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九章 远远不够
老黄站在小西楼前,说他家少爷十六岁前误入歧途,非要练什么外家功夫,说外家炫酷。后来吃了亏,浪子回头专心修炼内功。虽然耽误一些岁月,可他家少爷根基深如桃花潭水,必然后发制人。世间区区,只能望他家少爷之项背,望尘莫及,望而生畏,望……望一眼就怀孕。
“让他们提着裤子也撵不上!哈哈哈!”老黄站在童玉和小嬛面前,亢奋地说着,凶恶地笑着。
小嬛一双大眼斜了斜:“老没正经的,让你去劈柴,你哪来这多废话?”
老黄瞪眼道:“那点柴火够我老黄劈的?一脚一个,当泡儿踩。”
“给你少分一点,是怕累到你,这是照顾你好吗?”小嬛被气得翻白眼:“你不领情就算了,还与我瞪眼睛!”
“哈哈哈!”老黄掐腰大笑。
苏御正在小西楼练功,已过收尾阶段,大汗淋漓坐在榻上。苏御明显感觉到,这副二世子的身躯要比平常人练功速度快很多。别人一两年才能聚满一次,而自己几个月就会感觉气海充盈。虽然未必每次都能突破境界。
就好像前几日,朱雀积攒一年两个月才冲击一次,结果又失败了。据说在冲击“中九”的路上,她已连续失败五次。苏御离开万花楼时,朱雀还对苏御说,小猢狲要常来姐姐这里坐坐。下次姐姐亲自陪你吃酒,然后咱们再切磋一番。因为上次与你切磋之后,似有所悟。
她到底有没有“所悟”苏御不敢确定,但可以确定大总鸨越来越热情了。苏御甚至觉得与她提出任何要求,她都不会拒绝。忽而一丝邪念让苏御心中产生罪恶感,稳了稳心神。
听到楼下传来老黄和小嬛的斗嘴声。
老黄之所以赖着不走,他是要留下来护法。而小嬛不知就里,在那里叽叽喳喳的没完。可小嬛哪里斗得过老黄,那老毛驴子一张破嘴没有他不能说的,不久后小嬛就败下阵来。
苏御整理一下衣襟,推开窗户:“小嬛,唐翠哪去了?为何今天是你管家?”
小嬛道:“唐翠腹痛,在屋里趴着呢。”
“怎个腹痛法?是吃坏肚了吗?”
“不是的,她这不是病,忍两天就好了。”
“哦……”
估摸是那种事,苏御想了想,那几个穴位太过尴尬,还是别去管,省得又撩出情来。
老黄仰着头,望苏御气色。蓦地摇摇头,背着手走了。不久后听到房后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好似放鞭炮一样。
苏御觉得老黄的新鞋过不多久又要坏……
这时郡主从霄凤阁探出头来:“劲锋,有好消息告诉你。”
苏御仰头,见郡主笑容灿烂。平常她很少趴窗户,就好像担心别人把她推下去似的。看来一定是很好的消息才会让她如此兴奋。估摸着是与钱有关。
苏御登上楼来,刚掀开门帘就听郡主说:“税改果然见效。今年长安道算不上大丰收,可今年收的税粮竟是往年大丰收的两倍还多。这样一来,长安道的兵就不用再购买粮食,省了一大笔钱。”
郡主脸上喜悦之色未退,又道:“鹿桥驿那边也已确定下来。曹玉簪最终决定收回鹿桥驿竹林,恢复皇室专用狩猎场。勒令唐家半个月之内清空造纸厂,恢复林场原貌。并按赵准要求,今年就要进行一次秋狩。不过正如你所料,曹玉簪将林场圈禁起来。唐家做不成买卖,别人也做不成。”
苏御点点头:“只要鹿桥驿不建造纸厂,就没有人能与寿安厂争。”
苏御转念一想,问:“把唐家逐出,没有补偿吗?”
郡主不笑了,把账本合上,发出嘭的一声:“曹玉簪说她没钱,只是在国库账上免了唐家六亿钱的债务。我已算过了,鹿桥驿厂这一年算是白忙活。不赔不赚。”
苏御一笑道:“不能这样说,若没有鹿桥驿厂,唐家夺不来造纸商会首席的位置。”
唐灵儿担忧地道:“造纸技术已泄露,我担心其他家联合起来捣鬼,而那时唐家已失去掌控能力。毕竟上次签的契约中,唐家占尽便宜。他们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一定记恨着呢。”
苏御道:“把鹿桥驿的设备和人员都挪到寿安,成立寿安二厂。两个厂一起干,还是唐家实力最强。”
唐灵儿皱眉:“可水渠一时挖不通的,最快也要大半年。”
苏御道:“先生产,囤在厂里。若这期间有人对唐家挑衅,我们可以先忍,等水渠挖通,再把二厂的纸都拿出来反击。这一拳下去,不打他个筋斗,也要打他个鼻青脸肿。”
……
洛阳城西,神都苑东边,明义坊。
秋月刚刚升起,巷弄里玩耍的孩子被母亲召唤回去,街道上变得安静。
月色下七名高大汉子鱼贯走入三回巷,为首一人目光阴狠,偶尔路过的人见到他的目光,不禁转过头去,不敢对视。
七人绕过陈家货栈左拐走进小门,院子里很热闹,正在宰羊,烧烤架子也已经支起。靠院墙边停着五台车,马厩里几匹马骡正在吃草,墙根横放着几杆大旗。大旗已卷起,看不清旗号。但路过这里的人都会觉得,这群人是跑长途的外地镖师。应该是刚送完一批货物,在这里暂住歇脚。
有人与为首男子打招呼,一名独臂刀客迎上来在男子耳边说了些什么。男子点点头,走进屋里,抖掉肩头大氅,端坐太师椅。其余人留在外面,只有断臂刀客和一名中年虬髯大汉走了进来。
数一数院子和屋里的人,正好三十六个。
虬髯大汉坐进椅子里,抓了一把葡萄干放入口中,口齿不清地说:“按照年纪,这里我最大。可我觉得我无德无能,不足以当这个老大。在我看来还是楚无霸的名头更响能耐最大,大家跟着你干才更有心气儿。所以我们决定,还是你当头人,当大哥!”
楚无霸笑了笑:“山虎哥太给楚某面子了,楚某也不过是败军之将,何足言勇啊。还是山虎哥来当老大才更合适些。”
虬髯男子江湖行号“镇山虎”,在这三十六个人当中,有二十个是他的人。而他正是去年在虢州一代闹得最凶的匪帮之一。
镇山虎摆了摆手:“不行啊,老子的山寨早就被张云龙给端了。虽然手下还有十九名能打的好手,可现在哥哥没钱啊。没钱就寸步难行。连饭都吃不饱,还有什么脸当老大?”
楚无霸当然愿意当这个老大,可他却三番推让,最后拗不过镇山虎的诚意,便答应了。随后一群人放好供桌,摆上牺牲,请来关公金身,三十六人歃血扣头,结为兄弟。
楚无霸成为大哥,镇山虎是二哥,独臂刀客齐锻钢是三哥。几只羊,几坛酒,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不过瘾,又请来十几伎人,兄弟们轮流畅快。
“大哥,你来说说,我们下一步要干什么?”排行老七的刀疤脸汉子问了一句。
楚无霸道:“兄弟们不要着急。等西门家的事缓一缓,我们再去搞孟家和唐家。我这次出手,要搞就搞大的。搞得越大,那个人给的钱就越多。”
老五问:“西门祥和是立德坊财务总督办,若下一个目标是与他一个档次的,那就是孟思勋和唐灵儿咯?”
镇山虎道:“唉,不要乱猜,现在还没定下来。”
老七问:“大哥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老七,你怎也乱问?”镇山虎拉沉脸道:“虽然咱们是兄弟,毕竟人多口杂,一旦泄露,就不好了,一下子砸了几十口人的饭碗。”
楚无霸满意地点点头:“五年,我与那个人的约定是五年。五年之内,我们只干大事。但不能太过频繁。否则惊扰军方,那个人也控制不住局面。而京畿道军方,掌握在道光坊。所以我们只要不去道光坊惹事,就一定没事。但最后……呵呵……”
“最后怎样?”
“最后,我们要干一票大的。从此我们将拥有一块地盘。在那里,我就是王!你们,就是王的众卿!”
一群人喝得烂醉,倒在炕上睡着了,还有的人在与伎人玩耍,发出一些刺耳声音。
篝火旁只剩下镇山虎、齐锻钢陪在楚无霸身边。
镇山虎醉醺醺地问了一句:“大哥你说说,咱们最后的目标是谁?”
楚无霸笑了笑:“总之是很大很大的官,甚至不能用‘官’来形容。”
镇山虎又问:“那个人凭什么保证,在我们干掉目标之后能给我们一块地?他不会卸磨杀驴吗?”
“如果他在那边没给我准备好,我又凭什么给他办事呢?”楚无霸倒在躺椅里,拍了拍镇山虎的肩膀:“我们天罡会现在才三十六弟兄,这还远远不够。”
第六零零章 韩郎妙计
掌灯时分。
郡主穿戴整齐站在车边,见苏御来了,又转身走了,郡主道:“劲锋,你能不能快点?”
“灵儿莫急,我方便一下就来。”
“一出门你就要方便,真是懒驴一头。”
“对,我是公驴。”
闻言,郡主眼神冰冷,林婉站在郡主身边忍住没笑。
不久后四匹大骊行出长安郡主府。苏御唐灵儿夫妇打算去一趟立德坊,吊唁遇刺身亡的十二公子西门祥和。
虽然三门阀之间恩怨不少,可一些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按照大梁礼法,给死者扣头焚香,送上吊唁之词。这都是礼尚往来,若唐氏公子死了,西门家族也会派同辈中人过来吊唁。
“我发现童玺整天鬼鬼祟祟的,到处趴门缝藏墙根。三日前又被我撞见,当时我没吭声。后来你回家,我见她跑去小西楼院子里与你窃窃私语。事后你还给她钱。”
坐在车上,郡主的脸拉得老长。当她说出这些话时,林婉感觉很是为难,故意掀开门帘向外望去,仿佛被什么所吸引。而老貂寺胡荣则是闭目养神,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似的。
郡主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之所以没还没做出最后“判决”,也算是给苏御一次表现的机会。看看郡马的态度,再做决定。
小媳妇的这些心思全被苏御看得清楚,苏御抓住郡主的手,握在手心里:“平时不总在家里,有些事我就不知道。我想让她帮我盯着点,有什么事都告诉我,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家里。灵儿不要与她一般见识才好。”
“你能承认,那我就不说什么了。”郡主把手收回来:“要我说,偷偷摸摸的太过猥琐。”
“又不是我偷听。”
“哼,你少来美化自己。我一直都说‘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童玺能给你办这事,就说明你有这毛病。”郡主越说越来劲:“我警告你,出了外头,你可不许趴门缝藏墙根的,休要给我丢人现眼。这就好比那没教养的孩子,去别人家里翻抽屉一样令人讨厌。”
苏御憨笑:“灵儿这话说得太对了,‘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至理名言呀!要我说,主子的性格会被奴才们放大。不同的奴才因材施教,潜移默化间就能放大郡主各方面的性格。比如林婉沉稳精明温柔贤惠,这就是郡主好的一面嘛。可是呢,那王珣刁钻任性……”
“咻!”郡主瞪眼:“你再说,掐你个紫豆子出来!”
