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四章 相公发誓
在去往万花楼的路上,苏御心情十分沉痛。因为他知道苏茂盛的雷珠是没有解药的。
要说苏茂盛那人不正常,主要就体现在这里。
自己研究的毒,他自己都解不了。
从小儿苏御就知道,离那些能爆炸的珠子远一点。万一弄爆一颗,几十根小针就会射飞出去,被射中的人就可以直接放棺材里了。
当苏御来到万花楼顶层时,见到几名江湖毒师,据说用了许多办法,也不见好转。
苏御走进屋里,见朱雀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浑身无力地躺在榻上。风情万种的大总鸨终于还是倒下了,病恹恹的,一副将死之相。
朱五月等大鸨子在屋里陪着她,见苏御进来,朱雀嘴角微微含笑,示意大家下去。她有话要与苏御私下谈。
“我怕是活不成了……”
苏御走近,朱雀伸手,可她的手抬不高,苏御把手递个她,两只手攥在一起。
“姐姐不要太悲观。”苏御坐在榻缘,面露急色:“姐姐伤在何处,能让弟看看么?”
“不行,除了那个男人,谁也不行。”朱雀气息微弱,可她还是很倔强,把手拽了回来,下意识的捂住小腹。
她口中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心心念念的牧王了。
估计伤在隐晦之处,为此苏御面露尴尬之色。
朱雀苦笑一声:“你与他长得真像,我甚至怀疑……咳咳……”
苏御皱眉道:“还有心情开玩笑,疾不避医,快告诉我伤在哪里?”
“你懂医术么?”
“或许我就能治。”
“算了吧,你个小猢狲,也是没安好心的。”
苏御一阵无语,摇摇头:“都这样了,还放不了面子呢。既然你坚持,我就不看了。我来问你中了多少针?”
“针?什么针?”朱雀盯着苏御:“我就说你不懂,还非跑我面前装懂。难道是外面有什么传言?我明明是被雷珠击中,与针有什么关系?”
她确实很虚弱,可她看起来不像是要死的人,苏御挠挠头:“姐姐被谁所伤?”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脑袋马上就会搬家。我能活着回来,已经是恩赐了。另外,你也不必太担心,过不多时,会有人给我送药来。”
原来如此,苏御斜眼瞪视:“那你还发什么江湖令?搞得人心惶惶的?”
朱雀傲气仰头:“这是一个暗号,你个小猢狲懂什么?”
“好,既然你死不了,那就当我是白来一趟。”苏御掏出钱袋子,放到朱雀枕边:“上次你赠我,我本想让赵旻替我还人情的,结果他那人比你还犟,非要还给我不可。我现在给你送来了。”
说罢,苏御要走。
“别走。”朱雀费力地抬起手,攥住苏御的手:“你说,你叫赵牧。”
“……我为什么要叫赵牧?”
“我不管,我就要听你这样说。”
真不知她经历过什么,让她看起来这么憔悴而又多愁,看她目光里有祈求神色,苏御心软了。
苏御抬起另外一只手,双手合握她的手:“我叫赵牧。”
朱雀突然难受起来,满脸痛苦神色,抽噎出声,攥着苏御的手不撒开。
这女人到底搞什么鬼名堂,苏御想不大明白,见她难过,苏御就坐下来陪陪她。
她说,她真的是被雷珠击中。但那雷珠没有针。
“那你是怎么中毒的?”
“劲锋别问了,我中的毒不是快毒,而是一种慢毒。若我不肯服毒,我是离不开那里的。以后我每年都要服解药,否则就会死。”
“你是被人控制了?”
“算是吧。”朱雀抬起头,指尖在苏御的脸上划过,她勉强笑了笑:“你不必为姐姐担心,只要姐姐不乱说话,就没事。所以你也别再问。”
苏御真的不问了,只是静静坐在一旁。
过不多时,丫鬟进来说:外面来了一个卖药的道士,道士手里一盒药丸,开价五百五十五万。
朱雀惨笑一声:“他来了。”
苏御快速起身,想出去看看那道士。这时门开了,大鸨子朱五月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盒药。苏御问,道士在哪?朱五月说,已经走了。苏御推开窗户,向下望去。院子里客人很多,逐一分辨。
在南面窗口没见到道士,苏御又跑去北窗,推开窗户,望见到一个道士正在向北门走出。
一个好熟悉的背影。
“苏老三!”苏御喊道:“你给我站住!我给你准备了八百万养老钱!你以后别干缺德事了!”
那道士微微迟疑,扭头向上望了一眼,他似乎微微一笑,便隐身不见了。
“靠!老东西,果然是你!”
也不知朱雀吃了什么灵丹妙药,立刻就精神许多。她竟然坐了起来,颇显严厉地道:“小猢狲,你别骂了!我不是被道士所伤。你要是把他骂得不来了,明年我可就活不成了。”
苏御扭回头:“当真?”
“你回来,坐好!”
“哦…”
……
朱雀没死,苏御倒是蛮开心的。
可是回忆起这次见面,又觉得哪里不大对劲。见面时朱雀的第一句话是:“我怕是活不成了……”
可实际上她心里很有数,自己死不了。
“果然,漂亮女人的话不能信。”苏御叹了口气:“天下美女,唯有爱妾冯瑜不欺我。”
自己跟自己开了句玩笑,好心情地往家走。路上还在胡思乱想,三叔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好人不做,加入犯罪团伙了?
他跟谁混到一起?
如今洛阳城里还有一股隐藏的墨家势力?
什么也没想明白,已经回到家,一来到门口就觉得今天郡主府气氛不大对。连门口的武打小厮和门房丫鬟的表情都不大自然。说不上好,也说不上怀。
苏御没多想,大踏步往里走,刚走到第二进院月门处,竟见到冯瑜笑盈盈站在那里。
“咦?”苏御惊奇一笑:“你怎么进来了?”
小美人深深行礼:“是郡主让奴妾进来的。”
“哦?”苏御笑意加深了:“为何如此?”
冯瑜一双大眼含情脉脉:“咱们去小西楼说吧,妾有好多话要与相公说。”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苏御绞尽脑汁,破财费力也没能办成的事,怎么突然就自己实现了呢?
看冯瑜身上这套袍子,艳丽花锦制成,头顶金玉饰品,脚底缎面长靴,她从哪弄来的这一套好行头?
郡主送她的?
这可不是郡主的性格。
苏御很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瑜在二进院走路,显得很小心,一直低着头走路。走进第三进院,她也不敢放肆,可一走进小西楼,她猛地扑了过来,抱住相公的脖子。凝神看了看,跷起脚尖,咬住苏御嘴唇。
小美人的身子像火一样热……
……
二楼,童玉喜滋滋送来茶水点心,随后乖巧地离开了。小太监好像知道了什么消息,显得很是开心。
冯瑜整理一下衣衫,再用手压一压鬓角:“郡主开恩,允许奴妾以后每二十日左右,来小西楼陪郡马一天。”
“为何是二十日?”
小美人脸一红,侧过脸道:“月事的时候……”
“哦……”
见苏御脸色不妙,冯瑜着急道:“相公不要气恼,妾身明白郡主的意思。妾也觉得在郡主诞下长子之前,妾绝不能怀孕。否则犯了大忌的。妾也不希望那样。郡主难过,妾也会难过。”
“哦,我不生气。”苏御勉强笑了笑,心道:这个安排就有些郡主的味道了。
冯瑜笑了笑,咬了咬嘴唇。
苏御皱眉:“可是,她为何突然允许你来呢?”
冯瑜犹豫了一下,随即站起身,跪倒在苏御面前。
“你这是何意?”
“妾能走进小西楼,已万分感激。这都是郡主所赐。对于郡主,妾愿忠其一生。”
“你起来说话。”苏御伸手去搀。
“不!让妾跪着吧。”冯瑜抓住苏御的手,仰着头:“妾不是替自己跪,而是为了另外一人。”
“何人?”
“相公先别问是谁,先答应妾,无论发生什么,相公都不与她计较。”
“这……”
“相公不要犹豫了,妾保证,这人不坏。她也不是针对妾身,她只是忠心太盛而已。”
“你详细说来。”
“请相公先答应,不与计较。”小美人倔强地说了一句,明眸闪动盯着苏御,满眼祈求神色。
苏御盯着她,苦笑一声:“那好吧。我不与那人计较。”
“相公发誓。”
“发誓?”苏御耸了耸肩:“那好,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与那人计较。”
“不行的,相公的誓言太轻了。怕是不作数的。”
“那我再加一条,若我违誓,就断子绝孙。”
回家之前苏御还自己与自己开玩笑说,“天下美女,唯有爱妾冯瑜不欺我。”可是一回家,就感觉自己被骗了。听冯瑜讲述过程,苏御总结是:郡主用“冯瑜每二十天回来一次”作为条件,换取对王珣的原谅。
看冯瑜的表现,她倒是很愿意。可问题是,她是主动的吗?这个“陷阱”是她想出来的吗?这会不会是郡主逼她这样做的?
还有,制造冤案的到底是王珣,还是郡主?
正如老貂寺所说,在别人看来王珣此举是要下杀手,而苏御的第一反应也正是如此。
想到这里,二世子脾气上头,额头青筋暴起。
强行压制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觉得冤案不应该是郡主的手笔。但后面的事却是她安排的。包括这个陷阱。
第五八五章 香炉
正午时分,油蝉拼命地叫唤着,叫得人心慌。霄凤阁里气氛压抑,郡主端坐榻上,表情凝滞,不时揉捏手中绢帕。让郡主高兴不起来的,不仅是王珣的事,此时小西楼里正在发生的事更让她感到不安。她有些后悔把冯瑜放回来,哪怕每二十天才回来一次。
正如王珣所说,郡主不想与任何人分享她的郡马。
胡荣一直坐在郡主身旁,郡主做出的所有决定老貂寺都听到了,可他一语不发。老貂寺决定陪着郡主,一起面对这件事情,他不希望有些事在这对夫妻身上重演。如果有必要,王珣今天就别想站起来。
都说唐灵儿像唐皇后,可这位皇子又何尝不像他的父皇呢。万隆帝几十个儿子当中,这个儿子是最像他的。看着唐灵儿和苏御在一起,总能让老貂寺感到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候万隆帝意气风发,唐皇后端庄大器,那是多么好的一对伉俪。可二人都是不服输的性格,直到阴阳两隔,才终于又住到一起。
王珣依然趴在地上,腰间剧痛让她站不起来,整个下半身都是麻木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脚步声,苏御掀开门帘走进来。踏入书房第一眼看向郡主,郡主也正看着他。这最关键的第一次对视,没有爆发冲突,对视几秒过后,反而相视一笑。一笑间,霄凤阁里的压抑气氛消失了。
郡主郡马之间的感情已有基础,都没有把战火烧到对方身上的意愿,为此老貂寺深感安慰。
苏御走到王珣身边,看了看。她伤得很重,苏御甚至觉得她有可能截瘫。王珣非常倔强,犯下如此大错,也不肯主动向苏御认错,闷着头趴在那里。据说她的堂兄王操天也是这种性格,除了唐振,从不向任何人低头。
苏御没说话,坐到王珣身边,伸手在她的腰椎上捏了捏。难怪她站不起来,她的腰椎已经错位。用流星指倒是可以帮她复位,可苏御有些担心,即便复位她还是站不起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在别人看来王珣便是瘫在自己手里,这反而把好心变坏。
想到这里,不禁皱眉。
见状,唐灵儿问了一句:“劲锋是要给她正骨?”
苏御点点头。
郡主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胡荣快速站起身道:“还是让老奴来吧。”
苏御笑着点点头。这件事由老貂寺来办,再合适不过了。老貂寺勇于担当,苏御看得出他的良苦用心。同时察觉到,老貂寺的计划之中已有苏御要为王珣疗伤的这一步。或许老貂寺心中有两套计划,而另外一套计划是应对“郡马发火”。
苏御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老貂寺双手掐住王珣错位的腰椎关节。老貂寺的手上泛起湛蓝气息。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苏御终于还是看清了老貂寺的段位。在心中不禁惊呼一声:传说中的十一境?
听到王珣腰间发出“叭”的一声,王珣疼得身子一挺,随后她趴在地上颤抖起来。这时她的脚仿佛卸下脚枷一般能动了。
她咬着牙想爬起来,可还是很疼,于是趴在地上给郡主磕头:“谢郡主开恩!谢荣伯出手相救!”
胡荣冷着脸没吭声。
郡主脸上没有表情:“王珣,你为何不谢郡马?”
“小奴不能谢郡马。”
“怎讲?”
“奴是郡主的奴,黄橙橙是郡马的奴。奴是被郡马的奴踢伤,郡马要给郡主的奴治病,这是郡马分内之事。而奴的错,是没获得郡主允许就私自动手。奴的错是对郡主的错,而不是对郡马。”
唐灵儿深吸一口气,面色变得严厉:“王珣,你又犯了一个错。你总把我和郡马分开对待,可你越是分得清楚,就越有悖于我的本念。你看不到这个家的变化,只是一门心思想自己所想,就是顽固不化。”
郡主叹了口气:“你以为是在帮我,其实是在害我。幸亏这件事没办成,否则我就彻底说不清。而你驱逐冯瑜,就不担心出现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冯瑜吗?”
苏御觉得唐灵儿后面那句话不是说给王珣听的,而是说给苏御。这也认证了苏御在唐皇后画像前的推测,唐灵儿不杀冯瑜,是怕有更多的冯瑜出现。而这时苏御更加相信这个冤案不是郡主制造的,这对苏御来说是极大安慰。
而王珣这个王八蛋,她是一个二杆子奴才,本质上她与史进冲是一个德行。在面对强敌时,她能为主子拼命。在她的世界里,郡主就是她的一切。
其实这种奴才很难得。唐振被困滚马岭时,史进冲拼了命的往里冲,硬撕开一道口子把唐振救出。那一战史进冲身上挨了几十处刀箭伤。没有他,唐振就折了。
可这小子也浑得厉害,私造钱币,克扣军饷,掌掴上司,*杀俘虏,抢友军军粮的事他能干出来。把唐振气得直哆嗦,还是不忍心杀他。最后干脆从军队里调出来,成了一名卫队长。
面对王珣,别说唐灵儿,就是苏御也舍不得杀她。可这次她太过分了,苏御为控制情绪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要是压不住二世子的脾气,王珣今天就死定了。可如果真的杀了王珣,除了能解气,还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吗?恐怕不能。而且冯瑜回家的路,就彻底被堵死了。别胡说二十天回一次,就是二十年也未必。
王珣这种奴才,已算是郡主的半个亲人。就好像苏御心中的老黄一样。如果有人把老黄杀死,苏御一定会恨那个人一辈子。
王珣趴在那里抽噎,一副等待宣判的样子。
唐灵儿顿了好久才道:“正赶上你受伤,还是歇一阵吧。回家去养伤,顺便反省。等你伤好了,再来找郡马道歉。郡马原谅你,你再回来。若不原谅,你就别回来了。”
郡主连续做出让步,先允许冯瑜回家,再把王珣的去留问题交给苏御。若苏御死心眼把王珣一脚踢出去,郡主的两次让步就算是浪费了。没换来苏御的让步,反而是让苏御觉得心安理得、得寸进尺、沾沾自喜。那苏御就肤浅了。
常言道,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把好事办坏是故意或愚蠢,把好事办好是本分,把坏事办好才是能耐。要想让冯瑜彻底回来,最终还是要看郡主的态度。郡主这脾气,与她来硬的肯定不行。只能慢慢哄着来。
现在不是针对王珣办事,而是针对郡主。要想让这件事有一个好结果,最好的办法是自己也退一步。让郡主感受到来自郡马心里的温度。这就是交心,是有价值的战略撤退。
“算了吧。”苏御无奈笑道:“这刁婢我打心眼儿里烦她,可她对郡主忠心,我又不忍心让她滚蛋。说到底,我是不忍让郡主失去一个忠奴,而不是原谅她的过错。若她下次再敢这样,我不需要老黄动手。我会亲手毙了她。”
郡主脸上的笑容由喜悦变成幸福,她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对自己做出的让步觉得值了。
王珣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没能实现她的目标,却差点被老黄踢成残废。也算是受到教训。虽然这个教训照比她的罪行轻了些,但这也就是苏御做出的让步。
随后老貂寺又说了几句话,面色严厉。老貂寺说王珣是自作聪明,误判郡主的想法,陷郡主于不义。而且还有绑架郡主之嫌。这就好像老黄敢对你下狠手是一个道理,觉得对主子忠心,主子就会保你。
老貂寺的话戳中王珣心坎,她嚎啕大哭起来。
郡主让王珣回家养伤,王珣哭喊着不肯回,后来被抬到东厢房养伤去了。苏御有些担心老黄对她下黑手,还去叮嘱一番。老黄却说,咱家一头斑斓猛虎岂能与一只山鸡计较?不过呢,如果她再敢动少爷的美妾,老夫就一脚踢碎她的胯骨,让她永远也站不起来。踢裂她!让她每次拉粑粑都能想起我来!
