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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六九章 血洒相国寺

    月似银盘,近月几朵疏云,好似泼墨黑斑。

    大相国寺里一片肃杀之气。

    一名白眉老僧登上千佛殿顶望楼,向四面了望,忽而转身,与一名老貂寺低声说了些什么。

    老貂寺点了点头,举起青色号旗,向东指去。

    望楼旗帜挥舞,用旗语告诉下面的人,东门有两名闯入者。

    下面有号旗回应,老貂寺将青旗挂在望楼东侧,随即拿起红旗指向南方。

    待老貂寺一番旗语结束,一群人四面分开,其中就有苏御最熟悉的几道身影。

    ……

    “赵旻!你有病啊?”

    大相国寺北门,一名束发银冠男子带着一名血晕妆少女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可是刚进来,少女就骂了一句。

    事先说好的,在见到那个人之前,不对任何人下杀手,可赵旻还是杀掉了看门的小沙弥。这让赵婴很不满意。

    “我让你别跟着我,你为何还要跟着我?”赵旻背着手,微微侧目:“我说过,我要自己走北门。你以为你在我身边是帮我,可我觉得你是个累赘。我希望你立刻离开,就好像独孤凰龙紫嫣那样离开。”

    赵婴咬了咬牙:“你想见他,我也想。”

    赵旻道:“我想见他,不是杀他。我只要他恢复我的皇族身份。我不想再当一个野种!”

    “你个贱骨头的!”赵婴瞪视骂道:“不想着给一家人报仇,却想着给仇人当奴才!”

    赵旻冷笑:“这话你找赵范说去,我不想听!”

    赵旻微微俯身,指着赵婴的鼻子:“总之你别跟着我,否则我还要杀人!见一个,杀一个!”

    赵婴觉得这小子说得出做得到,而且他真的是练武的奇才,他已经超过龙啸天,逼近第十境。也正因为此,他才敢一人独闯北门,而且觉得元婴累赘。

    被人嫌弃,少女心中赌得慌,于是跑出北门,向龙啸天窦远所在的东门而去。而此时猛霆、凤尾鵟,夜灵魅、风百魅、风无魅等人分头从西门和南门进攻。

    今天参与行动的一共二十几个人,各个都是高手,可没有哪个人会像赵旻一样,要自己行动。

    这次行动的组织者,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太婆。赵婴也不知道那老太婆是谁,只是见凤尾鵟等人对她十分尊敬。从始至终那老太婆一直坐在车里,没露面。但老太婆的手给赵婴留下深刻印象。那只手上也有一颗黑灿灿的戒指,而且那只手与她苍老的声音很不搭。

    ……

    东门。

    两道高大身形刚闯进来,就被一位老者挡住去路。

    假山旁的老者亦是身形高大,两鬓斑白,看起来花甲年纪。

    “黄顶天在此,二位请回吧。”

    当老黄站直的时候,身高不在苏御之下。可平时他总佝偻着腰,笑嘻嘻的,看起来就是一个干巴巴的不正经小老头。似乎没有王珣高,而嘴巴却比王珣更刁更臭。

    “裂虎金刚。”

    遇见普通高手,龙啸天已不再拔剑。可当他念出“裂虎金刚”四个字时,他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摘下剑来。

    而这时窦远凝眉道:“这个人我似乎见过。”

    龙啸天持剑在手:“窦师弟,这事与你无关,你能送到这里我已十分感激。你走吧,无论我能否活着走出这里,以后都由你替我照顾她们!”

    话音未落,龙啸天一抖身形冲了过来。身体极速前进,一道虹光,剑锋千钧之力,虚空中荡起船头破浪的波纹。

    剑尖直指老黄胸膛,老黄不躲不闪,当剑尖距离一尺时,双掌合并,夹住铁剑。

    剑尖突破夹持之力,继续向前,老黄身体微微下沉,向后退了三步。站定,剑不再向前。

    “区区九境,也想闯大相国寺?”说话间老黄双手一拧,重剑应声而断:“识时务,还是趁早离开。”

    断剑从龙啸天手中滑落:“老先生太小看龙某了!”

    说话间龙啸天左脚向旁边一踏,身上泛起红光,一抖肩膀,身上泛起火焰之气。

    观之,老黄一瞪眼:“好小子,得独孤老怪真传了。可你燃烧内力,也只能坚持一刻钟。”

    龙啸天眼球布满血丝,狠辣瞪视:“若老先生能扛得住这一刻钟,我也就无话可说!”

    独孤门绝技,可以让龙啸天在一刻钟之内提升一个境界。从第九境飞跃第十境。而这时,武器就彻底失去意义。

    二人再战到一处时,一旁的假山怪石突然崩塌,不知是谁的掌力砸在了上面。

    窦远眯了眯眼睛,悄悄绕到老黄的身后,瞅准时机,背后猛插一剑。

    ……

    赵旻把赵婴骂跑,独自一人向前走去。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大胖子,这胖子看起来有四百斤重。他站在第二道月门处,几乎把月门堵了个严实。

    这大胖子不是旁人,正是无两和尚的徒弟,黑昆仑洪盾。

    赵旻微微仰头,蔑视目光望着洪盾,继续向前走,当他看清这张脸时,眼睛一瞪:“我靠,天下还有你这么丑的人?你为什么把脸画得这样白,你是要装鬼吓唬我吗?”

    洪盾被气得脸皮颤抖,抬起双掌在身前相撞,掌心泛起星芒。

    赵旻冷哼一声:“‘掌中星’在我面前没用。”

    说话间赵旻瞬移一般身形一闪,举手为刀,劈出一道光弧。

    洪盾见这一招势不可当,猛地一闪身,那道光砸向月门,“嘭”的一声,在土石门框上留下一道刀痕。

    见这胖子还很灵敏,赵旻冷哼一声,踏过月门。

    突然一道星光刺向双目,赵旻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矮身躲过。

    紧接着见地面上一道庞大黑影扑了过来。

    洪盾像个飞天大蛤蟆似的扑向赵旻,赵旻躲避不及,只能硬拼一招,灌注全身之力在右手,猛地一拳向天上砸去。

    洪盾双手抓住赵旻的同时,左肩被赵旻砸中。在洪盾后背猛地鼓起一个包,紧接着见到血花喷射而出。

    可这没能击倒洪盾,只见洪盾咆哮一声,抓着赵旻的肩膀,轮起赵旻往地上砸去,“嘭嘭嘭”三下,砸得地面尘土飞扬。

    这三下把赵旻摔得腿脚发麻,头昏脑涨。可他并没有因此丧失意志,双手掐住洪盾手腕,猛地一捏。只听咔吧一声,洪盾右手脱臼。

    洪盾惨叫一声,庞大身形向后趔趄几步。

    赵旻从地上爬起,阴狠目光瞪视,嘴里骂了几句。随即他催动内力,向前冲去,决定干掉这个胖子。

    突然一道黑影闪现,在背后掐住赵旻脖颈。出手之人是冷宫太监张高。

    张高本有机会重伤赵旻,可他有话要说。但还没等他说出话来,赵旻一招“神龙摆尾”,就将张高踹飞出去,撞到墙上,墙体碎裂。

    ……

    老黄正面抗住第十境龙啸天,突觉背后金风不善。

    龙啸天当然能看到老黄背后的事。见窦远冲了上来,他越发拼尽全力,拳如流星,招招致命。突然向前一扑,抓住老黄双肩。

    窦远的剑近在迟尺。

    忽见到老黄身上冒起青气,只见他一跺脚,地面突然变得松软。

    其实并非地面松软,而是窦远的脚麻了,而这一下卸掉他的内力,他的身子被一股邪风吹出去一丈多远,趴在地上。

    龙啸天双手抓着老黄,却感觉浑身发麻,不禁惊愕低语:“十一境……?”

    老黄抬起一只手,掐住龙啸天锁骨:“只要老夫轻轻一捏,你就算是废了。可我念你是龙种……”

    老黄一脚下去,震废两名高手,而老黄的内力也瞬间跌落几个境界。就在这时,树后一只女人的手伸了出来,九转莲花戒指中,一根细小的毒针,无声无息却闪电般快速,飞向老黄后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连跌数境的老黄未能躲过这一针。虽躲开要害,针还是刺进肩胛。在那一刹那,感觉蜂蛰刺痛,蛰痛之感迅速散开,让人感觉陷入冰窖之中。

    见老黄异样,龙啸天使出最后一把力气,将老黄震退。

    老黄趴在地上,憋着一口气,调动全部内力抵抗毒气蔓延。

    赵婴从树后走了出来,拔出小刀。

    老黄留下一口气,欲舍十年功力,指废少女,可这时龙啸天对赵婴低吼一声:“不许杀他。”

    其实少女并没打算下杀手,只是想割断脚筋,可她见龙啸天执着,便反问一句:“为何留他?不过是个奴才。”

    龙啸天口中咳血,用拇指划过唇边,将血甩向一旁:“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只记得他刚才放过我一马。”

    赵婴收刀:“你已经不行了,还要进去吗?”

    “要进。”

    “为何一定要见他?”

    “我要替娘问一句话。”

    “就因为一句话?”赵婴冷笑一声:“你觉得值吗?”

    “值!”

    ……

    赵旻再次将洪盾击倒,俯冲过来,以手当刀劈砍而下。

    突然一道火光从侧面袭来,火线贴着赵旻的额头飞过。

    赵旻吓得浑身一哆嗦,放弃洪盾,茫然四顾,只见一名持灯老和尚缓缓走了过来:“他说,可以见你。但他提出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赵旻面露喜色。

    “要你自废武功。”

    “什么?”赵旻眉头紧锁:“开什么玩笑!若没了武功,我就是个废人!”

    无两和尚抬眼,冷冷道:“可你能获得皇族身份。怎样,你觉得值不值?”

第五七零章 绝不让步

    “呵呵,黄顶天,你这个天下第二也不成呀。三个小娃娃就把你打倒了?”

    龙啸天将震晕过去的窦远藏起来,等他带着赵婴再次回到月门前时,见一老貂寺缓缓走了出来。老貂寺站在盘腿打坐的老黄面前,讥讽几句。

    老黄全力逼毒,可他刚才耗损过大,现在看起来有些吃力。

    老貂寺伸手在老黄左肩捏了捏:“老小子运气不错,身上还穿着金丝甲。这一定是皇子送你的。否则你的这条老命,今天可能就交代了。”

    老貂寺抬手在老黄百会穴上一拍,眼瞅着老黄肩头鼓了起来,一根毒针倒着飞出。紧接着喷出几道黑血,直到红血流出,老貂寺才收手。

    “奶奶的。”老黄骂了一句,站起身:“你有病啊?非要往脑袋上拍?”

    老貂寺冷着脸:“我能帮你就不错了,还跟我废什么话?”

    “没有你,我也死不了!”老黄愤愤念叨:“是你告诉我这边只有两个人!”

    “一开始我确实只望见两个人,那小丫头何时偷偷摸摸跑过来,我也不知道。”胡荣苦笑一声:“好了,这次算我的错。我不会去跟老吕说的。”

    两个老人在那里说话,壮年龙啸天躲在树后,愣是没敢出来。他知道,现在走出去只有挨打的份儿。可他咬了咬牙,竟然还是向前迈了一步。

    “我要见他。”龙啸天来到胡荣面前:“我只问他一句话就走。”

    老貂寺抬眼看了看龙啸天,点点头道:“果然有龙子风范,很不错。可惜他不想见你。不过你想问的问题,他已经猜到了。他亲手写了一封信,让咱家交给你。希望这封信能解开你的心结。”

    说话间,老貂寺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龙啸天。

    龙啸天接过信,他的手有些颤抖:“可我还是想见他。”

    “别见了。”胡荣冷着脸:“若你再这样执着,这封信你也别看了。”

    ……

    最激烈的战斗在西门。

    一群人大乱斗,其中有三名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们身形犹如鬼魅一般,下手狠辣,明招暗器都有。可即便如此,她们十几个人也没能坚持一刻钟,就被一名道士、一名身法奇快的人,还有一名身高八尺的大和尚打倒在地。

    这三名女子还有呼吸,而其他人已经死了。死得支离破碎,不知树枝上挂着的那条手臂属于哪具尸体。

    老吕蹲在奄奄一息的夜灵魅面前,伸手掐住下巴,啧啧道:“这小妞儿长得也忒俊了。这要是能带回家去给咱家少爷生个娃就好了。”

    苏茂盛冷眼道:“你家少爷是条狗吗?什么玩意都往家带?这母的已四十多岁,也给你家少爷配上?”

    老吕不满道:“苏老三,你是吃屎长大的吗?你的嘴比老黄还臭!你知不知道,这三个女人都有可能是他的女人!”

    “那你还要带回给你家少爷?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能,凭什么咱家少爷不能?”

    身高八尺的大和尚褚磐听不下去了:“你俩能不能把嘴闭上?公然‘大不敬’,你俩是活够了吗?”

    说话间褚磐扭头向望楼望去,望楼上已经收起三竿号旗,看来现在只剩下南面还没解决。

    南面只有三人闯入,却安排了四名金刚。可现在南面反而是没有撤旗。

    “咱们还是回千佛殿吧。”

    “这三个女的带上不?”

    “带个屁!扔这吧。”

    ……

    ……

    三合镖局请来十名高手,都是上有名的人物。

    为此,韩韦和李群、陈谅、倪布都觉得胜券在握。眼瞅着日期临近,他们也主动造势,还去各大书报社一顿鼓吹。

    可就在打擂的前一天晚上,十名高手死了六个,剩下四个还吓跑了一个。

    用韩韦的话说:这擂台还打个屁了?

    六名高手都死在房间里,而且都留有“内侍省姬凌云”的字样。有的是写在墙上,有的是写在墙壁的字画上。是用死者的血写上去的。

    是姬凌云干的?

    可是通过笔迹来看,这明明是三个人留下的。

    莫非,是有人故意栽赃?

    韩韦作为三合镖局的官方保人,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当然要站出来。可他这人办事并不急躁,而是先派人去内侍省打探。结果姬凌云承认了,他说就是他干的。可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回复了四个字“无可奉告”。

    韩韦当然不知道姬凌云还有“红黑神教二师兄的身份”,他认为,这是苏御托人办事,下了黑手。

    可现在直接去找苏御,人家来个死不承认,自己也没辙。想了想,还是要去内侍省问姬凌云。

    内侍省是皇帝近侍机构,管理宫廷内部事务。在梁朝,内侍省的职能被扩大,也可以针对外面办些事。所以就在紧贴着皇城口建了一个衙门,办一些对外事务。平时内侍统领太监姬凌云就在这里办公。

    由于内侍省衙门就在皇城边上,所以给韩韦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兵带过去。他只是带着两名手下和三位门主找上门来,站在内侍省门口一阵嚷嚷。

    值得一提的是,在来内侍省之前,韩韦私下里给姬凌云送了一笔钱。

    要说这韩韦,就有些扭转乾坤的本事,他能把一些“坏事”也办成“好事”。

    本来擂台没敢参加,这是一个丢脸的事,可他一个七品小官儿,竟敢跑到皇城口指着内侍省骂街。

    在李群、陈谅、倪貂看来,咱找的这个后台太硬了!

    拿人钱财手短,姬凌云一开始不吭声。可后来听韩韦骂了半天也不走,姬凌云坐不住了,派人把韩韦叫进门去。

    来到内室,姬凌云指着韩韦鼻子骂道:“你他吗还有完没完了?你给我送点糟钱儿,你打算骂到明天早晨吗?”

    “哎呦,姬公公,冒犯了,冒犯喽喂。嘿嘿。”韩韦谄媚道:“姬公公,您今儿个给我面子,赶明儿咱再送您一份大礼。可是……您能不能当着大家面说一句,这是苏御拜托您干的?”

    姬凌云冷哼一声:“不是苏御。”

    “这……”

    姬凌云想了想:“我说是张密,行吗?”

    韩韦眼珠转了转,拍手道:“也成!”

    张密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就这样被人当成盾牌,替苏御扛了一刀。

    要说做人就不能太嚣张,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得罪人。

    姬凌云照顾他的师弟,不肯说是苏御。姬凌云也知道张密是苏御的朋友,可姬凌云与张密不是朋友。姬凌云曾放过闯入皇城闹事的谭沁儿,那时代号“韩风”的张密就觉得姬凌云不对劲,因此敲诈姬凌云一笔钱。

    张密、文一刀那时候为什么不顾一切的捞钱,后来知道是为文天鹰效力所致。文天鹰陨落之后,张密还曾弄到些钱还给姬凌云。他以为这样做就能弥补。

    事实上,那段时间姬凌云确实高看张密一眼,觉得这人还不错。而那时姬凌云、张密各有忌讳,也就不互相揭穿,见面也是说说笑笑。可后来张密去内侍省挨了一刀,从此成为曹玉簪的红人。从那以后,张密就开始目空一切。

    而这时姬凌云和张密都已向曹玉簪坦白身份,他们也就不担心被揭穿,所以互相之间的默契也就从此告破。而张密真正得罪姬凌云,也是在他变得嚣张以后。

    ……

    韩韦带着人从皇城口回到西市,他故作悲伤地坐在那里,叹了口气道:“我没能照顾好兄弟们,丢人了。以后我也没脸再在道儿上混,你们另找他人吧!告辞!”