夫妻二人越来越熟悉,唐灵儿见苏御憨笑,就觉得他这人没安好心的。果不其然,最后不是好话。
随后苏御强词夺理的与唐灵儿聊起来,给郡主洗脑。说什么“人无癖不交”之类的话。还说:夫君我呢也就是爱听听闲话。其实这也不算毛病,耳听八方,耳聪目明嘛。多听多知,有何不好?总比什么也不知道,被蒙在鼓里好。像个榆木疙瘩似的什么也不去听,竟是干吃亏的。
……
长安郡主的车来到立德坊门口,有西门家精明小厮将马车引入。马车来到承风郡主府门前,见郡主西门圭和郡马韩大昌已等候在门口。见面寒暄几句,便一起赶往十二公子府。
唐延已在这里半天,见唐灵儿来了,他便要离开。因为家里还有十六夫人的丧事没办完。
梁朝死了人不会马上出殡,根据死者身份不同,灵堂的规模和时长也不同。诸多规矩参考唐朝,不此赘述。
苏御与唐灵儿一同为死者扣头焚香念悼词,对面有戴孝家属还礼。礼毕,西门圭引唐灵儿入公子府内宅,也邀请苏御同入。可这时韩大昌却说,里面没什么意思,让我陪长安郡马在坊里走走。西门圭白了韩大昌一眼,但并没驳他面子,便答应了。
韩大昌年纪比唐宽还要大,与苏御简直是两代人,可他们谈笑风生,东拉西扯聊得甚欢。不久大厅里聚来好多人,还见到南阳郡马田敢陪着郡主孟乔来到这里。韩大昌苏御又把田敢留在外头,三人把酒言欢。
韩大昌说,这停尸之地没什么意思,我们去仙乐园玩耍。随后这老不正经的就把田敢苏御带去仙乐园。仙乐园与清化坊的醉仙楼不同,这里没有高楼,而是一个超大套院,一共七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一座三层小楼。
每个小楼里的风光都不比平康坊差,甚至有过之。韩大昌一挥手,一群俊俏女子蜂拥而来,铺满全身。韩大昌左搂右抱,好不畅快。
但那些年轻女子都不入眼的,不久后三名肥胖老女人冲了出来,韩大福惊呼一声“我的大中小宝贝”他就迎头冲了上去。四个人撞到一起啃咬抓抠,场面大俗,不提也罢。
见状,田敢双眼放光,伸手揉搓:“大昌哥哥真是好生活,羡煞弟了!”
韩大昌喊道:“休要拘谨,来到这里就放开玩耍。我知田老弟喜欢小脚儿的,我派人给你唤来。让你把玩。”
“哎呀,哥哥,你可别害我。若是让孟乔知道,非扒了我皮不可。”
韩大昌在女人堆里打滚,突然坐起,拉沉脸道:“唉!这叫什么话?难道信不过哥哥的人品?担心哥哥说出去不成?”
“这……”田敢十分为难。
韩大昌喊道:“这里的女人,比大内还要懂规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最是有数!听我的,你们都给我上!”
韩大昌给田敢找了三个缠小脚的,随后他问苏御喜欢什么样的。苏御说,身体不爽,看着你们玩就好。韩大昌老大不高兴,说苏御这人不实在。后来苏御点了三名诗词清倌,这才勉强应付过去。
随后韩大昌左搂右抱,带着三个又胖又老的女人去了后屋。
来到后屋,其中身穿粉色襦裙的老胖女子搂着韩大昌脖子,撒娇道:“韩郎,你都好久没来找我们玩了,这是因为什么呢?你不喜欢我们姐仨了?我们三个伺候你十年,心中只有你。你不来,我们可怎么活呀。”
“是呀,韩郎,你可不能不来。你看,我都饿瘦了呐。”说话间,一身穿红襦裙的胖女子掏出一球儿,摔到韩大昌脸上。
韩大昌一番品咂,才挑眉叹道:“唉,愁死我了。几月前去一趟皇宫,回家之后那母夜叉就说,你看人家田敢和苏御多好,就你个老不正经的,到哪里都是丢人现眼。我本以为她骂两句就算了,哪曾想这次她发了狠,把我的钱都扣下来。”
“呦,原来韩郎遭了委屈,好让人心疼呀。”粉裙胖女子很同情的样子说:“我不依,我要去找郡主说说,不许欺负韩郎。”
韩大昌愁苦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去找她,她随时都能要了尔等的命。若你们死了,我岂不是要心疼死?”
这时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绿裙女子道:“那韩郎这次怎的有钱了?”
韩大昌突然面露狡黠之色,指着大厅方向说:“那不是来了两个冤大头么?告诉老鸨子,一会儿狠狠砸他们一笔,把我的欠账也一起算了。”
“呦!韩郎,那样办事好么?人家身份与你可都是一样的哩。”
“呵呵,我自有‘苦肉计’对付。我就说钱袋子丢了,再让老鸨子带人把我拉出去打一顿。”
“那怎么能行呢,韩郎挨打,妾身好心疼的。”
“唉,别担心。棍棒之上自有手脚。”韩大昌狡笑道:“我被管得严,这两位比我还惨。我拿不出钱,老鸨子就找他们要,若他们不给,哼哼,那就去找那两位郡主要钱。你们想,那两位郡主出来做客,要是被老鸨子堵门要钱,她们脸上能过得去?为了不让她们难堪,这两位郡马就是把腰带卖了,也要把账算清。你们说,我的计策如何呀?”
“哎呦!韩郎妙计呀!”
……
韩大昌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些话被趴门缝的苏御听了去。
苏御咬了咬牙,心中咒骂几句。
苏御眼珠儿一转,计上心头。打算先把“动过手脚的棒子换掉”,再写一封字条,把韩大昌的诡计告诉唐灵儿。让唐灵儿把承风郡主西门圭喊来,看一场“苦肉计”现场大戏。
可是要办这些事,自己分身乏术,而且也不知道那棒子放在哪。
苏御瞥了一眼大厅里三名清倌舞女,掂了掂钱袋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事儿就靠三名清倌了。
苏御大踏步走回厅里。
“呦!郡马爷这是掉坑里了?这半天才回来?”一云髻清倌讥诮道。
苏御拉住云髻清倌的手,拽进偏房。
云髻女子受惊模样道:“唉,郡马爷,咱们是卖艺不卖*的,您可不许用强。否则咱可就赖上你了,跟你回家。”
“嘘!”苏御又把其他二女拉了进来,把门关上,抓出一把银币放到桌子上:“咱们来玩个游戏。”
第六零二章 如鱼得水
听唐灵儿说,她在宫里住过仨月,经常能见到这种花绸袋子。一般是用来装香料、药粉、胭脂什么的。这东西平时就放在女人的屋子里,而苏御在皇宫只认识曹玉簪这一个女人。所以唐灵儿判断,这布袋子是苏御从曹玉簪那里获得。
郡主今天显得有些亢奋,她揪住这个问题与苏御“促膝长谈”。问苏御,那日喝得烂醉,是不是借口跑去皇宫了?
无论苏御如何解释都不管用,被唐灵儿借题发挥地教训一番。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就是不让苏御睡觉。苏御一躺下,她就伸手去掐耳朵,一直折腾到她睡着为止。
昨夜折腾得太晚,天亮郡主还没起来,苏御却好心情地在东厢房组织装修。订购五架双层床。这样一来,唐翡、唐翠外加甄巧巧、史瑶等一共十个丫鬟就都有了自己的床。小丫鬟们喜笑颜开,叽叽喳喳探头缩脑。
可如何分床位,又是一个问题。
这帮小丫鬟看起来与世无争,其实暗自较劲儿,也有那明面就看不顺眼的。李晓、典洮与史瑶约架这事还是小间谍童玺告诉苏御的。
据说她们三个躲到桃树林里打了一架,结果李晓、典洮两个人没打过大胖丫鬟史瑶。
在苏御看来,史家人有超雄综合征的嫌疑。史家男人秃顶的很多,魁梧大汉也很多,而女孩子里也有几个雄伟彪悍的。别说史瑶从小儿练过几下子,就是什么也不会平白摔跤,普通男人都摔不过她。
那场约架据说打得还挺狠。鼻青脸肿的回来,为了不让郡主发现,她们与甄巧巧他们换岗轮值,不去书房听事。这事苏御没去管,希望她们能自己消化矛盾。如果实在过不去,再出手吓唬吓唬她们。
丫鬟们跑到苏御身边,有的说喜欢上铺,有的喜欢下铺,有的喜欢靠窗,有的喜欢中间。苏御并没有直接安排,而是让她们先把个人喜好写在纸上。带回屋里,画张草图,分配一番。
像唐翡那样爱干净的都要上铺,而史瑶那种又胖又懒的专爱下铺。选下铺的人少,倒是好安排。而其他人则需要抓阄。
这时唐灵儿才起床,看苏御在她的案前勾勾画画,好奇侧目:“你这是在作甚?”
苏御不抬头地说:“给丫鬟们分配床位。”
郡主愣了愣:“这般用心,是担心什么吗?担心她们造反?”
苏御苦笑道:“尽量让每个人都开心。”
这时王珣拄着双拐走出来,撇嘴道:“待奴婢下去分配,看谁不服?净是惯着她们,惯出毛病来!”
苏御皱眉,觉得王珣这奴才是不会好的,等她老了就是容嬷嬷。对主子无限忠诚,却拿着小针到处扎人的恶棍婆子。
……
苏御离开郡主府,去景行坊转一圈。
刚走进京统大院就发现一营二营很多人负伤,头扎绷带,拄拐走路。还有被担架抬出去的。
秦白刃走过来对苏御说,昨天晚上夜霆带领一营二营来了一次对抗训练,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擂鼓吹号,杀声四起,把坊署吓得乱窜。后来惊动赵亚夫,亲率领豹骑赶来。
苏御眨眨眼:“怎的,训练变成斗殴了?”
秦白刃想了想:“差不多吧。”
一二营的惨状,让京统八处六室人员呲牙偷笑,万幸没被分到那里去。唯有邱垚表现出一副同情之色,还买来些膏药赠给那些低级军官和士兵。
把别人的坏事变成自己的好事,卖得个便宜人情。
他的虚伪表现得到了苏御的赞许,苏御说:“该务虚的时候就应该务虚。因为在你务虚的时候,对有的人来说是实的。还比如谦虚,也是虚。不懂得务虚的人,当不成好领导。当然,好领导未必是好人。这是两个概念。”
对于夜霆的表现,苏御不加评价,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这个人来路很是神秘,在没搞清楚他的来路之前,不与他发生过多交集。苏御也曾让唐灵儿去太长公主赵媖那里打听。
可最近唐灵儿忙,一直没去。
或者说唐灵儿对苏御的这摊事业并没放在心上,她甚至经常劝苏御别干了,回家陪她搞经济事务。苏御当然不能同意,否则何谈自由?就算京统指挥使、锦衣卫监察御史、军校校长这三个职务没了,自己也要找点事做。绝不能成天待在家里。
上午在景行坊半日游,下午跑去小街。
此时小街还在建设,虽然都不是太高的楼,可是梁朝的建楼速度实在不能与后世相提并论。苏御与上官夫人小酌一杯,夫人一个劲儿地问,孔吉在郡主府淘气不?是否惹得郡主生厌?
苏御说,孔吉貌憨性厚,很是讨喜。其实小东西也是有心眼儿的,而且他的心眼儿明显比男贾小公主更具欺骗性。小公主精在外,而孔吉却精在内。比如他在与完颜清摔跤的时候,总是故意输给后者。苏御哈哈大笑,说此子与孔老大最是相似,将来必有前途。
听义父夸赞,上官氏忽而伤心起来,抹了抹眼泪:“咱个妇道人家,谋不得大事。孔吉将来能否出息,全靠义父帮衬了。”
这时孔婷拎着花篮从外面笑盈盈走进来。今个有三妹孔姚来探望,小姐俩去街边闲逛,见义父的车停在孔雀楼前,他们小跑回来。
孔姚才十四岁,却长得五大三粗,比孔婷还要高。
二女见到义父,纷纷行礼。
好久不见孔姚,苏御掏出些小礼物送她。姑娘家有钱,对这小礼物不是很放在心上,只是道了声谢,便闷闷的坐在一旁。
孔婷颦眉嗔道:“你个没长心的,好久不见义父,你拉长个脸干什么?平时你不总说想见义父么,今个见到,却成了闷葫芦。”
孔姚道:“我哪有拉长脸,我就是嘴笨,不知说什么好。我一说话就得罪人,娘经常教育我,让我少说话最妙。”
说话间孔姚难受起来,抹着眼泪上楼去了。
苏御纳闷。
孔婷小声道:“义父不要见怪,她母姚氏又走了一步,纳赘一个看妇病的郎中。一开始觉得那郎中挺好个人,可婚后那人就现了原形。经常从姚氏手里要钱,出去吃喝嫖赌。现在姚氏很是后悔,却又无可奈何。”
上官氏拉沉脸道:“那姓姚的我一早就说她是个笨种,她除了长得好,真的一无是处。她手里那点糟钱儿迟早都被她养汉了。废物点心的,挨欺负也不来找我们说,我们才懒得管她的烂事。”
苏御眉毛一挑,知这女人说话净是反话。她说不管,其实她心中已萌生要管的意思。只是缺少一些动力。正如她说,姚氏没来求她。若是哭哭啼啼来求,这位外表柔弱性格强横的二夫人一准带着人去管。
苏御并没打算逗留许久,看过账目就要离开。
这时孔婷问:“义父可是要去北市?”
