存,不与官场搞好关系根本不行。我还是去找韩韦谈谈。”

    ……

    张密来到西市坊署。

    按品级来说,张队长只是个从八品,比坊丞还低一级。可大家心里清楚,这位活阎王是太后的人。虽然他军阶很低,可他却穿着紫色中官式飞鱼服,仅从这一点,就说明他依然是太后面前的红人。

    张密坐在椅子里,坊丞和一众官员恭恭敬敬站在堂下。

    张密仰着下巴,指着八品坊丞说:“若放进来一桶火雷,你就死。”

    张密目光横移,看了看其他官员:“你们也要死。”

    张密站起身,拍着桌子吼:“你们的家人也得死!”

    众官员低着头,表情凝固,没人敢说一句话。

    “但是!”张密话锋一转:“若发现火雷,便是立了大功。哪怕已经运进来,也可以将功赎罪。我还会到太后面前为各位请功!”

    提到太后时,张密双手高高举起,抱拳冲北。

    “你们给我听好了。八月十四晚上开始一直到八月十六子时,把你们所有能调动的人手都调动起来。所有出入坊市的货物,都必须给我检查一遍。我宁愿货物排到南天门,也不允许听到火雷声!”

    ……

    梅红衫也在带队查火雷,可梅副指挥使没张密那么焦躁,更不会丧心病狂的刨人家地砖。

    但去坊署威胁一番,这也是梅红衫必须做的事。因为梅红衫也觉得仅靠锦衣卫很难做到严防死守。

    梅红衫今天负责检查通济坊,提前张密一步回来,正是午时。

    “梅副指,苏大人来了。”看门老兵笑呵呵地说:“在练功房呢。”

    现在连司阍老兵都知道梅副指心里有人。

    要说这张密实在是可恨,他只知道讨好苏御,却不知照顾大姑娘的心情。他顺嘴胡说八道的,这可真让梅红衫感觉有些难为情。

    “他为什么去练功房?”梅红衫故意冷着脸,没好气地说。

    大姑娘心气儿不顺,这是要找茬?

    锦衣卫司阍也是一名轻残退役老兵,感觉梅副指情绪不对,立刻收敛笑容,站得笔直:“回梅副指的话,苏大人是来找张队长和梅副指的,可没找到人,就自己去练功房打木桩去了。”

    梅红衫不吭声,快速转身,大踏步向里面走去。

    这女人穿上高级军装,看上去格外带劲儿。本来梅红衫就是练家子,腰身挺拔,行走如风。她的存在一直都是锦衣卫里的一道风景。在这一群糙汉子组成的军营里看到这样的女子,赏心悦目,让人精神一爽。

    当初从四方会、十杀门、红黑神教选锦衣卫三小营的时候,就有一批江湖女子入队。现在还剩下五个,都在梅红衫的队伍里。她们有单独的住院,就在张密的房后。张太监把那帮糙汉子与女子隔开,倒是没人敢穿过他的房间去搞小动作。

    梅红衫一个人走向练功房,见到练功房的门是开着的。

    英姿飒爽的梅副指背着手,几乎是用夜行的轻功凑到门口。姑娘脚下悄无声息,耳畔只能听到苏御敲打木人的声音。凑到门口,她歪着身子向屋里望去。一望之下,姑娘的脸蓦地红了。

    或许是太热的缘故,苏御在练功房里穿得很少,少到方便游泳的地步。

    “嘭嘭嘭”

    “咔!”

    红着脸姑娘还在看。见到苏御不知用什么奇怪功法,竟一只手把面前的木人抓裂开了。木人的脑袋、躯干、四肢都已残缺。他发功时霞彩千条,还伴有龙吟虎啸之声。

    “呦!这是什么功法?”梅红衫不禁低语一声。

    听到女人的声音,苏御一愣神。扭头看是梅红衫,苏御有些不大好意思,从衣架上拽下长袍。

    “一身汗,先别穿了吧。”梅红衫目光躲闪,低声嘀咕:“又不是外人。”

    “当然不是外人,可我也不能因为熟悉就不把梅罗汉当女人看。”苏御套上外套。

    梅红衫走过去,帮苏御扎紧腰带,扯扯褶皱:“你还没说呢,刚才用的什么怪招?我怎没见过?”