“我嚓…,你别说话了。”苏御一阵脑仁疼:“就你这张破嘴,把孩子都带坏了。昨天我听完颜清和孔吉吵嘴,一张嘴都是屎尿屁。将来完颜清是要入宫的,再把这风气带进宫里,你觉得合适吗?”
老黄腾地一下站起来:“少爷,骂人也是一种修行!老奴认为……”
“好了,好了。”苏御连忙摆了摆手:“你还是自己修行吧,别跟我讲。”
老黄不服气,翻了翻眼皮坐下,继续打磨石球。
这时冯瑜捧着一个香炉走过来,站在苏御面前笑眯眯的。小东西天生一对狐眼,一笑起来千娇百媚,像个小狐狸。
苏御好奇:“你干什么去?”
“给郡主送去。”冯瑜乖巧地把香炉举起来,给苏御看:“这是车夫人送的,奴妾觉得味道真的很好。”
“哦。”苏御笑了笑:“那你去吧。”
冯瑜捧着香炉向霄凤阁走去,老黄突然坐直身子,眯着眼,像狗似的紧了紧鼻子:“少爷,那香料好像不对劲。”
苏御眉毛一挑:“哪不对劲?”
老黄正色道:“老奴也说不上来哪不对劲,但咱听人说过有些香对孕妇不好。在几十年前,宫里发生过这种事。”
“宫里发生过……”苏御凝眉:“你怎会知道?”
“少爷,您还是别问了,快去拦着冯瑜才是要紧。”
第五八六章 大表姐二表姐
苏御知道唐灵儿偷偷去东厢房看王珣,据说还抹了一把眼泪。也不知郡主是哪根弦搭错了,见过王珣又让小嬛去找冯瑜。转达说,月事又不是一天结束,你倒是可以在家里多待上一天。可郡主强调说,只针对这次。
冯瑜喜滋滋而又小心翼翼地捧着香炉往霄凤阁走,走到门口却被苏御拦住。苏御伸手,把香炉接走,闻了闻,满意笑道:“味道确实很好,还是留给我用吧。”
冯瑜眨眨眼,有些茫然,忽而一笑道:“我那还有很多呢,回屋再给相公点上。”
苏御没回应,而是问:“刚才你说是车氏送给你的?十六公子夫人车氏?”
“嗯。”
“她为什么送你香料?”
冯瑜不紧不慢地道:“还不是因为前一阵的事闹的。三夫人过世,她在家里开堂会,敲锣打鼓的。结果惹来秋姑和咱家郡主去治她。后来她痛定思痛,觉得自己做错了。可她又有些放不下面子,于是就去找妾身。妾已与她说过了,回不去郡主府。可她说,人回不去,东西还回不去么?她拜托妾身,把这些香料送来的。这次妾回来,就都带上了,拿来孝敬郡主。”
“刚刚发生的事?”
“就是前天。”
苏御点点头:“那好,把剩下的香料都给我吧。”
“可是……”小美人疑惑而又犹豫。
“我喜欢这个。”苏御鸡贼地笑了笑。
“嘻嘻。”小美人偷笑:“那好吧,咱不跟郡主说就是了。可是……万一被车氏问起,那当如何哩?”
苏御搂住冯瑜肩膀:“你就说被我扣下了。”
……
苏御手捻香料闻了闻,竟感觉这味道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来曾在哪里闻到过。苏御对香料不是很懂,只打算去找懂的人研究研究。而老黄也是个门外汉,与苏御一起看着香料,却说不出什么重点。随后苏御将半布袋子香料丢进车里,老黄抓了一把揣进兜里。
苏御没着急去研究香料,而是打算陪着小美人在家里玩耍。可又不能显得太亲热,否则郡主会吃醋的。而冯瑜身上有月症,也不能与她干什么。虽然小美人很有迎合的意思,可苏御有些不忍心。那样做对女孩子伤害很大,很容易得病。
老黄凑了过来:“如果这香料真的有问题,少爷打算怎么办?”
苏御眼睛里没有温度:“车氏与王珣不一样。郡主态度明确之后,王珣就不会再出手。可车氏……,她一计不成,还会有第二计。”
老黄低声道:“把这事交给老奴!”
“你打算怎么做?”
“我把老吕的魂招回来,掐死她!”
苏御一阵无语。
……
前几日,唐宽家刚办过一场喜事,三儿子唐晟迎娶盛亲王府七郡主。不知因为什么,这场婚礼办得有点寒酸。无论是唐家还是皇室,对婚礼都不够重视。或许是因为赵裙的坏名声导致的。
赵裙除了牵涉,她身上还有别的事,而这又要从她的生活环境说起。
玩乐半生的老痞妇袁娟,凭借酆亲王表妹的身份,在娱乐行业打下基础。即便酆亲王势倒,她依然凭借唐秋等老姐妹的支持,和自己卓越的才能,过人的胆识,臭不要脸的精神,在娱乐行业大展拳脚创下一番事业。
唐秋被圈里人称为“大表姐”,而袁娟就是“二表姐”。可由于唐秋被家族禁足,袁娟因花柳之症病倒,圈里出现真空。趁机,年轻一代表姐们成长起来。
浔阳郡主赵玲珑和盛王家七郡主赵裙,成为新一代大表姐、二表姐。掌握面首行业半天边。哪个大馆子有了新面首,不让大表姐二表姐稀罕稀罕,就不算成名。
这就好比汉时举孝廉,汝南平舆许子将是当时最有名的鉴赏家和评论家,他常在每个月的初一发表“月旦评”,一经品题,身价倍增。比如那句著名的“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就是出自此人之口。
而今,好多英俊小生剜门盗洞求大表姐临幸品鉴,把赵玲珑高兴坏了。而赵裙从小儿跟赵玲珑一起玩,能玩出什么好名堂来。其实赵裙那小妮儿乍一看来倒是清醇的,不像赵玲珑那样从头风流到脚。
……
上次苏御见到鱼舞香,并不知道她还有礼部宫乐身份,或许是因为在大城郡主面前,她的从九品不值一提,所以她也就没说。如今鱼舞香因为掉了脑袋,这事害得其母袁娟一口气没上来,就死在了病榻之上。
她们死不死与苏御没什么关系,可这时鱼舞香在美伶馆留下十五个俊俏面首,现在变成了无主小奴。这事不知怎的就被赵裙知道了,一大早赶来,恰巧在门口碰见苏御,便聊起这事。
苏御把香料往座位下面推了推,带搭不理地说:“我要先去景行坊走一圈,下午再去北市。”
赵裙抱着手道:“小姑父一定要把这十五个小俊奴留给我。不能再落赵玲珑手里,否则我就被她落下太多了。”
苏御拉沉脸:“你就不能研究点别的生意做?”
赵裙不满道:“小姑父是不愿意帮忙么?怎竟说那打退堂鼓的话来?自打嫁到唐家,我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唐晟那软蛋玩意儿不会赚钱,我赚点钱怎么了?”
越说越气,赵裙指着长安郡主府道:“我也是一位郡主,虽父王已不在人世,怎的就这般没有身价了?公爹唐宽好歹也是唐氏长老,就给我修个猪圈当郡主府了?难道姑父这样能事的人,也不为裙儿打抱不平?”
苏御皱眉道:“唐家给你安排什么样的府宅,那是唐家的事。你觉得委屈,找你公爹去说,休要来找我。我不欠你的,这事与我没关系。”
赵裙面色怒红:“怎没关系?是你把唐晟介绍给我的,你便是媒人。”
苏御气不打一处来:“我带唐晟去见你,我让你与他滚床了吗?你不自重,未婚先孕,逼得你必须与他成婚。否则唐家给你准备的府宅不够大,你能答应嫁过来吗?你自己不知道保护自己,怪到我头上?你……”
苏御还要继续骂下去,却见赵裙蹲到地上,大哭起来。
苏御就怕女人来这招:“好了,好了,别哭了。”
苏御无奈道:“不就是一份告书么?下午我去给你办!”
赵裙抹了抹眼泪站起来:“说好的,不许反悔!”
“知道了,知道了。”
京统大特务头子的卫队,护送着骈车离开清化坊。路上吴杀金与苏御说,一营和二营叫苦连天,因为夜霆练兵是往死里练。大家知道秦白刃吴杀金与苏御关系好,于是拜托二位求求指挥使大人,能不能与监军大人商量商量,别这样练下去了。
苏御说:不管。当好人可以,但不能当烂好人。训练会增加军队的战斗力,将来打起来,赢的机会更大,活的几率就更大。我与夜霆商量好的,互不干涉,我现在去横叉一杠,算什么?
还是老样子,打算先去京统,再去军校,再去别的地方。可今天在军校里却走不出去了。因为玄甲总监军曹圣和总副赵亚夫来到这里,正在看新兵操练。曹圣说,以后这里提拔军官,需要通过玄甲军总衙批准,而不是第三师批准。
赵亚夫笑说,本来第三师也只有提名权,而没有决定权,之前决定权在太后手里。曹圣说,以后决定权在五大将手里。另外这帮人不能在军校里就提拔为都尉。这样提拔得太快,会让那些在战场上打拼多年的人感到不公。
曹圣又强调道:“如今韩坚和曹人凤的任命已经下达,那就这样吧。只是以后不允许再提拔都尉。”
随后曹圣就走了,而苏御要提拔韩坚为二级都尉的可能,被他一句话给掐死了。
通过与曹玉簪的交流,感觉曹玉簪对曹圣有许多不满之处。曹玉簪曾经说,她之所以能成为傀儡,与曹圣有很大关系。甚至觉得曹圣才是最积极的那个。
曹玉簪欲夺兵权,在京统里培养秘密特务这件事,曹玉簪没告诉曹圣。那么曹圣的这个安排,是什么意思呢?真的如他表面说的那样,担心那些打拼多年的人会感到不公?
这些漂亮话拿去骗别人,骗不了屋里坐着的这群军官。大家心知肚明,曹圣就是要打压军校。而军校的幕后老板,就是曹玉簪。
开完会,曹人凤问苏御,曹老爷为什么不帮忙自己的侄女?是害怕三位老王么?
“有可能。”苏御揉了揉额头:“但曹圣此次来,是赵亚夫找来的。”
“哦?”
“与赵亚夫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办事的风格。但凡能借刀杀人,他绝不亲自出手。我去找他希望给韩坚升二级都尉,还说事后有好处。可他嗅到一丝危险味道,就把曹圣搬来,干脆一砖头把我拍死。这样他就不用为难了。”
曹人凤苦笑:“那校长打算如何应对?”
“我打算写一份奏折,在军中举办一次比武。优胜者升级。”苏御自嘲一笑:“我的奏折未必获得辅政大臣批准。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曹人凤苦笑点点头。
第五八七章 两市争霸
庚王府内宅,两鬓斑白的冯太妃嘴角含笑,倾身向前,将自己最爱吃的大枣甜糕挨个分给榻前三名黑裙女子。
看着三名女子,冯太妃越看越喜欢,双手合握,面露慈祥。
经过几日接触,冯太妃要认她们三个当义女。虽然其中一名女子颇显犹豫,可太妃没生气,还很有耐心的给她们考虑的时间。后来她们同意了,从此太妃就把她们当女儿一样看待。买最好的布料,请宫里的裁缝给她们缝制新衣,用黄金彩玉给她们打造头饰,让她们轮流住在太妃卧室,从此过上锦衣玉食郡主般的生活。
“哀家就喜欢女儿,可惜肚子不争气,非生出两个儿子来。如今有三个女儿陪伴,也算是了却心愿。”冯太妃满意地笑了笑。
庚王赵准站在一旁,背着手。
冯太妃指着赵准道:“她们年纪比你大,你要叫姐姐才好。她们原来的名字听起来怪怪的,太江湖气。既然走进王府,从此就是我赵家的女儿。用赵灵、赵柏、赵梧,代替夜灵魅,风百魅,风无魅。你们原来的名字,就当号用吧。”
赵准笑了笑,冲着三名女子微微颔首。
三女子站起身,回礼亲王殿下。
赵准道:“张高欺辱太妃,这件事……”
冯太妃一摆手:“不。不可操之过急。张高不过是个奴才,何必与他计较?现在你需做的,是盯住三个老亲王。”
太妃脸色变得阴沉,眯了眯眼睛:“一群老不死的,我看他们还能活几年!”
……
苏御总有一种错觉,欧阳镜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记得他刚把三个亿投资到艺馆,甚至担心他拿不出两千万给唐延,可欧阳镜不仅很快把钱送去,还花八百万给唐灵儿买了一台豪车。
什么车值八百万?
苏御好奇去看了看,果然是值这个价儿。简直是镶金边的一台大车,就是一个能移动的木屋。看样式,像极了始皇墓出土的“彩绘铜车马”。
苏御皱眉:“这大一台车,红顶金线伞盖,会不会僭越礼制?我怎感觉超二品了?”
欧阳镜笑道:“我通过犁爸爸帮忙,请宫里造办处打造。只要是宫里送出来的,他们说几品就是几品。那叫宫宣。”
说话间欧阳镜拿来造办处证明,苏御观之笑了笑:“欧阳兄真是有心。郡主原来那台车,轮轴都逛荡了。我早就想给她换,可她就是不舍得。”
欧眼睛呲牙笑道:“若长安郡主能坐我送的车,我感觉很有面子。”
可惜唐灵儿没给欧阳镜这个面子。唐灵儿说,车倒是很好,可是一坐上那车,就感觉是坐在别人的车里,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于是唐灵儿把车送给了四哥唐宽。唐宽获得豪车,哈哈大笑,甚是满意。
唐灵儿为什么讨好四哥,不必多言,苏御和欧阳镜心里都很清楚。可欧阳镜还是气馁起来,无精打采。用他的话说,牛吹不成了。
“通过这次接触,发现与十七公子很投缘。”用不多时,欧阳镜又振作起来:“相见恨晚呀。不过这也没什么,天涯存知己,相逢何必曾相识。”
欧阳镜拍拍心口:“哥哥我现在也算是大梁顶流。从今往后有我陪伴太后,不但要让太后开心,还要给她出谋划策。我早就察觉曹小宝不成大器。他留在太后身边,也就是跑跑腿儿。只有像哥哥这样的人物去到太后身边,才是太后的肱股。”
欧阳镜伸出一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伸展开来,再缩回一半:“我就是太后的大腿*儿,距离那方寸之地,不过半捺之隔。”
“你可真特么骚。”苏御骂了一句:“我劝你还是小心点,小心掉眼儿里去。那地方太深,我接触不到。你再出事,我可就帮不上你。”
欧阳镜与苏御又走上了人生岔道,或者说两个人从来就没走到过一条道上去。只是偶尔交集,偶尔帮衬,从来没有共同的事业。
后来他们一起跑去许洛尘家,给许洛尘的婚姻出谋划策。而这时苏御说,去北市忙了一下午,找了几个香料品鉴师,也没说出什么道道来。欧阳镜抓了一把香料就走,说要拿去大内,找专管香料的老太监品一品。
……
距离比武还有大半月时间,可这时南市已经热闹起来。
南市十杀门、四方会,与西市蓬莱会、相州武团、兄弟盟之间,原定六场擂台赛,吊足了人们的胃口。只等着九月十五那天,大饱眼福。而各个门派也在紧锣密鼓布置着。
要说十杀门和四方会,到底是洛阳老牌门派,犹如百足大虫,虽死不僵。他们发江湖贴,号召散落各处的本门弟子回京助拳。
陆续赶回几位高手,这其中就包括十杀门那位,已十年不见踪影的门主,古琴道人。可即便如此,两派还是觉得力不从心。因为高手还是少了些,于是凑到一起商量对策。
“哎呦!花七侠登门,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呀!”萧静山见花听风带队赶来,喜迎出门,热情招待。
“萧老门主客气了。”花听风坐进椅子里,翘起二郎腿。其实这个动作对他来说非常痛苦,可他脸上完全看不出。
见花听风身体无恙,萧静山很是高兴,并请来古琴道人和两派高手坐在一起。
先是一阵客套,酒过三巡时萧静山道:“听闻花七侠曾在锦衣卫担任指挥使,不知七侠与张大人关系如何?”
花听风道:“有何事,尽管说来。”
萧静山道:“听闻张大人正在整治墨家,前几日他还亲自登门,说要监视擂台。以后再有擂台比武,必须向他报备。这时老朽就在想,既然花七侠曾经在锦衣卫担当指挥使,能否去找张大人说说。”
古琴道人一笑:“是啊,我两派刚遭大难,实力远不如前。现在单独应对三排挑战,实难取胜。不如咱们来个联合。我们南市两派,对阵他们西市三派。到时候只打一场擂台,一决胜负!这样一来,我们还稍有把握。”
花听风面沉似水,没说话。
萧静山立刻道:“七侠不要误会。当初我家萧璇答应,赢三场给三百万。现在我改掉这个条件,七侠出场,赢一场,我就给三百万。若能让张大人答应我们的条件,萧某另有礼物送上。”
古琴道人道:“我十杀门也送一份!”
花听风还是不说话。
萧静山和古琴道人都不知说什么好,这时萧璇站出来,跪下道:“七侠,两派能否渡过难关,全靠您了!”