“嗯。”
“那义父把我和孔姚一起带去吧。”
苏御想了想:“你们去北市干什么?找孔祥?”
姑娘难为情地道:“毕竟是孔家事,还是让孔祥出面更为合适。”
苏御皱眉,就孔祥那脾气,会不会把那郎中腿打折?想来还是别告诉孔祥,让老管家齐珲去办才更为稳妥。
……
坐上车往外走,路过八角楼时,见到一身穿花锦的小子,一路小跑冲进大门。身影很是熟悉,细一看,竟是欧阳庆。他背着他爹娘来逛窑子,而这是他爹的买卖,这小子来玩耍一切记账。
他一闯进去就欢快跳跃,左搂右抱,喜不自胜,简直是如鱼得水。看他那派头,俨然就是欧阳镜的再版。天生为窑子而生的人,来到窑子立刻生龙活虎,神清气爽,呼吸都变得顺畅了。
观之,苏御叹了口气,放下窗帘。
孔婷纳闷问道:“义父为何叹气哩?”
苏御指道:“刚才那小子,是欧阳小乔的弟弟。”
“哦…”孔婷眨眨眼,挑起窗帘看了看,突然嗤笑:“长得忒像欧阳叔叔了,不用介绍我都他是谁儿子。”
苏御苦笑。
孔婷又道:“说来也奇,义父与欧阳叔叔是要好的朋友,可义父为何这般身子骨端正?”
苏御惭愧笑道:“婷儿谬赞了。”
孔姚道:“莫非义父也有好多相好的?”
孔婷一阵头疼,嗔道:“你娘一点儿没说错的,你真的是一张嘴就得罪人。义父哪里有相好的,要你胡说八道?”
孔姚不服气道:“净当我傻了,当我看不出来的,不说别人,姐姐你就是相好的。”
孔婷被气得眼睛瞪圆,举手便打:“你个倒霉孩子,竟拿姐姐开涮!”
小姐俩在车上疯闹起来,弄得马车一阵乱晃。
第六零三章 沁儿卖雕
北市坊门小吏,早已熟悉长安郡马的车,平时出入都不拦着,甚至大老远就打招呼。可今天不知怎的,竟然把郡马的车拦了下来。
小吏小跑上前,深深躬身,满脸歉意地说:“郡马爷莫怪,这是张辅政的规定。张辅政说,各坊署过门检查不够严格,若再发现随意放过,直接摘坊丞的帽子。坊丞大人对我们不薄啊,我们可不敢懈怠。”
以前的规定京兆府下的,他们不认真执行,张云龙的规定就必须执行?
苏御觉得可疑,目光一扫,见到北市坊丞薛兆鬼鬼祟祟的躲在坊署里向这边窥觑。苏御明白了,这小吏是在顶头上司面前表演。既然如此,当然要给小吏行个方便,让他表演个满分才好。
“来,上车检查!”苏御主动掀开车帘。
“哎呀,郡马爷太给面子了。”小吏并没有上车,只是探头向车里看了看,眨眨眼,随即回身喊:“检查无误,放行!”
不久后坊间有传言,长安郡马在北市养了个姘头,很是漂亮的一个大姑娘。郡马爷出手豪爽,那姑娘身旁的胖大丫鬟穿得都很好。
……
苏御进入孔家,迎面见到的不是孔家人,却是头扎高髻马尾的独孤凰。独孤凰买了半扇牛回来,说是送给韩夫人的。看来独孤凰不知孔家典故,不知孔家人很忌讳牛肉。
为防止不美的事发生,苏御把往事与独孤凰说了说。
“呦,原来是这样,那我去把牛肉退掉好了。”独孤凰抱歉的说。
孔婷道:“姐姐不必为难,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今个咱家就吃这牛,借机破掉避讳。”
苏御赞孔婷是个场面人。
孔婷与独孤凰头一次见面,互相感觉颇有眼缘,随即攀谈起来。而苏御从齐珲那得知,孔祥又跑了,而且是带着万泉公主跑的。苏御脑仁炸裂,可也没辙。随后把孔姚的事简单说了。
“既然韩夫人在家,那我就不掺和了,让夫人做主就是。”
苏御把孔姚的事交给韩夫人,便去探望龙啸天窦远,说了几句就要离开。孔婷邀请苏御晚餐烤牛,再送婷儿回孔雀楼。苏御答应一声,便去了红黑寺。
……
本来好端端的,却因为吹牛欠了好些饥荒。谭沁儿没日没夜打磨根雕,终于把那三尺宽五尺长的根雕打磨得光亮照人。此时她正掐着腰,看着自己的心血手工,忽而有些不舍得卖了。
可姑娘还想着给大家买东西,兑现承诺,于是忍痛也要摆到门口去卖,就说是红黑寺开过光的好玩意儿。
“我决定了,摆到门口去卖!”沁儿招呼小一辈弟子过来抬。
“哈哈,希望能卖十个钱。”龙紫嫣黑脸坏笑。
“真是烦死你!”沁儿翻白眼走了。
龙紫嫣那姑娘长得不错,却没有一张好嘴,净说那讨人嫌的话。其实姑娘心眼儿不坏,这两日还帮着谭沁儿干些大刀阔斧的活儿。一阵刀光斧影,后院里又多了几块根雕模子,只等着谭沁儿细细雕琢。
一群人抬着根雕来到门口,沁儿已经喊破喉咙。叫卖一上午,打听价的人不少,却没几个买的。后来姑娘蔫了,喊不动了,干脆立下一个牌子,上书“红黑寺开光山水,5000钱。”
苏御见沁儿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发蔫,觉得有趣。让童玉把马车牵到红黑寺后门,苏御则站在街角望着沁儿那边。
要说苏御这人天生就是不着急的人,愣是在街角站了大半个时辰。这期间有几个人与沁儿讨价还价,可都没谈拢,苏御也一直没出现。直到有一个走起路来飞扬跋扈,身边带着三名武打小厮的凶面财主出现。苏御觉得机会来了,把各种腰牌藏进兜里,向外走去。
财主一身锦缎,滚圆身材,拇指插在腰带里,腆着大肚道:“我看这根雕不怎么样,我可怜你,赏你1000钱,这物件我拿走了。”
沁儿苦着脸,摇摇头。
财主又道:“1200,不能再多了。”
沁儿还是摇摇头。
财主愤然挥袖:“不卖算了。”
这时身后有人道:“买不起就别瞎打听。这根雕1500我要了。”
财主猛然回头,打量苏御。见苏御一身好衣裳,却不见腰牌。便知是有钱人,但没什么身份。财主冷哼一声,对沁儿伸出三根手指:“三千,抬我家去!”
苏御道:“四千,运费另算。”
财主瞪眼:“我不讲价了!五千!马上给我抬走!”
苏御道:“六千!”
财主吼道:“七千!”
财主一声吼,身旁三个武打小厮撸胳膊挽袖子,跃跃欲试。
苏御乜斜一眼,冷哼一声,背着手走了。
财主哈哈大笑,笑声戛然而止,大声嘲讽:“毛头小子,有两个铜子儿就敢出来装有钱人?跟爷叫板,你也配!老子在沧州,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地主……”
这次税改,最倒霉的就是那群地主。说到痛处时,他一摔袖子。
沁儿跑去喊来一辆骡车,一群人把根雕抬上去,那财主给了钱,坐着骡车走了。刚才叫嚣,现在冷静下来,坐在车上低着头,颇显懊丧。
……
“哈哈哈!这个大傻胖子!”
谭沁儿得逞坏笑,大嘴张开,小舌头清晰可见。
苏御摆摆手:“这种把戏只能玩一次,再玩就不灵了,而且还容易招惹麻烦。”
沁儿掐着腰说:“大傻蛋,今天你表现不错,我决定送你礼物。”
苏御已经听说谭沁儿允出好些礼物,这七千钱还不够她用的,苏御指着后院的那些根雕说:“你现在能给我买什么像样的礼物?你把那些根雕都卖了,再考虑给我买吧。”
“切!”沁儿不高兴了,翻着白眼:“牛什么牛,不给你买了。”
姑娘跺着脚走了。
她似乎是发现致富之路,又跑去后院忙活起来。
由于这东西真的能卖钱,吸引大家的注意,杨雕戴鹤等小一辈弟子都跑过去看热闹。
一切都平息下来,屠彪道:“上午,西门十九小姐来过一次。她是来找花听风的,希望联合神教,共同揪出杀西门祥和的人。”
“屠罗汉如何回复的?”
屠彪道:“我与她说花听风在忙公事,几天没回来了。”
苏御点点头:“那伙狂徒着实难缠,现在还不知来路。那西门婉婷可打听到了?”
屠彪道:“她没说。她听说我不能做主,便要离开。而这时萧静山对她提起苏堂,若没猜错,现在可能已在清化坊。”
苏御想了想,西门婉婷并没事先联络自己,自己如果着急去见她,反而显得被动了。于是苏御也不着急,在红黑寺与屠彪闲聊一会,又去后院与谭沁儿和龙语嫣拌几句嘴。这才溜溜达达回到孔家。
孔家正在举火烤牛,韩氏夫人命齐珲去姚氏家里看看。若姚氏果然需要帮忙,孔家倒是可以出手。但韩氏也说了,既然她走了一步,那她就不是我孔家人。这次帮忙,全仗着义父和孔姚的面子。
韩氏越想越气,愤愤骂道:“那姓姚的饭桶,明明是他招个倒插门的,怎还被倒插门的给管住了?是长了个驴**把她给降服了不成?孔姚,我刚才与你说的,你要认真听着。若你不改姓,你可来孔家住。若你改了,就不是我孔家人!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们!”
这时苏御正好走到门口,颇感尴尬,于是扭头又走了。孔婷在院子里组织烤牛,见苏御回来,她笑盈盈迎上来。
苏御看了看天:“不早了,婷儿快些吃,我好带你回家。”
孔婷觉得苏御好像有心事,皱一下眉头:“怎的,义父有急事?若是那样,义父直接去办事好了。婷儿自己回家就是了。”
“婷儿多虑了。”苏御深吸一口气:“切几块烧好的牛肉,婷儿随我去东院,与龙啸天喝几杯去。”
“嘻,好的。”姑娘一笑,忙碌起来。
……
龙啸天的内伤还没好利索,也不知他是被谁所伤,感觉他浑身都有伤。莫非是被人吊打不成?
酒过三巡,苏御才问:“龙兄堪称当世翘楚,是何人这般大的能耐伤到你?莫非是很多人?”
龙啸天惭愧笑道:“劲锋老弟说错啦,龙某哪敢称为翘楚,不过平凡一人罢了。”
这时窦远好像有话要说,却被龙啸天抢了一句:“要说当世翘楚,恩师独孤剑才担当得起。”
苏御笑道:“听闻独孤老前辈好大年纪了,依然硬朗?”
龙啸天点头:“硬朗。”
苏御问:“传说独孤老前辈十一境的高手,这话不知是真是假?”