    “夜无良摧骷手。”

    “不可能,摧骷手不是这样的。”

    苏御笑了笑:“与朱大总鸨相比,确实不大一样。这功法在她手里,只是二级功法。可在我手里,我催动霹雳掌内力,能打出一级效果。嘿嘿。”

    见苏御笑得顽皮,梅红衫嗔笑一声:“没事练别人家功法干什么,若是雁教主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她为什么不高兴?”

    “陈老教主武功盖世,武学造诣已达宗师水准。他怎能希望自己的弟子修炼别派武功?岂不是给师门抹黑了?雁教主最是维护陈老教主的,哪怕是过世了,她还是按照陈教主的规矩办事。”

    苏御耸了耸肩:“要我说这就是死脑筋。我觉得取众家之长为我所用,这才是最好的。”

    梅红衫拿苏御没辙,撇了撇嘴说:“反正我是告诉你了,若将来被雁教主训斥,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御有一个习惯,别人对自己好,自己就要回报一下。以前穷的时候,不至于这般,如今富得流油,就大方起来。

    苏御随身带着一个首饰袋,打开袋子翻了翻。想了想。梅红衫是武人,不可能戴太零碎的东西。于是送她一对耳钉,小巧又不累赘。

    梅红衫不像别的姑娘那般扭扭捏捏,苏御送她东西,她就爽快收下。新耳钉刚拿到手,她就伸手卸掉原来的。苏御帮她把新的戴上。

    “咣!”

    “轰!”

    “哗啦……”

    这时院子里传来踹门声。也不知这人用了多大的力气,把门板都踹飞了。门板乱撞,发出轰的一声,外加茶碗杯盘破碎的声音。

    这一变故,引得练功房里两个人都是一愣。

    梅红衫走到房门口,探头,循声望去:“是张密回来了。”

    ……

    张密一副要死的样子倒在躺椅里,脸色蜡黄。

    没日没夜的查火雷,经过大半个月的煎熬,他瘦了,已瘦出骨相。

    苏御没直接进屋,而是先去队伍里询问情况,听说把三合镖局地皮都给刨了,苏御有些哭笑不得。

    再次来到张密屋门口,苏御轻咳一声走进来:“既然这样找都找不到,更让人觉得那是一个假消息。”

    张密坐了起来,情绪不高地说:“可万一是真的,而我没找到呢?”

第五三六章 神秘失踪

    张密极在乎自己的权威,但凡有人提出异议,他都咆哮着骂回去。

    长此以往就没人给他提建议了。

    刚才苏御去队伍里走走,发现许多问题。或许是这段时间太累的缘故,卫兵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另外苏御竟然没看到细犬。

    苏御不相信四百个人都没考虑到这一点,可愣是没人提醒张密?

    无论因为什么导致如此,苏御都感叹一句:真是失道者寡助。

    面对张密提出的问题,苏御想了想才说:“若真的有四百桶那么多,怎可能找不到呢?另外我想不大明白,张兄为何不用细犬搜寻火雷?”

    张密摆了摆手:“我不大信那东西。你想,几百桶都运进来了,那畜不也没察觉到么?”

    苏御反问:“如果压根就没运进来,它们又如何察觉?”

    张密闷头不语,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不肯接受这个论调,换做旁人这样说,他一准又吼回去了。

    苏御笑了笑:“都说权力是从上往下,可在我看来权力是从下往上。你下面的人有多支持你,你的权力就有多大。否则自己就成了空壳。党争时,你带着大家披荆斩棘。那时大家跟着你混,就等着党争结束后能有个好结果。可萧宠是第一个死的。我承认,萧宠有夺权之意。可除了萧宠,大家还是冲着你在办事。可是大家现在有好结果吗?你把权利抓得死死的,可你越用力,越抓不住。”

    张密坐了起来:“劲锋的意思是,我能共苦,不能同甘?”

    苏御很快地说:“所以你现在很累,而且没有效率。你们这样查,就算没有四百桶火雷运进来,那一捅两桶的私货也查不到么?可见你老兄现在有多惨。”

    张密叹了口气,倒进椅子里:“我也有培养,只是我不会弄钱。更关键的是……”

    他顿了好久,苏御接着他的话说:“你拉不下脸来收人好处。”

    苏御苦笑一声:“把权力放一些给他们,他们自己就会想办法弄钱,当然并不一定都是贪污。他们有了权力才有活动能力,就算不贪也觉得活着有意义。”

    苏御站起身:“水至清则无鱼。适当投些饵料,水虽然浑了,可鱼却有了。阴阳之道吧。其它我就不说了。”