花听风这个人最要面子,最怕别人求他。别人越是把他当佛一样供起来,他就越卖力。这不,他就答应了。
可是他与张密没有交情。
他也知道张密那人很狗,脸一沉就六亲不认。现在花听风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再去找人家,能管用?
花听风觉得直接去找张密没戏,于是决定去找苏御。
其实花听风很少求人,之所以能去找苏御,正是因为他把苏御当同门师弟看,一家人不算求。
……
景行坊距离北市很近,出北市南门就是景行坊北门。花听风刚走进景行坊,就听到战鼓隆隆,人喊马嘶,眼瞅着一群骑步兵玩了命的从眼前跑过。花听风心中一凛,还以为景行坊里打起来了。
一段时间没来景行坊,感觉这里气象变化很大。
见是京统的旗号,花听风打听这是干什么呢?有小兵忙不迭喊了一句“实操训练”然后就跑没影了。
花听风还以为是苏御在整幺蛾子,不禁苦笑出声。
为了找苏御,花听风先后去到京统、军校、锦衣卫。都没找到,后来在陋巷见到苏御的车。苏御站在路边,一大群孩子围着他,而苏御正好心情地给孩子们发甜糕吃。
花听风走过去,微笑看着,并未打扰。
待孩子们散去,花听风才道:“师弟真是好心肠的。”
苏御一扭头,见是花听风,邀请上车。这时花听风道明来意。
苏御想了想道:“三派明目张胆欺负人,是因为有韩韦支持。”
闻言,花听风微微皱眉:“可我已答应人家,而且这事能办成,也能为神教赚好多钱。”
苏御笑了笑:“既然花师兄已答应,那咱也不好在两派面前失信。那七师兄回去告诉他们,我会让锦衣卫对擂台下达命令,只允许办一场。把五派擂台改为两市争霸赛。”
“好!”花听风一喜,跳下车走了。
苏御再次来到锦衣卫,找到张密。酷爱开会的张密又在开会,把以前太后下发的文件,再次研究一遍。二十位正、副队长,一个个精神抖擞,热烈讨论着。
苏御看得出来,这帮正副队长毫无例外都是在哄张密开心。只有张密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第五八八章 欧阳死罪
十杀门、四方会、蓬莱会、相州武团、兄弟盟,几乎同时接到锦衣卫发来的警告函。锦衣卫要求,在南市举办的擂台,只允许打一场。要求西市三派联合,南市两派联合,各组织十名好手,一场决胜负。
锦衣卫还要求各派必须签锦衣卫提供的,锦衣卫要求,被挑战者可以打死挑战者,但挑战者不可以打死被挑战者,否则按照“人命案”处理。
这些条款,表面上看来是根据太后的精神指示,抑制挑战行为,控制墨家。可明眼人一眼看出,这就是在用规矩压人。
萧静山、古琴道人接到警告函,大喜过望。不久花听风再次带着谭沁儿谭不疯来到四方会。
四方会敲锣打鼓迎接花七侠,比上次更加隆重,恭请上座,集体行礼。
花听风感觉倍儿有面子,客气地招了招手,让大家快快坐下。
四方会、十杀门、红黑神教一群人,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
“咦?这呆头呆脑的人也能打擂台?”
萧璇的妹妹萧菁,与谭沁儿同龄,也是个从小儿练武的墨家姑娘,当她见到谭不疯时,出言表示怀疑。
闻言,谭沁儿一瞪眼:“喂,你不许小瞧人,他是我爹的徒弟,厉害着呢。”
萧箐撇嘴,翻了翻眼皮:“别闹了,脑子都不灵光,他能学会什么?我看他连小拳都未必能学会。”
沁儿挽了挽袖子:“咱别光动嘴,不服就比试比试。”
“比就比,谁怕谁!”萧箐一挥手,招呼门派里少壮武打:“九师兄,你来跟他试试。”
谭沁儿一愣神:“喂,我没说让别人比试,我说咱俩比试比试。”
“哈哈哈!”萧箐大笑:“我就说他不行,看来不用打就怂了。”
疯奴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呼吸间仿佛拉风箱一般沉重。
沁儿无奈地摆了摆手:“我怕的不是我家师弟打输,我是怕他把你的九师兄打死。”
“吹牛皮!”萧箐瞪眼道:“我家九师兄已是‘化神境’,能怕他?”
沁儿眨眨眼:“‘化神境’是第几境?”
萧箐一皱眉:“你怎连这都不知道?当然是第五境了。”
沁儿不屑地道:“哦,第五境啊,在我们红黑神教别称作‘铸炉境’。很一般嘛。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这个境界在我师弟面前,吃不住一拳的。”
萧箐火往上撞,指道:“休要逞口舌之快,你说!是文斗还是武斗!”
沁儿火气也上来了:“让你的九师兄过来,一人一拳,试试看!”
后来那位倒霉的九师兄被一群人抬去医馆了,好悬没被谭不疯一拳打死。
看着一群人匆匆忙忙离开,疯子站在那里傻笑,口齿不清地说:“没使劲儿。”
被傻子嘲笑,萧箐脸红脖子粗地蹲在地上,抱着头,心中一个劲儿念叨,丢死人了。
墨家老一辈在屋里高谈阔论,小一辈在外面“友好”地玩耍,这时门口走进来一队兵,为首一人留着两撇弯钩小胡,正是京兆府七品司兵参军韩韦。
韩韦昂首阔步走进来,把一份文书丢到四方会大堂之上,冷冰冰说道:“南市擂台,按照京兆府的规矩来!”
……
……
不服高人有罪。
曹玉簪那人笑点很高,一般人逗不笑她,可欧阳镜能。
自从曹玉簪扬言放弃军权开始,她整日闲在宫里。把她闲得难受,连“多毛恐惧症”都被她克服,时而摩挲小黑猫解闷。后来觉得俳优有趣,就选几名侏儒俳优进宫,可那帮人的表演却把太后看得昏昏欲睡。后来也就不宣他们入宫了。
为什么选进来都是一群没有水准的俳优,或许与曹小宝有一定关系。他不希望别人靠近太后。在小宝心目中,太后是他的。曹小宝恨孙不媚,但他拿孙不媚没辙。因为孙不媚是曹玉簪父亲曹讼的私生女。
孙不媚的母亲是一名敦煌女子,据说是一个开羊肉铺子的漂亮西域少女。曹讼死的时候孙不媚才五岁,后来母女千里迢迢找来曹家。可惜曹圣媳妇不承认她们,但曹玉簪却私下接济她们。
曹圣打仗归来,发现这件事,从此曹圣就特别重视对曹玉簪的培养。那时被婶娘唤为“曹大头”的曹玉簪才八岁。八岁小儿能有这般心思,让曹圣颇感意外,觉得这孩子是可造之材。
孙不媚解决不掉,又跑来一个欧阳镜,曹小宝恨得牙根痒痒。
“欧阳镜,我发现你这个人怎的越来越讨厌呢?”
刚表演一番,欧阳镜一身臭汗,正在换衣服,曹小宝手持拂尘堵在门口,冷言冷语道:“我警告你,以后别他吗跑到太后面前献殷勤。我唤你表演,你再表演,否则你别进长秋宫。听到没有?!”
欧阳镜换好衣服,走到曹小宝面前,先左右看了看,没有别人,欧阳镜一把掐住曹小宝脖子:“兔崽子,你这套对别人好使,对我就不好使!”
曹小宝一瞪眼,一掌击出,把欧阳镜打了个趔趄,可欧阳镜的手扯住曹小宝脖领,撕碎他的袍子。
随即欧阳镜又站了起来,抡拳便砸。还没等这一拳砸到曹小宝脸上,就被曹小宝一脚蹬了出去。
欧阳镜横着飞出,撞到柜子落地,可他很快爬起来,举起太师椅,咬牙切齿冲向曹小宝。
“我他吗砸死你!”
“哼,就凭你?”曹小宝一抖长袍,将手中拂尘当剑刺出。
欧阳镜从小儿也练过两下子,可是面对七层功力的曹小宝,他还是斗不过。眼瞅着曹小宝要下杀手,欧阳镜撒了欢往大内总管的院子里跑去,找他的义父犁万堂。
欧阳镜这小子打架不怎么样,跑得是真快。曹小宝愣是没追上他。
眼瞅着欧阳镜要跑进总管理事房,曹小宝喊了一句:“休要闹了,闹到那里,咱俩都不好过。”
欧阳镜不肯听他的,继续往前跑,一直跑到大门口才停下,气喘道:“看来你也有怕的人,嘿嘿,那你小子以后就别跟我来这套。我告诉你,与我合作,咱俩一荣俱荣。若你害我,我也有办法挊死你!”
“呵,挊死我?”曹小宝冷哼一声:“你知道我与太后娘娘是什么关系?”
欧阳镜冷笑一声:“太后娘娘保你,但她还能保住你大哥二哥家里人吗?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卿吹雪就是你哥。什么曹大宝,曹中宝的。我不把他们的底儿摸清楚,我敢掐你的脖子?”
“你……你是怎知道的?!”
“义父告诉我的!怎样?你去找义父聊聊?”
曹小宝咬了咬牙:“那你说说,如何合作?”
欧阳镜抖了抖袖子:“太后想要的是军权,而我能帮她得到!”
“你凭什么能?”
“只要我女儿成为公妃,我就能!”
……
与曹小宝打了一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不方便再去给太后表演。欧阳镜扭回头跑去尚寝房,找老太监帮忙鉴定香料。
老太监花甲年纪,据说也是从万隆帝那时留到现在。王太监是一个很随和的人,遇到谁都笑呵呵的。
欧阳镜送了些礼物给他,随即说起香料的事,说是长安郡主府在用。
老太监笑眯眯接过香料,放到鼻尖一闻,眼皮突然撩起,严肃道:“欧阳,我来问你,这香料确定是长安郡主府的?”
“是呀。”
“呵呵,你可别骗我。”
“哎呦,怎敢骗公公。”
老太监不紧不慢,找来水盆,把香料倒进去,搅一搅,又倒进去一些带有臭味的黑水,随手将一盆香料水倒进泔水桶中。
欧阳镜大惑不解,站在一旁看着。
老太监忙完这些才道:“欧阳,你可知犯了死罪?”
“啥?”
“竟敢把这物带入宫中!”王太监抖了抖袖子,坐到椅子里:“幸亏现在皇帝还小,没有妃子,否则你把这物带入宫中,我也不会帮你隐瞒。此香有一别名,叫麝死胎。若在妃子屋里点上,长期嗅闻,会导致妃子不孕。若是已怀孕妃子长期嗅闻,可能导致流胎活死胎!你说,你把此物带入宫中,是不是死罪?”
“哎呀!我的天老爷!”欧阳镜咕咚跪倒:“王爸爸,您一定不要误会呀!这真是长安郡主府的香料,是有人送给长安郡主府唐灵儿的。可郡马爷听说,那香料闻起来蹊跷,故而拿出来品鉴!我绝没有拿来害人之心啊!”
王太监笑了笑道:“好了,我还是相信你的。刚才我不是说了嘛,大兴皇帝没有妃子,就算你带进来,又有什么用呢?”
“哎呀,王爸爸英明啊!”欧阳镜悻悻然站起来,擦了擦冷汗。
王太监一皱眉:“可是,是谁这般歹毒,要送给长安郡主呢?长安郡主可怀有身孕?”
欧阳镜立刻道:“已经六个半月了。”
王太监苦笑一声:“快去告诉郡马爷,这香不能用。”
第五八九章 心狠手辣
欧阳镜处心积虑混入皇宫,可他发现曹玉簪只把他当个俳优,正经事轮不到他掺和。但欧阳镜这厮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的韧性。他曾说过,对于“潘驴邓小闲”来说,只要肯坚持,就没有拿不下的女人。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华州地区被他盯上的女人,十有八九都被他拿下。当然,他最后也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一顿大棒下去,让他失去双蛋。如今他“驴”不起来了,在太后面前“邓”字也失去效果,故而他称呼自己为宫宦版“潘小闲”。
他有足够的耐心,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把和融会贯通。他对苏御说,给哥哥一点时间,哥哥要当半个皇帝。到时你代替哥哥去挊太后,让哥哥过个眼瘾。
苏御认为,欧阳镜压根就不是个正常人,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感觉意外。打认识欧阳镜那天开始,苏御就觉得这小子是地狱小鬼转世,投身到阳间就不是来干人事儿的。
都知道公孙夫人是续弦夫人,可原正室夫人是怎么死的,知道真相的人很少。
苏御之所以能知道,还是欧阳镜的一个小妾偷偷告诉苏御的,而那小妾就是欧阳小蝉的生母,芈氏。
欧阳镜是个绿帽癖。而他第一任正室妻子,就是因为不堪其辱才上吊死的。
后来虎将之女公孙氏来到欧阳家,公孙夫人脾气暴烈,欧阳镜没敢招惹。
也或许是因为第一任妻子的死,给他带来一些心理阴影。
据说夫人死后欧阳镜大病了一场,总是梦见夫人瞪眼吐舌的样子来找他,害得他梦中惊厥。后来邀请“华州大仙”苏茂盛去他家作法三天三夜,病情才得以好转。当然,他的病到底是不是大仙治好的,这是值得商榷的。
以前欧阳镜就曾邀请苏御到他家,去挊他的小妾,他说要在一旁看着。
正常人谁能接受这样的邀请?
苏御当然以为他是在开玩笑,直到那小妾说出真相,苏御才认真回忆欧阳镜的那些话。这也难怪欧阳镜总说小蝉小环不是他的,原来都是他自己引狼入室。
“哎呀…,劲锋啊…,哥哥我为了给你破案,差点死在宫里头啊。”欧阳镜鼻青脸肿地躺在苏御的逍遥椅里。
苏御看了看欧阳镜脸上的伤,皱眉苦笑道:“找人品鉴香料,何以被打?”
“我为什么挨打,你别问。以后哥哥再告诉你。反正今天我是差点被你害死。”欧阳镜坐了起来,面色凝重:“那香料果然有问题。”
“什么问题?”
“别名,麝死胎。你听这名,你自己品。”
随后欧阳镜复述王太监的话给苏御听,还说,这种药曾在宫里出现过。而把药带入宫里的是唐太后。正好是二十年前,那段时间宫里的妃子集体不孕、小产、死胎。因为这件事,万隆皇帝与唐皇后的感情进一步破裂,跌入谷底。
“禁药啊。”欧阳镜感叹一声,又躺了下去:“劲锋啊,我为了你,带着禁药进宫。还去找尚寝房品鉴。你说,我是不是差点死了?”
“原来是这样……”苏御有些过意不去,可很快他心中恨意升腾。也就是说,十六公子夫人车氏要害唐灵儿腹中胎儿。而且还是要通过冯瑜之手送过来。这娘们可真有办法。
苏御就说,唐灵儿掌家法对唐氏家族来说是好事,可对于唐灵儿来说不是好事。三公子夫人死的时候,车氏在家里敲锣打鼓的,为此被唐秋和唐灵儿制裁。现在唐丸还被关在唐氏家族的监狱里。这不,车氏记仇了。她要报复,而且出手就是杀招。
可现在去找她,她完全可以说,我送给冯瑜的是好香料,为什么会变成“麝死胎”,那你别问我,去问你家小妾。
这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到冯瑜身上。而大家都知道唐灵儿对冯瑜苛刻,连家都不让回,所以小妾泛起报复之心。
那冯瑜可就惨了。百口莫辩,跳进黄河洗不清。
但苏御是相信冯瑜的,那个小可怜的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水,是一个非常朴实而倔强的女孩。只是天生一副妖骨害了她,让她看起来太妖媚。
小东西站在那里,每个动作都撩人。如果是在后世,她去参加一个舞团,随便学学舞蹈,C位一定是她的。那是给最有天赋的人准备的位置,光靠训练是得不到的。
“劲锋,你怎不说话?”欧阳镜老大不满意:“你打算如何回报哥哥?”
苏御想了想,苦笑道:“一时竟不知如何回报。”
欧阳镜戏谑一笑:“你随我去八角楼。”
“干什么?”
“去把窦彩仙眼睛蒙上,你去挊她。让她生个娃,算是我的。”
这厮老毛病又犯了,苏御皱眉道:“你大儿已经十三岁,能举事了,何不让他去?”
“不不不,我不能让他去。我的大孙儿绝不能是妓女生的。一定不能。”
……
红黑寺,双神殿。
苏御与花听风隔案对坐,案上一鼎三足香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微微倾斜。
“她对我的孩子下死手,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苏御淡淡的口气说了一句。
花听风冷笑一声:“说吧,打算让她怎么个死法?”