    韩韦站起身就要走,李群等人立刻围了上来:“哎呀!韩哥哥,您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事不能怪你啊,要怪就怪我们找的人不行。”

    陈谅道:“对,若他们果然是高手,怎可能被杀?这明明是我们找错了人,怪不得韩哥哥!”

    五大三粗的倪布觉得这二位有些恶心,可他迫于压力,还是道:“韩哥哥的能耐我们也看到了。让我们找别人,我们找不到更好的了。”

    倪布这句话说得有些不在调上,李群立刻道:“唉,倪老弟,你这话说得不对。从韩哥哥帮我们那天开始,我们就是兄弟。有韩哥哥在,就是天王老子,我们也不去找。”

    陈谅道:“说就是,韩哥哥是我们自己人,别人永远是别人。那能一样吗?”

    在谄媚声中,韩韦又坐回椅子里:“我之前说过的,现在我的官还不够大。所以我只求半壁江山。既然红黑神教我们斗不过,那我们就去斗其它两个门派。之前你们三派不是轮流把十杀门和四方会揍过一次吗?我觉得还不够。现在去南市下战书,下个月九月十五,在南市打一场擂台!”

    李群眼珠闪了闪:“可那张密会不会……”

    韩韦摆了摆手:“我会去找他谈谈。他阴我一次,我能忍,但不能忍第二次。若他不肯让步,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五七一章 金石之声

    通济坊小街,紧挨着东坊门处建有三座门市仓库。北仓刚送走一车货,一名身穿白缎长袍的男子正在清点余数。

    他租下北仓一年时间,有驼队持续向这里运送西域毛毯。经过两月经营,来这里批发毛毯的内地商人逐渐多了起来。

    由于生意越来越好,他在小街也逐渐有了名气,大家都称呼他为范公子。

    因为他年轻英俊,大家总会把他与另外一位小街名流联系到一起,并成为“南孔北范”。

    “南孔”指的是住在孔雀楼里的富姐儿孔婷。

    大家认为他们男未婚女未嫁,是天生的一对佳人。甚至有那嘴欠的媒婆,两面跑腿,只为赚些赏钱。可不久后媒婆们都不肯再浪费口舌,因为无论是范公子还是孔婷,都没有成婚的打算。

    这二人倒是见过两次面,各自给对方也留下不错印象。但这二人似乎心里都藏着人,就好像一层保护罩一样,将他二人隔离开来。

    “喂,你什么时候能忙完?”

    化名“范觐”的赵范终于清点完毕,数目丝毫不差,他满意地回到门口小房。那蜗居小屋就是他住宿之地。刚坐下,一名血晕妆少女站在房门前,也不打招呼,便直接问了一句。

    “呦,是小姑。”赵范立刻站起,笑脸相迎:“小姑什么时候来的,赵旻呢?”

    赵范和赵旻是双胞胎兄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二人的性格却迥然不同。在赵婴看来,王妃怀孕时只把脑子传给赵范,却没留多少给赵旻。

    少女把那天晚上的事说给赵范听,赵范叹了口气:“你被他骗了。其实他比你还想杀那个人。可他知道,这样闯进去杀他是没有可能的。一定要先争取他的信任,再找机会下手。因此他才觉得你累赘。”

    赵婴咬了咬牙:“他完全可以先与我说明白,到时我会帮他!”

    “你?”赵范苦笑一声:“仇恨写在你的眼睛里,怎么装也不像。”

    赵婴气馁了,坐到长凳上。

    赵范笑了笑:“你吃了没?我请你去苏家酒馆,他家水盆羊肉很好,而且环境也很好。有美仙院头牌清倌现场演奏。”

    赵婴抬起头,沉着脸:“你看上那清倌了?”

    “没有。”赵范略显尴尬地说:“人家已经嫁人。哦对了,她的丈夫正是苏御的弟弟。”

    “苏御?”赵婴歪了一下头:“好端端的,提他干什么?”

    “因为……”赵范斜眼看了看赵婴,欲言又止:“算了,咱们还是先去吃饭吧。”

    ……

    当苏御来到内侍省,正见到韩韦带着人走远,看他们一个个摇头晃脑,好像刚打了一场胜仗似的。

    随即苏御走进内室,见到姬凌云坐在太师椅里,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按摩太阳穴。

    在苏御心目中,二师兄不仅是一个内功卓绝的高手,还是一个优秀的演员。

    他入宫三十年,有着双重身份。从一名武打小太监,慢慢爬升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实属不易。而更难得的是,他先后伺候过三任皇帝和三任皇后。其中有两位皇后,后来成为掌权太后。

    在错综复杂的后宫斗争中,他总能做到“立场正确”,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排除有的人运气好,多次赌博都赌赢了。可要当常胜将军,哪有只靠运气的呢,他一定有过人之处。

    趁屋里没人,苏御臂弯压在桌案上,轻声问道:“二师兄,那六个人真是你做掉的?”

    姬凌云把手放下,抬眼看着苏御:“不然呢?”

    苏御竖起大拇指:“高!”

    姬凌云笑着摆摆手:“算了,我就不瞒你了。我只干掉了其中两个。另外四个是谁杀的,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没什么,那六个人都是成名的杀手,他们手上有人命案子。我杀他们,就是在办公案。我承认这件事,不但不会因此受到责罚,太后或许还会表扬我两句。毕竟太后一直都说要整顿墨家。我也是在为太后分忧。”

    苏御笑着点点头,坐下道:“会不会是雁师姐干的?”

    姬凌云不假思索:“凭我对老八的了解,我觉得很有可能。而且她一定是在我下手之后。她还看到我在墙上留下的字,所以她也在杀人处留下那些字。刚才我看过了,另外两处的字体不是出于一人之手。也就是说,除了老八,还有一人。”

    说话间,姬凌云从抽屉里取出两张卷轴。那本来是两幅画,却被人用血写上了字。

    苏御起身,凝眉看了看:“通过字体,能辨出是谁吗?”

    “你看这字。”姬凌云伸手指道:“锐利潇洒,我看像是老五的手迹。”

    “李师兄?”

    姬凌云又把卷轴收起来:“这只是我的猜测。”

    苏御再次坐下,笑问道:“听说二师兄在大内待了三十年……”

    苏御欲言又止,姬凌云明白他的意思,一笑道:“万隆皇帝曾从二十万玄甲军,和百万兵籍户当中,选出十个练功苗子。”

    “几百万选十?”

    “对。本来这十个人不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可后来……”姬凌云惨笑一声,话锋一转:“师兄我,就是那十个人中年级最小的。我与那九个人相比,基础差了些。所以有几年我离开大内,去聚奎山练功。我年纪比谭方鼎还要大,可我是第二个入门的。我上山时,雁悲鸣花听风还都只是小鼻涕孩。雁悲鸣年纪比花听风大两岁,那时候花听风很淘气,都是小雁收拾他。这次小七被害,小雁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估计她去找凤尾鵟了。”

    “哦……”

    姬凌云几句话就把话题扯到别的地方去,苏御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

    姬凌云盯着苏御看了一会,似乎在心里衡量着什么,忽而说道:“韩韦那狗东西很狡诈,可小用,而不可委以重任。”

    “哦…”

    “张密那人我不喜欢,而且我总觉得他这样的人不会长久,所以我趁早与他撇清关系,甚至搞搞对立。可我听说你与他关系不错?”姬凌云翘起二郎腿:“如果做不到绝交,那平时喝喝酒聊聊天,这倒也可以。但在事业上不能交集过深。小心被他连累。”

    “哦”

    “韩韦这次来找我,无非是做戏。他想在那三家面前表现一番,然后他还要去南市搞搞场子,把在北市丢的颜面找回来。这次你们不要掺和进去。”姬凌云敲了敲桌子:“看一个人不顺眼,要么让他万劫不复,要么就留一线。”

    二师兄身上也有大部分老人的毛病,爱对年轻人说教。其实他不说,苏御心里也清楚这些道道。但不要表现出不耐烦,更不要觉得被低估轻视,否则就寒了二师兄的心。当自己人看,才会说这些,换了别人,人家才懒得说。

    他话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份感情。

    可假如对方压根就不是朋友,还这样说话,那就是别有用心。尤其在人多的时候,公然把对方当成傻子,让大家笑话。遇到这种情况就不能客气,必须反击回去。否则就真的被大家认为很傻,或者很窝囊,就要落入人善被人欺的境地。

    与二师兄东拉西扯的聊了一小会儿,苏御就离开了。

    由于擂台的事已经结束,苏御便没再去北市,而是跑去京统、军校、锦衣卫、李家货栈、苏家转一圈。最后又去小街。忙活一天,再去清化大染坊看一看。

    死要面子的郡主嘴上说“你的那些馊主意都是鬼蜮伎俩”,可她却偷偷开始试验。比如原来110钱一尺的布料,现在明码标价109。

    苏御心中暗笑。

    ……

    八月十五的夜晚很是热闹,南北市、洛河岸边节目不断,据说平康坊里更是一片天上人间的美好景致。别说走进万花楼、美仙院、彩云阁那样的豪华大馆,就是在街上闲庭信步,也会让人感受到浓厚的仙气。

    苏御真的很想让郡主换上便装,乔装平民去体验一下节日美好。可郡主太忙,根本没时间。而苏御回到家时,又见到一群婆娘站在郡主府门前骂街。因为月饼的事,与小丫鬟发生纠纷。

    那些人凭借姑奶奶、正室夫人的身份,不拿婢女当人看。张嘴就骂,骂得难听。小丫鬟们地位卑微,阅历不足,哪能骂得过她们。

    可惜老黄不在家,否则一定要让老黄出来骂她们一顿。如果老吕还活着就更好了,哼哈二将合作,能顶得上一百泼妇。

    苏御自顾身份,当然不能去与婆娘对骂。一时心中犯坏,催动马车冲了过去,把一群婆娘吓得四散奔逃。

    苏御下车看了看,也难怪那帮婆娘骂街。郡主确实太抠了些,这些月饼做得简直是像砖头一样硬。拿两块月饼敲了敲,能听到“金石”之声。

    “别发了。就说月饼被马车撞翻,无法食用。都拿回去吧。”苏御叹了口气:“还有多少户没发,我拿钱,直接发钱补偿。”

第五七二章 自损可信

    苏御做出决定,让丫鬟们把月饼抬回去。

    清化坊有资格来郡主府领月饼的,一共三百多户。还剩下二百户没领,苏御花两万多钱就把那些人打发了,而且再没听到骂街声。

    后来苏御把那些月饼砸碎混入饲料,老白马吃得倒是很香。

    “苏劲锋,你是不是有钱了?你的钱哪来的?你兜里还有多少?”郡主站在二楼窗口鹤唳道。

    听说苏御把月饼拿去喂马,郡主的脸又拉长了。

    苏御苦笑一声,上楼来,坐到榻上道:“你每日过手几个亿,就不能在这些小事上放宽一些?谈大买卖时一高兴能让人家几百万,可打一壶酱油与人讲半天价。本末倒置。”

    郡主乜斜冷眼:“唐家规矩如此,不同身份的人吃不同的食物。若我私自更改,便是违背家法。”

    她又把家法搬出来了。

    郡主一心维护家法,显得死板、教条,又穷横。

    苏御笑了笑:“我看,你们老唐家的家法应该改一改了。”

    “咻!大胆!”郡主眼睛瞪圆了,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来。

    “好好好,我大胆。我错了,还不行?”苏御一挥袖子,又小声嘀咕:“可惜我不是长老,否则一准把家法改一改。”

    “你还没完了!”郡主抓起毛刷欲打,苏御跑了出去。

    见苏御动如脱兔,郡主被气得一笑,站起来要追。

    可她只是嚷嚷了两句,并没追出多远就放弃了。

    苏御来到门口,见十七公子唐延坐车路过。好多天没见到十七公子,感觉公子憔悴了。

    “停车。”

    见到苏御,唐延决定下车,去郡主府坐坐。

    唐延仰头看了看,郡主书房里人影绰绰,他决定去小西楼与苏御私下谈。

    童玉沏茶倒水,随即退下。

    “劲锋啊,最近我还到处找你。可你很忙,总也找不到。”唐延颇显疲惫地坐在椅子里。

    “有事?”

    唐延骂了一句,正了正身子:“这不是我的事,是唐典的事。他与韩浩、欧阳镜、赵玲珑、赵裙等一群人,在履顺坊办宴会。玩得那叫一个花花。一大群男男女女的,光着皮股在酒池游泳。后来觉得人少不尽兴,又去请伎人。明的暗的请了一大堆。按理说他们也不是头一次这样玩,可是那天就出事了。”

    唐延大口喝茶,放下茶杯时眼睛有些发直:“玩死了十三个人。”

    苏御一惊:“怎死的?”

    “造孽啊。”唐延叹了口气:“他们要玩铁笼游戏。就把一群伎人硬塞进一个笼子里。然后把笼子推进酒池,看伎人们挣扎。韩浩为了追求刺激,就把钥匙给扔了。他特么倒是刺激了,可他想错一件事。当时他还说,笼子才二百多斤,我们几个一起使劲就能拽上来。可他把人的重量忽略了。”

    那帮家伙一定是喝多了,否则不至于干出那样糊涂的事来。

    其实每年都会传出伎人被玩死的消息,肇事者有的被官府逮捕,有的逃逸,有的花钱摆平。有时摆平这样事并不难。因为很多伎人都是被父母所弃卖,她们已经没有苦主。

    比如万花楼的伎人被人玩死,万花楼为生意考虑,求的就是和气生财,只要对方拿得出钱来,这事就不会上报官府。

    可这次他们找的伎人里有一些暗伎,他们是有苦主的。

    凭借唐典、韩浩、欧阳镜、赵玲珑、赵裙那帮人的雄厚财力,当然要花钱去摆平这件事。如果有人不肯收钱,非要去官府告发,那他们还会采取其它手段。比如买通官府,或者让这件事的原告消失。

    可这次他们没有那么幸运,一位女苦主竟然直接把这案子告到了大理寺。

    这位苦主知道去县里或京兆府告状根本没用,还有可能把自己小命搭上。但她作为平民,没有资格直接去大理寺告状,连大门她都走不进去,于是她就跑到大街上拦大理寺卿冯钊的轿子。

    冯钊是曹玉簪的四大干将之一,颇有威名。在苏御眼里,冯钊就是梁朝的包青天。也是“民御公车”时期名声大噪的“七大棒”中的一员。后被曹玉簪一手提拔,一年内跳跃式连升七级,直到大理寺卿的位置。

    曹玉簪把他扶上高位,一方面是觉得这人有才华,一方是要利用他树立太后的正派形象。百姓会觉得,太后英明才会提拔这样的人来当大官。

    事实证明,冯钊确实是个人才,她经常在政务上给曹玉簪出一些好点子,帮曹玉簪揭穿很多地方官员的蒙骗伎俩,让曹玉簪受益匪浅。可冯钊是一把双刃剑,他铁面无私近乎无情,连曹玉簪的暗示他也选择看不见。

    经他手的案子,一定要秉公处理,绝不含糊。就被这位仁兄给立案了。

    唐延一拍脑门:“愁死我了。这人油盐不进,我实在是没辙。找刑部,刑部官员说现在大理寺被太后单列出来,直接向太后负责,刑部拿他也没办法。劲锋啊,我知道你与太后熟悉,不如去找太后把这案子移送其他衙门吧。”

    苏御没立刻答应,而是问:“那原告女子可提出什么要求?”

    “她要是肯提要求就好了。”唐延叹了口气:“真是邪了门。那女人也不是很有钱,可我们开出什么条件她也不答应,非要让肇事者以命抵命。”

    苏御也叹了口气。如果真的把这案子移交别的衙门,这必然成为一桩大冤案。很显然突破了苏御做人的底线,于是道:“太后已经很久不见我了,我也不敢去见她。”

    闻言,唐延没表现出不痛快,但也沉着脸,情绪不高地问了一句:“为何?”

    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唐延一定能听得出来,进而心生不满。干脆投其所好,刺激他一下。苏御装出一副犹豫模样,过了半晌才十分为难地道:“太后一个人过,寂寞啊……”

    一听这话唐延立刻精神起来,一副探秘神情,压低声音问:“外面传言是真的?”

    苏御眨眨眼:“什么传言?”

    唐延凑过来,耳语道:“都说你与太后有一腿。”

    苏御低声道:“这话也被灵儿听到了,刚才还要打折我的腿,你没看我正往外跑么。”

    “我的天!”唐延双手压在桌子上:“你胆子可真不小!”

    苏御连忙摆手:“只是传言,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你瞅瞅,跟哥哥我还遮遮掩掩的。”唐延一抖袖子站起来:“那我明白了,这事找你肯定是没戏。你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唐延眼珠转了转,提醒道:“记住,一定咬死不承认!我是了解灵儿的,若你松了口,就麻烦大了。”

    唐延还做好人似的说了几句,随后他心满意足的离开。至于唐典的事,现在唐典不方便出面,就把这事交给唐家的这帮“暗捉”。而唐延一直都是唐府暗捉老大,他留在唐府,就是专门处理这些烂事的。

    苏御觉得,那位苦主女士挺可怜的。她一介平民,想与门阀、财阀、郡主、官僚斗,她获胜的希望实在是渺茫。也不知这位大理寺卿冯钊,到底会坚持多久。

    听说这里面还有欧阳镜,苏御就觉得头疼。你个死太监跟着一群烂人瞎掺和什么呢?真有如他说,过个眼瘾?