    劝人点到为止,听不听由他。或许人家有更高的道行,只是不说罢了。说多了,自己反而成了小丑。

    苏御向后走去,来到锦衣卫最神秘的地方,九神堂。

    这时苏御听文忍说,花听风已经两天没来上班。

    平时花听风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家都没太在意这事,可苏御却皱了皱眉头。

    ……

    过了午时,苏御便离开景行坊,赶往通济坊,打算去商业街看一看。

    靠近坊门时,望见欧阳镜侧着身坐着一匹马骡优哉游哉走在前面。突然骡子站定,两腿微岔,尾巴一撅,一连串的粪球叽里咕噜滚落下来。

    苏御催童玉快点赶上去,来到欧阳镜近前,苏御撩开车帘,暴喝一声:“马粪泼街,罚款五十!”

    苏御这一嗓子可是不轻,带着内力回音儿。

    欧阳镜老早就看到苏御的车,所以他没怎样,却把他坐下的马骡惊到了。那骡子嘶鸣一声,两只前蹄猛地离开地面,把欧阳镜撅飞出去,骡子撒腿跑了。而欧阳镜直上直下的落到骡粪球上。

    只听身下传来“啪叽”一声。

    “不好!”

    只是想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惊到如此。苏御道了声“不好”,跳下车去追那惊骡。还好那骡子惊得不重,跑了小半条街便停了下来。一路上没撞到人,真个是万幸。

    这时欧阳镜捂着皮股,一瘸一拐走了上来,歪着嘴指道:“郡主家床头那小白脸儿,你是害死我么!”

    为了给欧阳玉面赔礼道歉,苏御请他去小街浴池,还给他买了套新衣。而那套旧衣服,其实也是九成新的,只是粘了骡粪,他不肯再要了。大几千钱的袍子,就丢给了浴池掌柜。

    掌柜一看这般好的锦袍,大喜过望。免了一池子水钱,一炉炭钱,只是两名踩背丫鬟单独给钱,不能免了。值得一提的是,两个丫鬟都踩欧阳镜一个人,没把他给踩死。

    随后欧阳镜来到八角楼,看了看这里的装修情况。而那一百伎人,正在后院拾掇着。

    欧阳镜天生不操心的命,他把开元阁的老鸨子都给买了下来。把钱丢给老鸨子,让老鸨子在这里替他操心。老鸨子一上午都在采买,给姑娘们装修住处。要说这馆子里规矩可也不少,没个八面玲珑的业内人士帮衬还真就不行。

    “劲锋啊,艺馆这种买卖,没个知心人在这里盯着,钱就被这帮人拾掇没了。我观那老鸨子未必是可信之人。”欧阳镜翻看账本说。

    苏御看了看时间:“那你打算把谁引来这里?”

    欧阳镜邪笑道:“不必去外面找,我觉得窦彩仙那人就不错。不如这样,你去窦彩仙身上种个娃娃出来,就算是我的。以后让她给我当媳妇,在这里管事。”

    欧阳镜说话就是这幅德行,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如果苏御开玩笑似的答应了,他或许真的能去安排这件事。所以苏御连玩笑都没跟他开,便起身离开。

    在欧阳镜身上瞎耽误了一个时辰的工夫,苏御才去到孔雀楼。

    ……

    今天苏御心情很好,因为上官晴儿又交给苏御八百多万。

    现在的形势是,只要建成一座楼,立刻就有人找上门来。孔家二夫人也是扛价的高手,其中一座三层楼,被她以一年二百万的价格租了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在唐灵儿的账面上,欧阳镜租七层八角大楼一年才二百万。而且一下子租了十年。苏御有些头疼,估计抠搜搜的郡主夫人心里一定不会好过。苏御突然觉得有些内疚,在想如何找补找补,让夫人高兴高兴。

    粗略计算,商业街每年靠租金就能赚两千万。而且看这势头租金还会涨,估计未来会在三千万左右。不出七年就能回本,这样看来自己就没必要再操心费神亲自开店。而街口那家“苏家酒楼”,是苏御故意留下的“避雷针”,那家老旧酒楼不赔钱就行。

    平时憨憨苏集会过来收账,大家都知道苏集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可他收账就走,基本不呆在这里。他还是回到景行坊,看着他的两座半死不活的小门市。