龙啸摆摆手:“恩师虽是天纵之才,可苦熬四十年,依然未能突破。现在还是十境后期。”
“哦…”苏御遗憾点点头,不过很快又赞道:“已经很是难得。”
这时窦远道:“恩师虽还没登上十一境,可他自创绝技,能在两刻钟之内提升一个境界。他时常感叹再也碰不到程万奴和无两和尚,否则一定要再较高下,看他们能否扛得住这两刻钟。要知道,我家恩师提升境界,可不是十一境前期,而是后期。”
听老黄说,四位老宗师水平相当,但有些相克。无两和尚克程万奴,程万奴克雷瘟乾,雷瘟乾克独孤剑,独孤剑克无两和尚。据说雷瘟乾的“大力金刚掌”,一掌就能把独孤剑打趴下,也不知老黄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窦远在为他师父吹牛时,没提到雷瘟乾,不知是否故意。
第六零四章 郡主怄气
傍晚时分,红阳欲坠。
郡马爷定制的服装,被送到郡主府门房,小丫鬟们喜笑颜开跑去门房,各自找取写着自己名字的衣裳。
郡主府里男丁都是武打,所以衣衫基本一样。唯有剑客分到绸缎衣衫,外雇而来的白展享受剑客待遇。
除了三十武打,剩下的人几乎每人的衣服都不一样。比如老貂寺的紫锦中官袍,比大内总管的也不差,很是体面。
“喏,咱家郡马爷真是细心人,把大家的喜好早就摸透了。我不看名牌都知道这衣服是送给谁的。”
甄巧巧指着翠绿锦袍,艳羡道:“这一准是林婉姐姐的,而那件红底配粉袖的锦袍一准是王珣姐姐的。这大红花的绸子衣裳是唐翡的,这青绿缎子的是唐翠的。咦?小嬛姐姐,这里为何没有你喜欢的小花衣?”
小嬛得意晃头:“郡马爷赏给咱一丈小碎花锦,我自己做来。”
甄巧巧双手掐着方巾,惊讶道:“呦!姐姐现在都能穿锦了呢?真让人羡慕。”
唐翡唐翠走了过来。
唐翡翻着白眼,拿起自己的绸子衣裳看了看,老大不满意地道:“就有那不要脸的,私下里求郡马爷赏赐。问她求啥,她还掖着藏着不说哩。搞了半天是求锦去了。哼,早知道这样,咱也去卖卖脸的。”
唐翠拿起自己的缎子衣衫看了看,噘嘴道:“谁说不是呢,咱就是脸皮薄的。否则咱也能穿上锦衣。”
“你俩少歪嘴了!”小嬛掐腰道:“你们又不是不知内情,非要跑来这里当烂嘴巴的?”
唐翡尖声道:“你瞅瞅,这人一走进郡主屋里,脾气还见长了呢。”
唐翠帮腔道:“谁说不是呢,吆五喝六的,放不下她了呢,赶明儿还不得站房顶儿上去?”
唐翡咬牙道:“摔死她个穿锦衣的。”
唐翠坏笑道:“还是个小碎花的。”
“呵呵呵…”
这帮小妮子就爱吵嘴,尤其是唐翡唐翠小姐俩一回来,听不完的叽叽喳喳。
这时听到马铃声响,见是郡马爷回来了。
苏御老远就望见一群小丫鬟聚在门房。也不知因为什么,苏御一下车她们就跑掉了。尤其是唐翡谭翠,跑得最积极,还嬉皮笑脸的。随后见到小嬛气鼓鼓的追出门房,站在门口嘟哝两句什么,苏御也没听太清楚,但能确定不是什么好话。
苏御眨眨眼:“怎的,她俩合伙欺负你?”
小嬛叹了口气:“以前还有冯瑜、李多彩、唐小肥在家,那时是我们四个说她们两个。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倒是落了单,让她们两个死妮子驴粑粑蛋儿翻稍了。”
苏御苦笑:“别学老黄说那粗鲁话来,说‘咸鱼翻身’就好。”
说了句话,苏御便不紧不慢地走去小西楼,说要沐浴一番。小嬛紧了紧鼻子,觉得郡马身上有一股香味。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孔婷姑娘常用的香料。
郡马爷倒是经常去小街见孔婷,可没有哪次留下这么重的味道。若不是紧紧相拥耳鬓厮磨,恐怕不至于如此留香吧……
小丫鬟有些愣神,噘着嘴胡思乱想一番,稍愣片刻,抱着两包衣服走了。
……
小嬛抱着林婉和王珣的衣服包,打算挨个送去。
林婉打开包裹每一件衣物都看看,忽而见到一物,锦衣婢立刻面色潮红,连忙把包裹合起来。
小嬛眨眨眼:“姐姐脸怎的红了?”
林婉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你别瞎打听,没有的事。”
说话间一物露出半面,林婉忙不迭往里面塞去,可还是被小嬛看见。
小嬛讥诮道:“姐姐别藏了,小嬛都看到了呐。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要说咱家郡马真是细心人,见姐姐平时把自己勒得太紧,这次给姐姐买个大的。这也不怪郡马,只怪姐姐那两个球儿太大了些。”
“哎呀,你个死妮子!”林婉笑嗔欲打,小嬛跑去里屋,把王珣的包裹送去。
王珣腰疼,无事可做,她趴在那里静心练功。要说这个姿势也是蛮让人不大习惯的,可这妮子足够倔强,还真就能慢慢运行起来。
小嬛小跑两步,见林婉没追上来,才放缓脚步,来到王珣隔断小屋,轻声问:“郡马送的秋装,给姐姐放在哪里好?”
王珣一如既往的官腔冷声:“随便放在哪里都好。”
“姐姐不看看么?若哪里不合适,赶紧去找裁缝改改。”
王珣刁目一闪:“主子送的东西,收了便是,哪那么多臭毛病还挑三拣四的?你就放那吧,待会我自己看。”
小嬛吐了吐舌头,放下包裹走掉了。小丫鬟心里有些不大满意,因为她知道,王珣的那几句话一准是说给卧室里郡主听的。这刁婢,到了主子面前就知道表现自己,可主子不在的时候她比谁都懒,就好像她是主子似的。
这不晌不晚的,郡主为何躲进屋里?因为今日胎动很厉害,郡主有些不放心,便去屋里躺着。她不需要有人伺候,只想安静安静。
她知道苏御送衣衫给下人,平时她也不会与下人们争什么长短。锦衣婢的衣衫再好,也好不过郡主。可不知怎的,今日郡主突然心气儿不顺。起身看看自己的衣柜,全是自己买的。心气儿更不顺了。
……
苏御一直很好奇,小嬛冯瑜那批丫鬟是谁找来的,颜值怎的那样高?
她们本来是七个丫鬟,夭折一个,苏御未曾见过那个,据说也是个极漂亮的。她们号称东府七仙女儿,如今长大了,出落得更是水葱儿一般,一个赛一个的水灵。
与她们相比,第三批丫鬟的成色实在是差了许多。有的又高又胖,有的又矮又瘦,有的皮肤惨白如新死,有的皮肤黝黑如黑奴,站在一起堪称奇形怪状。除了甄巧巧,就没有一个好看的了。
晚饭时,夫妻闲聊,聊着聊着郡主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郡主不吃了,眯眼乜斜:“丫鬟好不好看,耽误你吃饭了?”
嘚,这是戳郡主肺管子上了,赶紧转移话题。苏御说,采集河玉最怕“被盗”。所谓被盗,并不是指劫匪或飞贼,而是自家人监守自盗。因为挖掘几十吨鹅卵石,可能才发现一块极品玉石,若被某个人揣兜里带走,那十几吨就算是白挖了。
唐灵儿觉得苏御说得有理,于是安排唐似玉、唐天蓝小哥俩去负责这项工程。
郡主对这种事很有心得,她要求工人每日出厂必须搜身,绝不能把一块玉石带离。而且一定要清化坊户籍的工人去挖,发现一人偷盗,全家受累。为了监督那些负责监督的人,唐灵儿还准备了一套举报机制,若举报成功,奖励丰厚。
“你别岔开话题。”郡主心气儿不顺,又把话题强行拉回来:“你说,丫鬟好不好看,耽误你什么了?”
感觉郡主是在找茬,苏御在想哪得罪她了?
一时想不到……
苏御放下碗筷,说胃不舒服,下楼去了。
……
郡主气得心里难受,这时胎动又起,那顽皮胎儿在肚子里乱蹬,郡主肚子上鼓起一个大包。郡主愤懑,在肚子上拍了一巴掌。
忽而听到后院传来孩子们的笑声,郡主忍不住扭头向后院望去。一望之下更生气了。那苏御好像没事人似的,与孩子们撩猫逗狗,玩得好不开心。
郡主咬了咬牙。
这时见唐延从后门走进来,不知与苏御说了些什么,随后二人从后门走出。不久后见唐延的车向西驶去,估计是去醉仙楼。
这时月门丫鬟跑上来,报告说:“延公子邀请郡马去醉仙楼见客,据说是一群玉石商人。此事由郡马爷牵头,打算让延公子出面成立玉石商会。将来还要与三大拍卖行联手做大买卖。”
唐灵儿思绪落到经济事务上,想了想,一阵狐疑。可是面对小丫鬟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嗯”了一声。随后她心不在焉地留在书房,应付几个支款的人,又批了几个急件,便恹恹地等在那里。一直等到天色大黑,也不见郡马回来。
郡主斜靠在塌上,拍着肚子说:“真是气死我了。”
郡主很少把自己的情绪直接说出来,这倒是头一遭。一听这话,林婉与小嬛对视一眼。
林婉一笑道:“不知是谁得罪郡主了,这人真该打。”
唐灵儿盯着林婉:“你说他这人,动不动就跟我撂下脸子来。现在有什么事也不与我说了,就自己联系别人办大事。我怎不气?”
把三岁的郡主伺候到大,林婉太了解唐灵儿。打吃饭时起就觉得郡主心气儿不对,可那时郡主还不知郡马要去搞什么玉石商会。可见郡主心气儿不顺,与玉石商会没有关系。
整日守在书房,林婉获得的信息量与唐灵儿差不多。经林婉分析,郡主是因小事怄气。一忽儿就想到衣服这件事上,便暗使小嬛,去给郡马报信。
第六零五章 道政密谋
唐延认为,要成立具有垄断性质的商会,还是要用老套路。联合诸财阀和行业巨头,吞并中小型商铺。若有不从者,便使出黑白两道手段,让他们干不下去。
可苏御认为那样办事造业太大,于心不安。于是提出“合作机制”,六大财阀拿第一手,各龙头拿第二手,中小商铺拿第三手。但保证中小商铺也赚钱。
有人问,如何保证赚钱?
苏御说:
傍上财阀大腿,加入垄断行业,中小商铺大喜,纷纷缴纳押金,成为商会一员。
这顿酒一直喝到子夜。
期间小嬛来找苏御,说出林婉之担忧。苏御赞叹,还是林姐姐更懂郡主。要说林姐姐真好,球大还有脑,很是难得。
……
席散,众人归家,苏御却要出坊。唐延疑惑,问苏御干什么去?苏御说,给郡主买套好衣裳。唐延说,这么晚了你去哪买?苏御说,去平康坊,那里不分昼夜。唐延哈哈大笑,问苏御,可是去找相好的?
随后苏御把家里事说给唐延听,唐延点点头,想了想道:“劲锋啊,你认识灵儿才一年九个月,可我却认识她二十年。信得过哥哥,我替你选,一准让她满意。”
按照和,唐延因是庶出,所以没有爵位。可老国公唐琼在临终前,还是给他争取到一个伯爵。也是那种没有封地、没有俸禄的空爵。但有此一爵,倒是让他混了个家族排名。
或许是庶出的缘故,他比其他公子更懂得讨好别人,平时观察也更为小心仔细。
唐延说,小妹从小锦衣玉食,她什么也不缺。再好的衣裳她也看不上。可有一次,西域小国上贡,送来许多礼物。其中就有送给小公主的衣裳。说来也巧,那日长夏公主带着唐灵儿去宫里玩耍。唐太后说,灵儿高鼻深目,倒像个西域娃娃,不如就送她一套。
“哎呦,小妹得到那套胡裙之后,回到家里这顿显摆。哥哥我头一次见她那样显摆什么物件。所以我建议劲锋买一套西域长袍裙送她,一准高兴的。可假如你不听我的,你给她买再好的衣裳,她也看不上。”
“出奇制胜,十七哥好办法。”
……
听说醉仙楼早已散席,可郡马还没回来,郡主气得睡不着觉。她也不肯回屋,一直点着灯,等在书房榻上。她不睡,丫鬟们也不能睡,一起陪她熬着。一忽儿听到郡主喘粗气的声音,丫鬟们无不紧张。
子时已过,听到马蹄声,不久后又听到唐延嚷嚷的声音。听不大清他说些什么,却听得出来郡马爷回来了。林婉溜出书房,守在霄凤阁门口,又等了半刻钟还不见苏御人影,却见到童玉不紧不慢走过来。
真应了郡主常说的话,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郡马平时就不知道着急,童玉也是如此。看小东西穿着花花衣衫,背着手摇摆而来,气得林婉牙根痒痒。
“你就不能快点走?”