    这人算是毒到骨子里了……

    ……

    翌日清晨,一大早郡主就拎着“家威棒”走了,据说这次是八公子府出了问题。

    八公子唐离坐镇长安,家里的事他无暇顾及。公子夫人詹氏,功勋街大家闺秀出身。

    少爷唐隽是唐离与詹氏的第三子,在清化坊西北仓担当主簿。昨夜与友人玩耍未归,其妻便与小厮搞到一起,结果东窗事发,被告到詹氏那里。詹氏责问,却被顶撞。于是詹氏请唐灵儿到府,要执行家法。

    看着媳妇捧着大肚子到处管闲事,苏御好一阵无语。

    如果胎教真有用的话,也不知将来能生出个什么小怪物来。

    当然,在苏御眼里胎教就是妥妥的营销产品。之所以能流传甚广,更说明资本的力量和邪恶。

    苏御还是老样子,先去景行坊,说说笑笑一上午就过去了。中午去李家货栈请李勋等兄弟吃羊喝酒,下午又去北市。

    “上好的木料!五钱一块,十钱三块。就剩这些了,快点来买呀!”

    谭沁儿正带着戴鹤等几个人在街上卖木头。就是搭建擂台的那些木料。听沁儿姑娘站在木头堆上叫嚷,苏御觉得有趣,于是溜溜达达走了过去。

    发现沁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苏御纳闷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姑娘一双大眼斜了斜:“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后来得知,在苏御走后,谭沁儿与龙紫嫣又发生口角,结果蹬上擂台又打了一架。

    苏御一阵头疼,为了缓和小姐俩的矛盾,苏御花了一下午时间陪伴她们。颇有成效。

第五七三章 领见皇后

    千佛殿里空空荡荡,密室的门帘被人掀开,一僧人手持油灯走了出来。

    黄豆粒大小的火焰,发出微微光芒,只能照出僧人的上半身。依稀可辨这是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和尚,可他依然身材挺拔,骨相英俊。

    这里被叫做千佛殿,可一眼望去,殿内只有一尊大佛。仔细看大佛托在胸前的手,才能看到其它九百九十九。

    凡羽坐到佛前蒲团上,随即将油灯放到身前小案左侧,手指门槛道:“让她们爬进来。”

    “喏!”

    胡荣领命,向南门走去,而此时固守南门的四位金刚已将夜孤鸿、凤尾鵟、猛霆打倒在地。后来又出现一名身穿火红长裙的女子,那女子想把夜孤鸿救走,却被一颗雷珠击中。那女子闷哼一声,随即火红身形仿佛飞天巨鸟般在夜空中留下一道血印,迅速逃走。

    夜孤鸿以为猛霆已经死了,她趴在儿子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直到猛霆咳嗽一声缓醒过来,她的哭声才止住。而让他儿子恢复呼吸的人,是无两和尚。

    八大金刚各怀绝技,刚才猛霆是被一个名叫“丰驰”的人掐了一下喉咙,随后他就无法呼吸,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猛霆这样的中九境高手,在这些金刚面前也如此不堪一击。再一次让夜孤鸿体会到皇权的厉害。而越是这样,她越要来见凡羽。

    夜孤鸿想站起来,可她的双脚已脱臼,无两和尚要去给她正骨,可这时胡荣走了过来:“不必了。”

    无两和尚的手停了下来,微微扭头。

    “主子说,让她们爬进去。”胡荣转眼看向夜孤鸿和凤尾鵟:“你们愿意吗?”

    “我愿意!愿意!”

    难以掩饰的惊喜神色挂在夜孤鸿的脸上,她匍匐着,托着脱臼的脚向大殿爬行而去。爬行间,扯动折断的肋骨,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可她并没有停下来。

    凤尾鵟受伤比夜孤鸿要重,她的左膝被掰脱臼,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前弯曲。她腰间被刺,剧痛让她根本站不起来。即便是爬行,也疼得她满头大汗。可她还是咬着牙,与夜孤鸿一起向门槛爬去。

    千佛殿的门槛足有两尺高,对受伤的女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座刀山。爬过这道门槛,就好像被刀割了无数次。

    当两个女人都费力地爬上门槛时,凡羽抬起头来,轻轻说了一句:“只能进来一个。”

    这时夜孤鸿抓住凤尾鵟的肩膀:“我先进,你后进。”

    凡羽道:“不,我只见一个。”

    夜孤鸿扭头望向凡羽,身体突然抽搐起来:“玉郎!你为何如此狠心!四十一载,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凡羽瞪视,冷冷道:“我说,我只见一个。”

    夜孤鸿扯着凤尾鵟衣领,恶狠狠瞪视:“我进!你给我退下!”

    凤尾鵟娇媚脸上满是不舍,以前她对夜孤鸿惟命是从,可这次她的眼睛里有倔强的神色,眼神突然变得委屈,又转为狠辣:“这次我不听你的!”

    夜孤鸿吼:“你若不退,我就杀了你!”

    凤尾鵟喊:“当初是你把我送给他的,他收了我,我们便都是她的女人。在他面前,你不能再命令我!”

    说话间,凤尾鵟一掌砸向夜孤鸿,夜孤鸿猝不及防,被打得眼前一黑。可瞬间她又做出反应,伸爪抓向凤尾鵟的脑袋。利爪之下,凤尾鵟血流如注,血顺着娇媚白皙的面庞流下。

    随即众人看到两个伤残女子,半趴在门槛上撕扯扭打,这一幕让胡荣心里一酸,捏碎指尖一颗雷珠。

    胡荣目光微斜,扫向猛霆,猛霆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他似乎想走过去帮他的母亲,可他的脚一直没能迈开步伐。

    厮打在持续,在夜孤鸿的利爪下,凤尾鵟的头发被撕扯飞起飘落。一爪接着一爪,似乎真的要置她于死地。凤尾鵟的目光里再没有温度,她食指上的黑莲花已经打开,一根毒针冒出尖来。

    “你们都进来吧。”

    凡羽对门外站着的猛霆非常失望,简直是失望透顶。他让两个女人一起进来,还让胡荣给她们疗伤,让无两和尚给她们用最好的药。

    此时唯一让凡羽欣慰的是,两个女人都没用利爪去伤对方的脸。

    她们跪在凡羽面前,痛哭出声。

    凡羽指着密室道:“她就睡在那里,你们要小声些,不许打扰她。她若能同意,我就收你们。”

    夜孤鸿不哭了,抬眼盯着凡羽:“妾身已经老了,不求她收。妾身非要来见玉郎,只是想让玉郎认自己的儿子。妾身想要他像王一样生活。”

    “可以,我现在就封他。”

    闻言,夜孤鸿面露惊喜,磕头如捣蒜:“谢皇上!谢皇上!”

    “封他为废王。”

    “谢……”夜孤鸿愣了半晌,再次抬起头来,满脸疑惑:“废王?”

    “对,废物的废。”凡羽冷哼一声:“他不如赵旻有骨气,不如龙啸天有情怀,不如张云龙有忠心,不如赵挺有天赋。像他这样的儿子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我可以承认他,但他从此就要背负羞辱之名,被世人耻笑。”

    夜孤鸿欲言,凡羽又道:“曾经,他在洛阳城中名声大噪,带领夜无良与风头正盛的红黑神教平分秋色,那时我还为他感到一丝欣慰。可现在看来,那一切都是你弄出来的假象。你的儿子跟你比,差远了。”

    夜孤鸿颓废地坐到地上,一副心死的模样歪着头,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

    凡羽目光一斜,瞪视凤尾鵟:“你还有脸来见我?”

    凤尾鵟突然冷笑出声,咬牙道:“我要见你,是要告诉你这些年我找过多少男人。他们每一个都比你强!我每年都生一个孩子,那些孩子都叫景儿!就是被你害死的景儿!”

    “我没有害他,是你掐死的他。”

    “你若能承认,他就不会死!”

    凤尾鵟还要说话,这时“八大金刚”中的朱尔琢走了过来,掐住凤尾鵟的后脖颈,刀压在了她的喉管上:“她竟敢欺凡羽大法师,该杀!”

    凡羽摆了摆手:“我觉得她活着比死还痛苦。”

    八大金刚里还有两位,一个名叫寻多语,除了凡羽之外,别人都以为他是个哑巴。他从来不说话,从来不主动办任何事。

    另外一个叫孙不悟,他似乎是个傻子,只能听懂凡羽一个人的话。

    这时八大金刚已经聚齐,苏茂盛、黄顶天、吕长啸、褚磐、丰驰、朱尔琢、寻多语、孙不悟。这其中吕长啸轻功最好,苏茂盛暗器最好。而内力最高的是黄顶天,他也是八大金刚中唯一登上十一境的人。

    大殿内还有两个十一境高手,是胡荣和无两和尚,但他们比黄顶天大了将近三十岁。

    这时洪盾张高没有资格走进大殿,他们暂时成为大相国寺的看门人,正带着几名小沙弥,在外面打扫战场。

    唯有御膳房黄太监走了进来,凑到黄顶天的身旁,兄弟二人见面眼眶一热。

    “算了。都老了。”凡羽看着夜孤鸿:“皇后身边缺一个帮她打扫房间的人,莺儿,你愿意留下来吗?”

    夜孤鸿以为自己听错了,故而迟疑片刻,回想一下,突然趴在地上,颤声道:“臣妾愿意!”

    她又抽噎起来:“可是……求陛下……”

    凡羽叹了口气:“我有几十个儿子,可他们大部分都是废物。能入我眼的,也就那么几个。不是那块料,就别当王了。让他去找赵媖,安排他到玄甲军中历练吧。若将来再有战争,希望他能有所表现。或许,还有机会。”

    说话间,凡羽抬手在身前小案上书写起来,随即把一封信交给御膳房黄太监:“你带他去见赵媖。”

    “喏!”黄太监领命走了。

    凡羽站起身,向密室走去。

    孙不悟快速拿起油灯,一闪身就来到凡羽身前,照明引路。

    凡羽站住脚,指着夜孤鸿:“莺儿,你来,我带你去见皇后。”

    夜孤鸿拢了拢头发,满脸幸福地站起身来。忍着脚腕疼痛,抱着手,低着头,小步跟进。行走间内力猛增,苍老的脸又开始变得圆润起来。一副小妾去见正室的恭敬乖巧模样。

    “皇上!”凤尾鵟爬向凡羽,却被孙不悟一脚踩住,凤尾鵟挣扎着说:“也带小奴去吧!”

    “你……没有资格。”凡羽一抖袍袖:“因为她最讨厌你这种女人。”

    ……

    ……

    “苏劲锋!”

    郡主又听到一些闲话,坐在榻上端着架子,满脸威严,怒意挂相,凶狠瞪视。

    看她那副派头,仿佛高山欲崩,火山欲喷:“听说你与赵玲珑一起赴宴?”

    苏御眨眨眼:“什么时候的事?”

    “看来真的有!”

    “是有,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半个月之前呢?”

    苏御笑了笑:“最近一次见赵玲珑是在曹大头葬头的那天。除了那次,我已经几个月没见过她了。我知道你最讨厌她那种女人,其实我也烦她。”

    唐灵儿瞥了王珣一眼,王珣一缩脖。

    苏御冷眼指着王珣:“你个刁婢,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王珣梗着脖子道:“奴婢只是如实说话,从不分好话与坏话。”

    苏御点点头:“那你把你的实话也与我说说。”

    王珣道:“听闻典公子在外面犯了大事,延公子正在处理此事。延公子还为这事找过郡马。奴婢心想,若这事与郡马无关,延公子为何要来找郡马呢。所以觉得事有蹊跷,便与郡主说了。”

第五七四章 小乔獠牙

    被凡羽拒绝,凤尾鵟抬起手,将一根毒针插进脖颈。凡羽站住脚步,眼角微微颤抖,这时凤尾鵟求凡羽放过门口的三个师妹。

    凤尾鵟到底死没死,老黄也不清楚,因为当时他正和老吕站在大殿外面骂苏茂盛。哼哈二将合作,把苏老三骂得狗血淋头。而苏茂盛一直站在那里,一语不发。这时胡荣走出来,让他们别骂了。

    “去西门,把三个女人放掉。告诉她们,只要以后别来捣乱,就留她们一条活路。”胡荣将一条黑纱巾交给老黄:“她们的娘,以后会住在大相国寺,从此再不相见。”

    随后哼哈二将跑去西门,远远望见三名女子被洪盾绑在树上。

    放缓脚步,老吕问:“龙啸天怎没进来?”

    老黄道:“本来他是要进去的,可这时一个女人冲了过来。当她见到龙啸天受了内伤还要往里面走时,她就抱住龙啸天不让走。这时凡羽下了一道命令,对龙啸天说,若你杀了这个女人,再把师弟窦远杀了,就认他这个儿子,还要封他为王。龙啸天并没多想,只是冷笑一声,就带着他的女人和昏迷不醒的师弟离开了。”

    老吕点点头:“难怪凡羽说龙啸天这人有情。他此来是为了他娘而来,而不是为了自己。可以说他是为情而来,又为情而去。”

    老吕想了想,又问:“酆亲王家余孽闺女呢?”

    “被赵旻唤走了。”老黄笑了笑:“赵旻说,这个人太无情。他连儿子都不认,更不会认侄女。说不准还会掉脑袋。其实那赵婴是来刺杀凡羽的。可后来她发现她办不到。因为她觉得,与她一起来的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她的同伙。”

    说话间二人来到三名女子面前,当时洪盾还在打扫地上的血渍。

    老黄指着洪盾道:“走远点。”

    洪盾行礼,小跑离开。

    老黄这才抬眼仔细看这三个女人,突然呲牙一笑:“我的个神仙,这都是从哪找来的美人儿?这要是带回家里,给咱家少爷生个娃,那该多好!”

    老吕喜道:“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说的,可苏老三那王八不同意,还说她们是老母狗。”

    老黄走近,闻到一股怪味,伸手在鼻尖扇了扇:“苏老三没说错,确实是老了,咱家少爷不会喜欢的。臭了。”

    夜灵魅微微抬起头,冷眼瞪视。

    老黄掏出那方黑色纱巾,扣在夜灵魅的脸上,随后说了几句叮嘱的话,就放她们走了。

    三个女人互相搀扶着走远,这时老黄叹了口气,蹲下身子。

    老吕纳闷问:“你咋了?”

    老黄痛心疾首,蹲在地上跺脚:“其实我不是嫌她臭,而是因为咱家少爷娶了一个不给纳妾的婆娘。就算把她们带回家,少奶奶也不会同意。”

    老吕也叹了口气:“要我看,那长安郡主与唐皇后就是一个脾气。”

    老黄赞同道:“是的。若不是她们曾经共同生活过,我甚至怀疑长安郡主就是唐皇后托生而来。不仅长得很像,连脾气也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人。那家伙,动不动就火冒三丈,房子都拦不出,火气能从窗户喷出来。”

    老吕也蹲下来:“可我发现咱家少爷是真的长大了。从十六岁那年就开始懂事,后来见到雁悲鸣就更是大变样。”

    老黄深有感触的样子道:“谁说不是呢,以前咱家少爷生龙活虎,不服就干,从不服输。与他爹是一个脾气的。那时我还在想,他爹一定最喜欢这个儿子。可过了十六岁少爷就不那么龙性了,变得不好玩了。不过么……”

    “不过什么?”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如果少爷还是小时候那脾气,与长安郡主根本过不到一块去。搞不好,又是一对生死冤家。”

    ……

    老黄已经走五天了,这五天苏御心里一直不大安生。自从上次老黄突然说要去找老吕开始,苏御就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老黄可能要离开自己。

    印象中老黄一直都是那副戏谑样子,就是一个老顽童。平时他那张破嘴骂遍三街,似乎什么秘密也藏不住,可苏御却觉得他这人嘴很严。如果他不想说的,他就是一个字也不说。

    心慌,尤其是在八月十五那天晚上,苏御的心慌得厉害,坐立不安,后来是怎么睡着的都记不得了。

    “劲锋,来喝酸梅汤。”郡主坐在榻上呼唤一句。

    苏御竟然没听到她的话,继续向西了望。

    见郡马不回应,王珣要走过去提醒,却被郡主拦下:“让他发呆去吧,盛出一碗给他留着便是。”

    这时苏御才缓过神来,情绪不高地坐到榻上,很显然他不想喝汤,可这时王珣还是递给他一碗。

    见苏御有些萎靡,唐灵儿道:“无志则无神。”

    能导致人无神的可能有很多种,而郡主偏偏提到“无志”,这明摆着是女强人媳妇又在敲打丈夫。

    苏御瞥了她一眼:“平时生活中,我会给自己定下三个目标。第一目标往往是长期的,要有养成性和挑战性。要想做到最好,颇有难度,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可即便失败,经过长久养成,自己也会有所领悟;第二目标往往是中期的,这个目标就要务实一些,大概率成功。即便不能大成,也不能赔本;第三目标往往是最简单的,通常一定会成功,给自己增加生活乐趣。”

    郡主颇感兴趣问道:“那你说说,你现在的长期目标是什么?”

    苏御戏谑笑道:“我想当……摄政王。”

    “咻!没正行!”郡主呵叱一句,旋即又道:“既然是做白日梦,你就不能梦个大点的?你干脆当皇帝好了,待你统一华夏,我给你纳妃三千。”

    苏御眨眨眼:“如过我当上摄政王呢?”

    郡主斜眼道:“你想要多少个?”