    这也是苏御故意安排的,因为他总担心有人报复。到时候大楼被点燃,那憨憨再跑不出去,就活活烧死了。而景行坊则不同,那里是京统和锦衣卫共同把守的地盘,轻易没人敢跑去那里闹事。还有李家货栈里二十多神教兄弟守着苏家,苏御才给感觉放心。

    为自家人考虑,也要为酒店员工考虑。苏御曾带领酒店员工进行防火逃跑演习。要求他们晚上不许住在大楼里,而是集体住在外面砖瓦宿舍。

    中小型餐饮行业,最忌讳老板不亲自坐店。手下这帮买菜的、做饭的、跑堂的、记账的,很容易就把钱塞进自己兜里。而且服务态度也不会太好。结果两个月过去,酒楼到底是赔了。

    为了扭转颓势,美妾卿水兰来到酒楼,当上了掌柜。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卿水兰自己要来的。苏集每天早晨挂幌时把她送来,打烊时再把她接走。

    今天苏御来看账,就碰到卿水兰。一问得知酒店已扭亏为盈,小妇人美滋滋地坐在苏御面前,颇显得意。

    “大叔觉得奴家这账怎样?”

    “恁的好。”苏御赞道:“到底是自家人管事靠谱。”

    卿水兰从一名流落街头的伎人,摇身一变成为中型酒楼的掌柜,这已经是极好的归宿了。她看起来也很满足。另外她还颇有表演欲。平时她在大堂里弹琵琶,免费为酒客们演奏。

    她可是顶级艺馆排行前三的高手艺人,技艺水准自不必说。这不,没过多久她还有了拥趸。据说她在台上演奏时,还会有豪客抛钱。

    对她来说,现在可真是一个美好生活。

    虽是堂弟,但苏御一直把苏集当亲弟弟看,而他的爱妾,也就是苏御的家人。苏御没瞒着卿水兰,直言告诉她,留下这座酒楼的目的。

    可美妾却说,自己就是不舍得这大摊子白白浪费掉。而自己在这里也觉得生活更有趣味。

    见她坚持,苏御也不勉强,便坐车离开,直奔皇城。

    花听风突然消失,没什么人惦记他,可苏御却去内侍省问了问。内侍省掌印太监姬凌云说,花听风每天早晨都来他这里问问太后有没有安排,可这两天花听风没来,而且姬凌云也不知道花听风跑哪去了。

    这时苏御觉得问题有些严重。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花听风得罪人,有人报复。可是花听风得罪的人太多,而且他很多事都不对外说,苏御也没办法分辨是谁干的。

    从苏御掌握的信息来看,更有可能是三合镖局的人干的,可是现在毫无证据,如何去查呢……

    姬凌云道:“你不知道的我知道,我会派人去查。”

    苏御道:“那我让锦衣卫九神将去查我知道的。”

    由于姬凌云有着急事要办,所以这次见面很短。随后苏御离开内侍省衙署,来到皇城马道,眉头依然紧锁。这时一道人影从街角闪过。吸引到苏御注意之后,他又再次露头。

    是白展。

    他冲着苏御点点头,随即又消失了。

    苏御捻了捻手指,轻声自语:“这小子是想通了?”

第五三七章 密室灯黑

    一只漂亮的女人的手,食指上戴着一颗晶莹剔透、黑得发亮的莲花戒指。那手在油灯前一划,灯芯立刻短了半截儿,随之屋里暗了许多。

    那只手似乎根本没碰到灯芯,却有如此效果,这一定是女子指尖迸发的锋利气息所为。或许苏御也能做到,但这女人的高明之处在于割断灯芯而灯火未灭。

    她对气息的掌控,可谓炉火纯青。而这正是来自于夜无良第一代弟子凤尾鵟之手,而凤尾鵟正是幺姥的江湖行号。

    不知她修炼何等神奇功法,让自己看起来如此之年轻。尤其是在昏暗环境下,让她更显得冶艳迷人。

    那日她在景行坊东街,呼唤花听风上车。就在花听风回头的瞬间,一方手帕在花听风面前一抖,一团白色粉末扑面而来,随之花听风失去知觉。当花听风醒来时,已被这个女人绑在了床上。

    双手双脚各绑在四面床脚上,而花听风不知中了什么毒,浑身无力,嘴唇发紫。

    其实凤尾鵟逮住花听风之后并未走远,她选择的藏身之地就在锦衣卫东边的小巷里,而这正是灯下黑之处。

    刚才她在花听风的身上折腾了一会儿,此时正趴在床上,撅着,脸上浮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可不好找。”