“随便。”苏御很快地说。
与其把这件事说给郡主听,不如自己直接把车氏干掉。即便是告诉唐灵儿,也是在她情绪稳定之后。
自打怀孕,唐灵儿就显得很焦虑,她总担心自己死在分娩上。而且她现在工作很多,压力很大,闹心事一件接着一件。苏御担心这件事会变成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车氏与王珣不一样。王珣是为郡主考虑,只要郡主明确态度不杀冯瑜,王珣就不会杀。可车氏则是主动出手,而且她的级别也不一样。她是侯爵夫人,她有钱、有人、有手段。那她就必须死。
搞刺杀一直是墨家的看家本领,而花听风是顶级刺客。刺杀侯爵夫人的重任,又落到花七侠的身上。
“像上次一样,我准备一台车等你。”
“不用。”
花听风说,这点破事对他来说就是吐口唾沫一样简单,根本不需要苏御在一旁策应。
花听风的脸比铁还难看,可他不是针对苏御,也不是这对车氏,而是针对韩韦。
原因是韩韦拿着京兆府制定的擂台规矩来到四方会,直接否决锦衣卫的决定,而京兆府的级别比锦衣卫高,现在要执行韩韦的命令。
现在太后不管军事,包括锦衣卫也不管,张密没了撑腰的人,花听风以为张密不行了。
“我帮你杀车氏,你帮我把规矩改回来。”花听风嘴角抽搐:“否则你的七师兄就没脸再去见人了。”
苏御点点头。
……
虽然花听风说不用接应,但苏御觉得那样太缺乏层次,一旦失败,就没有回旋余地。
为什么苏御不喜欢赵亚夫,因为他俩本质上是一类人。所以苏御在赵亚夫面前,要主动压低姿态,让自己变得更内敛。现阶段赵亚夫是房檐儿,而苏御是处于房檐下的人。
“我希望荣伯能去帮花听风。”
苏御没把这件事告诉郡主,却告诉了胡荣。
本以为这件事会让胡荣恼羞成怒,可他看起来却异常平静,淡然口气道:“大公子夫人和宁侯先后被刺,清化坊里守备更严。花听风想在坊里动手很危险。想要车氏的命,最好还是在坊外动手。那样老奴也更好接应。”
苏御蹙眉道:“我听说车氏平时不出家门,最近也就是去唐家监狱看看唐丸。”
“老奴有办法。”老貂寺面无表情地说:“就说车氏的老母病危,让她回家探望,她一定会去的。花听风可以在路上下手。花听风得手之后,若被剑客纠缠,老奴再出手。而郡马爷就别去了,万一被人认出,很是不妙。”
“那荣伯去,岂不是更容易被人认出?”
“呵呵,老奴自有办法。”
胡荣不希望苏御掺和进来,本质上他是在保护郡主。既然如此,苏御就坐上车赶往景行坊,想去找张密谈谈南市擂台的事。
据说在四方会宴席上,花七侠正受到来自萧静山、古琴道人等一众人的吹捧,好是春风得意。可这时他的面子被韩韦给扒了个精光。
花听风认为,韩韦是官场人,而且还是带着兵去的,所以这个问题一定要在官场上解决才能讨回面子。
花听风把这个任务交给苏御,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要办这件事,苏御首先想到的是张密。
可当他来到锦衣卫,发现没剩下几个人,看样子张大队在又在采取什么行动。问那些留守人员得知,张密带着人去京兆府了。据说要查京兆府下辖所有部门的账。
苏御笑了笑,凭借张密的性格,他立下的规矩被韩韦破坏,他是无法忍受的。韩韦有兵权,而张密在没得到太后命令的情况下,不能对军官采取行动。所以他就盯上了张乙寿。他希望张乙寿对他手下兵曹下命令,把规矩改回去。
而张密办事一向直接。你张乙寿怕什么,我就查你什么。没毛病也要查出毛病来。可这次不知张乙寿是怎么想的,突然变得硬气起来,他竟然命人把锦衣卫挡在门外。
第五九零章 死者为大
张乙寿扬言:张密可以查账,但你先把太后的命令文书拿出来,若拿不出来,你就别进来。
张乙寿是玄甲大将军张云龙的父亲,还是梁朝有史以来级别最高的京兆府尹。他突然发威,张密还真就拿他没辙。
当苏御赶到京兆府门前时,张密正进退两难。
“张兄,你玩错了。”
“怎么错了?”
“前些时,我们刚找张乙寿谈过一次,说,以后查账由我来。而且还会提前通知一声。如今张兄突然破坏规矩,这可不行。张乙寿已经不吃这套了。”
“那劲锋打算怎么办?”张密一抖袖子:“韩韦突然破坏我定下的规矩,我不能忍!”
张密的这种疯狗精神真的很让人头疼,无论苏御怎么说,他就是听不进去。
结果他在京兆府门前堵到半夜。这段时间热闹极了,各方面人士都跑过来质问张密,可张密下巴一扬地说:老子没有太后的命令,也要查账。这他吗是我锦衣卫的职责。如果你们不服,可以去找太后把锦衣卫撤销!
被张密叨住裤脚,真是一件难办的事。别人都害怕辅政大臣张云龙,可张密不怕。脖子一梗,一副有能耐你就挊死我的架势。
“张大人,打扰了。”苏御走进京兆府,见到张乙寿。
“哎呀苏御史,你来得正巧啊。呵呵。”张乙寿一挥手,让人给苏御搬来把椅子:“张队长太不给面子啦。”
苏御笑道:“张密此来不是为了查账,是为南市擂台的事。”
张乙寿摆摆手:“我知道他为何而来。可韩韦是庚王送来的人,无论如何我也要帮韩韦撑撑场面。总不能命令刚发下去就被撤销。”
像张乙寿这种老油条,其实他是有办法让张密走的,可他偏不这样做。就要做做样子给亲王殿下看看。可张密看不出关键,他一直堵在门口,“帮”张乙寿表演。
随后苏御与张乙寿在屋里闲聊起来,天南海北瞎扯一通,聊得口干舌燥。这时张乙寿看出来,苏御与他段位差不多。随后张乙寿命人取来酒肉,二人把酒言欢。
这期间张密一直拎着刀站在门外,他不知道苏御进去干什么了。这么长时间没出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颇显担忧。
张府尹长得不怎么样,可这酒量大得惊人。二人一直喝到后半夜。这时张乙寿才说:“规矩不能撤销,但我们可以加规矩嘛。这样两方面都有面子,就不用争了。”
这老东西,愣是让张密在外面站了一个晚上。
到了最后,张密还以为是自己堵门的功劳,心满意足的离开。
而花听风的面子,也就这样找回来了。
……
这一晚上把苏御喝很难受,肠胃翻江倒海。在京兆府苏御忍着没吐,可是坐到车上没一会儿就不行了,哇哇吐了一路。感觉大肠都快喷出来了。
回到家时天蒙蒙亮,苏御打算先去小西楼洗个澡,再去郡主屋里,结果在大门处与郡主撞了个正着。从眼神就能看出苏御喝了很多酒,郡主揪住苏御,靠近闻了闻。
郡主恼火起来:“我等你一个晚上,你却在外面鬼混?!你为什么喝成这样?不怕喝坏身子!”
“荣伯没与郡主说吗?”苏御心中一凛,以为胡荣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你少拿荣伯当挡箭牌。”郡主眯了眯眼睛:“十六嫂昨夜遇害,我现在要去主持大事,没时间与你计较。你今天哪也不许去,给我在家反省!”
郡主是要面子的人,她才不会说“在家养一养”,一定会厉颜厉色的命令苏御在家反省。以前不熟悉她,一准要误会,可现在苏御心里非常暖和。
郡主抱着大肚子走了,身边只有小嬛一个丫鬟。据说王珣的腰伤很重,虽然腿脚能动了,但还是站不起来。而林婉现在成了正儿八经的副总,很是忙碌。郡主走了,林婉必须留在家里扛起重任,保证经济正常运转。
“林逍哪去了?为何只剩下李封张广?”
“你甭管了,赶紧回去睡觉。”郡主急匆匆的走了,没详细解释。
后来听甄巧巧说:由于唐氏连续遭遇刺客,老剑客林隼急了,要成立尖刀小组,逐一侦破,于是把林逍调走。
苏御点头说:“老剑客真是不容易。”
甄巧巧笑嘻嘻的,探秘模样道:“爷,您喝了多少酒?”
“怎了?”
“大老远就能闻到。天老爷,简直比站在酒缸旁边味都大。”
“你鼻子很灵,我就是掉酒缸里了。”苏御在门口与小丫鬟开几句玩笑,这时见冯瑜拎着小包走出来。
冯瑜给相公行礼:“郡马爷,小奴要离开了。”
小美人好不容易回来两天,竟没怎么陪她,苏御觉得亏欠,柔声道:“我送你过去。”
“别!”冯瑜先是一惊,随即一笑道:“这才两步远,何必麻烦爷亲自相送。”
喝酒的人容易多愁善感,见冯瑜背着小包走出府门三步一回头,苏御心中难过起来。
叹了口气,自己安慰自己几句,回屋睡觉去。只是对门房说,若京统卫队过来接人,就说身体有恙,让吴杀金去京统告诉监军夜霆一声便是。
一觉睡到晌午,睁开眼就见到老黄呲个牙坐在一旁。
“少爷,醒啦?”
“没,我还没醒。”苏御坐了起来:“少爷,吃啦?少爷,喝啦?少爷,醒啦?你什么时候能换些新鲜的问候语?”
苏御与老黄几乎同时叹了口气说:“唉,老啦。不中用啦。”
老黄笑得更开心了。
“你守在我这里干什么?有事要说?”苏御揉了揉脸。
老黄正色道:“少爷不好奇那麝死胎是从哪来的吗?”
苏御脸色一紧:“不是车氏送来的吗?”
“不不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黄摇了摇头:“老奴的意思是,车氏从哪弄来的?”
苏御闷头想了想,又抬起头,瞪视老黄:“你怎知那是麝死胎?”
老黄眨眨眼,神秘兮兮地道:“刚才少爷说梦话啦,老奴都听到啦。”
“你别跟我扯。”苏御站起身:“我已经与荣伯说过这件事,荣伯说,以后会专门盯着郡主用的香料。不过清化坊里出现这个东西,确实不美,倒是应该查一查……”
苏御摇了摇头:“即便是查,也不应该由我牵头。我要装作不知道才好。”
“那让老奴去办。”
“你怎么办?”
“让死人张嘴说话!”
“你……,去去去,喝酒去。我给你买烧鸡。”
随后苏御洗了把脸,带着童玉去十六公子府,见到车氏遗体。这次花听风下手比较“温柔”,只是在车氏的脖子上桶了个窟窿,导致失血而死。倒不是像船上那位,身首异处,沉头河底。
虽然车氏可恨,可苏御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不禁叹息一声。
按照家族规矩,死者为大,给十六夫人的遗体磕了三个头。口中碎碎念叨,祝福十六夫人投个好人家,下辈子做个好人。
唐灵儿完全不知道这是谁干的,她看起来很是气愤,正与几个嫂子坐在席上咒骂行凶之人。而这时听到一些口风,大家竟然怀疑是唐雎干的。因为车氏曾在三公子夫人的葬礼那天敲锣打鼓唱堂会,而唐雎又是刚烈性格。
“在没找到证据之前,我希望大家不要胡乱猜测。”唐灵儿抱着肚子说:“唐雎我侄从小儿要强不假,可她绝非不懂事理的人。虽然十六嫂那日做得不好,但还不至于惹得我侄对她下杀手。”
公妃樊氏道:“灵儿这话说得对。大家胡乱猜测会让雎儿感到委屈。这般委屈下,谁也受不起的。谣言似刀,专诛人心,比杀人更可恨。”
苏御建议唐灵儿把钱留给小嬛,让小嬛在这打理。可唐灵儿却说,哥哥们都很忙,而我是留家姑娘,就是要代替哥哥们办这些家里事,走不开的。
直到傍晚唐延赶来,说要留下来主事,唐灵儿才把钱留给十七哥,回到郡主府。
“人生无常,这人说死就死了。”在回家的路上,郡主唉声叹气:“要说这事也蹊跷,那车氏虽然平时不讨人喜,可也没听说她与谁要死要活的。怎就被人给害死了呢?”
苏御道:“我听说,她家法甚严,说不准是得罪哪个小厮丫鬟了。”
“别胡说了,小厮丫鬟能有这大本事?再说了,车氏家法严不严,我还不知道?”
“我看你就是不知道。”苏御意有所指地说:“天下最不好当的官儿就是家官儿。经常得罪人,经常遭人恨。”
听出苏御意有所指,郡主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
刚回家,迎头撞见京统行动处长秦白刃跑了过来,急道:“苏指!出大事了!”
第五九一章 股份纠纷
李甫来京述职,夜霆问他:你呈送给我的报告里为什么都是一些废话?
李甫说那就是他日常工作的详细记录。
夜霆又问:如果是一堆废话,指挥使看你的报告时,为什么会很认真?
李甫回答不上来。
夜霆说李甫送给指挥使的报告与送给监军的报告不是同样的内容,故而当场发火,还要看李甫的另外一份报告。如果李甫不交出来,他就要打死李甫。
“苏指快回去看看吧,现在邱垚在劝夜霆,可那夜霆不依不饶的,恐怕劝不住。”
听秦白刃的一番话,苏御心头火起,立刻奔去景行坊。可当苏御来到京统时,李甫已经离开。问邱垚得知,李甫身上常备两套丙报。也就是说,他老早就预料到可能被监军发现问题。闻言,苏御心中赞叹:此子太适合当特务了。
苏御的办公室门前,小太监童玉搬来把椅子堵在门口,翘起二郎腿。小太监飞扬跋扈的样子,谁也甭想无声无息地闯进去。
苏御一边烧文件,一边与邱垚闲聊。
“既有准备,他还与夜霆犟嘴。呵。”苏御欣慰一笑:“这李甫真是个表演天才。如果我手下都是这样的人,那可就轻松了。太后的大业一定会成功。”
邱垚很是赞同的笑了笑。
苏御指着邱垚说:“发现李甫,是你的功劳。邱李组合,前途无量。”
邱垚惭愧笑道:“这都是指挥使大人的功劳!”
苏御话锋一转:“你在宫里效力多年,可听说过‘麝死胎’吗?”
邱垚略微迟疑:“早年倒是听说过,可那时卑职才十一二岁,在宫里就是个跑腿的,不知详情。后来倒是与人聊起过,据说与唐皇后有关。”
邱垚的话与欧阳镜的话对上了,苏御便没再深问,而是点点头道:“那东西在哪能买到?”
“这……”邱垚想了想:“若苏指要买,小的可以去打听。”
苏御叹了口气:“我没打算买,而是有人送了我一大包。”
邱垚稍作思量,一瞪眼:“何人如此歹毒?莫非是要害郡主?”
苏御没回答,而是道:“我想知道这东西哪里能买到。如果找到那个人,一定要抓起来,法办。这就是在生产毒药,可以归类于毒蛊。”
“属下现在就派人去查。”
“一定要秘密行动。”
“明白。”
邱垚领命走了,可他刚走又跑了回来。告诉苏御说,那药粉如果还在的话,用酒泡一下,能当老鼠药用。其实毒性并不很大,但那东西味道很香,老鼠贪吃,就能毒死。而那样毒死的老鼠被猫吃了却没事。
苏御觉得这倒是变废为宝的办法,既能消灭鼠害,还不用担心小猫受害。
苏御苦笑问:“你是怎知道的?”
邱垚一笑道:“宫里奴才们成天无所事事,竟嚼舌头了。除非那些掉脑袋的绝密消息,否则用不到一天一夜,大家就都知道。说句不好听的,西宫放个响屁,正宫都能知道。”
这时苏御突然想起一件事,昨天答应赵裙让美伶馆发一份告书,结果给忙忘了。既然现在出来,不如去北市把这事办了。不过苏御并不着急,先去到李家货栈,用酒把那些香料泡起来。发现这香料还有些粘性,一捏就是一个球。随后交给李勋,当老鼠药用。
苏御留下一些,打算带去美伶馆。因为艺馆梨园迷信老鼠是财,因此不养猫。结果老鼠泛滥成灾,导致西楼饭馆都闹耗子。可唐怜还是不肯养猫,她担心小猫窜到东楼,断了她的财路。
苏御手捏香粉球,突然想起这味道为何似曾相识。
“开元阁,窦彩仙。”
窦彩仙身上的香味似乎与这很像。
那天苏御为唐宽办事,去见康亲王赵棣,是带着老黄一起去的。窦彩仙一直把苏御送上车,本来醉醺醺的老黄突然坐起来,盯着窦彩仙看……
“老东西那时候就嗅到这个味了?”
来到北市,车停在美伶馆门前。已是掌灯时分,北市越发热闹起来。突然一名女子跳上车,像条鱼似的钻进苏御的车里。
苏御抬头一看,是赵玲珑。
“你打皇宫来?”浔阳郡主嬉皮笑脸,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苏御懒得搭理她,很是敷衍的“嗯”了一声。推开她,拎着香料包准备下车。厚脸皮的赵玲珑受冷遇也不生气,还趁苏御不注意把包抢走。打开看了看,是好多揉成球的香喷喷的东西,她掏出一颗:“这是什么好吃的?你打算送给哪个相好的?”
苏御扭回头,竟见到赵玲珑把手上的一颗送入口中。
“我靠!”苏御一惊:“你给我吐出来!”