    苏御憨笑:“我不要三千,不要三百,不要三十,只要三个。”

    “准了。”唐灵儿拍板道:“你现在就去当摄政王。去吧。你把那些亲王都轰下台去,你坐第一。作为摄政王,你还可以把太后撵回宫去,可威风了呐。”

    夫妻二人为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打牙祭,丫鬟们在一旁偷笑。

    ……

    据说国公府内宅有些闹心事。

    樊公妃越来越看小乔不顺眼,虽然没明着说,可实际上只要唐振离开家,小乔就被公妃禁足。

    但小乔也不是善茬儿,因为有钱,她经常打赏家奴,所以她身边也有几个死党奴婢。虽然这帮太监、婆子、丫鬟不敢攻击公妃,但人多势众,总有些威慑之力。

    另外小乔也从不去主动招惹樊氏。只要唐振离开,她就留在自己院里,带着奴婢玩耍。而唐振一回家,她就跑到唐振身边一坐。唐振工作时,她一声不吭,像个花瓶似的只等着唐振忙完来找她。只要唐振手头没有正经事,她一准能弄出些花样来,讨唐振喜欢。

    大军阀头子,人到中年,能遇到小乔这样的可心儿小妾,也是倍加宠爱,因此也越发冷落正室。樊氏夫人越想越气,不时来找唐灵儿诉苦。

    “本想休掉这狐狸精,只是那小乔甚是会做人,家里奴婢都念她的好。若强行将她休掉,又要被人戳脊梁骨,说不贤。”

    唐灵儿知道樊氏担心的根本不是旁人怎么说,而是担心唐振不高兴。

    “我也看她不顺眼,也曾与哥哥谈起这事。可哥哥说,小乔从不影响他办事。仅凭这一句话,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唐灵儿说出心里话。

    樊氏更加愁苦,叹气道:“这小妖精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可是厉害了。小姑不知,在家里没人时,她还敢对我露出獠牙。拿着剪刀,一副要与我拼命的架势。可这话我也就跟小姑说说。若与你哥说,他都不会信的。”

    别说唐振不信,连唐灵儿也不信。在唐灵儿印象里,小乔那轻飘飘的一个人,看到老鼠都能吓得一蹦多高,她怎可能冲着樊氏亮剪刀呢。再说了,樊氏夫人又高又胖,小乔那柳条小腰的,怎能打得过她?

    只当是樊氏心里不舒服,过来抱怨几句,唐灵儿就陪着她说说宽心话,并没往心里去。

    ……

    欧阳小婵、欧阳小环,小姐俩有一个愿望,去国公府内宅探望姐姐小乔。

    可她们两次去找郡主,郡主都说忙。

    小姐俩机灵着呢,她们看得出来,郡主就是不爱带她们去,而不是真的没时间。

    “真是搞不懂,义母为何不带我们去。”欧阳小环嘟着嘴说:“若她真的有心,派个奴婢也把我们带进去了。”

    “可能是嫌我们是庶出吧。”小婵咬了咬嘴唇:“咱俩不如直接过去试试。我们不偷不抢的,又不是没有接应人。”

    小环眨眨眼:“那样好么?”

    小婵嬉笑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内宅避男人,又不避女人。就是见到国公爷,我们也有话说。”

第五七五章 计上心头

    清化坊里实行计划经济,整体看来是封闭的。尤其是唐家自己生产的米面粮油之类生活必需品,只卖给坊内户籍的人。而对外销售的工厂几乎都集中在东坊门处,尤其是唐灵儿关心的大染坊。

    其实唐家卖东西并不贵,可即便如此,清化坊各工厂销售处的客流量也少得可怜。

    或许是习惯于做垄断产品的缘故,唐灵儿根本就不会“吆喝”。在面对市场竞争时,她也是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架势。

    在苏御看来,不会营销,就是一个哑巴摊主。

    ……

    平时冷冷清清的清化坊东门,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一大早就有一群人聚集在门口,等待坊署小吏安全查验。他们要进入清化坊,去买今天的限购打折商品。有的人很早就来排队,而且形形色色什么人都,但整体看来还是穿粗布的多一些。

    人们通过坊门,向大染坊小跑而去。

    大染坊负责销售的人忙得额头见汗,而仓库里的积压货物成车往外拉。尤其是那些赔钱赚吆喝的便宜布料,几乎呈现疯抢的态势。

    这都是唐灵儿偷偷安排的,没告诉苏御。可“狡猾”的苏御老早就盯着郡主的小动作。小嬛就是苏御安插在郡主身边的双面小间谍,还有那个耳聪目明的小机灵鬼童玺。

    苏御正站在销售处门前。

    限购会导致一些人排了半天队,最后却空手而回。看穷人们悻悻而走的样子,苏御心中不大舒服。尤其见到那穷人家的妇人,背着一个孩子,又牵着一个孩子,站了一上午,终于排到她时,最后一尺布却卖光了。妇人难过地抹了抹眼泪。

    见这样一幕,苏御心口发闷,感觉呼吸不大顺畅。

    人与人不一样。韩韦曾说,穷人就不是人,听话的可以当狗养,不听话的就是蚍蜉草芥,他们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欧阳镜曾说,千万不要心疼穷人,否则你就富不起来。你越会捞穷人的血汗,你就越能发达。你心疼穷人有个屁用?如果钱都让无权无势的人赚去了,还有天理吗?

    林崇阳说,大丈夫眼中无有富贵贫贱之分,我交友只看人品。

    许洛尘说,我今生最大的愿望是能为穷人而活。

    苏御之所以能把许洛尘当朋友,原因就在这里。许洛尘那厮一身的臭毛病,唯有这一点让苏御佩服。许洛尘可不只是嘴上说说,他把几代名医积攒的家当都败光,究其原因是他给穷人看病不收钱,还白送药。

    家底儿败光了,他又去生药铺赊药送人。华州生药行业被欧阳镜垄断,欧阳镜查账时发现许洛尘这人有点意思,于是他们就成了朋友。许洛尘没饿死,全靠欧阳镜接济。后来在苏御的劝导下,许洛尘弃医从文,才活成今天这个样子。

    苏御拦住妇人,扭头问卖货小厮:“仓库里还有多少?”

    小厮凑过来,耳语道:“还有好多呢,积压半个仓库。”

    苏御凭借东府财务协办的身份决定道:“不限人数了,只限单人购买数。”

    苏御给妇人扯了两丈布,白送给她。妇人感动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小厮看那妇人,长得很是丑陋,不禁对苏御产生敬意。

    由于人多,小厮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记住。有些人买了三尺,扭回头继续排队,再买一次。对于这种贪小便宜的现象,苏御也不加理会。因为苏御要的就是这种气氛。

    人气是第一位的,就算产品平平无奇,可只要这里人多,人们就喜欢往这里聚集。相反,生意会越做越惨淡。

    ……

    人们买到便宜布料喜笑颜开,一部分离开,一部分留下来去中高档货物柜台前看看。那里有标注“原价1999现价999”的商品,妇人们觉得太值了,不禁伸手摸摸。

    大部分人不知道,那布料原价是1000。

    纯丝重织的锦料太贵,大部分人只是看一眼就走。即便是打折的薄绫,也不是平民买得起的。随后她们走向中档货物柜台,那些丝麻混纺的绸缎料子,才是她们心中首选。或许买几尺,留到过年做衣衫。

    一名高个子孕妇捧着肚子走来,看她面相气度,很像富人家的媳妇,可她穿的粗麻衣服却拉低了她的档次。

    孕妇不买东西,只是站在门口看着,看了一会儿,她又捧着肚子走了。一名身穿锦袍的持剑女子快步靠近,搀着她走路。人们疑惑起来,感觉奴才穿得比主子好多了。

    由于大染坊的生意越来越差,一潭死水看不到希望。万般无奈下唐灵儿真的在试验苏御的那些“鬼蜮伎俩”。当那些粗布以一钱一尺往外卖时,客流蜂拥而来。当时唐灵儿好是担心,害怕这个月赔了大钱,被长老会批评。

    可后来她查看总账,发现粗布赔的钱被那些中档绸缎找回来了,而且还有盈余。而随着客流量的不断增加,盈余也在不断攀升。

    对于这种奇怪现象,唐灵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甚至怀疑苏御联合林婉等人做假账哄她开心。于是她穿上一件麻布衣衫,亲自来到门市看了看。看过之后,她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这些粗布卖光,专开一条线生产。每日产多少就卖多少。”郡主捧着肚子说。

    王珣道:“粗布本钱一尺不止三钱,咱们才卖一钱。专开一条线干赔钱买卖?”

    “一天一万尺,我也赔得起。”

    “可是咱们一天产不出那么多。”

    “那就把粗麻也便宜卖了。如果还不够,就把东大仓打开。把别人家的粗布五钱买来,一钱卖掉。”

    越劝她,她还越来劲,王珣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其实唐灵儿不会真的那样做,她就是一时兴奋过头,与半奴半友的王珣开开玩笑。专开一条线干赔钱买卖,这对于抠搜搜的郡主来说已经是打破脑袋的事。

    走着走着,郡主突然站住脚,又扭身往回走。

    王珣不明所以,可她也不问。郡主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只提醒而不多问,这是做丫鬟的本分。像王秀那样多嘴多舌的,老早就不被郡主喜欢。

    唐灵儿回到门市,直接来到最高档布料前站住脚,她仰头看了看,指着花色最艳丽的锦料道:“给我来一丈。”

    郡主扯了一丈花锦回家,估计又是要给郡马裁制大袍。

    制作大袍,巧媳妇用七尺布就够了,可唐灵儿用一丈也未必能做得成。经她手祸害的布料,都是王珣帮忙处理的。其中很多都被王珣偷偷送去了娘家。那些布料经巧手媳妇一改,都是相当不错的衣裳。

    在王珣眼里,郡主对郡马越来越重视,忍不住要为郡马做点什么。而郡主出手,就一定是最好的才行。她对自己抠搜搜的,对郡马却大方许多。

    郡主越是重视郡马,王珣越觉得冯瑜碍眼。每次路过东大仓,锦衣婢心里都憋着一股邪火,很想冲进去把冯瑜揪出来,撵走。

    “郡主要开仓放货……,弄丢几车货物……,她作为东大仓主簿……”

    锦衣婢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

    ……

    苏御瞎忙了一天,酉时回清化坊,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拍脑门跑去许洛尘家里。

    八月十五那天太忙,苏御竟然把许洛尘大婚给忘了。正打算登门谢罪,却发现许家门前一点喜气儿也没有。抬头看那太后所赠“一朵云仙居”五字牌匾,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是一种嘲讽。

    打听阿丑得知,这婚压根就没结。

    随后苏御见到许洛尘,许洛尘看起来并不是很难过,好像聊家常似的诉说缘由。

    西门大公子夫人在一月前就把许洛尘唤去做客。公孙巨鳄大嘴一张,说,大公子过世,家里姑娘有守孝之期,在这期间不能结婚。武烈皇后和仁宗在位时,对礼法要求不甚严格。可如今皇太后曹玉簪格外重视礼法,而这孝礼又是百礼之首,更应当重视。若贸然违犯,轻则断送仕途前程,重则蹲监坐狱,实在是划不来的。

    “我觉得岳母大人说得有理,于是我便答应了。婚期推迟半年,明年二月十五再办。”许洛尘点点头说。

    苏御拉沉脸,没吭声。

    在苏御看来,公孙老鳄就是在出幺蛾子。当初她女儿烧得满脸结痂,她同意婚事,如今恢复,她就看许洛尘不顺眼了。用她之前的话说,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家女儿侯门闺秀,国公之侄,你许洛尘配不上。没爵位也就算了,你许洛尘穷得连锦衣都买不起,你拿什么养我家贵族女儿?

    这次公孙老鳄没说那些伤人的话,可苏御反而觉得更加危险。老鳄可能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要使一招“暗度陈仓”。

    “老东西有长进,开始玩兵法了。”苏御沉吟一声:“不行,不能放松警惕。我奉劝你还是多方打探一下。”

    “劲锋此话怎讲?”

    “你老婆,可能要丢。”

第五七六章 欺人太甚

    上午,京统局办公大厅。一名身材滚圆的老太监,站在台上,面对着来自京统八站的站长和内勤组诸位处长,声色俱厉地说着什么。

    这次大会不是苏御组织召开的,而是监军洪盾。洪监军虽然是个太监,可他却是个大嗓门,而且还是那种从小就被阉割才会有的独特高音。就好像破了口的唢呐,滴滴哒,哒滴滴。听他呜哩哇啦说了一上午,听得苏御头昏脑涨。老太监强调说,如今太后正在严查军队风纪。若有人犯到他手里,他会严办。云云。

    会议刚结束苏御就跑了,带着唐宽身边谋士李响去开元阁结账,却被告知五十万已被花光。一个铜子也没剩下来。这个结果并不出李响预料,李响说这帮所谓的“王爷”都他娘的是霍霍人的主儿。如果昨天留下的是一百万,也是一个铜子不剩。

    他还说,梁朝亲王不是很多,但郡王好几百个,他们的俸禄根本不够他们花天酒地,逮住这样的好机会,还不往死了霍霍?不给咱们赊账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

    苏御来到粮米商会,坐在唐宽屋里饮茶。唐宽刚与女秘爽快一番,此时正在穿衣,衣服扣子还没扣好,就大大咧咧坐到椅子里。

    苏御问:“昨天四哥家里出什么事了?”

    “你四嫂子要死,我着急回家看看。”

    “哦…,现在四嫂如何了?”

    “又缓过来了,但估计活不过这个月。”

    苏御不再问。

    唐宽抓起一片薄荷塞进嘴里:“前些时有南朝商人来找到灵儿,说有十船苏锦。灵儿让我去码头交办,我给赵棣分了几车货。那些货都卖出去,能让他赚几百万。就因为这个,他要宴请我。其实我知道,他宴请我还有别的事。他是想让我带着那帮皇室都赚点钱。我去他奶奶的,他可真看得起我。年轻时与他有点交情,可那时候我是清化坊财权人。可现在我只是东府督办,被小妹掐得死死的。你是了解灵儿的,她成天查账,搞得我也很头疼。这次送出去几车货,我也没瞒着她。怎么,她没跟你说?”

    苏御摇了摇头,又把话题引回来,试探问道:“赵棣为四哥设宴,会不会还有别的原因?”

    “嗯?”唐宽警觉起来:“妹夫发现什么了?”

    苏御没直接回答,而是道:“那批货会不会有问题?”

    “那不应该,我带去验货的人都是老手。”唐宽越发觉得不对劲,道:“怎么,赵棣给你难堪了?为难你了?”

    “哦,没有。”

    唐宽又追问两句,苏御也没再说什么。苏御认为唐宽没有故意害自己的理由,即便昨天真的是一场鸿门宴,唐宽也是不知情的。这不难理解,设置鸿门宴的人当然不会让被邀请的人感受到危险,否则对方就不来了。虽然历史上也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但那毕竟是少数。

    至于窦彩仙昨天晚上的那句话,有可能只是伎人们的一种手段,故意给你制造点小麻烦小悬念,这样就能让客人经常想到她,记住她,甚至因此再去找她。而单独邀她出台起,步价就是五万。

    “四哥昨天说答应赵棣的事已办妥,什么事,方便说吗?”

    “哦,没什么不方便的。赵棣家闺女许州郡主赵檀你认识吧?”

    “不太熟悉。只听说她现在静慈庵带发修行。”

    “对,静慈庵。”唐宽拍着大肚子说:“赵棣觉得太后短时间不会放过赵檀,他去静慈庵探望,觉得女儿生活艰苦。当爹的不忍心,就带着几位有钱的朋友去帮忙,说给寺院送些香火,用来给女儿修一座独居小楼。于是我和孟关、西门暾、韩胜、钱均、韩大福就去了。每个人拿出几十万。后来这事被内侍省知道,告诉了太后。据说太后勒令停工。不允许给戴罪郡主修建独居小楼。后来赵棣又托付我,把他买的那些砖木建材卖掉。后来我让唐延去看了看,估价之后买来清化坊。我已经把这事办完。估计这时候唐延已经把钱送到康亲王府。”

    与唐宽的交谈很畅快,四哥有问必答,后来又给苏御讲了一些他认为有趣的事。比如他最近又俘获一名美女的芳心。他还说,那美女长到了他的心缝里。身材、相貌、性格都符合他的要求,越看越喜欢,每时每刻都在想,喜欢到不行,而且才十八岁。他还说:等你四嫂子死了,就把她娶回来。哈哈哈!

    中年丧妻,对于穷人来说是莫大的悲哀,可是对于富人却好像是另外一回事。

    ……

    ……

    太子党四大干将之一的张玉达如愿以偿成为吏部侍郎。

    而吏部主管官吏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班列次序等事。

    这是最容易“卖官鬻爵”的衙门。如果想贪的话,或许几句话就会让自己一夜暴富。

    张玉达在党争时就是一名积极分子,号称拼命三郎,为了曹玉簪他宁愿得罪所有人。而他本身也是科举出身,腹有经纶。今年科考批卷,他负责帮助太后初审。可见太后对她格外信任。

    在事业上张玉达顺风顺水,可是感情上却一直耽误着。去年结发妻子病逝,他还没来得及续弦。有好多人媒人登门,介绍的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可奇怪的是,他都看不上。

    ……

    这一日苏御来锦衣卫衙署,送给张密一把轮椅。轮椅制作精巧,还可以坐在上面方便,如此贴心的设计,让张公公惭愧一笑,又满意点头。张密说,已经好久没回家看看夫人和孩子,今天打算回去看看。

    苏御说:别着急,等我写完御史报告,你坐我的车去。

    不久后苏御写完,将一纸文书塞进锦衣卫奏折袋里,正打算离开时,听有报门,说是吏部侍郎张玉达来了。

    苏御出门迎接,问哪阵香风把张大人吹来了?