    她的左脚踩在花听风的脸上拧了拧:“你别害怕,等我怀上了,我就送你走。不会让你感觉痛苦的。”

    鬼哭一般的笑声响起:“呵呵呵,我送你去见你的师父。”

    花听风的脸被踩得扭曲,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若凤尾鵟的话是真的,那么花听风的人头,可能也要被她藏在裙下。

    ……

    ……

    今天见太后时,后殿里气氛有些尴尬,还有些诡异。

    先聊了聊特务的事,随即曹玉簪话锋一转,就把话题扯到了孔婷身上。也看不出太后是什么心境,她因为抓到苏御的把柄而高兴,可那股高兴劲儿看起来又好像是表演出来的。

    曹玉簪假模假样地笑了笑:“你能承认,着实令人感到欣慰。这正说明你对我没有戒备之心。这样很好嘛,我们之间就应该这样坦诚相待。只有这样,我才更相信你是真心为我办事。你喜欢钱,喜欢女人,这都无可厚非,是男人都喜欢这些。而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或许是樱桃吃腻了,她又开始吃荔枝,也是那种去掉果核,半浆糊状的一盘。

    她脸上似笑非笑,手里的瓷匙搅着荔枝浆糊:“只要你好好为我办事,当我掌握兵权时,也就是你翻身之时。到那时我比唐振更有实力,别说什么玄甲中郎将,五大将我都可以给你。那你还有何必要,留在门阀里当那个委屈的附爵呢?”

    她吃了一勺,咀嚼着说:“只要你听话,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可以扶持你,一直到樊、钱、韩那样的水准,建立你的苏氏财阀。你喜欢女人,无论哪个女人,身份有多尊贵,我都能给你。到那时唐灵儿算什么?她若不俯首帖耳,就让她滚回家去。”

    她只是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了,把玉盘放到一边,看起来有些疲惫:“你找不到比我更有前途的主子了。而且我还是你的伯乐。若没有我,就算你是千里马又如何?你来到唐家时,唐振已经基本掌握大权。唐宁死后,他更是独揽大权。而在这个过程中,你没帮过唐振任何忙。所以在他心里,你再能干,也只是个唐家姑爷。而且是赘婿姑爷。”

    她坐直了身子,微仰着头:“我与唐振处境不同,我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傀儡,一切都要从零做起。你帮唐振,不过是锦上添花,可你帮我,却是雪中送炭。你说,我能不能感怀于心么?你也知道,有很多事是我做不成的。你成立京统,帮我控制军队,将来我掌握兵权,这里也有你一半的权力……”

    逮住机会,曹老板又开始画大饼,可她的这些话苏御听不进多少。尤其是说到最后,兵权还有苏御的一半,这就纯粹是胡说八道了。如果真的是那样,苏御认为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功高盖主的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能做到杯酒释兵权的主子不多。大体看来,君王们更希望看到能威胁到他的人死掉。他们才不在乎当初这个人为他卖过多少力。当帝王感觉到被威胁时,他是不太讲感情的。

    虽然苏御很反感曹玉簪说的这些话,可他还是坐在那里认真听着,不时附和。曹老板有曹老板的想法,苏御也有自己的脱身之计。现在苏御要做的,是让曹老板把心放进肚子里,别成天出幺蛾子。

    其实苏御与曹玉簪之间是互相在骗。这种感觉很不好,可曹玉簪为了权力,苏御为了金钱,两个人还就这样绑在一起。说到底,还是苏御有退路。可如果没有退路,这样搞老板就不是很妥。

    ……

    离开后殿,感觉一身轻松。

    手里拎着包裹,大步流星走出来。包裹里又是曹玉簪赐给苏御的衣服,而且这次是里外全套。这小寡妇现在不光是送苏御衣衫,犁万堂、姬凌云、曹小宝、孙不媚、洪盾、张密这些人她都要送。

    她这样做也好,省得让人说三道四。

    “可是咱家爷,这些人里只有您一个男人吔。”童玉提醒了一句。

    “……五大将和三位国公爷也有送。”

    “哦。那爷一定要跟郡主说清楚喽,否则郡主又要不高兴了。”

    小机灵鬼越来越机灵了。童玉、常佑两个小太监,当初是曹玉簪选送到郡主府的。这一对小太监比陈太后送的小邓子他们强许多。一对男生女相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童玉跟了苏御,常佑跟了胡荣。

    “爷,咱们是直接回家吗?”