“我不!”赵玲珑拎着包跳下车,指道:“说,是送给哪个相好的?”
说着话她又吃了一颗。
“是老鼠药!你快吐了!”
“你骗谁呢?当我傻?”
苏御急了,跳下车去抢,可那赵玲珑却拎着包跑了起来:“哈哈哈!你来追我呀!”
赵玲珑十六岁时曾女扮男装跑去洛河参加“选秀生”活动,要不是因为被揭穿身份,她就是那届洛河秀生。选中秀生,可以获赠一名三大艺馆的清倌女子,堪称奖励丰厚。这妮子身材相貌很好,而且她也练过腿上功夫,跑得那是相当不慢。平时她去人家偷汉子,被发现,她都是撒腿就跑的。也难怪这多年没被人逮住过。
美伶馆坐落在北市最热闹的街道,街上游客人头攒动摩肩擦踵。赵玲珑在前面一边跑,还一边吃,苏御在后面追,追出去一趟胡同才把她给逮住。
其实那香料丸子也不是很好吃,可味道独特,赵玲珑倒是头一次吃到。见苏御非要跟她抢,还在身后喊什么“老鼠药”,她反而更不信。她怀疑这是宫里的东西,苏御从太后那里获得,然后拿出来送人。被逮住之后,她还抓了几颗,忙不迭塞进嘴里。
苏御一手掐着她的后脖颈,一手掐住她的下颌,瞪视道:“你给我吐了!”
“我就……不……”
结果还是被她吞了下去。
苏御气急败坏,揪着赵玲珑进入美伶馆,狠命给她灌酒和皂角水,最后把赵玲珑灌得吐泡泡。不过这妮子酒量很大,无论怎么灌她,她也不会醉死过去。像条蛇似的在榻上打滚,吐了大半个痰盂。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老实,趴在榻沿儿,耷拉着脑袋挑衅道:“苏劲锋…,你真不是个男人…,你竟然欺负女人。来呀,有能耐你把裤子*了再欺负我。你敢不敢?”
如此虎狼之词让坐在一旁的唐怜感觉不适。这话要是伎人说出来倒也平常,可一位郡主也这样说话,就太不体面了。
苏御坐下道:“你来这干什么?”
赵玲珑抬起头,小脸通红:“那你来干什么?”
苏御叹了口气:“我是来帮赵裙办事的。她要那十五个小生补办卖身契。她还给我拿出一大堆证据来,说什么,只要袁娟和鱼舞香死了,那些小生就是她的。上面还有唐秋的签字。总之乱七八糟的,都是你们那个行业里的事。”
赵玲珑急了,双手把着榻缘瞪视道:“不行!这里有我的一半,不能都给她!”
说着话,药劲儿上来了,她又捧着痰盂吐了起来。这次吐得很凶,苏御相信她已经吐得干净。而她看起来也舒服很多:“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苏御正色道:“老鼠药!”
“真的是老鼠药?”
“如果是糕点,你觉得我会追你半条街吗?我就那么没风度?”
赵玲珑趴在榻上假模假样地抽噎起来:“那我会不会死?”
“死不了。”苏御抖了抖袖子:“那东西毒性不大,最多是让你……”苏御想到什么,眉毛一挑:“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多吃点。”
赵玲珑坐了起来,低着头不看人,却抬手指着苏御:“你走。我与你绝交了。”
赵玲珑这种人爱疯爱闹,她们的话不用太往心里去。如果是真的绝交,她不会这个样子。后来赵玲珑从小背包里也掏出一大堆文件,乱七八糟的关系文件把苏御看得一阵头疼。
最后捋顺清楚,这十五个小生是唐秋、赵玲珑、赵裙出资,通过一个叫“贩伎商会”的团伙买来。都交给袁娟培养,将来卖钱四家分账。由于唐秋禁足,袁娟得病,所以才落到袁娟女儿鱼舞香手里,结果鱼舞香死了,袁娟也死了。
后来唐秋把她的那份送给了侄孙媳妇赵裙,所以赵裙认为她是大股东,应该获得所有权。可赵玲珑觉得自己也是有股的,不能都给赵裙。
苏御把文件丢还给赵玲珑:“这是你与赵裙的事,我不掺和。你俩商量去吧,商量好了直接找唐怜办这件事,别去找我!记住,别找我!更别去长安郡主府找我!”
“我就去!”赵玲珑收好文件,愤愤道:“我堵你家门口找你,我还说怀了你的孩子!”
第五九二章 两个笨蛋
夜霆曾说不干涉苏御的事,可他竟逮住李甫要看另外一份文件。为此苏御非常不满意,心中对夜霆的评分直线下降,觉得夜霆这个人段位不高。不过苏御不会去找夜霆掰扯这件事。只要夜霆能成天待在京统,苏御就给他打个及格分。
这日上午,苏御来到军校,与几位军官开会。最后做出一个决定,要写一份奏折:在京畿范围内,各团呈送一名武打尖子,进行一场比武。
这里包括洛阳八关的八个师和张云龙的第一师、曹圣的第二师、赵亚夫的第三师、赵挺的第四师。一共十二个师,一百二十个团,外加军校的一个名额。比武的前十名晋升三级,前二十晋升两级,前四十晋升一级。
苏校长的奏折到底会不会被批准,大家心里都没底,可大家也不是很在乎,这场会议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会议刚结束,就听到隔壁传来擂鼓之声,夜霆又带着队伍杀出去了……
军校众人哈哈大笑。
笑声未绝,有两名少女跑来报门,说要找苏御,声称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
南市,东三巷,一户人家门前敲锣打鼓,喜庆的唢呐声连片响起,一顶新娘红轿被抬进小院。也不知这位新娘是多少斤两,反正是把轿夫累得满头大汗。门口稍有坡度,两个轿夫似乎有些力不从心。轿夫肩头红布缠的麻绳,拽得吱吱作响,生怕突然断裂。
年近四十的新郎官跳下驴子,喜笑颜开。
这时一名眉眼灵动的蒙面青衣少女爬上墙头,向院子里望去。很快她身边又冒出一颗脑袋,也是一个蒙住口鼻的少女,这少女一身黑衣,目光凌厉,好像一只好斗的蜜獾在寻找她的斗狠目标。
她们的目光几乎同时锁定新郎官,随即青衣少女跳过墙头,大喊一声:“抢亲!”
黑衣少女也跳了进来,急速冲向新郎官,一拳砸出。新郎官猝不及防,被少女一拳掀翻在地。新郎想爬起来,结果少女补了一脚,那新郎官惨叫一声再次倒地,捂着心口颤抖起来。
见有人捣乱,新郎官的亲戚们叫骂着冲了过来,可两个少女实在厉害,上蹿下跳,拳打脚踢,与七八个汉子周旋。桌椅板凳满天飞,灯笼红布满地都是,场面一片大乱。
突然从房顶跳下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那男子二话不说冲向新娘的花轿,把新娘拽出来,扛到肩头就跑。
“扯呼!”
黑衣少女见男子得手,便跳上墙头喊了一声。随即青衣少女也开始撤退,可少女一只脚刚踏上墙头,另一只脚被人扯住。见势不妙,黑衣少女手腕一翻,一根针飞了出去,刺中那人手腕。那人一疼随即松手,而青衣少女顺势逃脱。
就这样,谭沁儿、萧箐带着谭不疯把人家新娘给抢跑了。
虽然南市没有北市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可这里的人却更多,因为这里的货物价格更亲民,而且花样繁多。
随着税改的不断深入,全国富户都在往京畿道赶。洛阳城里的地价房价简直是坐火箭一样蹿升,而像南市这样的好地段更是如此。本来住在陋巷里的穷人,只要他们肯出卖房产,摇身一变就成了富人。这不,本来娶不起媳妇的周光棍就卖了一间房子,从此穿绸裹缎,还要娶李家姑娘为妻。
可那李家姑娘嫌周光棍又老又丑,不愿意嫁,她就去找儿时伙伴萧箐帮忙。萧箐姑娘侠义心肠,什么好处也不要就答应了。而她此时结识谭沁儿,二人一拍即合,就搞出这番闹剧。
谭沁儿往东跑,萧箐往西跑,不久后跑到事先约定的地方。那里停着一辆马车,小姐俩见面还一脸兴奋。可是掀开车帘,却发现疯子没回来。
等了一会儿,还没回来。
“他不会是跑丢了吧?”萧箐一脸茫然。
沁儿眨眨眼:“有可能。”
“快去找!”
二人又分头去找谭不疯,结果找不到了……
“哇哇哇!这可怎么办呀!”萧箐急得直跺脚。
……
“然后你们就来找我?”苏御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女,无奈地耸耸肩:“你们可真够淘气的。”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着急!”沁儿着急地说。
苏御苦笑一声:“你们找我有什么用?”
沁儿道:“你不是官嘛!你手下人多,一起找呗。”
苏御拉沉脸:“我手下人多,就要给你们淘气埋单?”
沁儿嘟着嘴不说话。萧箐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苏御摆摆手:“算了,懒得与你们计较。”
随后苏御安排秦白刃、吴杀金、杜聿带领行动处、扈从室去找人。苏御又去到锦衣卫,调动锦衣卫五个小队向南市附近开去。跟他们说,找到人立刻汇报。不必打架。记住,千万别打。
可是一群人铺开还是没找到谭不疯。
苏御揉了揉下巴:“会不会跑北市去了?”
“没准。”沁儿眼睛一亮。
……
花听风不知跑哪去了,红黑寺戒律长老屠彪坐镇大殿。大和尚无所事事,正手捻佛祖,默念经文。这时见谭不疯扛着一个新娘跑了进来。
屠彪满眼惊奇看着谭不疯把那新娘摔到地上,然后谭不疯又跑了出去。这厮身法极快,几个闪身就没影了。屠彪压根就没想拦着他,就算拦下,他口齿不清头脑糊涂,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屠彪愣了片刻,站起身走到新娘身旁。
新娘被摔得颤抖。
新娘年纪不小了,估摸三十多岁,长得甚是丑陋,身材滚圆。而她的红盖头也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屠彪不认识此人,轻声问道:“这位女施主,哪里不舒服么?”
胖新娘挣扎几下,坐了起来,看着身高九尺的屠彪,问道:“刚才那疯子是你们寺里的人吗?”
屠彪面露尴尬:“可以说是。”
屠彪这话一出,那女子猛然站起身,掐着腰破口大骂:“老娘好不容易嫁出去了,怎还会遭此一劫?你们这帮丧门星!不好好诵经念佛,瞎他吗抢什么亲?谁要你们抢亲了!你们是不是有毛病?!老娘要报官!你们是一群土匪!”
大罗汉活了半辈子,头一次被人骂得这么惨。更可气的,这事儿压根就与自己没关系。屠彪越听越气,命人把这倒霉新娘轰了出去。
苏御的马车不紧不慢地赶来,这一路上没碰见疯奴,也没碰上倒霉新娘。马车停下,谭沁儿和萧箐小姐俩跳下车就往双神殿跑。屠彪见到谭沁儿慌慌张张的样子,便把刚才的情况与她说了。
“你说什么?”萧箐挠了挠头:“一个很胖的人?”
屠彪心气儿不顺地道:“又胖又丑,就好像一只站立起来的野猪!”
“那不对呀!小李很瘦的呀,而且很是俊俏,比我都好看。”这时萧箐和谭沁儿几乎同时喊了一句:“抢错了!”
言讫,小姐俩又往外跑。
“你俩给我站住!”苏御堵在门口,拉沉脸:“还有完没完了?”
谭沁儿有话要说,苏御打断她:“休要给我讲什么悲苦故事,你们把姑娘抢出来打算怎么办?你们养活?嫁给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就一定很倒霉吗?我看未必!再说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洞房都结束了,还抢什么抢?两个笨蛋,什么事也做不好,就知道添乱!”
苏御头一次见到萧箐,可他也没客气,把两个少女一起教训一顿。
沁儿说,疯子又跑掉了,估计这次是在南市。苏御说,你别瞎操心了,那疯子在南市找不到你,自己还会跑回来。可假如他跑回来见不到你,他又要跑去南市,那就死循环了。
随后苏御买了几只羊,一边烤羊一边等。夜禁时间都快到了谭不疯才跑回来。而谭不疯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
往谭不疯肩头一看,竟然有个新娘装胖女子,仔细一看,他又把那女人给扛回来了……
“造孽啊!”苏御一阵脑仁疼。
疯子连续抢亲两次,据说还打伤了人。这一路上,京统、锦衣卫、坊署、县衙、金吾卫全被惊动了。为了摆平官面的事,苏御就浪费不少钱。又把嚎啕大哭的胖女人送回家。
为了向新郎家表达歉意,并请求撤案,又花了不少钱。还要探望那些伤者,还好都不是要命的伤,花些钱摆平。
总共算来,四十多万打水漂了。
……
四方会。
萧静山铁青着脸,指着萧箐一顿臭骂。
把姑娘骂跑了,萧静山取来五十万钱,满脸歉意走到苏御面前:“苏护法费心啦,给您添麻烦了。”
苏御摆了摆手:“这件事我教弟子也有责任,这钱不能全让贵派掏。”
“不不不!”萧静山道:“说到底,是贵教弟子在帮我家孽畜办事。闯祸也应该由我家承担。这点道理,小老儿还是懂的。请苏护法不要嫌少才好。”
第五九三章 寻个高手(上)
傍晚,郡主难得清闲,她竟破天荒的来小西楼。登上二层看看郡马卧室里的摆设,她没有去碰任何东西便转身离开。出了小西楼,听到孩子们的笑声和喊声,完颜清举着风车跑在前面,孔吉叫喊着跟在后面。
很显然完颜清手里的风车本来是孔吉的。
郡主从不管孩子们的闲事,她只是坐在院子里,心平气和地看着孩子们玩耍。
但是有她在这里,孩子们的天性无法释放。后来完颜清偷偷瞄了郡主两眼,抱着两只小猫离开了。憨憨孔吉站在那里想了想,跟着完颜清跑去前院。
郡主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变得安静下来。她就好像一条镇魔尺,无论什么人神鬼兽,都会被她压得老老实实无声无息。
王珣养伤,郡主贴身丫鬟变成小嬛。可小嬛不会武功,这是极大短板。而现在郡主府的剑客由三个变成两个,苏御对此感到担忧。
虽然胡荣内功深厚,可他年纪太大,还能陪郡主几个春秋呢。这时苏御心中泛起一个念头,如果郡主身边能有一个年轻的高手太监,那才让人放心些。
苏御站在月门处,见到郡主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一笑走过来。
唐灵儿听到脚步声,望向苏御,口气平和的问了一句:“怎的才回来?”
苏御把今天的荒唐事说给她听,当她听到谭不疯第二次把胖媳妇扛回来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这疯子倒是蛮滑稽的。”郡主似乎想到什么,叹了口气又道:“可惜这种人是不会好的,就像六叔那样疯了一辈子。”
“六叔?”苏御很少听唐灵儿提起六叔。
唐灵儿回忆着说:“六叔文武全才,是父亲最器重的。他疯了以后,五叔才顶替他的位置。”
“怎疯的?”
“因为他的女儿被绑架,后来凶手当着他的面把女儿的头割了下来。当时他就昏厥过去,醒来就疯了。”说起凄惨往事,郡主皱起眉头。
郡主坐在小马扎上,苏御坐在小嬛递过来的小板凳上:“凶手抓住了吗?”
“大海捞针一样。”郡主抱着肚子,情绪不高地说:“有时感觉养这多剑客就是个摆设。就说最近两年,大嫂、二叔、十六嫂先后遇刺,剑客们要么是不在身边,要么是抵挡不住……”
本来唐宁身边的剑客是够用的,因为唐灵儿的婚礼场面巨大,所以把剑客调走。唐宁身边只剩下老剑客米擎高准,故而才让十几名高手有机可乘。这件事一直让唐灵儿耿耿于怀。
而大夫人钱氏,是因为她自顾名节,不允许剑客进入内宅,才给梅红衫唐怜找到下手的机会。而十六夫人车氏,是因为走得匆忙,遭遇顶级刺客。陪同车氏回娘家的两名剑客就是李封张广这个水平的,碰见花听风那种狠角色,实在挡不住。
要说花听风也是玩女人玩得太多遭了报应,才会鬼使神差的中了凤尾鵟的迷药。如果正面对决,凤尾鵟未必是花听风的对手。另外花听风的的特点是,打不赢就跑,没人能追得上他。
“灵儿,我觉得你身边应该再培养一名高手。”
“你觉得王珣不行?”
“她忠心可表,但能力有限。”苏御苦笑道:“京都有三个排行榜,。其中是最虚的,几乎就是名气排名。而王珣努力多年,也就侥幸进过一次前五十。你想,老黄一脚都能把她踢成那样,还能指望她抗住高手刺客?”