    张玉达面露惭愧之色,竟遮遮掩掩,不肯说。

    张密笑道:苏御史不经常坐班,当然不知道,自打张大人升任吏部侍郎,就经常往锦衣卫跑。不为别的,就因为看上咱家梅副指挥使。

    一句话说出,张玉达面红耳赤道:“可惜红杉姑娘看不上我,我总来看她,也不见她对我改变颜色。”

    苏御笑了笑:“一家女百家求,要想打动梅红衫,张兄需要再加把劲才好。”

    随后苏御和张密坐车走了,车上张密说:他一准没戏,梅红衫现在也是好大的派头,她只爱劲锋老弟这样的人,张玉达那种书呆子他是不会喜欢的。不信走着瞧,就算张玉达磨断腿也是没用。

    苏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他们能成。”

    随后话锋一转,苏御与张密聊起康亲王赵棣,这时张密说:“不要以为赵棣是什么好东西,党争时他可没少支持亲王党。他还说过一些对太后不利的话。只因为他辈分高,名声好,所以太后垂帘之后才没与他计较。”

    苏御问:“他说过什么话?”

    张密道:“他说老娘们当家房倒屋塌,牝鸡司晨瞎胡闹。陈太后时就是个例子,阴人镇不住国体,故而妖孽丛生,番邦犯境。中原大国,还是需要男人坐镇才行。所以他支持赵准,而不是咱家太后。”

    苏御好一阵无语,突然觉得赵棣这人要尽量少接触才好,也难怪曹玉簪不肯放过他的女儿,原来根结在这里。凭借曹玉簪睚眦必报的性格,苏御觉得这位亲王迟早要倒更大的霉。

    张密虽然没了官身,可他在锦衣卫里还是有威望的。还有两个心腹人一直跟随张密,他们看得清形势,知道张密只是暂时被免职。凭借咱家张公公与太后的关系,恢复官身只是迟早的事。另外文忍还在特别行动小组,跟随花听风到处办事,也是太后的“九神将”之一。凭借文忍的强横,即便张密不恢复官身,也没人敢得罪他。

    张密受伤之后一直没回家,也不让妻子过来照顾他。只因为他得罪人太多,生怕媳妇刚出门就被人给做了。而此时张密的家也在功勋街。按理说这里是洛阳城最安全的地方,可张密还是感到不放心。他觉得住在功勋街里的人也要害他。

    苏御在半路上买了些礼物,送给张密的夫人和一双儿女,张密的儿子不讨喜,有点傲气,可张密的女儿却很可爱。小家伙名叫张巧,才八岁,指着苏御说:“你比庙里的玉皇都好看。”

    这话把大伙儿逗笑了。

    可小姑娘紧接着一句话,却让大伙儿笑不出来,她说今天去街上玩耍,被冯家小子欺负,看苏御长得像玉皇,问苏御能不能把那欺负人的小子变成猴子?

    一听说自己女儿被欺负,张密的眉毛立刻就竖了起来。把孩子吓得不敢说话。后来逼问孩子他娘得知,那小子是十九师中郎将冯占庭的孙子。那小子已经十二三岁,抢走张巧手里的风车,踩得稀碎,还说张巧是阉人闺女,一准是你娘偷来的。

    如果仅仅是孩子们之间的事,张密还不至于发火。后来又听说,那话其实是冯占庭在家说的,被孙子听道,拿出来骂人。

    “我草**的!”张密气得冒火:“老鳖犊子!欺我太甚!”

第五七七章 让人头疼

    孔祥与赵荟萃。一个是绿林土匪的儿子,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一个是年轻英俊的小伙子,一个是比黄花干菜还难看的中年寡妇。没有人说他们般配。可唐灵儿的一句戏言,再经过苏御的一句玩笑,他们就真的走到一起。

    以前苏御觉得孔祥的审美没有问题,比如他找的那七个妾室都很漂亮。真不知为何他能看上“观之一呕”的赵荟萃,或许他对“公主”两个字有什么执念?

    面对那个半人半兽的赵荟萃,母亲孔韩氏已经气得不想说话了。孔硕死后,在这个家里就没人能管得住孔祥,而这孔祥又天生豹子胆。

    表面上孔祥听母亲的,也听义父的,可只要他心气儿上来,就谁的话也不听。比如苏御不让他盗墓,他也就能听三天。第四天又拎着一大堆工具,带领俩名心腹,与一群盗墓贼跑去挖掘皇陵了。

    孔祥强调说,这次是赵荟萃要去的,要去辨认一下。

    苏御被气得头疼:“她为什么要去辨认?还不是因为你与她讲过第一次盗墓的经历吗?你小子胆儿也太大了,那是她父皇的陵寝,这事儿你能告诉她?!”

    “爹!对这事她比我还感兴趣。这次是她要去的,她挖得比我起劲儿!”

    “她要你死,你也去死吗!”

    “爹,您不必担心,儿子我现在技术高着呢,你知道我挖了多长的盗洞?”

    “你少跟我打岔。”苏御敲了敲桌子:“赵荟萃为什么尖叫,你还没说呢。”

    孔祥认真起来,盯着苏御,压低声音:“我们挖到墓壁,太累了,就歇一会。可她却说有光透出来,于是就趴着石缝向里望去。她说她看到父皇了!还说墓室里有长明灯,他爹正坐在陈太后的棺材旁边说话,还把手伸进棺材里,去捞什么东西。如果没猜错,是捞陈太后的脑袋!”

    孔祥的脸有些扭曲,看他那副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但他本身是在转述赵荟萃的话。

    苏御想,这一定是高度紧张状态下赵荟萃产生了幻觉,于是没太往心里去。

    当赵荟萃的尖叫声过后,孔祥说,他清晰地听到有脚步声快速向他们靠近。当时他丢下工具,拉着赵荟萃玩了命的往外跑。经过这次惊吓,本来精神就不大正常的赵荟萃眼神变得直勾勾的,说什么也不肯再进去了。而她不进去辨认,孔祥自己进去也没用。

    关键是孔祥对皇帝没兴趣。若这是哪位前朝有名气的公主墓,说不准他又会想办法把棺材抬回家,或者把尸骨打包带走。

    上次他把太平公主抬家去,被苏御一把火烧了。他嚎啕大哭,趁苏御不注意,偷摸把公主的几根骨头藏了起来。

    后来他又说要把唐朝五大公主的尸骨聚齐,再后来他跟万泉公主赵荟萃搞到一起,似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会不会有人从地宫的正面走进去呢?”苏御低声念叨。

    孔祥嗤笑出声:“哎呀我爹,您没盗过墓,竟说那外行话。正面有兵把守,哪个贼能当他们面走进去?”

    苏御也搞不清楚状况,没再说下去。去东院再看看龙啸天,再吩咐吩咐孔祥,便离开孔家。

    肥水不流外人田。让孔祥对龙啸天好点,交个朋友,互相照应照应。孔祥虽然淘气了些,可他与孔硕一样大方,知道照顾兄弟。也算是可造之材。

    ……

    “沁儿,你的疯奴是怎么搞的?为何一见到龙啸天就来劲?”

    苏御回到红黑寺,见谭沁儿正在打磨根雕。丫头经常念叨,不能只想着吃别人的饭,要学会自己赚钱。

    她已经好久没去拦路抢劫了。据戴鹤说,有一次谭沁儿把打劫来的钱丢给一个贫困老者。老者家里还带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十岁小男孩,结果老者拿到钱,没去买米买面,竟跑进窑子里。

    从那以后沁儿就反胃了,“劫富济贫”的心火仿佛瞬间泯灭。

    后来谭沁儿自己悟出一个道理,她说:富人未必都是为富不仁,穷人也未必都值得可怜。以后自己只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而不随意去做“劫富济贫”的人。人的善恶不取决于贫富,而取决于这个人的本质。她还说,大傻蛋现在就很有钱,可他不坏。

    苏御觉得沁儿进步了。

    听苏御问话,谭沁儿抬起头,头上不知何时落了一片树叶,粗枝大叶的她毫无察觉,继续打磨根雕:“我问过他了,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明白。我猜可能是上次在裕王府对了一掌,结仇了吧。”

    苏御摇了摇头:“我曾在大街上将他制服,也不见他跟我来劲。”

    沁儿一笑道:“因为你总给我钱,他觉得你是个好人。”

    苏御笑了笑,伸手把沁儿脑袋上的柳树叶摘下。看了看沁儿的手工,这次她没雕人偶,而是在雕刻山水风景。壮阔山间有一座小小古庙,古庙里有一个高大的男人在练武,一个小女孩在院子里烧饭。

    ……

    汉高祖刘邦驾崩,皇后吕雉升为皇太后,垂帘听政。随即使出剜眼割舌、剃发切鼻、剁掉四肢等手段,将刘邦宠妃戚氏制成人彘丢进厕所。那吕后竟还邀请自己的儿子刘盈一起“欣赏”。

    如此残忍一幕,给汉惠帝刘盈造成沉重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后来惠帝驾崩,吕太后将宫女嫔妃赐给诸侯王。

    残忍如吕后,可她为何对儿媳妇们如此有善意,史书上不见记载。但曹玉簪把众妃嫁人,就是为了彰显仁慈。否则这帮年轻妃子应该剃度出家,或是陪葬末陵。

    八月十五那天,曹玉簪亲自把众妃礼送出门。眼瞅着她们坐进花轿,曹太后才抹了抹眼泪回到宫里。

    苏御不关心别人,只关心嫁给鲁山郡王赵晃的唐贵妃。婚礼当天,唐家也派去不少人。作为唐雎的亲姑姑,唐灵儿也捧着肚子来到现场。据说还送去不少礼物。

    如今唐贵妃变成了郡王妃,可是经过曹玉簪的一番操作,唐雎居然比赵晃爵位高。也就是说,在家里赵晃要听夫人的,否则夫人可以动用家法。若赵晃不服,夫人可以告到太后那里。

    曹玉簪曾扬言,一定会为众妃撑腰。担心众妃被欺负,太后还给她们安排了一批能打的家奴。

    一个厉害夫人当家,家风突变,这才几天赵晃就变样了。

    据说昨天晚上唐雎带着一众家奴闯来“众乐院”,一顿大棒下去,门窗、座椅、酒器统统砸烂。一群妖艳女子被轰了出去,众乐院的牌匾被当场烧毁。

    京统后院终于安静了,再也听不到歌舞升平莺莺燕燕。

    一个女人带着一群恶奴,把军方驻地给砸了。这是大罪。可是作为军统指挥使,苏御不去追责,反而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后来这事传到赵亚夫耳朵里,赵亚夫眼珠一转,就把这事交给金吾卫监军赵礼。赵礼跑来京统,把赵晃骂了一顿,然后这事就不了了之。

    赵晃神情呆滞地坐在苏御屋里,忽而抽噎,忽而咒骂。

    “他奶奶的,我就说这老娘们当家准没好事。”赵晃干了一口酒:“有史以来,梁朝的郡王是最憋屈的郡王。没有封地,一个月只给二两酒钱的俸禄,这他吗也叫王?干脆把王爵收回去算了,丢不起这人。”

    苏御笑了笑:“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你住的王府,不是朝廷给你的?每个月十万钱的俸禄,怎能说二两酒钱?”

    赵晃一瞪眼:“我可不是说胡话,有那好酒,二两真的要十万!”

    苏御宽慰道:“几十万上百万一坛的酒我倒是听说过,可那都是炒作的结果。大部分都卖南晋去了。南晋奢靡成风,互相攀比,都是拿去摆阔。我倒是听说孟思勋那样的财阀大佬,平时也就喝几百钱的酒。”

    赵晃不满意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是不打算帮我呗?”

    赵晃来找苏御,希望苏御给他安排个别院。一定要保密,不能让唐雎知道。这事让苏御感觉很难办。自己是唐雎的姑父,若唐雎找上门来问,那当如何?

    苏御摆摆手:“这此你找错人了,你自己去办,我管不着。可让我给你安排,那就有些强人所难。”

    “苏劲锋,如果你不帮我,那以后老子就不来京统。我不来,你也别想乱跑。否则师五官来查岗,咱俩一起倒霉!”

    见赵晃出口威胁,苏御拉沉脸:“赵公明,你以前怎么威胁别人我不管,在我面前来这套不好使。你不来就算了,我不求你。我还要跟你讨论讨论,上个月多花十万公款的事。”

    “那是你签的字!”

    “我签字又如何?我自查发现问题,我就要查到底!反正那钱是你拿走的,不是我!”

    赵晃眨巴眨巴眼睛,没脾气了:“你说你这人,我这不是跟你商量的么?你急什么急?”

    这还真是个难题,没有众乐院,赵晃就很难成天待在这里……

    从曹玉簪表态放弃军权那一刻起,苏御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不那么好过了。虽然金吾卫已经算是玄甲军中对军官要求最松的衙门,可这毕竟是军旅。各卫要求首官或监军必须有一位留在驻地。无论白天还是晚上。

    以前曹玉簪亲自抓京统,这些规矩对苏御来说相当于没有。

    可现在不同了。

    突然有些怀念大胖子洪盾,那厮为了向他的皇后表忠心,真的是全天不离开京统。可如今换成了赵晃,真是让人头疼。

    怎么才能让他滚蛋呢……

第五七八章 美好回忆

    正午,一辆驴车缓缓驶来长安郡主府门前,一名锦衣老太监从驴车上下来。老太监年纪太大了,担心他不小心摔倒,车夫在一旁好心搀扶着。

    这老太监一定是位功勋太监,即便离宫,也被允许穿紫色中官袍。

    下了车,老太监正了正头上双脚幞头,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三十个钱,车夫收了钱,道声谢,赶着毛驴走了。

    “荣伯回来了!”

    小嬛正在霄凤阁二楼浇花,见到门口状况,高兴地说了一句。可她很快又发现新状况,感觉老貂寺这次回来变得憔悴许多,而且……老黄怎没回来?

    听说胡荣回家,郡主倒是很开心,还让小嬛下楼去迎接。

    小嬛快步跑出去,胡荣已经通过大门,走向第二道院。

    小嬛迎了上去,给老貂寺行礼:“郡主让小奴来迎荣伯。”

    胡荣苍老而严肃的脸上立刻绽放笑容,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这时小嬛又道:“荣伯看起来很累。”

    胡荣不笑了,背着手说:“你是说我老了?”

    小嬛一笑道:“荣伯才不老,只是腰没以前那么直了。”

    胡荣挺了挺腰板:“回郡主,就说老奴先去沐浴一番,再来见郡主。”

    小嬛道:“郡主是不会嫌弃荣伯的。”

    “那也不行!”胡荣一脸严肃,伸手往地上指:“这是规矩!”

    ……

    京统,赵晃一大早就跑出去玩耍,到午时还没回来,害得苏御走不开。

    此时苏御正坐在大厅里,看着各站呈送的书面报告,还有一些匿名信。

    看匿名信最有趣,平时当面绝听不到的话,在这些信笺里都能看到。虽然不排除有故意栽赃的可能,但大部分还是有根据的。下官之间的勾心斗角,在这些匿名信当中血淋淋地呈现出来。

    苏御觉得这帮家伙就是在瞎忙活,不过有这帮人存在也挺好,倒是能给那些秘特打打掩护。苏御甚至希望他们再腐败一点,这样三位老王就更不把京统放在眼里。

    这时有卫兵跑进来,报告说,有一个姓赵的人说要还钱。

    苏御没多想,便让那人进来,不久后见到赵旻大摇大摆走进大厅,大老远他就抱拳唱喏。

    “劲锋老弟,好气派呀!”

    “呦,是赵兄。有失远迎。”苏御客气地道。

    赵旻走进来,大大咧咧往椅子里一坐,把一袋钱推给苏御:“我也不知是多少钱,但我敢肯定一定超过五十万。”

    赵旻自吹自擂的样子说:“从小儿我就有这本事,随便抓一把,就知道多少斤两。”

    苏御苦笑道:“我不是说过了,若还钱,送到朱雀那里就好。”

    “是你借给我钱,我凭什么还给她?”赵旻说了一句,站起身道:“我说过,我欠人的一定会还上。”

    苏御笑了笑,把钱袋收好。

    赵旻眨眨眼:“你为何不点一下?”

    苏御道:“我信得过赵兄。”

    赵旻慧黠一笑:“上次我就说过,我喜欢你这个人,跟我对脾气。中午了,咱们出去喝点?官爷肯赏脸否?”

    苏御大笑一声:“我是走不出去的,但我可以让酒肉走进来。”

    苏御没出京统,而是让外面饭馆把酒肉送进来。

    由于赵旻是江湖人,苏御便没请其他官僚过来同饮,只是在自己屋里单独招待。

    赵旻这人饭量很大,可酒量不大,喝不多时就有些醉了。他说,他欠别人的一定要还上,但别人欠他的,也必须还他。否则他心里就不痛快。他还说自己有一个超大的目标,只是不方便与劲锋老弟说。

    “我可不是瞧不起劲锋老弟,反而是为你好。因为我的大事业,若是被劲锋老弟知道,那就是坑了你。朋友也就做不成了。”

    赵旻好像有些酒精过敏,满脖子满脸通红,醉醺醺道:“给我三年时间,我要干一件大事!震惊天下的大事!我要让那个人死,这是他欠我的,欠我全家的!”