“呦,姐姐这是怎么了呢?吃呛药了?”
“少废话来,郡马哪去了?”
“郡马要沐浴一番。爷说了,郡主爱干净,不能熏着。”
林婉一阵无语。
说话间童玉把手从背后抽出,原来他手里拎有一个包裹:“姐姐拿去给郡主吧,这是爷亲自选的。选了好久呢,上好的西域长袍裙。”
林婉纳闷问道:“这里是衣裳?为何看起来这般削薄?”
童玉并不解释,只是道:“爷说了,郡主是急脾气,还是先送过来才好。等郡主看过了,爷也就过来了。”
等到大半夜,苏御还是这般磨磨蹭蹭的,郡主快被气哆嗦了。
这时林婉小跑回来,把那包衣裳拿给郡主。担心郡主负气不看,再一甩手丢楼下去,林婉藏了个心眼儿。拿到郡主面前,佯装失手,包裹洒落,一堆衣服掉在榻上。
郡主斜眼一瞧。
“咦?”
郡主坐正身子,用长长的指甲挑起一件看了看……
当苏御不紧不慢赶来时,林婉已侯在门口。林婉姐姐长吁短叹地说了几句,转达郡主意思。郡主命令:今天郡马别来霄凤阁,去小西楼睡觉去。
以为唐延的办法不管用,苏御耸了耸肩就去了小西楼。登上二楼,向郡主屋里望去。却见唐灵儿穿上那套西域红袍,连流苏头巾都戴上了。待苏御要仔细看时,灯却熄了。
这时小嬛跑过来,笑嘻嘻说:郡主其实挺高兴的,她穿上长袍还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可她又觉得郡马爷今天吃晚饭时很失礼,故而不让郡马回霄凤阁,以为惩戒。
……
……
道政坊西北角一所大宅子,楚无霸每月都会来一次,他要见一个人。为保证消息绝不泄露,楚无霸只身前来,连齐锻钢都不带着。
大宅子里只有两个老奴常年住着,打扫卫生,修剪花草。平时这里安安静静,就好像没人一般。犁万堂来到这里也不坐正堂,而是在厢房里细细品茶。
楚无霸大踏步走进来,单膝跪地,双手抱在身前:“儿拜见义父!”
犁万堂斜了他一眼:“起来吧。”
“谢义父!”
楚无霸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犁万堂转过身来道:“很好。干得实在是漂亮。”
楚无霸喜形于色:“都是义父安排得当。”
犁万堂摆摆手:“这就好比用那些财阀家的人当官。虽然他们都是靠关系进来的,可若这个人不行,到了官场他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要想混得风生水起,最终还是要看他自己。”
“谢义父夸奖!”
犁万堂翘起二郎腿,双手压在膝盖上:“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杀孟思勋!”
犁万堂立刻道:“不,孟相的人不能动。即便是动孟家人,也是要帮孟相铲除异己。就好像杀唐宁一样,帮唐振独揽家族大权。”
楚无霸想了想:“那请义父点名。义父点谁,儿杀谁!”
犁万堂面无表情:“我要听你说。”
楚无霸皱眉想了想,颇显犹豫:“若孟思勋不能杀…,那么唐灵儿也不能杀咯。”
老貂寺冷笑一声:“太后没少帮唐振,可唐振却不太领情。这是在欺负太后哇。”
楚无霸冷哼道:“那就给他点教训,杀唐灵儿,敲山震虎!”
犁万堂连忙摆手:“不不不,下手太狠会激怒唐振,反而不美。”
“那义父的意思是……,我知道了,闯入府中,砍她一只手。”
犁万堂眯了眯眼睛:“你把长安郡主府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在杨国侯那里的戏码,还会在长安郡主府重演么?侯府里有我安排的内应,你们当然能成功。可长安郡主府里,我没办法送人进去。”
“义父,儿已踩过盘子,长安郡主府里的守备并不多。”
犁万堂轻哼一声:“当初鬼见愁鬼头鹰兄弟带着几十号人去,最后剩下几个活着的?他们得手了吗?退一步讲讲,就算你比他们强,可万一失手把郡主害死,岂不是坏了太后的好事?”
“那……”
“等孩子生下来,看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女孩,百天时,太后会邀长安郡主带女儿入宫,为大兴皇帝选娃娃亲。如果是个男孩,太后邀唐灵儿带子入宫,说赐孩子爵位。只要郡主把孩子抱出来,你们就有机会了。记住,不要激怒唐振,那是一头老虎!”
说话间犁万堂站起身:“其实,像他那种人,一个外甥对他来说不重要,他随时都能舍得。关键是要让他明白太后的决心!”
……
楚无霸面露得意之色,拎着钱袋走出大院。齐锻钢候在门口,见楚无霸出来,紧紧跟随。一路无话,顺小巷向前走,突然被一白袍剑客拦住去路。剑客一语不发,剑已飞出。楚无霸连忙躲闪,齐锻钢单手拔刀冲了上来。
刀剑刚一碰,齐锻钢就觉得虎口发麻,发觉自己根本不是白袍剑客的对手。
“让开。”
这时一道人影飞了过来,几乎是从天而降,瞬移一般,空中留下几道人影。
那人站定,与白袍剑客对视。
楚无霸定睛一看竟然是犁万堂。
犁万堂抖了抖袖子:“你们先走。”
“义父……”
“走!”犁万堂命令道。
“喏!”
楚无霸带着齐锻钢逃离现场,犁万堂走向白袍男子,冷笑一声:“好快的‘霹雳剑’,似曾相识啊。”
第六零一章 东二院的嚎叫声
这三名清倌都是仙乐园“陶家班”成员,她们的“妈咪”姓陶。现在苏御所处的位置是以“舞乐班底”为主的东二院,而这里的老鸨子是冯妈妈。苏御打算利用三名清倌给自己办事,但这件事不能直接与她们说。否则这帮掉钱眼儿里的伎人们,一准出幺蛾子。
苏御猜测她们会说:
“办完这事,可就得罪韩大昌,那我们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那韩大昌虽是附爵,可与我们比却是个主子。”
“清化坊的郡马爷让想我们吃里扒外不成?若是那样,家族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办这么大的事,得加钱!”
若是那样的话,这件事可就不好办了,于是苏御以做游戏的方式与她们玩耍起来。
只要兜里有钱,这种游戏就很容易玩。
苏御摆出一副认真玩游戏的表情来:“第一个游戏,在东二院里找棍棒。发现一个棍棒,我就奖励一块银币。谁找到的最多,我格外奖励她三块银币。如果谁找到的棍棒最少,我就罚她给我跑腿送封信。当然,送信也不是白送。只要你跑得够快,我也会给钱。跑得越快,给得越多。”
“呦,这是啥游戏哩,咱还是头一次玩儿。”
“谁说不是呢,长安郡马人长得好,玩得也新鲜。”
“郡马爷,咱什么时候开始?”
随后苏御像放羊似的跟在三名女子后面,到处找棍棒。这三个妮子对东二院也算熟悉,不久苏御就发现了“有问题”的刑具。苏御打开棒头木塞看了看,棒里是中空的。
这种中空的棒子通常是要填装砂砾。砂砾不用太多,因为只要棒子甩起来,沙子自然会聚集到一头,这就相当于一个锤头。打人的时候,棒子里会沙沙作响。
苏御眼珠转了转,若是能听到响,岂不是会被人发现?干脆再塞些布条棉花之类的东西,让它别响。
这三个女子为了赚钱,抢破头似的到处找棍棒,最后连擀面杖都找了出来。苏御分别给钱,再让她们把棍棒放回原处。一个叫陶白的姑娘只抢到一根棒槌,噘着嘴不高兴了。
苏御让她们三个跳舞,自己却要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封信,把信密封好交给陶白:“去十二公子府,将信送到长安郡主手里。你跑得越快,我给得越多。我就站在三楼看着你,若你偷懒,我就让你白跑一趟。”
苏御的一番操作,把三名女子玩得蒙头转向,可她们只管赚钱,才不去问*客为什么要这样玩。
……
十二公子府。
三位郡主坐在一起,正愉快而礼貌地交谈着。这时唐灵儿接到苏御手书,先是一愣,不知苏御搞得什么名堂,于是避开别人视线看了看。苏御在信中说,要唐灵儿把其他两位郡主也带上,来仙乐园东二院看一出好戏。
在写信的时候,苏御考虑到一个问题。唐灵儿把另外两名郡主喊来看大戏,可如果大戏没上演怎么办?
比如她们提前来了,那时韩大昌还没开始使他的表演,只是让郡主们看到他与三名老女人滚在一起。虽然这也足够韩大昌喝一壶的,但这样一来岂不是把唐灵儿陷进去了?在承风郡主西门圭看来,唐灵儿得到消息却瞒着她,还带着她过来看这丢人现眼的一幕。
这种坑害自己媳妇的事,苏御是不会做的。
为保险起见,还是别太追求完美。信中苏御便把韩大福的阴谋诡计告诉了唐灵儿,让郡主自己定夺。唐灵儿看罢信笺,想了想,随后把信递给南阳郡主孟乔。
孟乔看了看,一愣,先是与唐灵儿对视一眼,随即扭回头对西门圭说:“这里有一封信,内容不算太好,我想咱们还是私下说吧。”
西门圭感觉情况不妙,一挥手丫鬟们纷纷退下。
孟乔唐灵儿也屏退下人。
这时孟乔才把信递给西门圭。
看信笺时,西门圭脸色逐渐变冷,沉声道:“这件事两位妹妹就别管了,让我自己来处理。”
……
在苏御的精心布置下,那天晚上韩大昌差点被打死,杀猪般的嚎叫声响彻东二院。
西门四小姐也是颇有心计,她没亲自前来,而是派她身边一位类似王珣那样的亲信出来盯着郡马。亲信藏在门口没有声张,非要看看那韩大昌是否真的要用计。结果韩大昌“不负众望”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说自己的钱袋子丢了,实在是不好意思,要回家取钱。
这时与他搭戏的老鸨子冯妈妈跳出来,扯住衣领,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结果二人先是发生口角,随后扭打起来,再后来又出现许多群众演员,将韩大昌拿下,按在地上举棒欲打。
老鸨子扯嗓子嚷嚷:“欠老娘几十万钱,每次都说下次给,我可不信你的了。今天你们三个不把这窟窿给我堵上,就一个也别想走!”
韩大昌喊:“休要牵扯我的两个好弟弟,放他们走,欠多少钱我一个人承担便是!我韩大昌是讲义气的人!”
老鸨子吼:“我才不信你的!老娘让你骗得好惨,连裤子都快穿不起。今天若没个了断,我就去郡主哪里告你们!”
听到这里,亲信跑回西门圭身边,耳语说了。
西门圭气得脸色惨白,手脚冰凉:“把东二院给我封上。给我打!不打出血来,就别回家!”
……
在韩大昌挨打之前,苏御已经把情况与田敢说了。
田敢眯了眯眼睛:“我还纳闷,这韩大昌一直挺冷漠的一个人,怎突然热情起来。搞了半天,是要赚我们哥俩。好,让他挨打,咱们看个热闹。”
要说这田敢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西门圭带队冲过来的时候,田敢还在一旁说风凉话。
他说,姐姐快别生气了,大昌哥哥在贵族圈子里已算是个好人。我可是听说,美仙院花魁小白鹭主动投怀送抱,我大昌哥哥都坐怀不乱。你瞅瞅,这是怎样的定力,真个让人佩服。简直是我辈之楷模呀。今日偶尔犯错,姐姐还是别打了吧。
田敢这句话绵里藏针,大家都知道美仙院花魁小白鹭少年成名,今年也就才十七岁。
听出田敢没安好心,西门圭冷眼盯着他:“田敢,你少来我身边煽风点火。否则我把你的事告诉孟乔,让你陪着他一起挨打!”