唐灵儿低了一下头,没说话。
苏御叹口气:“我在想,若是你碰见刺杀十六夫人的这位刺客,也很危险。而你又不肯总带着荣伯。”
唐灵儿立刻道:“荣伯那般大的年纪,整日颠簸,吃不消的。”
苏御没反驳,而是道:“现在曹玉簪偃旗息鼓,她手里倒是闲着一大批高手太监,不如去她那里挖一个过来。”
唐灵儿摇摇头:“我们唐家轻易不用宫里太监。”
苏御很快地说:“可荣伯也是宫里太监。”
唐灵儿摇摇头:“那不一样。荣伯是娘的陪嫁,而且他年纪已经很大了。”
苏御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宫里主动送来的太监,唐家信不过。可如果是我争取来的呢?”
无论苏御怎么说,唐灵儿也不答应,后来苏御就不再坚持。可这时苏御却想起白展。曾经说好的,白展要给堂弟找个公差,苏御也答应了,可后来怎没信儿了呢?
……
既然郡主不想用宫里的人,苏御便去找胡荣商量,希望胡荣自己找个接班人。可胡荣却说,他的接班人差不多死绝了。而他现在年纪大了,再训练新人有些力不从心。不过老貂寺说,童玺倒是可以培养培养。
老貂寺轻易看不上别人,他能点名童玺,可见小丫头真的是一块好材料。苏御担心童玺被老黄给教坏,可胡荣却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练功说到底是练心,老黄修炼“太祖心经”,老貂寺觉得也算是正道,可以让童玺修炼下去。
“王珣受伤,林逍被调走,只剩下李封张广,他们还要倒夜班守护府里……”
苏御来到郡主书房,坐到郡主身边,低声念叨起来。
唐灵儿正在对账,不抬头地说:“你就那么担心我死于非命?”
“你是唐府财务总督办,绑你的票,多少钱都值。”
唐灵儿看了苏御一眼,笑了笑:“以后我出门,把整个尖刀小组都带上。这你放心了吧?”
……
苏御还是不放心,于是来到内侍省。
“我想从大内借几名高手,贴身保护长安郡主。时间不会太长,估计两三个月。”
姬凌云坐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如果是普通人,我手里有一大把。可我不想糊弄你。而那些高手,太后说过不允许往外借。”
苏御欲言又止,坐下来道:“白展哪去了?”
“白展?”姬凌云反问:“先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白展的?”
苏御说起如何在北市“瓮中捉鳖”。
姬凌云饶有兴致地听着,随后道:“白展本是曹小宝的人,却被犁万堂踢出宫去。原因很简单,他背叛了太后。”
苏御凝眉问:“犁万堂是怎知道的?”
姬凌云笑呵呵地说:“你小看犁万堂了。虽然犁万堂没有三头六臂,但他代表着一个势力。而这个势力……可能在你身边就有。”
“二师兄这话……指的是童玉?”
“不,不是童玉,那小东西在宫里就是个看门刷马桶的小太监,他没什么本事。你别担心,我向你保证,那帮人不会害你。”
“那是……曹无敌?”
当“曹无敌”三个字出现时,姬凌云立刻岔开话题:“好了,我还有事要办,不跟你闲聊了。哦,对了。曹小宝对手下一向很苛刻,说白展是曹小宝的人,这种说法其实不准确。因为曹小宝没把他们当人看,而他们也不会对曹小宝有报恩之心。另外我觉得白展那人其实不错。他为了能让堂弟翻身做个好人而冒险,这正说明他是一个讲感情的人。你说呢?”
苏御点点头:“难怪他不来找我,是觉得没了大内身份,不好意思找我了。”
……
随后苏御到处打听白展,打听来打听去,他竟然在万花楼。他跑到万花楼应聘武打,因武功不俗,而且是个太监,据说颇受大总鸨器重。直接提拔到七楼。
虽然在七楼效力,可这对于一名高手来说并不体面。想必他过得也挺苦,而他要为弟弟找官差的事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在万花楼倒是经常能见到一些达官贵人,可他那么内向的一个人,又不好意思求人办事。即便求人,又有谁愿意给他办呢。
要说这白展也是够倒霉的,在宫里属于行动型太监,平时干些“脏活累活”。在曹小宝的打压之下,谁也别想靠曹玉簪太近,故而过得都挺不如意。白展能找苏御帮忙安排弟弟,更是说明曹小宝那人不办事。
提起曹小宝,苏御又想到犁万堂,老貂寺从长安归来之后的一系列操作着实风骚。他先是踢出一批人,紧接着又带进来一批人。而欧阳镜恰巧赶上了这阵东风。
犁万堂为什么会认欧阳镜当义子,并安排他去长秋宫效力?苏御觉得可能是犁万堂要用欧阳镜来“弥补”曹小宝的不足。曹小宝那人目光短浅,太过小器,容易给曹玉簪拖后腿。而欧阳镜比曹小宝大器多了,八面玲珑雄心勃勃,对曹玉簪的事业更有利。
“呦,玉郎来了。”
苏御来到万花楼,刚到七层就被大鸨子朱五月望见。身材臃肿的大鸨子挥舞着手中绢帕,笑得花枝招展:“巧了,刚才大总鸨还提起她的玉郎。要说您这人也是不经念叨的,这不就来了?”
苏御惭愧笑了笑:“我是来找白展的。”
朱五月眨眨眼:“您找他干什么?”
第五九四章 寻个高手(下)
“以前认识,听说他在这里,过来聊聊。”苏御笑了笑说。
“你个小坏蛋,一准没跟姐姐说实话。”朱五月双手掐着红绫绢帕,面露娇嗔之色:“这样骗姐姐,姐姐会伤心的。”
这帮老鸨子各个都是老狐狸精,想骗她们还真就不大容易:“我没骗姐姐,真的就是来聊聊。顺便想见见大总鸨,商量一下,能否将白展借走一段时间。”
“嘻,有话直说,这就对了。”
朱五月年轻时也是高楼清倌,如今四十七八岁,身体变得臃肿,早已不符合清倌的要求。可她身上的风骚劲儿却打动管理层,把她留下来当高层大鸨子。她把手搭在苏御肩上,轻声说:“借调归借调,挖人可不行。”
苏御笑了笑:“我与大总鸨好交情,岂能在她这里挖人,那样太不地道了。”
后来听朱五月说,白展已在万花楼签了卖身契。否则也不会让他登上七楼,领那么高的月饷。听到这里,苏御颇显遗憾。
说起白展的战力,虽然他被谭不疯打得很惨,可谭不疯打谁,谁都很惨。被谭不疯全力一击还没死的人,已经是内力不浅。另外白展才二十三岁,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至于谭不疯是怎么回事,那是一个无解的谜。他是四宗师之一雷瘟乾的义子,既然雷瘟乾能与程万奴、独孤剑、无两和尚提并论,估计也是个十一境的老怪兽。能被他收为义子,可见谭不疯是个什么样的小怪兽。
可惜雷瘟乾弟子很少,除了谭不疯,其他都被龙啸天给撕了,从此他疯的原因可能就无人知晓。
龙啸天也是宗师弟子。但苏御感觉如果谭不疯不是精神失常,龙啸天战不过谭不疯。在年轻一代豪杰当中,谭不疯就是巅峰。可惜这个巅峰成天跟着谭沁儿到处乱跑,活成了沁儿的影子,完全失去自我。
“白展拜见郡马爷!”白展听说苏御来找,一路小跑过来,恭敬行礼。
苏御单开一个包间,摆上酒肉,示意白展坐下,一笑问:“你曾与我说,要给堂弟找个公差当当,怎的一直没去找我?”
白展惭愧道:“咱家被撵出大内,从此不能给郡马爷什么好处,便觉得不好意思再见面。”
苏御大笑一声:“你这个人,太内向。而且你也太小看我了,就以为人走茶凉,以为我这人不讲感情。”
苏御只是与白展随便聊了聊,问问他现在过得是否如意,有没有离开的打算。白展说,前一阵生活所迫,差点答应蓬莱会的邀请去打擂台。后来听说是与红黑神教打,他才放弃了。这时有江湖人把他介绍给大总鸨朱雀,朱雀豪爽收下。
经过朱雀亲自切磋点评,给白展每月两万的月饷,白展很是感激。
见白展如此态度,又听说朱雀如此看重他,苏御彻底打消了挖墙脚的念头,可苏御还是说:“让你弟去锦衣卫找我。”
白展激动地站起身,退身跪倒。
……
苏御来到顶楼,当时朱雀正盘腿打坐,运气收功。
也不知怎么搞的,她的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好像被晚霞直射。大总鸨鹅蛋脸看起来真的很顺眼,有时候觉得朱雀这个名字起得非常符合她的形象和气质。尤其当她纵身一跃时,真的像一只腾空展翅的长尾飞鸟。
见苏御进来,她不紧不慢地擦擦汗:“看样子我不会再有突破了。”
苏御笑道:“姐姐已是顶尖高手,又何必太执着呢。”
“顶尖高手?”朱雀仰起头:“姐姐我照比顶尖高手还差得远了。”
“前十总是有了。”
“没有。”朱雀不假思索地说。
“那姐姐给我数一数,都有谁比你高?”苏御颇显挑衅地说一句。
朱雀心中或许真的有几个人名,可她硬是憋了回去,结果这样一憋气,把她火气憋上来了:“小猢狲,你跑来干什么的?气我的?”
苏御憨笑。
朱雀被苏御气笑了:“抓起几个杨梅抛过来。”
苏御接住杨梅:“我是来借人的。”
“借谁?”
“白展。”
“行,先交押金。”
“押金?”
万花楼是韩家的买卖,朱雀只有这里不到百分之五的股份,她既是这里的小股东,也是执行总裁。而管账的人清一色都姓韩。平时负责收放卖身契的,是一个叫韩大绢的人,外号“韩大娘们”。不是旁人,正是承风郡马韩大昌和粮米商会韩大福的胞妹。
见是唐氏门阀要借人,韩大娘们血口一张:二百万押金,每个月三万租借费。
这一竹杠被她敲得真响,可苏御没跟她纠缠,直接交钱。朱雀看起来有些抱歉,可苏御并不怪她。
在回家的路上,苏御对白展说,见到郡主你可不要提钱,你就说你不知道。
白展问:为何要瞒着郡主?
苏御说:郡主小心眼儿的,要是听说我花那么多钱,一准跟我来劲。还有,我的那些私产,你可别跟她说,否则就都没了。
白展道:爷您放心,别说长安郡主,就是太后那边咱也没全说。
苏御很是满意。同时察觉到,白展发现了更多的苏御私产,可他并没有来找苏御要钱。
……
霄凤阁。
郡主端坐榻上,看了看白展。
“荣伯,去检查他一下。”
要说唐灵儿不近人情,就体现在这里。她竟然要求胡荣对白展验身,苏御觉得这实在是多此一举。可郡主就这脾气,又把架子高高端起,俯瞰众生的派头。这个节骨眼别惹她。
验身完毕,唐灵儿才道:“虽然你曾在宫中效力,可郡主府的规矩还是要学的。平时要多看,若触犯,我可不留情面。还有,现在你也没必要留在霄凤阁里。府里剑客有缺,你就先与剑客轮值。”
随后白展被小嬛带下楼去,交给李封安排。
苏御坐在榻上,皱眉问唐灵儿:“他是一个净人,在那方面无欲无求无能力,郡主为何要避着他?”
唐灵儿身上那股劲儿还没退下去,继续端着,眉眼乜斜:“他虽是个太监,可他长得像男人,我就看他不顺眼。”
“……”
郡主摊开文件,拿起笔:“他不能总留在我屋里,卧室更不许进。”
苏御突然觉得这钱花得有点冤。
……
最近没欧阳镜的消息,还以为这小子死宫里了。可今天下午他又突然出现,跑来长安郡主府。
这次他没招呼苏御,而是直接去见唐灵儿说了些什么。当时苏御正在后院陪着孩子们玩耍。
见过郡主,欧阳镜才溜溜达达来到后院。
苏御见到欧阳太监时,发现他腰间多了一块金丝檀木腰牌。他身穿红袍中官服,头扎双竖脚幞头。看他一身行头,仅次于紫袍太监了。
担心苏御看不到似的,他故意把腰牌拎在手里晃荡着。
苏御不理他,他就张嘴说来:“劲锋快来看,这是何物?”
死太监为了能更好的在宫里效力,把户部的官儿都舍了,一心琢磨如何讨好曹玉簪。在义父犁万堂的帮助下,他顺风顺水,终于住进宫里。可他现在还不能住进长秋宫,只能住在大内总管的下房屋。算是犁万堂的一个跟班。
苏御看着嘚嘚瑟瑟的欧阳镜,心中一阵感叹:这小子真不是凡人,为了靠近权力中枢,他什么都舍得放弃。
“你在宫里效力,怎还有闲心跑出来?”苏御冷眼。
欧阳镜站直身躯,背着手道:“太后娘娘知我是欧阳小乔的父亲,而我闺女是安国公的侧公妃,故而太后娘娘说了,以后来清化坊宣旨的事就全交给我。所以哩,我就会经常来清化坊。”
“你是来宣旨的?”
“不光是宣旨,我还要把小乔接进宫去。”欧阳镜耸了耸肩:“没办法,娘娘喜欢咱家姑娘。她说好久不见,很是想念小仙姑。我今个来,就要与国公爷商量商量,让小乔去宫里住上几日。可是呢,还没等见到国公爷,樊公妃就主动找到我说可以带走。我倒是省事了。”
苏御笑了笑,心道:公妃倒是巴不得小乔离开。
欧阳镜又皱起眉头:“可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欧阳镜挥舞大袖坐到小板凳上,看起来有些滑稽:“公妃当面说得好好的,可如果背后对国公爷说她没答应,那我们爷俩岂不是要倒霉?”
“那你来郡主府的意思是……”苏御苦笑一声:“我明白了,你是想告诉郡主一声。算是一个作证。对吗?”
“嘿嘿。”欧阳镜一笑道:“劲锋啊,我就喜欢与你说话。”欧阳镜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虽然郡主阁下脾气烈了点。但她性格刚正,这倒是令人佩服。我相信她不会冤枉我家小乔,更不会给小乔造谣。”
苏御点点头:“郡主不是不会,而是不屑于那样做。她总说那是下三滥的手段。”
欧阳镜是自己进来的,苏御送他出去时,见到一大堆礼官等在门口。门口拜别,欧阳太监骑上马,大摇大摆走在前面,好不威风。
这时老黄嗑着瓜子站在一旁:“少爷,欧阳镜开始发力照顾女儿了。瞅着吧,樊公妃的苦日子快来了。”
苏御眨眨眼:“没有谱的事,你别瞎造谣。”
“少爷怎不信老奴的话,这种事老奴听多了。”
“哦?你听谁说的?”
“老奴听皇帝说的。”
“好家伙,皇帝能跟你说这事,真是不简单啊。下次你说是玉皇大帝与你说的。”
“好哩,老奴记住了。”
第五九五章 头疼医脚
寒露时节,小丫鬟们早晨出去打水,缩着肩膀回来。
见状苏御又准备给家里奴婢换新衣。消息一出,小丫鬟们满心期待,可这时她们却不缩着肩膀走路了。小嬛说,郡马爷被这般小妮子给骗了,她们知道爷心肠软,故意缩着肩膀走路。苏御哈哈一笑,完全不往心里去,继续让小嬛挨个问尺码。
冯瑜刚得到一套大花锦衣裳,苏御不打算再送她新衣,省得刺激到郡主。而苏御还听说,那花锦衣裳竟出自郡主之手。这让苏御觉得很不可思议。
后来听小嬛说,本来郡主要给郡马爷裁大袍,结果制成之后怎么看也不顺眼,于是打算丢掉。这时小嬛说,大袍二次裁剪,布料还够做女人衣裳,于是郡主就把那袍子送给了小嬛。
搞了半天,那是小嬛给自己做的。结果正赶上那事,小嬛就做人情似的送郡主,让郡主转赠冯瑜。苏御心中感叹:那一批八个丫鬟,郡主挑小嬛留在身边,果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说完那些话,小嬛站在苏御面前不走,忽而目光抬起,忽而又落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苏御眯眼道:“这次我送你一套彩锦。说吧,你喜欢什么面料的?蜀锦还是苏锦,或者别的什么。”
“嘻嘻。”小丫鬟高兴得直晃头:“太贵的就算了吧,郡主最懂纺织,一打眼就能看出来。郡马爷就从大染坊买布料吧,小嬛不要成品。成品贵,而且没有布头剩下来。如果自己做,剩下的布头织补一下,就可以当鞋面或手帕。”
苏御眉毛一挑:“你可真会过。好,我成全你。”
碰巧唐翡唐翠走过来,唐翡讥诮道:“咦,小嬛,你又偷偷摸摸跟郡马爷要什么好东西呢?不成,小嬛有的我也要有,郡马爷不许偏心。”
唐翠站在一旁眯笑:“我也要。”
“两个厚脸皮的,关你们什么事?快走开。”小嬛抱着肩膀翻白眼。
随后三个小丫鬟叽叽喳喳起来。
只要王珣不在,家里就热闹许多。可她们似乎把老貂寺给忘了。不久后胡荣在二楼窗口咳嗽一声,三个小丫鬟鸟兽散去。
……
早餐时听唐灵儿说,鹿桥驿造纸厂恐怕要出问题。赵准竟在林场必经之路上修建石门关卡,每次通关双方都是剑拔弩张,搞不好就会打起来。
据说现在鹿桥驿那里有三个女人手持“王府法令”管事,很是嚣张。虽然她们不收费,最后也能让货物通过,可她们总是这样耽误时间,会让工厂货物挤压,这反而更麻烦。
唐灵儿去找他哥商量这事。唐振说,京畿道是赵家的地盘,人家不动刀兵,我们不能先动。还是考虑其它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就考虑减产。
可订单都是半年前签的,这时减产就是自毁声誉。另外造纸商会那帮人叫喳喳的,一旦唐氏减产,他们就会要求增产保持平衡。一旦出现新的平衡,将来再想抢回来,又是冲突。
见郡主愁眉不展,苏御决定去寿安厂看看。
“头疼医脚?”唐灵儿不解问道:“现在是鹿桥驿厂出问题,你去寿安干什么?”