    赵旻说了一大堆酒话,苏御也没太当真,不久后赵旻就离开了。他刚走,赵晃回来了,左拥右抱两个漂亮小妞儿,赵晃问苏御,要不要同乐乐?

    苏御说,只要你回来,我就很乐!

    在赵晃的大笑声中,苏御坐车离开,直奔万花楼而去。

    到了万花楼,听说大总鸨从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就与她的妹妹孔雀一起消失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但八月十六上午,有人在洛河边上发现孔雀的尸体,尸体支离破碎的……

    闻听噩耗,苏御心中“咯噔”一下。

    想去年时,史进冲带苏御去万花楼认识大总鸨。在见到朱雀之前,先去见的孔雀姑娘。那时姑娘二十八岁,并未成婚,是个性格直爽爱疯爱闹的漂亮大女孩。见到史进冲时,二人摔跤,把苏御逗得一笑。

    突然听说姑娘死了,而且被肢解,苏御心口一疼,说不出的难受。

    情绪低落,往家走。

    路上苏御愁眉不展,心中还有一个不祥的预感:姐妹二人同时离去,妹妹惨死,那姐姐又如何呢?

    一想起朱雀大姐姐,多是美好回忆。

    初次见面时大总鸨的威严与干练依然历历在目;那夜万花楼北街,大总鸨的断弦琴声和暗器破空声犹在耳畔;苏御大婚时,她身穿新娘红袍,带百娇坊前献舞,与白马上的玉人遥望一拜,是何等风情万种;万花楼切磋武艺,先下狠手,再赠技艺,女人味十足而又刚柔并济;还有那只玉兔,一直摆在大总鸨睡榻之上,触手可及之处……

    若她也这般惨死……

    想到这里,苏御鼻子一酸,难过起来。

    对于墨家这种,动不动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打打杀杀,苏御实在有些无法接受。觉得这帮人都是一群被精神控制的人。活成了傀儡,就好像那些被邪教控制的教徒。

    ……

    苏御回到家,听说胡荣回来了,可老黄却没回来,突然心火上头。难道自己的预感应验了?老黄像老吕那样再也见不到了?

    连忙去见胡荣,打听老黄的事。

    老貂寺苦笑一声道:“姓黄的恶奴说,郡马爷给的钱还没花完,没脸回家。在西三十里驿一家小酒馆住下,说那里的烧鸡好吃,那里的酒好喝。他要在那里买两万钱的酒带回家。可是人家没准备那么酒,他就要等着人家酿出来。估摸着又要耽误好长时间。我嫌他磨唧,就自己回来了。”

    “那酒馆叫什么?”

    “五两酒肆。”

    闻言苏御转身要走,却被老貂寺一把抓住,笑问道:“郡马爷,怎的,信不过老奴么?非要亲自去看?”

    “呃…,不是的,我是要安排李封去。我担心他喝多了闹事。”

    苏御是打算亲自去的,被老貂寺这么一搅合,倒是觉得不合适了。随后安排李封去西三十里驿找老黄。天黑了李封才赶回来,他说老黄喝得酩酊大醉,唤他走他就撒酒疯,李封也拿他没辙。

    “这老东西,可真愁死我了……”苏御苦笑一声:“算了,不必管他。”

    “他乱花钱,爷也不管?”

    苏御感叹一句:“他伺候我二十年,只有喝酒这一个爱好,我怎忍心责备。”

    ……

    老貂寺祭坟归来,看着确实不如以前那么有精神,时而发呆,总感觉他心情不大好。

    他的心里话,只有郡主能问出来,可唐灵儿才没那个闲心,刚才又拎着家威棒出去,也不知哪个小媳妇倒了霉。

    大半个时辰郡主才回来,看起来有些疲倦,可她没时间休息,又开始批阅文件。

    其实唐宽唐典进入长老会之后,唐灵儿变得比以前轻松。虽然唐灵儿并不想如此,可那两位哥哥的权力变大,已经开始挤压唐灵儿的权力空间。

    她的权力之所以被挤压还有一个原因,她轻易不出去见人,尤其是男人。除非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否则都是那几位哥哥办理涉外事件。以前他们做决定,需要来唐灵儿这里商量商量,可现在他们来的次数明显减少。

    而唐延那厮也不怎么过来了,据说经常往唐典哪里跑。也不知“履顺坊十三命案”办得怎样,苏御正打算去打听打听。

    这时又见到老貂寺发呆,这反而更让苏御好奇。总感觉老貂寺这次出门受到了什么打击。就好像一个人的精神支柱没了,心气儿就没了,立刻变得神情涣散。

    国公夫人樊氏来找唐灵儿,苏御与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带着众奴一起离开书房。

    来到院子里,苏御伸手搀扶老貂寺。

    胡荣显得有些不自在:“老奴岂能让郡马爷搀扶?”

    苏御笑道:“荣伯劳苦功高,值得一搀。”

    “不敢,不敢。”老貂寺还是把手撤了回去。

    随即二人来到小亭坐下,苏御直接问道:“冒昧问一句,荣伯这次离开,真的是去祭祖吗?”

    “呃…,那是当然。”

    “可我听郡主说过,您上次回家祭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那时回去,还探望了一下亲友。可这次回去,亲友都死绝了……”说话间,老貂寺擦了擦眼角。

    “哦……”见老貂寺伤心起来,苏御不忍心再问下去,而是道:“若荣伯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说来。郡主不方便办的事,或许我办会更方便些。”

    苏御这番话让老貂寺很感动,可他却什么也没说。

第五七九章 监军夜霆

    马车停在长安郡主府后门,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从车上跳下来。

    老者的衣裳是上乘布料制成,可不知为何穿在他身上总显得那么邋里邋遢的。尤其是他的鞋,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感觉只要他稍微用力蹬一脚,鞋底就会留在地面上。

    老者召唤门口小厮来帮他扛酒缸。他不会轻声细语的说话,只会扯嗓子嚷嚷。而这道声音吸引了郡主府男主人的注意。苏御放下书报,快步走向后院。

    见到戏谑小老头,苏御心情很好,可是见到酒缸,苏御又拉沉脸:“你继续喝,喝成傻子,我把你丢猪圈里当猪养。”

    老黄笑嘻嘻从兜里掏出十几个钱:“还剩些钱,还给少爷。”

    苏御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老黄。见老黄的鞋又破了,而且破得很厉害。

    苏御从兜里掏出五块银币丢给他:“这么结实的牛皮鞋,丫鬟能穿两年,可在你脚上半个月就坏了。你是一条腿蹦着走路吗?为什么总是左脚废鞋?这次更离谱,这鞋是怎么搞的,让炮崩了?”

    老黄揣好钱,嘿嘿一笑。

    虽然老黄一如往常那般顽皮,可苏御发现他有些蔫。就像胡荣那样,似乎有什么心事。不过老黄看起来比胡荣好一些。还是鹤发童颜的模样,只是他的左肩似乎不大灵便。问他怎么回事,他说让驴踢了。

    “你可真行,这大岁数还去撩驴?!”

    拿这个老顽童实在是没办法,苏御派人给他买烧鸡吃。而苏御也留在小西楼,陪老黄一起喝两口。这时听到少女说笑声,听声音便知是小婵和小环。

    小姐俩几番跑去国公府,可当她们见到全副服装的大司马卫兵时,吓得不敢靠近。

    今日唐振往家走,见到小姐俩抱着手依偎在一起,胆怯地望着他。

    唐振好奇,指问谁家姑娘?

    唐云跑过去问,回报说是小乔娘家妹妹。

    见小姐俩那胆怯模样,唐振哈哈一笑,一挥袖子就把她们带进府里。

    “还以为国公爷是好厉害的人,一见面才知道,人家也很随和哩。”小环抱着手说。

    小婵瞥了小环一眼,乖巧地坐到苏御身边:“你还小,看不准什么。不过你那句话倒是说对了,国公爷确实是个好厉害的人。至于随和,不过是对我们随和罢了。”

    听小婵这句话,怎感觉有些抱怨的意味呢?

    苏御眨眨眼,感觉不妙。现在国公府里妻妾不和,闹得乌烟瘴气的,莫非是小婵发现了什么?或者小乔与她说了什么?

    唐灵儿之所以两次拒绝带她们入内宅,是因为有“立场”因素在里面。唐灵儿是支持正室的,而正妃对小乔不爽,唐灵儿当然不愿意与小乔多亲近。

    看着小姐俩,苏御轻蹙眉头。心里念叨:欧阳镜的女儿,越大越不省心。

    别说女儿,儿子也是如此。欧阳镜的孩子,十三岁好像是个分水岭。过了这个年纪,灵魂开窍,心魔放飞。

    这都是欧阳镜的遗传。欧阳镜十三岁就把他爹的小妾给睡了,十四岁有的欧阳小乔。而欧阳镜的大儿子欧阳庆,一点不比他爹差,甚至有过之。

    据说前几日他跟欧阳镜去八角楼,满眼美女,把他乐得腿都抬不起来。见到大总鸨窦彩仙,扑过去就叫娘。一头扎进怀里就不松开了,后来被欧阳镜一个大嘴巴扇了出去。

    欧阳镜不希望儿子跟他一样。看来欧阳老兄对生活有所悟道。自己毒就算了,不希望儿子重蹈他的覆辙。

    公孙夫人已经三次登门,要把孩子接回去。公孙夫人不是真的着急把孩子接走,而是担心孩子们给郡主添麻烦。她心里倒是愿意让孩子们与京都顶级名流多亲多近。

    以前苏御都会对公孙氏说,不妨让孩子们多住几日。可今天公孙氏来的时候,苏御便放孩子们走了。离别时苏御送给孩子们好些礼物。小姐俩恋恋不舍登上车,与义父挥手道别。呼唤义父常去家里玩耍。

    老黄揣着手站在苏御身旁,呲牙笑道:“欧阳家的闺女是真好啊,要是能留下一个就好了,要是两个都留下就更好了了。咱家少爷身体好。”

    老黄不在家时,很是想念。可他一回来,苏御又觉得头疼。这老东西没个老实时候,忽而喝多了,还在后院唱山调,又跑去后街与小寡妇对骂。据说已经骂跑三个寡妇了,也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

    总之老黄一回来,就感觉郡主府里热闹很多,尤其是小西楼。他一个人顶一个院子的人气。小老头上午打磨石球,中午喝酒,下午睡觉,傍晚时完颜清就下课回家了。他带着完颜清、孔吉、童玺玩耍。小西楼下一派老少乐景象。

    经过老黄的精心指导,童玺的进步堪称神速,什么“碎蛋十八招”“断子绝孙鸳鸯腿”已能踢出风声。而这一年好吃好喝的,小间谍的个子以蹿升之势成长。

    要说童玺的命运在十二岁转折。一个在乡下穷人家吃不饱饭的鼻涕孩,被苏御带进郡主府,从此吃穿不愁。白天陪着一位公主上最高档的学堂听博士讲课;晚上陪着公主睡在霄凤阁最高级的客房;傍晚跟她的黄爷爷练最邪门的武功。

    个子长高了,越发漂亮起来,眼瞅着比她哥更带劲儿。标准的瓜子脸儿甚是惹人怜爱。可她的性格还是没变,到处偷听,私下里说给苏御。

    苏御时常赏她几个钱儿,维持这样的关系。可是小家伙已经十三岁了,天真慢慢退去。再送她钱时,她不再是那种喜滋滋的幸福表情,而是显得犹豫,甚至是退缩。

    ……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赵晃又被撤职了。

    这次免他职务的不是曹玉簪,而是王妃唐雎。唐雎跑到三位老亲王面前说,赵晃这种人担当军职,简直是对玄甲军先烈的一种侮辱。让他回家反省一段时间,待修身养性有了人模样,再去军中做个人。

    三位老王对唐雎大加赞赏,当场就拍板了。康王赵棣说:若果然修得好人性,将来给他大官做。

    赵晃是哭着被人带走的,而接替他职务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名叫夜霆。这人长得倒是不错,可是看起来情绪不大好,就好像刚死了爹似的无精打采。

    苏御从没见过夜霆,而他身边的卫兵也说,他们也是刚认识。

    “是太长公主安排,让小的们保护他。不几天的工夫,他就被任命为京统监军。”卫队长詹玉城说。

    詹玉城,太长公主驸马詹玉林的小族弟,今年才二十出头,是一个非常精神的小伙子。

    苏御笑问道:“这位有什么爱好?”

    詹玉城皱眉想了想:“他爱练功,有时一坐就是一天。”

    苏御苦笑道:“其它爱好呢?”

    詹玉城挠了挠头,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

    苏御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人家第一天来,而且是一个非常内向的人,苏御决定主动破冰。不清楚他的爱好,苏御就随便带了三样礼物,一坛酒,一包茶叶,几包薄荷。夜霆见苏御进来,他也没动地方,只是挥了挥手,让苏御坐到小几对面。

    看着这位冷脸先生,苏御把礼物放到一旁,笑了笑说:“苏某……”

    “不用介绍,我知道你的情况。”夜霆打断苏御的话,直截了当地道:“在我来京统赴任之前,赵亚夫、赵礼先后找过我。赵礼主要是跟我讲金吾卫的规矩,赵亚夫就向我介绍你的情况。

    我知道你是长安郡马,我也知道你身兼数职,很忙,经常往外跑。听说还因为军纪问题与之前几任监军闹得挺不愉快。

    咱们第一次见,我希望能最快时间把职责划分好。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打仗,队伍必须由我来带。你不要插手。若仗打得不好,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我听赵亚夫说,你有权随时把行动处带走。而驻外八站,也归你管。这些我都不干涉。但其他四百五十人,必须全天听我调遣。如果我需要打仗,这帮人必须跟我走,谁不听话,我就杀谁!”

    夜霆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他还以为自己很厉害似的,却不知苏御此时心花怒放。

    突然冒出一个随时要为城防而战的夜霆,真是老天眷顾。

    这是谁安排的呢?真应该去感谢感谢那个人。

    “夜兄是个爽快人。好!”苏御赞道:“我就喜欢夜兄这种性格,咱们之间说话直来直去,不必绕弯子。你为城防考虑,我全心支持你。四百五十人,这个数听起来就很别扭。我决定从八关调回来一百五十人,给你凑够两个营。”

    “呃…,劲锋老弟这话可当真吗?”夜霆看起来有些不自在了,他甚至为刚才的生硬口气感到后悔。真没想到京统苏大特是如此好说话的人,看来与传言不大相符。

    “那是当然!”苏御站了起来:“军中无戏言,现在就办!”

第五八零章 惊天大案

    在刑部和监察院的共同监督下,经京兆府严格考证,公正审理,谨慎判决,最终给花听风定了个“革职调离”。

    这就好比胥吏家的狗咬了人。伤者前去理论,反而被胥吏辱骂。伤者一怒之下服毒自尽。这事引起了民众的广泛关注和极大愤慨。由于社会反响巨大,终于惊动上头派人下来查办。因此好多官员都被严厉批评,严正警告,要求深刻反省,严肃检讨。还有的人被撤职、调离等等。

    乍看起来,该事得到了公正对待,好多百姓为此欢欣鼓舞。

    可在花听风看来,这就跟没罚一样。咱还是大梁朝入仕人员。调离就调离,爷不在锦衣卫混,就去内侍省。咱还是官儿。你死,你活该!你再看看老子活得多好!真不知那些百姓瞎起什么哄,高兴个什么劲儿,就好像仕途与“警告”有很大关系似的。

    离开京兆府,花听风就大摇大摆来到姬凌云面前。

    “二师兄打算给我什么官儿当?”花听风往椅子里一坐,下面伤口还隐隐作痛,可他一定要绷住脸,让人看不出来他疼。

    “刚被革职,就来找我要官?”姬凌云苦笑一声坐下道:“再等等吧,老百姓很容易忘事的。过了风口浪尖,哥哥我就给你安排个差事。我保证,不比在锦衣卫差。”

    “可我在锦衣卫好歹是个代指挥使。”花听风有些得意地说。

    “代指挥使又如何?那时候你能见到太后么?这次我打算让你直接为太后效力。至于是什么官,还重要么?就好像张密一样,区区从八品,不也是横行霸道?”姬凌云丢给花听风一包薄荷:“当官的关键是上头有人。”

    花听风嗤笑一声。

    姬凌云继续道:“你看那些成天只知道闷头干活儿却不知道走动的人,有几个被提拔了?就算你是个能人,又如何?靠自己实力打拼而站起来的人,确实有,但那是少数。尤其到了官场,那种人一定是出类拔萃万里挑一。不是普通人可比的。比如冯钊和赵亚夫。可即便强如赵亚夫,如果不是牧王把他介绍给天赐帝,天赐帝会发现这个人吗?而冯钊那样的人,若不是赶上党争,你告诉我,何时才是他的出头之日?”