    “对。”

    “您不去给郡主买点什么?”

    “买便宜的,她看不上。买贵的,她又说我乱花钱,搞不好还要追问我钱从哪来的。我看还是算了吧。”

    由于八角楼租得太便宜,时间太长,苏御心中有些愧疚。当然,其实并不是很便宜,只是被苏御分走了一半而已。唐灵儿看着欧阳镜一次送来的两千万,也高兴不起来。

    欧阳镜之所以如此着急把钱送到郡主手里,是苏御的意思。因为太后刚敲了郡主一竹杠。那可是郡主的私房钱。想唐灵儿这么抠的一个人,被敲走了三千万,她心里有多难受就不必多说了。现在她需要钱来平复受伤的心灵。

    今天苏御从上官晴儿手里收到八百多万,再加上之前租仓库的钱,就把这个窟窿堵上了。估计郡主心情会好很多。对唐灵儿来说,钱就是最好的礼物,其它都是虚的。

    回到郡主府,发现郡主不在家。问林婉,林婉说郡主拿着“家威杖”出去了。林婉也不是很清楚具体事,只是说七公子家小妾与小厮搞到一起。

    苏御皱眉:“七夫人不管么?要她管?”

    林婉道:“就是七夫人来找的。”

    苏御一阵头疼。

    唐府十八位公子,家里好几十少爷,再算上长老家那么多少爷,好有上百户。家里夫人小妾好几百。这破事她也要管,这以后还哪有消停日子了?

    苏御没去七公子府凑热闹,而是在家里练功静等。

    一直到掌灯时分郡主才回来,通过窗户向外望去,唐灵儿还是老样子,端着架子走路。只是比以前走得稍慢了一些。估计是在照顾胎气。前呼后拥一大群人,一直把她送到霄凤阁。只有王珣佩剑拎杖跟随。

    看她脸色就知道,一准又跟人生气了,一副余怒未消之相。有些锵毛。可当她见到苏御在等她的时候,却微露笑容。她似乎察觉到苏御有些不大满意,而她也知道苏御为什么不满意。

    郡主有些疲惫,先让丫鬟们去温水,她坐到榻上:“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总这样的。”

    苏御冷着脸:“虽然你现在处于被长老会考察的阶段,可我觉得唐府没有哪位姑奶奶能跟你争。再说,家威杖又不是你一个人有。国公夫人手里也有。你赴汤蹈火冲锋陷阵的,比国公夫人还积极。难道你连国公夫人都要压一头吗?”

    “我只是看不惯那些女人的做派,我看到她们那副不要脸的劲儿我就生气!”唐灵儿强调着说:“嫂嫂主要是照顾哥哥,她自顾身份,只管各家正室夫人,不管别人家的妾室。秋姑是留家老姑娘,按理说她是正室妾室都要管。可她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对那些人就更加纵容,搞得家里乌烟瘴气的。现在我要让她们知道收敛!”

    见郡主身上又有冒火那劲儿,苏御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发火。

    郡主放松下来,双手捧着肚子,又道:“我估计不出一个月,家风就会好转。那时我也不会总亲自出马。让王珣代替我去办也就行了。”

    “那现在让王珣去不行吗?”苏御冲着王珣甩下巴:“你瞅她那一脸刁蛮的样,她去哪里都不用说话,往那一站,那些不守妇道的娘们就腿软。”

    一说王珣不好,郡主眼睛就瞪圆了:“你嘴里能不能有点好话?我觉得王珣是有威严,怎么就是刁蛮了?你家老黄就很好了?”

    就知道她会反击,苏御耸了耸肩:“对,你说得都对。王珣颇有威严。这不都是郡主教育得好么,功劳大大的呐。”

第五三八章 擒贼擒王

    苏御言语戏谑,引得郡主目光一斜,随即在苏御身上扫了扫。看她眼神有异,便知是在找茬。突然见到包裹,从包裹皮上就能看出是皇城御衣房出品。她伸手指问道:“这里是何物?”

    苏御一笑,打开包裹给她看:“太后送的。”

    一听又是曹玉簪送的,郡主脸色更加阴沉。她本是坐在榻上,却身子一斜,一手捧着肚子匍匐过来,把包裹翻了个底儿掉。长长的指甲勾起一件薄裤,横移到苏御面前,目光冰冷,面带嫌弃之色:“她可真不害臊的,里面的也送?”