苏御笑了笑:“寿安林区很大,如今只在河边建厂,林场利用率很低。山区深处的竹子根本运不出来。我前几次去,发现山间有条小河直通洛水。我在考虑那条河能否改成大渠。若能行,我们可以在竹林深处建寿安第二造纸厂。”
唐灵儿情绪不高:“你懂水利?”
“不懂。”苏御不吃了,把剩下的食物推给童玉,不紧不慢地说:“但有人懂。我去工部邀请水司员外郎过去看看。”
郡主道:“修水渠很费钱。”
苏御笑笑:“一劳永逸的事,不要怕费钱。”
唐灵儿越来越没胃口:“我还听说,有些造纸厂已经能用竹子造纸。若赵准把别人引入鹿桥驿林场,我们无论如何也是要输的。”
苏御摆摆手:“曹玉簪不会坐视不理。皇家狩猎场被收回之后,谁也别想在那里建厂。”
……
京统卫队整齐站在门外,苏御让吴杀金去京统为自己告假,就说脾胃不和,很是疾苦。
待卫队走远,苏御坐车出发。
车还没走出清化坊,迎头撞见欧阳镜,和一群花里胡哨的太监们。欧阳大太监大摇大摆登上苏御的车,又开始诉说他的疯狂计划。他说,如果他女儿能当上正妃,唐振就能帮太后抢夺玄甲军权。苏御觉得这小子又疯了。就好像他要挊太后一样疯狂。
“你他吗简直是异想天开。且不说小乔能不能当上正妃,就算当上,唐振凭什么听小乔的?”苏御正色质问。
欧阳镜不服反问:“纣王能听妲己的,凭什么唐振不能听小乔的?”
苏御瞪视:“唐振比你想象得要精明!”
欧阳镜回瞪:“纣王在遇见妲己之前,也是明主!”
他可真是越净越疯,以前有那玩意儿的时候,他把主要精力放在女人身上。后来残缺,他就只盯着太后。现在彻底没了,挊太后的心思也就没了,可他却盯上军政大权。这时苏御觉得坐在车上的不是朋友,而是一颗地雷。
苏御劝欧阳镜,别自己挖坑自己跳,可欧阳镜却说苏御没有他那样的龙威虎胆。随后欧阳镜跳下车,说去找唐振商量大事。
或许是苏御多次反对的缘故,欧阳镜也就不把所有想法都说给苏御听。这小子找唐振说什么,苏御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好像欧阳镜要训练一支“鸣镝弑父”的队伍干掉赵挺一样,他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可最后什么也没能实现。
想到这里,苏御突然觉得危险。以前他无法实现,可现在条件变了。而他去找唐振,是不是要聊这件事呢?
心里瞎琢磨,马车已来到工部,苏御直奔水司员外郎的屋子,送上礼物。员外郎说今日有事,离不开的,便把手下一人派给苏御。员外郎强调说,这人有移山开渠之能事。苏御看看那人,朴实干练,觉得靠谱。
这时见李封骑马追来,竟是郡主送的一件棉坎肩,郡主说,寒露过后早晚天凉。
……
张监工说:“不敢打扰郡马爷兴致,可下官还是要提醒一句,不是什么河道都能改成通渠。尤其是山间河道,多有巨石,更难实现。”
苏御点点头,没说什么。
老黄一定要跟着来,他上车就睡觉,也不怕颠簸。苏御真的很佩服这种一上车就能睡觉的人。
由于路途遥远,苏御还带上了白展,半路上可以和童玉交替驾车,互相帮衬。如果按照郡主的要求,还要带上李封张广等一群人。苏御觉得那样太麻烦,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去往寿安的路一直都很太平,从没听说过有土匪出现。
走出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就来到鹿桥驿。忽而听到喧闹声,苏御掀开门帘向外望去。见是唐家运纸的车队被一群人拦住,说要拆包检查。为首是三名黑裙女子,女子手里拎着短剑,手上戴着黑莲花戒指。
从这三名女子的身段和气质上很容易判断她们的墨家身份,这吸引了苏御的注意。
若只是普通检查,苏御不打算干涉。可她们下手很是粗暴,把方丈大纸桶个窟窿。一剑下去,几十张纸就废掉了。让她们这样折腾下去,到了买家手里,唐家的信誉荡然无存。
负责护送车队的领队冲过来,与黑裙女子争论,结果没几句话,就被黑裙女子一巴掌打倒在地。随即继续挥剑,插向纸包。
“停车!”苏御跳下车,走到女子面前:“请这位姐姐高抬贵手。”说话间,苏御伸手掐住女子手腕,待女子一愣神,苏御收回手。仅仅是一次接触,二人都是一愣。苏御察觉到女子的内力竟不在朱雀之下,而苏御刚才暗用流星指力,也让女子感觉手腕一疼。
女子微微转头:“你是何人?”
看清女子面庞,惊艳人心。苏御礼貌道:“唐府财务协办,苏御。”
女子冷哼一声:“我是庚亲王府冯太妃义女,赵灵。”
原来是个有身份的人,苏御反而挺直腰板,对车队领队道:“被戳破的纸,要给收货商说清楚。破损多少,唐家自己折价承担。你们先走。”
赵灵喝道:“庚王担心有火雷被偷运进城,故而检查。我还没查完,不许走!”
这时老黄从车里探出头来:“我草**!你再说一句试试!”
本来可控的局面,被老黄一句话就给点燃了。
人家刚说是冯太妃义女,老黄就要挊人家母亲,这实在是太过分。苏御还来不及头疼,就见那赵灵的手闪电一般抓向老黄的脑袋。可她的手突然一颤,竟在老黄面前一尺停了下来。就好像在那个位置,她凭空抓到一块钢板。
苏御的手刚伸出来,想抓她的手腕,可这时没那个必要了。这女人好像很害怕老黄,被老黄瞪视,不敢出手。
苏御的手略微停顿,把老黄的脑袋推了回去,转回身对赵灵道:“当主子的应该大度一点,何必跟奴才一般见识。我观赵灵姐姐是个有气度的人,而我家老奴脑子不大好,姐姐自然不会与他计较。这样,我家老奴的不是,我来承担,我请姐姐去酒馆喝一杯。算是赔礼道歉。”
苏御觉得,老黄血淋淋的一骂,不容易被平息。可没想到赵灵却很给苏御面子,她同意了。虽然看起来依然愤怒。
第五九六章 意外发现
漂亮女子的通病,她明明很生气,可看起来还是很顺眼。
车队顺利通过,苏御带着三名黑裙女子走进酒楼。
老黄从车上跳下来:“少爷太给她们脸了。做做样子就行,何必真请?她们不过是姓冯那娘们的义女,又不是亲生的。”
苏御脑仁炸裂,拍了拍老黄肩膀:“你还是回车里坐着吧。”
鹿桥驿是洛阳通往西方的必经之路,人来车往很是热闹。当商人们见到有人在这里挥舞棍棒刀剑验货时,不禁挠头。有商人打听驿馆里的军爷,得到一些答复之后,他们急匆匆离开这里。
商人们很忌讳在路上看热闹,因此围观的人并不多。但三名女子身后还有十几名家奴。当着家奴的面,赵灵被老黄骂了个狗血淋头,险些爆发一场流血冲突。苏御搞不大懂赵灵为何如此给自己面子。可既然人家给面子,苏御就要把好事办得更好。在驿馆点上一桌丰盛菜肴,款待三位。
令人遗憾的是,三名女子好像突然变成了哑巴,搞得一点气氛也没有。反倒是苏御和张监工聊得很开心。
言谈中,三名女子好像听到什么关键,听得倒是仔细。苏御并不担心她们听到寿安厂扩建的事,因为洛河水道归赵亚夫直管,而庚王殿下没有权利管赵亚夫。
“三女子长得漂亮,可她们却不爱说话,感觉是三块木头。”苏御坐上车,继续往寿安赶路。
吃饭没耽误太长时间,结账打包,带给老黄他们吃。老黄啃着烧鸡,喝着酒,好不自在。
苏御瞥了他一眼:“老黄啊,以后咱能不能克制一点?”
“为啥要克制?”老黄愤愤道:“小娘们敢与我家少爷那样讲话,老黄我岂能惯着她臭毛病?可惜老吕不在了,否则我二人配合,要把她们粑粑踢出来。我要把她们踢裂开!”
“好了,好了,你当我什么也没说。”苏御无奈地摇摇头。
坐在车里的张监工尴尬地笑了笑。张监工能耐不小,可他没有任何背景,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吏。平时员外郎去哪他就跟到哪里。那位员外郎几乎是个水利门外汉,到处吃吃喝喝,研究如何在工程上赚钱,而具体事务都是这帮小吏在办。
与小吏谈话,苏御倒是学到不少水利知识,而且越来越发现造渠费钱。苏御粗略一算,要是想从山里开渠到洛河,最少也要五个亿。这么大的投资,郡主又要闹心了。虽然寿安林场是天赐帝钦封,可唐灵儿总担心自己死于分娩。那样这些投资就全白费了。
来到寿安,没去寿安造纸厂,而是直奔山里。没有马路,一群人步行,顺着河边往深处走去。
张监工一边走,一边盯着河床看,已到人迹罕至处,他站住脚:“郡马爷留步吧,从这开始就不可能修渠了。”
……
已是傍晚,郡马还没回来。而这时唐灵儿已听到车队送来消息,说苏御在鹿桥驿与庚王家的人撞到一起。据说还发生口角。车队在接到苏御命令后离开,之后的事情大家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的半截儿消息,让唐灵儿心中感觉压抑,晚饭没吃几口,继续批阅文书。可刚批几份,便发起呆来。
正自气闷,大胖丫鬟史瑶跑上楼来:“郡主,王珣一天没吃饭了,怎劝她也不听。”
“她为何不吃?”
“小奴不知,问她也不说,而且……而且脾气可坏了,动不动就骂人……”
小嬛官腔质问:“这事为何不告荣伯,却来报郡主?”
史瑶委屈道:“这是王珣说的,非要见郡主,不见别人。”
郡主叹了口气,放下笔:“我去看看她。”
以为王珣是情绪不好,唐灵儿没太在意,可当她来到东厢时,却发现王珣的眼神不对。她趴在那里,双手把着炕沿儿,瞪视门外。目光凶狠,好像一只准备攻击的豹子。
东厢房一直是丫鬟们住的地方,平日里丫鬟们穿得还算体面,可她们的住处却很寒酸。屋里一条大通铺,几张破破烂烂的席子铺在上面。也不知史瑶是怎么伺候的,把王珣伺候得蓬头垢面。在见到王珣的一刹那,郡主脑子里突然闪过六叔的眼神。
见状,郡主脾气上涌,呵叱问道:“史瑶!我让你伺候她,你就这般糊弄?”
见郡主火了,趴在通铺上盖着薄被的王珣突然大声叫喊:“掌嘴!应该掌嘴!”
为郡主发号施令,已成为王珣的本能。她气得暴跳如雷,要从通铺上爬起来,似乎忘了疼。可她刚爬起来,脸色变得惨白,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郡主一阵心疼,走上前来,伸手去够她的手,发现王珣浑身滚烫。
这时胡荣走了进来,劝郡主退到一旁,他把王珣抱起来放到炕上,抹了抹额头:“傻丫头烧糊涂了。”
……
掌灯时分。
郡主从卧室里出来,站到南窗向外望去。
门前时而有人来往,却不见郡马的车回来,郡主长眉微微皱起。
派李封出去打听,李封回来说,鹿桥驿那边没什么状况。听店家说,一开始有些争吵,可后来郡马爷与三位冯太妃义女喝了顿酒,矛盾就解决了。
李封如实回报,可唐灵儿却觉得这事听起来很草率。听说那三个女人很是强横,为何会这般容易放过苏御呢?难道她们另有计策,打算下黑手不成?
越想心里越乱,郡主的眉头皱得更紧。
“郡马回来了。”李封站在望楼上喊了一句。
郡主探身向西边望去,果然远处昏暗视线里,苏御的骈车不紧不慢的驶入眼帘。真是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苏御平时就慢慢悠悠的,他的奴才赶车也是这个德行。
看到马车那个速度,郡主就知道苏御一定没事。悄然间郡主眉头舒展,嘴角含笑。
不久郡马下车,他没直接上楼,而是在楼下与下人们闲聊起来。郡主略显不满地乜斜一眼,转身回到榻上。微微斜眼,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忽而抬起手,拢了拢鬓角。
郡主是急性子,可郡马不是。回到家之后好一阵折腾,先吃饭,再沐浴,再陪孩子们玩一会儿,这才登楼来见郡主。
而这时郡主的好心情基本快被磨光了,甚至有些生气。
……
苏御掀开门帘,望见一张冰冷脸孔。
郡主高坐,油灯火苗在下面微微晃动,这种斜下四十五度角的灯光自带恐怖色彩。把郡主微微下斜的嘴角夸张地显现出来,感觉她生了好大的气,正准备原地爆炸。
苏御眨眨眼:“灵儿,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郡主不冷不热地说。
“你猜。”苏御缓缓走进来。
郡主没回答,林婉却把账本合上,微微行礼告退。
苏御左右看了看,小嬛不知跑哪里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人,郡主还绷着个脸,苏御坐到榻上:“这是怎了呢?”
唐灵儿斜了苏御一眼:“你说呢?”
觉得话头不对,赶紧转移话题,苏御笑了笑:“今日去寿安,大有所获。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不是要挖水渠吗?”
“是的,挖水渠。可如果只是挖水渠,那是个花钱的活儿,而且那入山小河下面多是石头,想开通水渠并不容易。经水司张工说,最少要花几个亿。”
苏御面藏慧黠,不知道他在耍什么鬼把戏。郡主白了他一眼:“怎的,莫非那河下有金沙不成?”
“没有。”
“有铜矿?”
“没有。”
“铁矿?”
“没有。”
“那我猜不到了。”
“有玉石。”
说话间,苏御从怀里掏出两颗鸡蛋大小的晶莹剔透的鹅卵石。还故意放到灯火前,显示玉石透光。随即将玉石放到郡主手里。
苏御盘腿坐在榻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喜滋滋地看着郡主。可郡主拿起石头看了看,又没什么表情地放下。
“劲锋,我想与你商量个事。”唐灵儿看起来心情沉重,不容商量的口气说:“我想让王珣搬来我屋里养伤。”
“哦…,然后呢?”
苏御的表现让郡主感觉有些意外,她扭头盯着苏御:“你没什么意见?”
“我当然没意见。”苏御轻飘飘地说:“你继续说,我想听重点。”
郡主终于笑了,拿起鹅卵石握在手里:“你不是爱折腾么,又那么体恤下属。我看东厢房里乱糟糟的,你去看看如何装修一下。我记得你屋里以前有那种多层床铺,不如给她们弄几张。让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床,看起来也整洁一些。”
郡主突然变得好心肠,倒是让苏御有些意外。天已经黑了,苏御没去东厢,而是与郡主讨论卖玉的事。苏御说,乱世黄金盛世玉,把玉石生意做好,大有前途。只是现在玉石市场还没打开,需要一番炒作,把玉石价格抬上来。
“连玉石的名字我都想好,就叫寿安玉。听这名儿都吉利。”
第五九七章 出大事了
清晨,长安郡主府门前走来一名消瘦男子。男子身穿灰布道袍,头戴纯阳巾,脚踏双梁鞋,手持一布幡,上书“天下第一卦,不准不要钱”十个大字。看他腰间钱袋子是瘪的,估计没什么人找他算卦,又或者是真的不准。
卦师来到门前站定,缓缓仰头,微眯双眼,轻捻山羊胡。看他这幅神情,仿佛是在观望府宅气象。
今日门房轮值丫鬟张淼,平时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个子丫鬟,她一眼就看出这卦师是许落尘。担心许落尘又大早晨冲进来狼哭鬼嚎的惊扰郡主,小丫鬟站在门房里就喝了一声:“今个不许叫嚷!”
许落尘微微侧目,白了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也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满脸不服气。
许落尘瞥见丫鬟神情,心中一股邪火,指道:“你这刁婢,在某家观来你面带黑戾之气,必是豺狼转世。经我掐算你已到劫难之期,不出三日必有血光之灾!”