    “二师兄说得对。凭我实力,再努力也不过是个小队长。”

    ……

    大理寺卿冯钊下令,传唤宁国侯唐典、荥泽驸马韩浩、浔阳郡主赵玲珑、盛亲王府七郡主赵裙、鲁阳伯赵岚、户部计相欧阳镜、刑部书令史郭通达、户部度支主事范大力,礼部宫乐鱼舞香、吴佳丽,入大理寺受审。

    冯钊要公审。

    消息一出,各界哗然。

    负责传唤的小吏来到宁侯府。

    当唐典见到传唤文书时,额头青筋暴起:“冯钊连太后和辅政大臣的面子都不给?非要拿我?”

    唐典站起身,将传唤文书重重摔到地上:“我是唐氏长老,想拿我,他还没那个资格!”

    唐典指着众吏道:“你们回去告诉冯钊,要想让我上堂,就让他派一位亲王来请我!”

    按照,大理寺还真就没有资格审唐典。

    别说唐典,其他几位皇族没一个是好审的。韩浩躲在公主府里,大理寺不能闯公主府拿人。赵裙躲在盛亲王府,大理寺更是拿不到人,而赵玲珑躲在赵裙屋里。

    要想拿办皇族,需要内侍省配合才行。可是内侍省总领太监姬凌云,只说没接到太后的命令,不予配合。就把大理寺的人给打发了。

    现在就剩下欧阳镜等一批没有“皇族护身符”的家伙可拿,小吏们冲去道光坊。

    要说赵玲珑对欧阳镜还算不错,她提前给欧阳镜送消息。欧阳镜一听说有人要抓他,吓得他提起裤子就跑。

    他想往盛王府跑,结果与拿人的小吏撞了个正着,他扭头往回跑。他知曹圣不在家,便往清化坊跑。跑到清化坊,他还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去找小乔还是找苏御呢?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最终还是躲进长安郡主府。

    可这次小吏们不打算退却,因为他们要拿的不是长安郡主府的人,所以也不担心长安郡主对他们发威。他们就堵在门口,不信欧阳镜不出来。

    欧阳镜的伤还没好利索,骑着驴骡从道光坊一口气跑到清化坊,可把他给折磨惨了。顾不上伤处殷殷血色,滚进小西楼,坐到地上嚎啕起来:

    “劲锋啊——!救命呀——!哥哥要活不成啦——!那帮鳖犊子能躲的都躲了,十三条人命让我一个人扛啊!哥哥我一个人担不起啊!我的老天爷呀!我可怎么活呀!”

    苏御好一阵脑仁疼:“你别嚎了。先把具体情况与我说说。”

    这件事发生在欧阳镜遭“雷击”之前,他正闷在家里给曹玉簪编写小段子,这时赵玲珑来找他玩耍。欧阳镜上次差点被赵玲珑给玩死,所以这次他本不打算去。可赵玲珑说,有唐典、韩浩、赵裙等人参加。

    欧阳镜听说宴会规格如此之高,便跟着去了。可去了之后他也没捞到什么,也就是喝喝酒,吃吃肉,跟着一群人狼嚎几曲,舞上几蹈。跳进酒池游泳,在赵玲珑光溜溜的身上蹭了蹭。可他没吃药,那事不行,折腾几下就放弃了。

    这时韩浩说人太少不过瘾,又去请男女伎人。

    这期间欧阳镜悲从心来,说自己不能像别人一样玩耍,活得没意思,于是趴在酒池里狂饮,喝得眼睛发直,往地上一躺。

    韩浩他们是怎么把那十三个人给淹死的他都不知道,后来是大家帮他回忆。

    “他奶奶的,但凡少喝一口酒,我也不能让他们干这种蠢事!他们说我也有上去推,可印象里我根本就没去碰那笼子。还是赵玲珑告诉我,他们是故意陷害,想多拉一个人下水。劲锋啊,我冤枉啊,我没杀人呀!”

    苏御皱眉不语。

    见苏御不吭声,欧阳镜继续嚎:“劲锋呀——,他们会诬赖我呀——!让我当那冤大头哇——!”

    “你别太激动。”苏御站起身:“我去与郡主说说,先把小吏拦在外面,我去大理寺打听打听。”

    ……

    苏御刚来到大理寺,就听到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

    由于各方面都来人给冯钊压力,冯钊觉得这案子不可能走正常程序,于是他逮住一个当场就用铡刀铡一个。鲁阳伯赵岚、刑部书令史郭通达、户部度支主事范大力,礼部宫乐鱼舞香、吴佳丽的五颗脑袋已经落地。

    苏御心中赞叹一句:“当世包青天。”

    鲁阳伯赵岚也是皇族,这小子因躲避不及,被小吏当街逮捕,带来大理寺,直接就给上了铡刀。

    未经过内侍省批准,私斩皇族。冯钊犯了大忌。被人告到康亲王赵棣那里。康王赵棣骑马赶来,当堂痛斥冯钊。

    苏御来到大理寺时,正见赵棣坐堂痛骂,冯钊跪在那里。

    这件事越闹越大,其他亲王陆续赶来,就有人喊出要杀冯钊的话。

    消息传到太后耳朵里,曹玉簪派姬凌云把冯钊带去内侍省,关押起来,不许探望。

    曹玉簪明惩暗保,可这个案子还要继续。经辅政大臣赵挺决定,将案子移交刑部。

    苏御再去刑部打听,只见一大群人都往那边冲,其中就包括十七公子唐延。

    唐延见到苏御,嬉笑道:“这案子只要离开大理寺,一准好办。已死五个人,我看这也够瞧的了。那苦主不是要以命抵命么,如今五条命抵她家一条,她应该可以告慰亡灵了。至于其他十二个死人相关人,我们早已用钱摆平,没有苦主。”

    苏御拜托唐延,为唐典走动时顺便给欧阳镜走动。事后欧阳镜会孝敬十七哥两千万。唐延大喜,一口答应。

    ……

    苏御回到郡主府已是傍晚,那些堵门的小吏已撤走。欧阳镜像做贼似的躲在门房,见苏御回来,他喇叭着腿跑过来。

    “劲锋,咋样了?”

    苏御把情况说给欧阳镜听,最后说道:“我让唐延帮你走动,不过我替你允出两千万。”

    “哎呀!劲锋我的好兄弟,哥哥给你磕一个!”欧阳镜趴到地上磕头。

    要说欧阳镜算是够倒霉的。参加一场宴会,喝醉睡一觉,差点把命搭进去。后来虽然把命捡回来,可两千万算是搭进去了。而且不久后刑部也下了决定,对唐典、韩浩、赵玲珑、赵裙、欧阳镜进行惩罚。

    刑部称:此案情节极其恶劣,手段极其残忍,令人发指,必须严惩重惩。主犯赵岚、郭通达、范大力、鱼舞香、吴佳丽已被处决。从犯唐典等人,依法对他们进行巨额罚款。每人罚款五十万钱!经本衙连夜开会商讨决定,将罚款总额的百分之一恩赐苦主张兰花,用以安葬受害者。此判决,体现大兴皇帝之隆恩,体现曹太后之母仪,体现我衙之公平公正和深切关怀。

第五八一章 麻雀虽小

    一清早,苏御大踏步走进京统大院。行动处长秦白刃迎了上来,跟着苏御一起往里走,低声道:“苏指一开始说召回150人,可昨晚上回来180人。”

    “别多心,这就是我安排的。”

    “那您……”

    “先通知大家开会。”苏御笑了笑:“到时你就明白了。”

    苏御组织开会,帮夜霆组建京统第二营。

    现在京统有两套编制,一套是苏御安排的各处、各站等部门。而夜霆要六百人建立两个营。夜霆说,平时他不会干涉苏御的工作。而这两个营,他会交替带走训练。他要打造一支能打仗的队伍。

    两位四品官想法不错,可实际操作起来很麻烦。因为夜霆训练时会经常把人带走。苏御说,这严重影响他的工作。后来两个人又经过一次长谈,做出了新的决定。

    正苏御说:既然互相干涉,不如干脆分开。随后大家开始分办公室,分住宿区,分武器库,后来连桌椅板凳、床铺都在分。现在京统驻地里,呈现出一片搬家景象。

    在邱垚看来:这两位爷把京统给拆了。

    苏御已接手京统大半年,他通过各种渠道观察,对手下的一千人基本都有了解。把那些“不成器”或“不适合京统”的人,一股脑都送给夜霆。而苏御多调回来的30个人,则是精英。

    等两个战斗营组建完毕,在京统总部苏御还剩下80个人,如今八处六室变得极精简。

    其实这对于苏御搞秘密行动有好处,可是由于苏御的人手太少,夜霆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夜霆属于那种“有来必往”的人: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跟我来硬的,我就跟你硬到底。

    他这种性格在苏御看来不像个官僚出身的人,倒是很有江湖气。

    夜霆的毛病是“犹豫”,他经常陷入到犹豫当中。缺少随机应变的能力。有点像袁绍,多谋而寡断。所以苏御与他谈话,经常会在一个简单的事上谈很长时间。

    夜霆一心要建立一支能打的队伍。他说,洛阳城里再发生战事,他要第一个冲上去。他为什么这样爱打仗,苏御也搞不太懂。另外苏御发现夜霆的嘴特别严,已经严到不近人情的地步,连他老家在哪都问不出来。

    “劲锋,你手下就剩四百人……真的够用吗?”夜霆正色道:“若需要人手,就与我说,两个营随时配合你。我们分管,但不分家。”

    由于一直搞不清夜霆的来路,苏御担心他是三位老王派来的奸细,刺探曹玉簪的野心。

    苏御笑道:“京统本是仁宗皇帝建立,是为了更好的监管京畿各师。仁宗驾崩,后有曹太后接手。如今太后一心只为政务,不管军事,京统这个衙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所以我这个指挥使基本没什么事,就是在这里混日子。如今兵部把夜兄派来,全力抓军纪、抓训练,这是要恢复当年千牛卫的职能。我很是赞同。”

    对于苏御来说,夜霆能看到的都是表面。像邱垚、李甫私下里干了些什么,他完全看不到。

    之前的甲报、乙报、丙报还在执行,只不过甲报变成了绝密文件,由邱垚直接送给太后。而乙报送到苏御手里,丙报送到监军夜霆手里。

    可是丙报的内容都是李甫成天去了哪里,对哪位军官或士兵的“军容不整”“训练不积极”“缺岗旷工”“饮酒藏酒”“武器生锈”等乱七八糟的事提出批评。看得夜霆一阵头大。后来见到李甫送来的文件,他只是随便翻一翻,就丢到一旁去了。

    而对于京统的下属单位“景行坊军校”,他也不是很有热情,偶尔过去看一眼,与几位名将教官聊聊就走。而像马少方那种没打过仗的官僚都尉,他连理都不理。

    苏御越来越觉得他这个人不适合当官。秦白刃都说,当官就应该像咱们苏指这样,照顾全局。而苏御的照顾方法就是到处说说笑笑。逮住一两件能树立个人威信的事处理一下,然后就走人。

    比如帮司阍老兵出气那件事,已被广泛传播。别说军校和京统,就是整个第三师都有所耳闻。大家都说苏统领做人仗义。

    苏御整天东跑西颠的,真正办事的时间可能就是几刻钟。与邱垚、李甫、韩坚、曹人凤等特务的私下谈话才是关键。

    已是八月下旬,苏御打算在入冬之前就把韩坚等一批人安排进洛阳八关,于是提升韩坚为二级都尉的计划,也已提上日程。

    现在去找曹玉簪肯定是没戏,要办这件事,需要找赵亚夫。

    这就是虎口拔牙。

    只不过老虎还没意识到苏御要拔牙,老虎们更愿意相信苏御是收了韩氏财阀的好处。

    ……

    一名女子气冲冲走出北市坊署。

    她腰间有一块侠女腰牌,按照规定侠女是可以带刀出入坊市的。可北市新任坊丞薛兆却立下新规——只要不是公职人员,进坊必须缴械。

    如今在北市,就是买把菜刀都需要去坊署报备。而且还要通过各巷里长,对巷子里的住户通告。比如韩寡妇买菜刀这件事,这一条巷子的人都知道。

    这位侠女的腰牌可不是自己挂上去的,而是内侍省颁发。侠女不是旁人,正是四方会门前功德牌坊上刻名的人,萧璇。

    萧璇的刀被没收,气得小脸通红,可她还是要进坊,因为她要去红黑寺请人。她认为自己与红黑神教教主雁悲鸣是有交情的。那几个月她们一直跟踪楚无霸,一起立功,一起获得功德牌坊。

    她来到红黑寺门前,见到谭沁儿带着一群女弟子,还有一个眼睛直勾勾的傻子在门口卖木料。

    “沁儿。还认得我吗?”

    谭沁儿一双灵动大眼眨了眨:“呦,萧璇姐姐。”

    沁儿从木料上跳下来:“你怎么来了?”

    萧璇看了看那些木料,指道:“别卖了,运南市去。”

    “为啥哩?”

    “南市也要摆擂台。这些木料一共多少钱,我全要了。”

    “可是……听说是三派提出挑战,应该是他们建擂台才对吧。”沁儿不置可否地说。

    萧璇心气不顺地说:“四方会才是南市地主,轮不到他们摆擂!”

    说话时,眼瞅着萧璇的脖子开始泛红,一直红到眉梢,这姑娘的暴脾气全都写在脸上了。

    这一堆木料全卖出去,沁儿很是高兴,带着萧璇进入寺内。

    花听风由于待职,无事可做,而现在他也不能去找女人了,所以全天待在寺内饮酒。

    “我派刚经历一场浩劫,一时无有好手应对,希望花七侠能出手相助。若七侠愿意出手,打赢一场,我派给一百万,即便是输了,也给五十万。我知七侠的身价远远不止一百万,所以,我今日来是凭借和雁教主交情,求七侠赏脸。”言讫,萧璇双手抱拳,深施一礼。

    花听风微醺,冷眼道:“你们擂台是什么规矩,可以下死手吗?”

    萧璇愣了愣:“按照江湖规矩,是一定要签的。”

    花听风冷笑一声:“好。我参加。”

    ……

    与夜霆交割完毕,苏御觉得一身轻松,再也不担心被师部查岗。那夜霆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练兵,还经常在景行坊里搞演习。

    夜霆看上去不是个专业军官,可他很用心在学,真的做到不耻下问。他把军校里的几位军官请出来,给他指点。

    这一上午,夜霆带着一百轻骑兵五百铁甲兵,扛着大旗举着刀枪,在景行坊里从东打到西,从南杀到北,热闹极了。这要是被师部五官看到,一定会大加赞赏。

    苏御相信,未来一段时间,景行坊的治安一定是洛阳城里最好的。什么小偷小摸江洋大盗,早就被夜霆给吓跑了。

    苏御到处躲清闲,刚才跑去小街,听义女孔婷一阵抱怨。出于愧疚,带着孔婷来到北市逛逛。在奢品街给孔婷买了一套粉绫长裙,姑娘换上新衣,面带喜色。

    “婷儿才不在乎多少钱买的,只是义父送的才喜欢。”姑娘面带娇羞之色:“婷儿知道义母盯得紧,义父手里不宽裕。以后咱不来这地方买衣裳,竟花那冤枉钱。”

    苏御欣慰一笑:“买衣服的钱还是有的。”

    姑娘讥诮撇嘴:“义父竟说那宽敞话,前些时,也不知是谁在婷儿那里藏钱。”

    这点糗事被她抓住,苏御翻了翻白眼。

    苏御说,要去红黑寺办事,先把孔婷送到孔祥家,见见韩氏夫人也是好的。姑娘不情不愿的走了,只说等苏御来接她,送她回孔雀楼。

    苏御来到红黑寺时,萧璇已经走了。其实萧女侠也想邀请苏御,可谭沁儿却说,北市擂台苏御都是瞒着他媳妇报名。一听这话,萧璇想起父亲的告诫之言,于是放弃了。

    “七师兄哪去了?”苏御走进大殿。

    屠彪道:“去南市了。沁儿也去了,还带着谭不疯。沁儿说,不能让谭不疯整天白吃白喝的,要让他为门派赚钱。”

    屠彪把南市擂台的事说给苏御听,苏御叹了口气:“七师兄我是管不住的,由他性子来吧。可是……”

    屠彪笑道:“苏堂不必担心,沁儿不参加擂台,她就是去凑热闹的。”

    苏御苦笑一声:“但愿如此吧。”

第五八二章 日行三鬼

    三名黑袍女子走进北市大门,她们走街串巷,到处打听,想租个合适的门市,开办武馆。

    由于三女子冷艳迷人,手上还都戴有黑灿灿的怪异戒指,所以吸引好多目光。北市街溜子韩贰浪上前搭讪,结果被其中一名女子一巴掌扇倒在地。

    这一巴掌打得真是干脆,韩贰浪回忆说,自己压根就没看到她抬手,只是见女子肩头一动,自己就倒下了。

    韩贰浪本名韩强,家中行二,故称二郎。在街面上混,行为放浪,“二郎”慢慢就被叫成了“贰浪”。他也是财阀韩氏的远亲,当年跟着韩斐一起混。后来韩斐死了,又跟韩韦混。韩韦势倒,他就转投孔家。

    他入会晚,在孔家势力下没什么地位,整日到处吃喝嫖赌招摇撞骗。平时欺负欺负老实人,撩撩小寡妇。今日碰到硬茬,这一巴掌把他打得趴地上半天没起来。

    可是这小子眼珠一转,觉得赚钱的机会来了。于是对打人的女子说,没有三千钱,起不来的。

    结果那女子上来又是一脚,就把韩贰浪的大胯给踢脱臼了。

    这一脚踢得更是干脆,只见那韩贰浪像个陀螺似的在地上打转转。

    后来有人抬着韩贰浪去坊署告状。声称,打人者要是不给他拿三万钱,咱就去县里打官司。

    坊署派人去抓那三名黑衣女子,结果坊署七名皂吏被三名女子打得满地找牙。随后三名女子就消失了。

    “义父,这三名黑衣女子莫非也是墨家?”