田敢一缩脖跑了。
……
家门不幸,西门圭没心情招待其他两位郡主,而孟乔和唐灵儿也很识趣地离开。在回家路上,唐灵儿夸赞苏御办事稳妥。可说着说着郡主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韩大昌要害你的?”
“呃…”苏御眉毛一挑道:“说来也巧,当时我正打算要去方便方便……”
郡主拉沉脸:“别编了,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苏御正色道:“郡主此言差矣。这怎么能叫老毛病呢,明明是我机警过人。”
郡主恨恨咬牙,伸手去掐。
回到郡主府,听门房丫鬟说,唐怜送来一套礼服给郡主,见郡主不在家,就把礼物留下,人走了。
唐灵儿对唐怜没什么好感,便让小嬛清点礼物分发下去,苏御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唐怜这次送的礼物不仅有送郡主的礼服,还有送胡荣、老黄、王珣、林婉、童玉、小嬛的东西。这时苏御发现那个放“麝死胎”的花绸兜子又被唐怜送了回来。
苏御并没告诉唐怜那老鼠药是用什么做的,只说毒性不大,结果唐怜见那包裹皮很不错,便不舍得丢。
那兜子被洗得干干净净,倒是没留下香料味道,而兜子里装的是送给小嬛和童玉的锦靴。去年他们三个曾挤在一个小屋里住上中下铺,对唐怜来说也算是一段同事之情。看得出这份情谊浮于表面,否则她也不会用这个装过老鼠药的布包。
小嬛不知就里,她还觉得那布包不错,于是藏小心思单把童玉的靴子送去小西楼,而她却把那绸缎兜留了下来。小丫鬟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笑嘻嘻的。可当她跑回来时,却眼瞅着苏御把她的靴子倒出来,把兜子揣进袖中。
小丫鬟高兴不起来了,憋着嘴。苏御笑了笑,把包郡主靴子的彩缎兜递给她:“这个给你。”
小丫鬟又高兴起来,脸却红了:“那不好吧,这是郡主的。”
苏御推了推:“现在是你的了。”
小丫鬟开心地晃了晃头。
……
夜深了,苏御准备上床,退下长袍时布袋落地。
郡主斜了一眼,突然瞪视道:“谁送你的,还随身带着?”
苏御眨眨眼:“一个破袋子而已,有什么蹊跷?”
“宫里之物!”郡主坐了起来:“是曹玉簪送你的?”
“这是宫里的?”
苏御捡起来看了看,心道:难怪赵玲珑那天晚上一见面,就问苏御是不是打宫里来,可是这东西的来路,似乎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了……
第六零六章 不用比了
为了把玉器行业铺开,最近苏御很是忙碌。废寝忘食通宵达旦制定相关规则。白天在京统写,晚上回家写。已经连续几天没到处跑。写了厚厚的一摞,交给唐延,让唐延扑腾去。唐延看过之后一阵头大,又找来各财阀代表人开研讨会,折腾两日。
前几天,见苏御辛苦,郡主有些心疼。可这两日见苏御大醉而归,又气恼起来。
郡主坐在榻上,眼瞅着苏御一回家就醉倒榻上,心中一股邪火冲上眉梢:“谈事一定要饮酒么?不饮酒不会说话的?”
不知苏御喝了多少酒,醉醺醺指道:“穿那红衣来,给我舞上一蹈。”
郡主脸色铁青,抬腿去蹬,将苏御蹬到榻下,指道:“把这登徒子给我丢出去!”
丢是不可能的,后来苏御是被人抬出去的。
苏御被抬走,郡主又不放心起来,担心苏御呕酒窒息把命弄丢了,于是又安排小嬛去伺候着。郡主还说,童玉那小太监越来越懒惰,都是他主子惯出来的毛病。
小嬛领命,抱着行李卷去往小西楼。可丫鬟刚走进屋里,却见苏御身形矫捷的在屋里换衣服。
“咦?”小嬛眨眼道:“郡马爷不是醉了么?”
苏御一笑道:“小嬛,你别声张。待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小嬛愣了愣。
苏御笑道:“我给你买芝麻糖吃,好不好?”
“嘻嘻。”小丫鬟笑了,把被褥放入小屋:“还是算了吧,只希望郡马爷快去快回。”
苏御换上一套白袍,手提落英剑,袖子里藏着铜皮面具。从西窗跳了出去,躲过望楼视线,又跳过西墙离开郡主府。一路快走离开清化坊,直奔南市而去。
进入南市,戴上面具,大踏步走进四方会。
“何人?”四方会弟子围了上来,为首一名二十多岁精壮男子问道。
“李漠白。”
男子一愣神,上下打量:“李五侠此来所谓何事?”
“应西门婉婷之邀,来贵派坐坐。”
男子一喜,立刻变得恭敬许多:“五爷是来帮忙的?”
“正是。”
为了给胞兄报仇,西门十九小姐很是卖力。她联合所有能联合的人,追缉凶手。
李漠白重返京城的消息,不知怎的就被她知道了。她要找李漠白,结果打听红黑寺的人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后来她又要找花听风,却听说花听风消失了。具体干什么去,无人知晓。听萧静山提起苏御,她便跑去长安郡主府见苏御。
结果在府里等了半天,苏御也没回来,只是与唐灵儿说了几句话。
西门婉婷曾告诫唐灵儿,这伙狂徒既然敢闯西门家,这对唐家也是一种威胁。希望唐家重视起来,若能联合应对,那就更好了。唐灵儿表面答应,可背后却对苏御说,少去掺和。
郡主的意思是,把这件事交给林隼处理,可苏御有其它想法。
值得一提的是,苏御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他没打算瞒着萧静山和十九小姐。若见到二位,到屋里屏退下人,就摘下面具。只希望瞒着那些喽啰,不把消息传到郡主耳朵里就好。苏御不想让大肚子媳妇焦虑。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苏御刚走进院门就发生意外。
西门婉婷听说李漠白来了,傲慢脸上立刻绽放笑容,疾步迎了上来。可当她见到苏御时,脸又沉了下来。
苏御心道麻烦,这西门婉婷很有可能认识李漠白。突然见到一个冒牌货,显然有些被激怒。
这位大姑娘故意把眉毛修得细长,兼之一双好像睁不开的长眼睛,给人一种诡异之感。有那么几分秀气,可更多的则是美髯公那样的傲气。
她缓缓仰头,微微眯眼,冷声道:“五侠好久不见,不知功力可有长进。”
话音未落西门婉婷袖子一翻,蓬松袖口处修长玉手摆出兰花指,阴阳指力透过指尖迸射而去。
苏御猛一闪身,一道白芒擦着鬓角飞射而过。心中暗道:死妮子下手挺狠。
西门婉婷再次抬手。
未等她发招,苏御向右侧一闪,手掐“流星指”,一道浅红光束插向西门婉婷头顶发髻。
十九小姐连忙躲闪,颇显狼狈,凝眉瞪视道:“流星指?”
苏御一笑道:“李漠白会‘流星指’,值得奇怪吗?”
虽然不知面具男子是谁,可十九小姐已确定此人是红黑神教中人,于是心中火气少了许多。毕竟他们自己人装自己人,不算太过分。可她却有些不服气:
“请拿出真功夫,咱们切磋一番!”
西门婉婷并没有穿武打劲装,而是一套长袖青锦大袍,大袍里面还衬有几乎透明的淡粉薄绫里衫。当她挥舞起来,外袍好似鞘翅,内衫好似覆翅,双手掐指,就像一只巨型螳螂。
苏御没打算太客气,手中剑并不出鞘,只用来格挡,单出右手与她周旋。
几个照面过去,发现这姑娘是典型的漂亮把式,却没什么实战经验。距离远了,她的“阴阳指”还有点厉害,可是一近身就立刻拉胯。若此时苏御突然加快节奏给她一套组合招式,就能把她打倒在地,两脚朝天。
周旋一番,妮子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越战越勇,大袍挥舞,倒是很漂亮。
苏御不打算再跟她玩下去,待她大鹏展翅一般飞纵过来时,苏御突然转到她身后,抬手几指,“大抒”“督俞”“肝俞”“胃俞”“气海俞”顺着膀胱经点了下去……
“嘭嘭嘭嘭嘭”
到了最后几个穴位,苏御收手。若再点下去,她半边身子可就动弹不得,甚至会小便失禁。
苏御向后一跃,准备跳出圈外,却不曾想十九小姐被激怒,眉峰高挑,双目泛红,再次扑了上了。
苏御心道:嘚,又是一个输不起的。
最不爱与她这种人切磋,忒没劲。
为了能让这位大小姐找回些颜面,不能让这场切磋结束得太快,更不能当众制服她。于是二人在院子里折腾起来,大约一刻钟过去,她似乎是有些累了,这才罢手。
这时萧静山、萧璇、萧箐等人都出来观看。萧静山观面具人相貌,听说话声音,似乎已看出一些门道,但他老成持重并未说话。可那愣头青女儿萧箐却心直口快道:“咦?看起来蛮像苏御的。”
“你给我回去!”萧静山瞪视:“别在这里乱讲话。”
萧箐不服气,还要说话,被萧静山再瞪一眼,姑娘气鼓鼓地走了。
……
来到屋里,屏退下人。只剩下西门婉婷和萧静山。苏御摘下面具,与二位解释一番。
萧静山笑道:“原来郡马爷是有此苦心,那没什么好说的,咱们一准保守秘密。”
此时西门婉婷心口还有些起伏,头发也有些凌乱,她退去大袍,立刻显现出紧致身段,心气儿不是很顺畅地说:“楚国公已上书朝廷,将在洛阳城中进行一次全面抽查。到时发现未在金吾卫登记的墨家将格杀勿论。我还希望你能尽快告诉李漠白,省得误伤才好。”
苏御道:“国公出手,必然一举成功。”
面对苏御的祝福之言,西门婉婷完全不领情,还是一副怄气的样子。
苏御眉毛一挑,不搭理她,随后与萧静山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
苏御好心情的在南市转了转,买了几支糖人儿,又买一包馓子。走去坊市门口,打算找辆驴车回家。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金风,苏御连忙矮身,只感觉一道气破空而过,扭头一看,竟是西门婉婷。
“姓苏的,刚才没打过瘾,咱们来这闹市口再比试比试!”西门婉婷双手分开,摆出一个相当漂亮的造型,一脸飒气:“这次谁也别留情面,咱们就真真较量一次!”
苏御双手一摊:“不用比了,你赢了。”
姑娘好泄气:“喂,你是不是男人?我挑战你,你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输了?”
说话间她还摆着随时进攻的造型,苏御找了辆驴车,跳上去坐下,不紧不慢地说:“我从不认为打赢女子很有面子,若打输,那就更没面子了。既然里外不讨便宜,我还与你比什么?我反倒觉得主动认输很有风度。”
苏御坐上驴车却不说去哪,驴车便停在那里,旋即苏御翘起二郎腿,手里捏着糖人儿,冲着西门婉婷晃了晃:“要不要,送你一支。”
姑娘被苏御气得一哆嗦,随即收了架子:“喂,你今天来说几句话就走?你们神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来混名声的吗?”
苏御点点头:“没错,正所谓积极相应国家号召嘛。我教当然要表个态。不过十九小姐不要以为我只是来混的。在金吾卫全城搜捕的时候,锦衣卫也会参加,苏某亲自带队。”
“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
“……没必要吧,你家那么多剑客还需要你领导呢。”
“我担心你跟我耍滑头!”
第六零七章 凡羽五问
掌灯时分,大相国寺千佛殿。
帘幕被撤去,凡羽孤坐佛前,一方小几,一盏油灯,两个蒲团。
东边幽暗的密室里,似乎有女人在打扫。可一道报门声传来,那女人的身影就消失了,就好像那里从来没有过人。
一名紫袍金带的高挑男子来到殿门前,将腰间长剑交到无两和尚手中,随即大踏步走入殿内。来到凡羽面前,单膝跪地:“唐振拜见舅父。”
“振儿,坐。”
“谢舅父。”
唐振刚坐下,凡羽闷头问了一句:“方才我先后问过子昭和法茂。诸子百家,帝王应该用哪一家?子昭说是法家,而法茂说是儒家。震儿觉得呢?”