许落尘单手掐诀,抖了抖手中布幡,点向张淼:“妖孽,快快出来给本仙师磕头,以免灾祸!”
见许洛尘装神弄鬼的样子,张淼被气笑了,道:“许相公今个又是来干啥的?是来借钱的吗?”
小丫鬟涉世不深,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刺痛许洛尘。许洛尘心口一疼,臊眉耷眼地蹲在地上,半晌没缓过劲儿来。
“喂,你要报门么?”张淼眨眨眼:“你咋了,肚子坏了?你是要拉屎吗?”
许洛尘气得咬牙:“你这丫鬟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谁拉屎会蹲在别人家门口拉?而且这是我朋友家!长安郡主府!你是想看我在这拉屎吗!”
……
昨夜郡主做了个大梦,她说自己一口气生了八个孩子,四男四女,连名字都取好了。由于孩子众多,也就不用争,四个姓唐,四个姓苏,皆大欢喜。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怪你,取得俗气名字。唐恭、唐喜、唐发、唐财。苏恭、苏喜、苏发、苏财。你是不认识别的字吗?非要这样取名?与你争讲这事,这一宿都没睡好。”
郡主还没起床,就抱着肚子抱怨起来。
苏御躺在小床上,憨笑不语。
这时隔壁传来王珣的声音:“郡主勿恼,这四男四女正对八卦,真是个好兆头哩。”
王珣躺在郡主卧室外房屋,其实就是个小小的隔断,只能放一张小床。那小屋空间狭小,没有窗户,除了干净一些,照比东厢也好不到哪去。可说来也奇,王珣一回到这里,精神就好了起来。
王珣住在小屋,小嬛就在书房里打地铺,早早起来。一边收拾王珣,一边听郡主念叨昨夜梦事。小嬛刚想说两句什么,听大门外有吵嚷声,于是快步跑向大门口。见是许落尘穿着卦师衣衫,正与门房丫鬟张淼吵得脸红脖子粗。
“放肆!”小嬛呵叱道:“张淼,怎的这般不懂礼数!郡马的朋友,也是你能吵的?我看你是欠掌嘴!”
“对!给她两个耳光!”许落尘恨恨咬牙说了一句,眼珠一转又道:“嬛姐儿休要恼怒,我只是与她斗嘴玩耍,犯不着生气的。”
许洛尘抖了抖袖子,整理一下衣衫帽冠,又道:“像我这样有风度人,怎会与一个丫鬟真的吵起来呢?当然是在逗她,文言称‘故戏尔’!”
小嬛眯了眯眼睛:“许相公,此来所谓何事?”
“郡主和劲锋醒来没?”
“醒了。”
“哦,我昨夜得知一件大事,与苏郡马息息相关。你快让他出门接我,再给我准备熏肉片外加二两烧酒,跪求我将大事告知与他。”
……
“就是来蹭饭的,还说得冠冕堂皇。”小嬛碎碎念叨着,回到霄凤阁。
小嬛将许洛尘的原话告诉郡马。苏御一皱眉,来到窗户边上,对望楼上的武打吩咐几句。随即武打呼唤门房,让许洛尘进来,去小西楼等候。
“你发现什么大事了?”苏御一边洗脸一边问。
许洛尘看起来很累,半躺在椅子里:“昨天晚上立德坊出事了,大事,大大的事!西门氏财务总督办被人割了脑袋,丢在马路当间。西门家族头头脑脑连夜开会,坊市大门关闭,但凡不是本坊户籍的人统统抓起来,挨个盘问。哎……,我也被抓了。不过呢,许仙我温文尔雅相貌堂堂,一看就不是歹人,故而他们给我磕头认错,又把我礼送出门。”
许洛尘这一段没头没脑的话,把苏御听得一愣神。
后来详谈得知,许洛尘为了盯着公孙老鳄才化妆成这样。结果倒霉催的,大半夜一颗人头丢到马路中间,而当时他就在不远处。不过他长得精瘦,还是个卦师,手上连个老茧都没有,倒是没人怀疑是他作案,不久就把他给放了。
而死的这位门阀大佬,与唐氏的唐灵儿、孟氏的孟思勋、韩氏的韩爽、樊氏的樊鹏、钱氏的钱董一样,是财阀执行总裁的角色。这个消息着实重磅,苏御坐进椅子问道:“冠绝兄可曾听闻,是何人所为?”
“嘿嘿。”许洛尘得意一笑:“这正是某家的高明之处。唉,劲锋,熏肉片呢?酒呢?”
“……”
“不把早餐给我准备好,你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吗?”
苏御一阵头疼,让童玉去饭堂打来。
许洛尘喝酒跟喝药差不多,看起来极痛苦,可他非要喝上两口。
半两酒下肚,他正了正衣冠道:“西门祥和,多么有钱的一个人。花钱如流水,真真的挥金如土。看他家那豪宅大院,金碧辉煌,传说家中金银堆积如山,洛阳城中顶流中的顶流。感叹,他家中娇妻美妾一百三十余,就这样守了寡。观他这一生,是多么风流的一生,看上谁就娶谁,多么潇洒的一个人。可惜啊,才不到四十岁就这般惨死,真个让我好开心。”
苏御不吭声。
许洛尘提着袖子,夹起肉片,缓缓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咂吞咽,这才道:“若是我这般穷鬼死了也就死了,像他那么有钱的一个人死了,真的是亏大了。那么多钱没花完,我都替他感到惋惜。唉!”
苏御敲了敲桌子:“说重点。”
许洛尘翻了翻白眼:“是你们墨家人干的。叫什么……,别催我,让我想一想。哦,你看我这聪明才智,我很快就想起来了,叫天罡会!传说会中有三十六高手,各个武艺高强。劲锋啊,你们红黑神教的墨家老大地位,恐怕不保啊。要我说,你还是赶紧告诉红黑寺把牌匾摘了吧,省得再冒出一个楚无霸,血洗红黑寺!杀你们一个片瓦不留!”
许洛尘这张嘴,就是欠揍的嘴,什么不好听他说什么。要说他这人总倒霉,与他的嘴有很大关系。以前在华州时,没少被韩寡妇堵门口挠脸。他就与韩寡妇对挠,结果还挠不过,被人骑在身下毒打。
后来韩寡妇染了风寒,病得要死。许洛尘不计前嫌去寡妇家看病,还免费送药,把寡妇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从那以后,许洛尘说什么寡妇也不打他。许洛尘没饭辙的时候,寡妇还送他馒头吃。
许洛尘这厮长得太瘦,与三胡大战时抓壮丁都不抓他。说把他这样的人抓去,都是军队的负担。也正因为十年鏖战,大梁朝的寡妇特别多。许洛尘说,自己是故意饿瘦的,就是为了不去当兵。他说,像他这样的老天爷都嫉妒的英才,怎可以去当大头兵呢,简直是暴殄天物。
“天罡会?”苏御想了想,完全没有印象,应该是一个新成立的墨家帮派。
这件事确实不小,苏御仔细想了想,蓦地皱眉,想继续打探下去。可许洛尘知道的事很有限,那帮人是如何作案的,他完全不知。吃饱喝足,许洛尘走了。还把剩下的肉片打包回家,说要拿给阿丑和阿蛮吃,否则两个丫鬟就要饿死了。
“你站住。”苏御掏出几块银币给他:“拿去买粮。”
许洛尘一抖袖子:“劲锋,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诚实。我说什么你都信?你看我许洛尘是能受穷的人吗?我家里粮食堆积如山,吃到明年都不用买!告辞!”
走了两步,许洛尘扭转回头,对自己竖起大拇指:“跟哥哥学着点,要有脑子!”
苏御真想蹬他一脚,让他走得快点。忽而一笑摇了摇头,把钱揣进兜里,上楼去了。
“灵儿,你与西门祥和熟悉吗?”
“西门十二公子,见过几次面,怎了?”
“死了。昨夜遇刺,丢了脑袋。具体事我还不清楚,我去打探一番再与你说。唐家与他签过什么契约没有?是否需要改签?”
“家族契约主要看大印,人死了倒没什么。”唐灵儿顿了一下:“劲锋倒是可以打听打听彩云阁……,算了,我让四哥去。”
第五九八章 正妻之相
西门家族要给西门祥和报仇,可研究半天,却连目标都无法确定下来。只因西门祥和干的缺德事太多,别人家的媳妇他就抢了十几个。而这还都是明面上的,背地里还干过什么缺德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由于无法确定仇家,就谈不上报仇,只能从江湖道上入手。若能找到凶手,再倒查雇凶之人。而这时西门家族才想起多年前曾扶持过的墨家门派,四方会。
西门氏十九小姐西门婉婷带着家奴赶来。
“哎呀,十九小姐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呀!”萧静山小跑出门,躬身行礼。
西门婉婷细眉长眼,面无表情,一边走一边说:“萧老门主好久不见,头发竟都白了。”
萧静山跟上西门婉婷的步伐,叹了口气:“家门不幸,故而愁苦了些。”
“我倒是听说,前一阵有狂徒闯入,害得少门主离世。不知那人逮住没有?”
“还没……”
说话间,众星捧月一般,西门婉婷被请进大堂。
之所以是十九姑娘来办这事,一是因为她是西门祥和的胞妹,二是因为姑娘从小练功,而她的武打教师便是萧静山的叔叔,萧峦。姑娘不练别的,只练内功和绝技。据说颇有成就。隔空点指,丈外灯灭。
修炼内力的女子多是面色红润,身材挺拔。金枝玉叶的十九小姐端坐榻上,抱手腹前:“我希望四方会帮我查出行凶之人,若能揪出幕后指使,那就更好了。道儿上打听消息,花多少钱我西门家都肯出。”
“西门家的事便是我家的事,四方会必然全力以赴!可是……”萧静山话锋一转,就把南市擂台的事说给西门婉婷。
闻言,西门婉婷冷哼一声:“蓬莱会、兄弟盟、相州武团算什么东西?后台是谁?”
萧静山立刻道:“京兆府七品兵曹韩韦,韩韦是庚亲王的人。”
十九小姐微微侧目,对身旁一剑客道:“告诉永康县,去把他们三家封了。庚王那里,我去说。”
……
“搞什么搞嘛!说不打就不打了?”
红黑寺双神殿,谭沁儿听到擂台被撤的消息,一蹦多高。
眼瞅着四百万没了,姑娘很是不高兴。她认为花七叔的三百万一定能赚到手,而她的疯奴,打赢了也会有一百万的奖励。
为了训练疯奴,最近姑娘可是没少花心思。前几日还与人吹牛,允诺好多礼物出去。现在看来没戏了。而姑娘一向是言出必践的性格,这让她颇感压力。
说巧不巧,龙紫嫣背着手踩着轻快步伐来到红黑寺,见谭沁儿蹲在地上生闷气,她讥笑道:“前几日你跟我说,让我自己选件礼物,到时你买给我。这话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姑娘色厉内荏的站起来:“我谭沁儿说话,什么时候都作数。”
“那好,我要打一把重剑,你给我买来。”龙紫嫣自豪道:“送我叔叔的,所以品质太差肯定不行。”
沁儿挠挠头:“那得多少钱呀?”
“我问过了,其实也不是很贵啦,就五千钱。”
“五……五千?”
“怎么了?你买不起啊?”
“切!瞧不起谁?你放心吧,我肯定给你买!”
言讫,沁儿跑去搞她的根雕。
龙紫嫣很不识趣地跟了下去,看着谭沁儿打凿根雕,撇撇嘴:“什么破玩意嘛,一点儿也不好看。我倒是听说雕刻与绘画异曲同工。你应该先学画,再根雕,否则一点儿意境都没有。看起来就好像小孩涂鸦。你看山上这两个小人儿,干什么呢?过家家呢?没劲。”
谭沁儿冷眼看着龙紫嫣:“喂,你别泼冷水好不好?你看不上不代表别人看不上。这还没完成呢,你等我弄完了,我拿去卖,一准卖得出去。”
“那你打算卖多杀钱?”
“嗯……”沁儿犹豫起来。
龙紫嫣抱肩膀,想了想:“你论斤卖吧,按照柴火价卖,或许能卖得出去。”
沁儿斜视瞪眼,吼道:“你给我走开!”
“哈哈哈哈!”龙紫嫣放声坏笑。
……
十杀门酒馆。
“爷几位,吃点什么?”
“一壶烧酒,一碟蚕豆,一碟瓜子。歇歇脚就走。”
“好哩!”
西门祥和死了,苏御好心情地到处打听。
苏御心情为什么好,自己也说不上来,而且别人看起来也蛮高兴的,或许是因为洛阳城中少了一恶的缘故吧。相反,若是个英雄阵亡,大家便高兴不起来,或许还会长吁短叹。
苏御到处打探“天罡会”的消息,却发现没人知道。看样子这真是一个新成立的门派,难不成是专门对付西门祥和的?
要想刺杀西门祥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同是财阀总裁,西门十二公子家的武打是长安郡主府的数倍。他为何如此不安,豢养这么多武打?或许也是亏心事做得太多的缘故。
“……据说同时冒出三十六个人,各个身怀绝技。而且他们声东击西,东边鏖战,西边三名高手疾速闯入。三剑,一剑断腿,一剑斩腰,一剑砍头。无有失手。据说带头人是一名身披黑篷的汉子,身材高大,手持重剑,威风八面……”
江湖酒馆里,有人说书一般高声讲话。苏御瞥了那人一眼,觉得不是很靠谱,便没太在意。按照他的说法,倒是很像独孤门人,尤其像龙啸天。可现在龙兄的伤还没好利索呢,怎有那闲心去闯十二公子府。
真是人言可畏,一有人带头,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依我看,必是龙啸天所为。唐宁都是他杀的,何况西门祥和。”
“又或许是楚无霸!”
“对对对,也就他二人才有这样的胆量和能耐!”
“楚无霸回京城了吗?你是听谁说的?”
“还用听谁说?我亲眼所见!而且我还见到齐锻钢只剩下一条胳膊。也不知昨夜闯入十二公子府的人里头有没有独臂刀客。若是有,就铁定是楚无霸了。”
听这帮不知内情的人胡乱猜测,苏御也不与他们争辩,只是默默饮茶,不时嗑瓜子,吃蚕豆。
“咱家爷,他们说楚无霸回来了。”童玉小声道:“楚无霸与神教深仇大恨,爷不去打听打听那人在哪?”
苏御苦笑一声:“即便是打听,也应该是让锦衣卫打听,而不是我。我有点不太敢相信,这狂徒真的能回到洛阳。”
“假如是真的呢?”
“那就很不可思议了,难不成他找到了新靠山?可什么样的靠山,能让他在洛阳站住脚呢?即便是门阀,也不至于如此吧。”
苏御听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太大收获,正打算走,却被一名白裙女子拦下。
女子春风一笑:“神教九子。”
苏御一愣神,仔细看女子。
女子漂亮,但不是苏御喜欢的类型。梁朝人认为美女应该是宽额,高颧,方颌,细眉、大眼、中庭坚固、薄唇。方方正正的一张大脸,参考民国校长家宋氏夫人。这样一张面孔,是被各阶层人民广泛接受的“正妻之相”,称之为美女。
观众豪门正妻,多是如此相貌,颇有威严。可是再看那些妾室,就不是这样了。多是瓜子脸,尖下巴,被人称之为“狐媚之相”。
正妻是门面,是家威,丈夫们多尊重她们。正妻是父母所选,那些小妾多是男人们自己选。或许这也是各家小妾更容易出问题的原因之一,太妖艳,会有更多男人去撩。
令苏御感到欣慰的是,唐灵儿有正妻风范,却没有那样一张大方脸。可樊公妃却是典型的正妻之相,苏御暗自给她起外号:海绵宝宝。
“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你应该叫我五嫂。”
“哦?”
“跟我来,咱们去楼上说话。”
……
进入二楼包间,女子报名俞飞雪,自称李漠白的夫人。
“漠白飞雪。”苏御嘀咕一句,插手行礼:“果然是五嫂没错的。”
闻言,俞飞雪很是满足,客气几句,话入正题:“你五师兄回到洛阳,本欲对付夜无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要对付楚无霸。”
苏御凝眉:“楚无霸真的回来了?”
“是的。”俞飞雪语速很快:“而且背景十分不简单。他有钱,也有人。”
“西门十二公子是楚无霸杀的?”
“那我不清楚。”
“哦…”苏御左右看了看:“为何不见五师兄?”
俞飞雪微微叹气:“他喜欢独行。”
见俞飞雪情绪不高,苏御宽慰道:“想必师兄是不想让嫂嫂与他一同赴险。”
俞飞雪摆摆手:“不只是我,还有他的同门,他都不肯告诉。”
“那嫂嫂把这事告诉我,是希望我做点什么?”
“我知你是官场人,希望你能帮他。”
苏御点点头:“那一定会的。若嫂嫂见到五师兄,可以捎句话给他,发现楚无霸无需他动手。只消告诉我,我会让锦衣卫去消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