    苏御离开红黑寺,去接孔婷回家,孔婷是从韩夫人那里听到的街巷故事,便说给苏御听。

    苏御当然不知道三名黑衣女子的来历,耸了耸肩说:“看她们办事的手法倒是很像墨家。”

    “义父也算是墨家中人,能猜到是谁么?”姑娘微笑,一副期待神情。

    “呃,不大好猜的。”苏御揉了揉下巴。

    其实从他听到“黑戒指”开始,就觉得这三个女人可能与凤尾鵟有关。她们突然跑到北市来干什么呢?是否针对红黑寺?

    “哼,义父就是不想与婷儿说说话。”

    或许是看出苏御在敷衍,姑娘不高兴了。抱着手,扭头望向窗外。

    姑娘腰细,可上身弧线却很是丰满,这样抱着手,更是突出一块。

    “呦,这是怎么了呐?”苏御笑了笑,把不礼貌的视线挪开,“嗯……,我不是不想与你说,只是怕吓到你……”

    “婷儿才不怕。”姑娘缩回双腿,抱着膝盖。

    苏御眉毛一挑,想起一个鬼怪故事,于是道:“早先我听雁师姐说,江湖上有这样一个门派。他们在秦岭帝王古墓中生活,终日不见阳光。只有晚上才从墓穴里爬出来,去寻找野果,抓取猎物。他们还会养一些蛆虫,在食物短缺时用来充饥。”

    “咦——,好恶心。”孔婷缩着肩膀说:“义父一定是在骗人。”

    “不不不,这是真事儿。你是富家小姐,当然不知人饿极了会吃什么。我可是听说,有那饿得要死的人,连人也吃。”

    “易子而食吗?那婷儿当然知道,可哪有人住在坟墓里的?”

    “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且听我慢慢与你道来。”

    苏御一脸凝重,煞有介事地道:“传说,他们有奇特修炼法门,突破境界时需要一个休眠的过程。这个过程要求绝对安静。听到一点杂音都会导经脉爆裂而死。

    后来他们发现,把人置入棺材,更有助于修炼。由于成功的人越来越多,修炼的人也就多了起来。墓室里的棺材不够用,他们就跑到外面去。挖开别人家的新坟,把棺材里的尸体丢出去,他们躺在里面修炼。

    可后来被人发现,告到官府,于是官府派人来查,结果一下子挖出十几个人来。可那帮人都因为噪音影响,破功而死。据说他们的死状很惨,浑身青紫,浮肿爆裂。”

    孔婷眨眨眼:“门派里的人都死了?”

    “没有。”苏御指着北市方向,一脸惊悚:“还有三个女人,当她们发现同门惨死,就开始报复。杀掉县官和附近村民,从此浪迹江湖,号称‘日行三鬼’。三名女子身穿黑衣,手戴黑色莲花戒指,专挑漂亮女孩扒皮,然后套在自己身上。”

    明知道苏御是在胡说八道,姑娘被气笑了:“好吧,婷儿信了。”

    苏御憨笑。

    说话间姑娘掏出一个绣花钱袋子,递向苏御,她却微微侧过头去:“知义父身上钱不多,这钱算是婷儿借给义父的。富裕再还,否则就算了。”

    ……

    苏御胡说八道逗姑娘玩耍。

    为了增加可信度,还说那是雁师姐说的。可雁悲鸣从来就没说过那样的话。

    而那三名黑衣女子,当然不是什么“日行三鬼”,而是夜灵魅、风百魅、风无魅。

    当她们见到那方黑纱巾,就知道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夜无良。夜孤鸿算是彻底归隐,而夜无良的名义老大猛霆也改了个姓,就跑去当什么京统监军。

    三女子得到夜霆的照顾,获得京城户籍,从此要做个良民。可她们三个什么也不会,就会打人,便决定开个武官。

    听说北市热闹,富人多,便打算来这里看看。结果撞见二流子韩贰浪。那韩贰浪挺高的个子,嬉皮笑脸,歪戴着帽子,太阳穴上贴着狗皮膏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张嘴就是“陪爷玩玩,北市地界儿随便你挑。别人租房子一年十万,我给你租最多八万。”

    一巴掌扇出去,这小子就趴在了地上。可他却耍赖不起,讹人钱财。夜灵魅二话不说又是一脚。

    韩贰浪破口大骂:“有种你们给我等在这里!看我找人收拾你们!”

    “你去找,我们在这等着你。”夜灵魅江湖气太重,却显得头脑简单。

    而这时附近茶馆的窗户被推开,一名头扎紫金冠的男子向下望去。当时男子并没吭声,继续看着。随后见到三名女子把七名皂吏打倒在地。三女子武功之精妙,让人叹为观止。

    打倒皂吏,三名女子要走,紫金冠男子却道:“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竟敢殴打官差?”

    夜灵魅仰头望去,见一青年男子,凭借他头顶紫金冠,便知其人身份不凡。

    男子笑了笑:“敢上楼与我同饮否?”

    “哼,有何不敢!”

    三女子登上楼来。一走进屋子便是一愣神,没想到屋里这么多人,而且各个都是华服高冠,一看就不是庶民。

    “你们三个是谁的人?”紫金冠男子微笑问了一句,一摆手,示意三名女子坐下。

    夜灵魅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去:“谁的人也不是。”

    “若无归属,可愿跟我走吗?”

    “你是何人?”

    这时有一魁梧大汉怒斥道:“大胆!难道你看不出我家主子是一位亲王吗?这般没有规矩!”

    紫金冠男子摆了摆手:“武道,不必说她们。她们是纯粹的墨家,就应该是这样的做派。”紫金冠男子收手,微微仰头:“我是庚王赵准。你三位怎么称呼?”

    夜灵魅凤眼一瞪:“抱歉,我们不愿意当狗。”

    说罢,夜灵魅起身要走,却被师妹风百魅一把抓住。

    风百魅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死死抓住师姐的手。

    夜灵魅瞬间明白,师妹动心了。

    “哈哈哈!”赵准笑道:“为我效力,为何要以‘狗’自居?若你们是狗,那我又是什么呢?难不成,我是狗头儿?”

    “哈哈哈!”屋里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留下吧。”赵准一直保持着礼貌微笑,和一位亲王应该有的微傲气度:“从此以后,在洛阳城里没有人敢欺负你们。可假如没有我,你想想那几个皂吏会放过你们吗?不久他们一定会找来更多人,甚至把金吾卫找来。金吾卫铁马硬弩,你觉得能逃得出去吗?可是跟了本王,一切都变了。他们找上门,我可以让他们给你跪下!”

    夜灵魅低头想了想,而在这个过程中风百魅的手越攥越紧。

    师妹想留下,而她又不想失去师姐。

    夜灵魅迟疑一下道:“我可以答应,但我不会像他们一样,动不动就给你磕头。”

    “我不需要你们磕头。我只需要你们留在一个人的身边,日夜保护她。”

    “何人?”

    “我母,冯太妃。”或许是某些回忆刺痛了赵准,他的脸突然抽搐一下:“有些人,真的该死。”

    “他吗的!谁这么大胆,敢打老子的人?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这时窗外传来咒骂之声,武道透过窗向下望去,是坊丞薛兆带领三十皂吏冲到茶馆。而这时四面八方还有北市地面的蛇头聚过来。

    薛兆失声喊道:“来人!把这茶馆给我堵上,一个他吗也别想走!”

    赵准将自己的腰牌丢给武道。

    武道举着腰牌在窗口晃了晃。

    这时有人提醒薛兆,薛兆一抬头,随即愣在那里,看着武道的嘴动了一下:“跪着爬上来。”

第五八三章 雷珠毒针

    几台专运布匹的马车驶入东大仓,一名身材滚圆的中年商人从车上跳下来,拿着大染坊开具出货单,递到冯瑜面前。冯瑜打开出货单看了看,这商人购买的是囤在三号仓里的花锦。

    花锦价格昂贵,需要格外重视,平时都是冯瑜亲自点货。

    吩咐唐小肥一声,冯瑜把出货单夹在账本里,带着钥匙走出主薄室。

    小美人走到哪都是焦点。那郑州商人站在一旁,不时说几句俏皮话。可冯瑜根本就不多看他一眼。

    唤上几个工人,打开仓门,商人开始拆包验货。这时有通传小厮拿着出货单跑了过来:“冯主簿,许州的客人也来了。”

    冯瑜看了看出货单,抬头道:“让唐小肥领去二号仓取货。”

    “好哩。”小厮领命跑了。

    东大仓里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理货、剑客、青衣武打、车夫、力工各司其职。

    “不好了!走水了!”外面有剑客喊了一声。

    “哪里走水?!”冯瑜惊叫般问了一句。

    “七号仓!七号仓!”

    七号仓里多是财阀们囤积的纯丝薄绫,一仓货十几亿钱。突然冒起烟来,众人一惊,放下手头活计,按照常年演练的救火办法,拎着灭火器具纷纷冲了过去。

    大仓着火,这可是要命的事,冯瑜心提到嗓子眼,一路跑过去。可是到了七号仓库一看,并没有明火,只是一堆狼粪在房顶冒烟。

    冯瑜气不打一处来,质问望楼武打。武打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明白。冯瑜更加气恼,将那武打开除回家。

    这一阵瞎忙活,两刻钟就过去了。

    气鼓鼓的小美人回到三号仓,继续出货。整个过程没发现什么问题,可是到了傍晚清点货物时,却发现少了整整一车货。一车高档花锦,二百多万钱就这样没了。

    小美人手里掐着出货单,吓得花容失色,惊坐在椅子里。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门突然开了,王珣带着几名武打小厮闯进主薄室。

    刁婢傲慢仰头:“我是来查账的。把账本都给我交出来。”

    冯瑜呆若木鸡,可她的手却不自觉地压住账本。

    王珣厉声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说话间,王珣伸手去抢账本。冯瑜抓住账本抱在怀里。王珣一瞪眼:“你敢跟我抢账本?找打!”

    见王珣眼中有杀气,冯瑜抱着账本向门口跑,她一心要去找她的相公。可她刚跑出去一步,就被王珣一把抓住发髻,又给扯了回来。揪着头发,按在桌面上。

    “贱人!在前五十的剑客面前你也想跑?做梦!”王珣骂了一句,伸手抓住账本。

    冯瑜死死抱住账本:“王珣姐姐,求求你放过我,让我去找相公!相公会有办法的!”

    “相公?谁是你相公?”王珣抬手一个巴掌:“送你个贱妾名头,你还当护身符了?你要知道,郡主府到底谁说了算!”

    王珣发狠一扯账本:“你给我拿来吧你!”

    冯瑜那瘦弱的小身板怎可能抢得过王珣,账本被王珣抢走,她只是随便翻了一页,便劈头盖脸骂道:“少一车花锦!好你个贱人,竟媾和外地商人盗取仓库货物二百多万!死罪!”

    王珣双瞳冒火,拔出剑来:“我现在就要执行家法!”

    值得一提的是,王珣并不是真的要杀人。这锦衣婢虽然愣了点,可她没疯,她知道冯瑜在郡马心中是有分量的。如果一剑下去刺死冯瑜,自己也别想好过。

    可冯瑜越是有分量,王珣越无法容忍。

    她认为凭借她对郡主的了解,冯瑜就是郡主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而郡主越是重视郡马,冯瑜就越应该滚蛋。尤其是每次来东大仓主薄室查账,看着满墙挂着的小东小西,王珣就心跳加速,起火上头。

    她觉得本应该属于郡主的东西被这个骚妮子抢去了。王珣想抓到冯瑜的罪证,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惩罚她,废掉妾书,将她扫地出门。

    王珣已经不止一次想把冯瑜撵走。

    上次她提着剑去找冯瑜,林婉一路追了上来。在东大仓门口林婉掐住王珣的手腕,随后两个锦衣婢爆发争吵。后来她们被看热闹的八小姐唐韵唤去屋里。再后来这件事就没了下文。

    可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王珣被老黄盯上了。

    老黄成天无所事事,可小老头精着呢。只要王珣一动身,老黄就消失。所以苏御经常找不到老恶奴跑哪去了,每次老黄回来,苏御问他,他就说去找寡妇骂架。

    王珣的剑刚举起来,一道黑影冲了进来,一脚飞起,只听“嘭”的一声。

    一群人,眼瞅着王珣从窗户飞出……

    她的剑撒手落在地上,发出铛啷啷的响声。

    “唉!这……”

    跟随王珣一起赶来的武打,目瞪口呆,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老黄落地,感觉心口有些发闷,左肩隐隐作痛。九转莲花的余毒还没有完全消除,虽然在五两酒馆逼毒几日,可还是不行。

    “冯瑜跟我走。”

    ……

    霄凤阁。

    王珣被人抬回来,腰间剧痛让她无法直起腰,只能趴在地上,诉说过程。

    听罢,郡主面沉似水。

    屋里安静至极,林婉似乎能听到郡主呼吸的声音。随即林婉带着小嬛离开,屋里只剩下老貂寺陪着郡主。

    良久,郡主沉声道:“王珣,你这是在害我。”

    王珣趴在地上肩头一颤,双拳攥紧,痛哭出声:“奴知道错了……,可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咱家郡主金枝玉叶,招赘郡马,只属郡主,怎能让一个贱民出身的奴婢分享?冯瑜一天不除,小奴心里就堵得慌!”

    王珣的这段话,好像一把刀插进郡主心口,让郡主猛吸一口气。

    正如老黄所说,唐灵儿与她的七姑唐皇后一个脾气,无法接受她的男人喜欢别的女人。连万隆帝都不行,何况是入赘的郡马。对于冯瑜,平时唐灵儿不说,可王珣今天帮她说出这句话。就好像扯到了伤疤一样疼。

    老貂寺胡荣斜了郡主一眼,视线扫向王珣:“你这丫头对郡主忠诚,很好。但你办事不过脑子,很混蛋。你这样做,在别人看来就是郡主下令要杀冯瑜。”

    “我没想杀她!只是想把她撵走,走得远远的!”

    “谁信?”老貂寺瞪视:“你这样处心积虑的栽赃陷害,还不如直接把她装袋子里拉走算了。那样你倒是可以说是你自己要干的,以死谢罪。可现在你把郡主拉下水,你让郡主如何处置?”

    “现在小奴也可以以死谢罪!”

    “混账东西!说你没脑子,你还不承认!”老貂寺怒道:“你带着一群人行动,连商人都配合你。现在你说是你自己的事?我能信,别人信吗!郡主的好名声,全被你给败坏了!”

    老貂寺越说越激动,怒不可遏站起身,指道:“郡主郡马好感情来之不易,老奴我快九十岁的人都知道小心呵护。你个混账东西,为泄私愤破坏好事,简直是要气死我!”

    王珣嚎啕大哭起来,滚爬起来,可她的腰使不上力,几次栽倒。她爬到郡主榻前,以头撞榻,撞得嘣嘣作响。额头崩血,她是要把自己活活撞死。

    见状,郡主感觉腹中一痛,随即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事我来解决。荣伯,带她下去吧。”

    ……

    锦衣卫。

    苏御正与张密愉快地交谈着,被撤职的梅红衫坐在一旁,忽而插嘴,屋里说说笑笑。

    这时京统指挥使卫队长杜聿走了进来:“苏指,万安县又发现几具残尸。”

    苏御一皱眉:“有朱雀吗?”

    “都没有腰牌,不知姓名,而且清一色都是漂亮女子,县里已通知平康坊各大馆子去辨认。”

    苏御心情沉重地点点头:“那我也去看看。”

    这已经是苏御第二次去北县了,第一次去是看孔雀姑娘的尸体,真的是支离破碎,看得人心惊肉跳。后来县里陆续发现十几具这样的尸体,成排的残驱断肢,看得人头皮发麻。那些尸体身上都没有户籍或鱼符,而且真的各个漂亮。

    苏御怀揣紧张而悲痛的心情挨个辨认,但并没发现朱雀。

    杜聿捂着鼻子说:“真惨啊。”

    苏御默不作声,离开停尸房,出门叹了口气。

    这时扈从室长吴杀金笑呵呵走了过来:“苏指,好消息啊,朱雀找到了。”

    “哦?”苏御眼前一亮。

    “她已回到万花楼,可据说伤得很重。现在万花楼正放出消息,希望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找雷珠解药。若解药再不送来,大总鸨恐怕就……”

    “雷珠?”苏御皱眉,突然想到三叔苏茂盛。

    难道这震惊洛阳的凶杀案是三叔干的?

    “瞪眼大活驴”苏老三不是归隐了吗?

    他杀这帮女人干什么?

    似乎想到什么,苏御又转头返回停尸房。刚才他只注意这帮女人的脸,却没仔细看她们的躯干和手脚。这次仔细一看,各个都是练过的。再仔细翻看,其中几具尸身上确有暗器伤,而且还发现了雷珠散针。

    “真是他干的?”

    这帮女人一半都是被手撕而死……

    他是用什么手段把这帮漂亮女人骗过去的?再一个一个弄死?

    此重口味?

    那他可真变态啊……

    “走,咱们去万花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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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