    看郡主脸色,她似乎有把这裤丢到楼下的冲动。

    屋里三个丫鬟忍住没笑。

    苏御伸手抢了过来:“别展览了好不好?她又不单送我自己。”

    郡主咒骂了两句,转身去屋里沐浴一番,随即又开始熬夜批审财务文件。天黑了,即便发现问题,她也不会再唤人来质问。而是把那些文件交给王珣,让王珣明日去办。

    现在核准账目的工作基本都落到林婉头上。林婉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副手,有她在倒是能分担唐灵儿很多工作。而小嬛正在学习阶段,小嬛是个精明丫头,她唯一不足是年纪太小,缺乏经验。

    看着郡主认真忙碌的样子,苏御觉得想改变她很难,因为她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很辛苦。

    她爱权力,爱到痴迷的程度。她陶醉其中,苏御根本没办法把她拔出来。无论是财权还是家威,说到底都是权力在吸引她,或者说控制她。而她本身爱钱,又看不惯那些浪蹄子的做派。这两种权力到她手里,就能充分发挥作用。而这也是唐振希望看到的。

    唐振比唐灵儿大十一岁,当哥哥的看小妹,看得一清二楚。唐灵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都是唐振引导、扶持、操控的结果。

    既然无法改变唐灵儿,那就改变唐灵儿的环境。给她增加帮手是现阶段的最佳选择。

    “王秀、陈琦、唐翡、唐翠都已经是熟练工,没必要把她们四个都放在外面。调回来两个吧,分担郡主案头工作。另外只靠王珣一个人跑外,也太辛苦了些。”苏御笑呵呵地说。

    唐灵儿扫了苏御一眼:“你觉得把谁调回来合适?”

    苏御道:“鹿桥驿厂留王秀,调陈琦;寿安厂留唐翡,调唐翠。”

    苏御还记得在被唐灵儿废婚驱逐的那段时间里,不知内幕的唐翠背着小包去红黑寺见苏御。那次见面,她还花了二百钱给苏御买礼物,真的让苏御感受到礼轻情意重的滋味。

    而调陈琦,是因为从孔孝林、孔秀叔侄口中得知,这位大丫鬟是男儿性。而且林婉、王珣、陈琦、王秀那一批丫鬟是练过功夫的。让她回来跑外事比较合适。

    相对而言,唐翡那小浪蹄子,还是让她待在外面比较好。而王秀是多嘴多舌又胆小,让她继续待在鹿桥驿监管财务,已经是破格提拔了。没有太大的培养价值。

    唐灵儿想了想:“陈琦已成婚,我嫌她脏。还是把唐翡唐翠调回来吧。让陈琦去寿安厂。”

    苏御一愣神,不是很能理解唐灵儿这句话的意思。陈琦是明媒正娶坐轿子进婆家,怎么就脏了?

    苏御道:“唐翡唐翠都是弱女子,让谁跑外?我倒是觉得陈琦可用。”

    唐灵儿立刻反驳道:“弱女子怎么了?让她们出去又不是打架的。我觉得唐翡在人前很放得开,稍加培养,能堪大用。”

    既然唐灵儿这样说,苏御便没与她争辩陈琦的事。或许她心中有什么执念,是苏御未能体会到的。

    ……

    上午依旧去京统,再去军校,最后去锦衣卫。

    风光的苏大特、严肃的苏校长、随和的苏御史,这三个身份来回切换。一忽儿又跑去陋巷做他的好心苏善人,又去到苏家当他的温暖苏大哥。苏御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上午生活,感觉还挺充实。

    可今天苏御没时间去陋巷和苏家,因为在锦衣卫耽误了些时间。

    或许是苏御的劝说起到效果,张密昨天开会,对锦衣卫进行大改组。

    现在看来,锦衣卫代指挥使花听风压根就不管锦衣卫,他乐于当他的特别行动小组头目,带着九神将只对太后负责。而他用的人也不多,算上他自己也就九个人。而副指挥使梅红衫本来就是个摆设,她平时带着四名女锦衣卫,和张小刀等一共三十一个人。正好是一个卅队的配置。