唐振思忖片刻:“兵家,兵固则国稳。”
凡羽面无表情:“振儿说得对,但不全对。大国之道,兵强,可御敌,可扩张。但使民不富,久则必乱。”
唐振不语。
“算了,咱们不说这个。”凡羽抬头,盯着唐振:“你说说,他在你那里表现如何?我听胡荣和苏茂盛说,民御公车和税改都是他的主意,他们别不是在骗我吧?”
唐振道:“是苏御的主意,没错。”
凡羽皱眉:“可赵棣为何说不是苏御的主意?”
唐振道:“甥不知。”
凡羽轻撵佛珠:“别人可以说不知,但振儿不可以。”
唐振微微皱眉:“甥猜测,棣皇舅是想扶持赵准。”
凡羽轻轻点头:“他与我说,那些是赵准的主意。”
凡羽脸上没有表情,手却捏紧佛珠:“这个赵棣,我把皇位让给他,他不要,反而要扶持赵准。”
凡羽将佛珠放下:“其实准儿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若这是一个大一统的梁朝,我相信他能当一个好皇帝。可惜现在不是,而他不足以平定天下。赵挺倒是有勇有谋,可他那人心胸狭隘。他要是当上皇帝,没等他去打别人,梁朝自己就乱了。而张云龙,虽勇,却与他娘一样愚得厉害!”
……
……
黎明微光,还没起床就听楼下小丫鬟们叽叽喳喳。
听到声音,王珣细眉一挑,费力地爬起来。拄着拐走到窗边,打算冲楼下训斥几句。可当她探出头时,也被东方的奇异景象所吸引。
红彤彤的太阳前几缕薄云,那云好似草原,而草原上一匹驰骋的白马被旭日映红,好像从火里跑出一般。见过像马的云彩,但没见过这么像的,简直是一幅画挂在苍穹。这般惊奇美好的景象,怎能不告诉郡主呢。于是王珣没骂那些丫鬟,反而拄着拐来到郡主卧室。
唐灵儿已经醒了,可她还懒在床上,看着肚皮上时而鼓起的大包。她指着肚子说,这一定是个淘气的孩子。
“郡主,奴扶您起来,看东边有异象。”
王珣尝试着把拐杖放下,这时小嬛端着水盆上来:“王姐姐腰还没好,让我来吧。”
王珣急道:“你刚碰过水,手凉,休要激到郡主。”
唐灵儿不着急的样子坐起来,拢了拢头发:“算了,我自己能起来。”
这时苏御已经推开窗户,向东边望去,感叹一声:“好一匹骏马。”
唐灵儿好奇,走过来,苏御扭头去拉她的手,她探头向外望去,眨眨眼:“哪有马?这明明是一条龙好吗?”
就在苏御一转头的工夫,马身变得模糊,与一层薄云混在一起,仿佛瞬间身子被拉长,苏御再扭回头看时,还真的像唐灵儿所说,像条龙在天上遨游。
这时门房跑来一名丫鬟,她抬头望见苏御和唐灵儿站在窗边,便没往里跑,而是直接说了一句:“国公爷唤郡马前去书房说话,国公爷挺着急的。”
苏御道:“回禀一声,立刻就到。”
小嬛捧上来的水是郡主的洗脸水,却被苏御临时借用了,抹擦一把,快步下楼。
来到大司马书房,恬静已侯在门口。锦衣婢还是那般端庄秀丽,微微行礼,说了句“跟我走吧”,便转身大步而行,苏御跟着她一直走进内宅。
恬静是梨型身材,胯骨宽,长腿,身穿紧致长袍,背影煞是迷人。
“不是说在书房见吗?”
“内宅书房。”
“哦。”
来到内宅,路过大厅,竟还见到欧阳镜坐在厅里,他是来接小乔的。二人见面只是点点头,苏御继续跟恬静往里走,一阵风似的走入第五进院,那里也有一座书房。
恬静站在门口:“爷,郡马给您带来了。”
屋里传来唐振干净利落的声音:“进来。”
苏御进屋,只见唐振一人,他端坐榻上,随意的一摆手,示意苏御对面坐下。
苏御刚坐下唐振就道:“诸子百家,你认为帝王应该用哪一家?”
唐振办事向来雷厉风行,说话开门见山,苏御倒也有些习惯了,可这次着实有些突然。
但苏御并没耽误多长时间,仅仅是稍一停顿,几乎脱口而出:“道家。”
“道家?”唐振略感惊惑,他惊惑的不是苏御给出的答案,而是苏御回答的速度。速度太快,就说明苏御平时思考过这个问题。唐振轻笑一声问:“若是道家,为何儒家兴盛?”
苏御道:“儒家是给官员用的,也是用来教化百姓的,但皇帝必须是道家。好皇帝,一定是明儒暗道。儒家讲的是实的东西,道家讲的是虚的东西。一个是形而下,一个是形而上。正如李耳所言,车轮最重要的是车轴,而轴是空的。假如没有这个空虚之处,车就动弹不得。而车轮是儒家,轴是道家。虚以控实。”
唐振盘腿坐着,双手搭在膝上,语速很快:“法家不可谓帝王之道呼?”
苏御道:“法是利器,无情之术,严刑峻法最后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若一个国家,一切事都需要法律来解决,那这个国家已经无可救药。在我看来,帝王应以道家之心,将儒家的仁义道德当工具使用,并制定清晰的底线,而法家就是底线。也就是说,一道、二儒、三法。这才是帝王之道。”
唐振盯着苏御:“若你是帝王,你如何使用儒家?”
苏御想了想:“孝悌忠信礼义廉耻,都要用,缺一不可。我举一个例子,若世间没有‘女德’,便是没有‘耻’,世将大淫。到那时女人瞧不起男人,男人嫌弃女人。女人不把男人当自己唯一依靠,男人不把女人当自己亲人一样看待,更不会为之去奋斗。从此男人将失去责任,失去担当,而女人看似自由,实则越发辛苦。夫妻不和,将是常有之事。长此以往,阴阳失衡,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国必衰。”
唐振沉默半晌:“劲锋啊,你再来说说。若你当皇帝,你是要先稳固国力,还是统一江山?”
“不知十八哥说的统一,是什么程度的统一?是只统一长江两岸,还是恢复大唐盛世局面?”
“有何不同?”
苏御道:“打南晋和西蜀,可‘以战养战’。但打三胡却不能,只会越打越穷。他们东奔西跑,逃入大漠无处可寻。若我孤军深入,极难完全消灭敌人。而我军距离中原太远,粮草供给不及,不战自败。若要消灭三胡,需先统一长江两岸,蓄积实力,再多路出兵,长驱灭胡。”
……
一大早晨被唐振唤去内书房叮叮咣咣敲了几大棒,苏御也没客气,把自己所想大刀阔斧地砍了回去。可直到谈话结束,苏御也没搞明白唐振到底要干什么。
要说苏御天生就不是一个爱着急的人,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也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只见他溜溜达达回家吃早餐,与郡主贴脸道别,赶往京统上班去了。郡主早已习惯这种道别方式,若苏御不与她贴个脸就走,反倒会觉得少点什么。
来到京统,又见到夜霆练兵,真不知这厮受过什么刺激,为什么这样爱练兵。可苏御对夜霆的事从来不管不问,他爱怎么练就怎么练。若将来有敌人出现,苏御也祝福他能打出好战绩来。
在京统与邱垚见个面,热烈讨论,据说李甫那边发展形势大好,苏御倍感欣慰。
随后苏御去到军校,得知他写的奏折经太后转到玄甲军总衙,已被批复。但经过五大将合议,修改了一些规则。一百二十一个参赛人中,前三甲才有资格提升两级,前二十升一级。
“怎么样,有信心没有?”
苏御坐在军校办公室里,看着韩坚。
韩坚站得笔直:“感谢校长为学生争取这个机会,一定全力以赴!”
“无论你能否晋升,这次比武过后你都要离开军校了。”苏御表情严肃,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韩坚肩膀:“邱垚李甫虽然能干,但我更愿意看到你和曹人凤干出成绩来。虽然你们都是在我手下办事,但你和曹人凤是我一手培养,我视你们为学生,也是知己。”
第六零八章 谋彩云阁
唐灵儿在霄凤阁一楼大厅召开家族经济会议。她这个人一向讲究排场,哪怕坐在面前的都是家族至亲,也要给自己弄得一身盛装。用苏御的话说,咱家媳妇爱摆谱。
唐家各个产业的督办、协办、监理人、财务主管纷纷来到会场,论资排辈寻找自己的座位。郡主端坐榻上,手里握着两颗晶莹剔透的鹅卵石,看着屋里众人。当见到所有人都提起来到时,唐灵儿很是满意,也因此会议提前开始。
她提高调门说:“鹿桥驿厂已搬离原址,准备迁至寿安狼虎沟。那里有一块平地,而且紧挨着河道,是个好地方。但狼虎沟这个地名不吉利,我已找风水先生改过,以后那里就叫游凤涧。”
她将手中鹅卵玉石传递下去,让大家挨个看看。
唐宽、唐典看着玉石不明所以。这时唐灵儿又道:“游凤涧里发现玉石,而十七哥正在组建玉石商会。唐似玉、唐天蓝正在组织采玉、开渠。东大仓六号库准备囤玉。除此之外,我认为咱们还应建一座玉器厂。”
唐灵儿目光横扫,无人提出反对意见,又道:“即便将来河渠开通,也不耽误我们继续深挖玉石,而且上游还有玉石可采。即便资源枯竭,玉石厂也不应该轻易放弃。凭借玉石商会的便利,我们可以低价购买,高价卖出,也是一个长久的买卖。”
闻言,众人点头,大家对这次搬迁而得到的意外收获感到高兴。可这时唐宽却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正如唐灵儿所料,鹿桥驿厂的搬迁,让其他财阀和造纸龙头觉得有机可乘,要求造纸商会重新制定规则。尤其是西门家,最为积极,而且他们已买下密县林场,若唐家不肯让步,他们决定再买下中牟林场,与唐家掰掰手腕。
唐宽骂了一句才道:“西门祥和死了,现在西门家族代理总督办职务的是长孙西门端,就是那个刚娶了甘妃的泗水侯。这小子跟他爹西门雄风一个德行,好高骛远,但却眼高手低。可他这次来势汹汹,我们唐家总不能坐视不理。”
唐灵儿觉得四哥这话有轻敌的嫌疑,而且他直接给西门端定性,他的话会在不了解西门端的人心里产生先入为主的效果。可唐灵儿并没有直接反驳唐宽,而是把苏御的计划说了出来。
唐灵儿的言辞大意是接受这次挑战。而她的想法也很快得到了唐宽的支持,随即会议进入繁琐的汇报时间。
散会,年轻一辈脚步匆匆的离开,而唐宽唐典等叔伯辈的人却嘻嘻哈哈背着手走出来。似乎听唐宽在拿开唐典的玩笑,唐典略显尴尬,面色微红。
如今唐宽是唐氏诸公子中年级最大的,也是脾气最暴的一个。被他开几句玩笑,十二公子也只能是忍着。
见苏御,唐宽指道:“咱们去醉仙楼吃酒。”
最近酒喝得有点多,一听到喝酒俩字苏御就头疼,可拗不过唐宽,便跟他去了。
唐宽聊起了彩云阁:“小妹知道西门祥和私下里有些彩云阁股份,如今他死了,小妹想让我去打听打听,他家有没有出让的意思。本来我没抱太大希望,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原来彩云阁内部现在闹得厉害。我倒是觉得咱们唐家可以插一手。只是彩云阁被估价太高,我们唐家有些啃不动这块骨头。”
唐典问:“我倒是听说彩云阁大大小小十几个商股,只是不知各家具体占了多少?”
唐宽啜一口酒:“西门家占四成、樊家两成、钱家一层半、还有一个姓柴的占了一成。还剩下一层半被七家分去,乱糟糟的我就记不清楚了。现在大家怀疑,那个姓柴的就是西门祥和的托儿。”
苏御吃口菜:“他们有何纠纷?”