    去掉这四十个人,张密把剩下三百六十人分成十二组,其中内勤两组,其他统统都是行动队。

    这次张密不亲自出动,而是把洛阳九十九坊分配给十个行动小组。每个小组控制大约十个坊。权力下放之后,十个小组立刻变得干劲儿十足。连夜采取行动,据说有八组使用了细犬。

    为此,张密没说什么,只是略感尴尬。

    苏御来到张密的门前,为眼前的一幕略感惊讶,门口有各种器皿盛放的火雷粉末。

    见苏御来了,张密轻咳一声走出。

    “咳,劲锋啊,我觉得你的办法还算不错嘛。你看,这一个晚上,这帮家伙给我带回来大大小小十几桶火雷。虽然都不是我要找的目标,可是效果倒是有了。不光是火雷,还找到了一些其它违禁品,比如弓箭弩机之类的。”

    这一晚上十个小组封条就贴了十几副。那些封条贴上去容易,想揭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怎么着也要来衙门里走动走动,接受训教,缴纳罚款,再给各位官老爷意思意思。张密这人一如既往拉不下脸来,他不收贿赂。

    但凡提交到他面前的,都是照章办事,该拿人拿人,该罚款罚款。不通融,也不受贿。仅从这一点来看,张密是个清官。他只是权欲之心太重,性格狠辣,手段残忍,所以给人一种负面人物的感觉。

    而那些小组长获得实权之后,他们也各自找到来钱道儿。查到一件两件违禁品,是否上报,就看他们的心情了。只要意思到了,那弓箭就是个玩具,当场销毁就算了。意思不到,就是违禁品,必须没收上缴。

    下属们有动力,张密就轻松一些,可他还是很惆怅。

    苏御也不会再跟他强调说“那是个假消息”,首先是张密不爱听,其次这话容易但责任。万一真的有这四百桶火雷,到时张密反咬一口“就是他说的假消息,所以我才没去查”,那曹老板就要翻脸。

    之前苏御这样说,也只是跟张密讨论。张密要是真的不查了,苏御还有别的话要说。总不能把“不作为”的帽子给自己戴上。

    “劲锋啊,我觉得锦衣卫不能从根本上帮到太后。”张密把苏御引进屋里,把门关上说:“还是你的那摊子更能解决根本问题,那就是夺军权。但我还是觉得,你那样做太慢,太后应该双管齐下才对。”

    “如何双管齐下?”苏御颇感兴趣的问。

    张密快步走到窗口,透过窗缝向外看了看,转过头来低声道:“说到底,太后还是被三位老亲王把持。虽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亲王们能控制军队,但你现在做的,就是从底层入手,打算釜底抽薪。可我想的却是直接从最上头下手,擒贼擒王。”

    张密目光阴狠:“但现在的锦衣卫,已经偏离了我的初衷。我曾经对太后说,锦衣卫应该是一个秘密组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更好像是一群捕快。我倒是觉得,九神堂应该分离出来。只是九个人太少了。”

    苏御揉了揉手指:“那张兄以为多少个合适?而你要那么多人,干什么呢?”

    张密用夹声说:“最少应该有三百个高手,有了这一群人之后,找机会把三位老亲王聚到一起。就好像当初陈太后毒杀和亲王赵统和其手下十名中郎将那样,把他们一起干掉!如果太后的酒他们不喝,我们三百人冲出,毙掉他们!”

    张密的想法苏御早就考虑过,可苏御却从未对曹玉簪提起过。因为陈太后在十一年前刚用过这招,此时曹玉簪再用,三位老亲王的警惕性一定会很高。别说三位亲王,就是赵挺和张云龙两位辅政大臣,也非常默契的交替上朝,不给曹玉簪一锅端的机会。

    苏御抬眼看了看张密:“张兄的办法很好,可问题是你如何才能把三位亲王聚到一起?”

    张密道:“我明白劲锋老弟的意思,担心三位亲王不会同时出现。但只要来其中两个,另外一个还很难对付吗?我手下三百高手,就是硬闯王府,也够用了!我只担心一点,赵亚夫到底向着谁。若赵亚夫心里向着太后,那么我就一定成功。”

    苏御摇了摇头:“赵亚夫是不会向着太后的。”

    “为何?”

    “三位亲王把持大权,赵亚夫便能坐稳。可假如赵亚夫帮着曹玉簪完成大业,赵亚夫反而危险了。到那时,赵亚夫就像和亲王赵统一样,是太后的眼中钉。而赵亚夫是不会希望自己变成眼中钉的。”苏御压低声音:“另外你不觉得三位老亲王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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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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