“估价。”唐宽放下筷子:“西门端给彩云阁估价五百亿,参股各家要想卖,就必须从这个数作为基础。如果谁压低价格,他扬言要报复。”
苏御点点头没说话。
唐典也不说。
大家都明白西门端的用意,他就是不想让那些人卖。而他这样做,却是在给自己做准备,把西门祥和留下的那个所谓“姓柴”的股份卖出去。到时只有他一家可以讲价,所以卖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可唐宽认为价格太高,五十亿钱只买十分之一的股份,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把本钱赚回来。而且这个价格很虚,一旦西门家松口,各股权人可以自行定价,那么这股份价值就要大跌一块。很显然这是不划算的。
唐宽看了看苏御和唐典:“你俩怎不说话?”
就知道这顿酒不是白喝的,而唐宽当然不是缺脑子需要别人给他出主意。他是想让苏御或唐典帮他办些事,可他却不直接说出来。他越是掖着藏着,越感觉不是好事。
苏御看了看唐典,唐典依然没开口的意愿,这时苏御才道:“私下接触一下。”
唐宽一笑道:“税改以来,有很多外地富户涌入洛阳。西门家想利用这次机会狠砸一笔。可我觉得这也是咱们的机会。那些乡巴佬刚进洛阳,都想投靠门阀。我们可以拉拢几家,我们拿着他们的钱去买,而那些股份却要受我们唐家控制。当将来价格放开,我们再用低价买过来。当然,唐家不会白让他们花钱。将来他们在洛阳做生意,我们可以照应。”
……
现在唐四爷在洛阳城里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而他自己也开始注意自我形象。毕竟唐家长老代表着唐氏门阀,如果坑绷拐骗的,那就太没风度了,严重损害家族信誉。
通过这次谈话,苏御倒是没觉得唐宽藏什么坏心眼,虽然唐典有着不同的看法。
午餐后苏御没回家,担心一身酒气又惹得郡主不开心。于是直接去了北市,想找孔祥问问道儿上有没有什么朋友需要照应的。如果有的话,这倒是一次不错的机会。可到了孔家,听说孔祥搞古代陵墓挖掘工程还没回来。
还听说龙啸天走了,具体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只是留下一封感谢信,而且连署名都没有。对此老管家齐珲倒是没说什么。道儿上人不在信上署名,有的时候是对收信人的一种保护。
随后苏御打听姚氏的事,齐珲说他带着人去把那个郎中揍了一顿。那郎中就是个江湖骗子,而姚氏那傻娘们愣是看不出来。才过了不到仨月,就被人骗走五百多万。被齐珲讨回二百多万,剩下的钱已被那厮挥霍。齐珲便逼着他签下卖身契,然后卖给人贩子。现在不知道被卖到哪去了。
苏御一阵感叹,道儿上人办事就是有道儿,
离开孔家,坐着马车慢慢悠悠赶往红黑寺。又见到沁儿在卖木雕,这次她学聪明了,不卖那么大的,而是弄了几样小物件摆在地摊上。
“……走一走瞧一瞧了啊,京城雕刻大师亲传弟子的手工艺,红黑寺方丈亲手开光的十二生肖,还有山水盆景,买回家里添福增寿……”
“……喂,客官,你到底买不买啊?你都看半天了!”
“……我去!你这么抠啊?”
“……哎呀算了算了,三十钱卖给你好了……”
沁儿是个粗枝大叶的姑娘,还是天生的羊毛卷发,看起来头发总是乱蓬蓬的。只是一双大眼很是灵动,不让人觉得她邋遢。
看着沁儿那副样子,苏御觉得好笑,又有些心酸。她明明可以轻松弄到钱,可她却非要用最笨的方法去赚钱。只为了心安理得。
苏御跳下车,背着手溜溜达达走过去,站定。
沁儿冷眼。
苏御傲慢指道:“这些破烂加在一起多少钱呀?”
沁儿坐在小马扎上:“喂,你搞什么?”
“打包,我都买了。”
“不卖!”沁儿跳起来,伸手去推:“哎呀,你别耽误我卖东西。”
苏御仔细看了看那些木雕,蹲下来,拿起一个生肖狗看了看,疑惑道:“怎感觉沁儿的手艺退步了呢?要不是摆在这个位置上,我甚至看不出这是一条狗。”
“哈哈哈!”沁儿掐腰大笑:“是吧,我也是这样说的,可那龙紫嫣不服气的,非要让我摆出来卖。”
“这是龙姑娘的‘杰作’?”苏御苦笑一声,又放下了:“她为什么不自己出来卖?”
“不好意思呗,怕别人说不好。”沁儿挥手指着门后:“平时装得像个大侠,其实她脸皮薄得很,中看不中用的。”
龙紫嫣从门口跑了出来,抓起那生肖狗,气鼓鼓道:“我才刚学几天,你等着,等我熟练了,一准比你强!”
“唻唻唻!”沁儿做鬼脸嘲笑她。
龙紫嫣跺着脚走了。
“她叔叔走了,她为什么不走?”苏御疑惑道。
沁儿叹了口气,又坐回小马扎上:“还不是为了……”
“为什么?”
“算了,不告诉你。”
第六零九章 买二赠一
贵族圈每天都有聚会,名目繁多,但凡能推辞的,唐灵儿都不去。
可今天是太长公主过生日,唐灵儿抱着大肚子去了一趟道光坊。在公主府坐一上午,顺便打听一下夜霆的事。结果一打听,还听到一个丑闻。
赵媖说:那夜霆是盛亲王的私生子,可冯太王妃不承认他,于是他找到我。我想,这都是咱赵家的骨肉,又听说他从小练武,便想把他安排到军中历练一番。
赵媖还夸赞张云龙是个有感情而又懂事的人,这事跟他一说就答应了,而且颇为照顾。一步就安排到四品,这让赵媖很是欣慰。
当唐灵儿把这些话转告苏御时,苏御感叹一句:“又是个皇族。不过这也对劲儿,让皇族当监军,再合适不过了。”
说了一句,苏御又开始捋顺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苏御对冯太王妃不大熟悉,但知道她是冯太妃的亲姐妹。一个嫁给盛亲王,一个嫁给万隆皇帝。冯太王妃是赵裙的母亲,这样说来夜霆还是赵裙同父异母的哥哥。
提起赵裙,苏御还一阵头疼。前几日赵玲珑来清化坊找赵裙谈合同的事,结果这姐俩还闹得挺不愉快。
要说赵裙与赵玲珑不完全是一路人。赵玲珑是个浪蹄子,而赵裙除了与唐晟自由恋爱这件事被诟病之外,她还是蛮规矩的。争抢那些面首小生,赵裙是为了赚钱,而赵玲珑是一边赚钱一边满足她的私*。
说起赵裙与苏御的瓜葛,还与冯太王妃有关。太王妃对赵裙说,苏御是有妇之夫,不许你与他交往。但唐晟不同,人家是单身,而且父亲是唐宽。
唐宽在清化坊担任过二十年财务总督办,大家都以为他很有钱。可惜赵裙母女看走了眼,她们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唐四爷家里并不很富,照比西门祥和差远了。
盛亲王老早就死了,而王府的年俸并不很高,赵裙的那几个倒霉哥哥,都是会花钱不会赚钱主。竟把偌大一个王府过得穷嗖嗖的。而赵裙从小儿要强,还具有经济头脑,所以才经常跟着堂兄赵准一群人玩。
其实她不是一个很会玩的人,比如打马球,她就是场上最笨的那个。她在玩的过程中并不快乐,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混圈子赚钱。
比如,赵玲珑去那里是为了放纵玩耍,而赵裙是一个攒局的人。相当于一个经理人,忙忙碌碌的。她选地方,找人,负责收钱,再与酒店老板交办,顺便捞点钱。
结果这次她玩砸了,赚到的钱不够赔的,还被官府罚了一笔。
不过唐典他们也知道赵裙没钱,所以摆平苦主的钱基本都是唐典、韩浩、欧阳镜、赵玲珑他们掏。
也正因为赵玲珑那次掏钱比较多,所以这次分配生伎的时候与赵裙发生纠纷。赵裙要按照以前的合同来办事,可赵玲珑不答应,这不就闹起来了。
“苏劲锋!你给我出来!”
赵玲珑在四公子府被赵裙轰了出去,她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就跑来长安郡主府门前大吵大嚷。
苏御一阵脑仁疼,没好气地走出来,听赵玲珑讲述她与赵裙的纠纷。
苏御拉沉脸:“你们之间的事找我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管!”
“苏劲锋你别走!今天这事就跟你有关系。你说,那十五个小生怎么分!”赵玲珑双手扯住苏御袖子,身子猛地下沉,几乎是蹲在地上。看她这架势,若不给她个满意答复,一准要撒泼的。
苏御想了想:“要不这样吧,你去把罗一凡从监狱里捞出来。哦对了,我还听说罗一凡在监狱里碰到一个很不错的狱友,据说歌喉十分风骚,名叫王力工。罗一凡托人捎口信给唐怜,说如果能把他们捞出,愿签十年卖身契。你去捞他们,再去美伶馆交办。以后让他们在美伶馆表演,你与馆子三七分账,如何?”
赵玲珑眨眨眼:“他不是唐秋的人吗?”
“现在唐秋还能管他吗?”苏御反问一句,旋即道:“现在谁捞他,谁就是他娘。”
赵玲珑站起来,背着手,冷着脸:“苏劲锋,如果你敢耍我,以后你就甭想好了。”
苏御面带怒色,指道:“再用这口气跟我说话,就给我滚!”
赵玲珑突然服软,抓住苏御的手不松开:“我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你再气一个给我看看呗。”
“一边呆着去。”苏御抖开手:“你快办,然后直接去找唐怜,别再来找我。”
……
与赵玲珑惹一肚子气,回家又被郡主埋怨几句,苏御跳上车走了。
这次没去瞎逛,而是跑去御史房看御史朝录。这帮御史一如既往在骂人,他们的工作就是挑毛病骂人。而且这帮家伙在太后的庇护下,真的是谁都敢骂。
管你什么皇亲贵胄,揪住错误就是一顿痛批。
就比如这件事,有御史说:即便大理寺卿冯钊有错,可你们当亲王的就可以直接闯大理寺公堂吗?冯钊的错,应由大殿问罪,你们没有资格直接干预,你们的行为也属于违法乱纪。
看他们骂人,苏御心情好了许多。
“哎呦我的老天爷,想找苏郡马可真不容易啊。”
这时一名中年太监满头大汗地走进来,苏御并不认识这太监,可他却认识苏御。
只见他浮尘一抖,行礼道:“咱家是贤亲王身边的,贱名达喜儿,亲王殿下邀请郡马爷去观海楼一叙。”
苏御一愣神。
自己与贤亲王赵选从没交涉,老亲王平时也不出来见人。只在陈太后和天赐帝的葬礼上见过他两次,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贤亲王府里的人,接触最多的是金吾卫督粮官赵文,但也没什么交情可言。
今日被老亲王突然宣见,是何意思?
苏御稍一迟疑,和煦笑道:“原来亲王殿下宣见,那苏某先去买些礼物。”
“别了。”达喜儿连忙摆手:“咱家王爷什么也不缺,他老人家说了,人去就成,别耽误工夫。”
看来还挺着急,苏御便跟着太监赶往观海楼。在路上苏御问达喜儿,老王爷为何要见?达喜儿说,王爷的事,咱这当奴才的哪敢乱问,郡马爷还是直接去问王爷吧。
面对这油滑的太监,只能拿钱说事,苏御给了他一块金币,他这才说道:“哎呦,咱家可是个嘴巴严的,这要是换了别人,给钱咱也不说。只是看郡马爷这一副好相貌,一看就是个端正人。奴才跟郡马爷说,郡马爷可别去外面传言。”
“哦,那是当然。”
“咱家王爷最近总是做梦,梦见万隆皇帝来找他。哎呦,咱家王爷年纪也不小了,您说,这总梦见故去的人,可不是个好兆头啊。结果你猜怎么着,咱家王爷去找凡羽大法师破解。大法师说,让咱家王爷找个与万隆皇帝长得像的人,多亲近亲近,这梦啊就不作数了。”达喜儿眉飞色舞地说。
苏御心中骂了一句,恨不得把钱要回来。
又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凡羽大法师,他怎那么烦人呢?这帮皇亲贵族也是脑子不大灵光的,那老神棍说什么你们都信?这话听着就不靠谱,真是让人厌恶。
要说苏御这个人,即便心里骂娘,也不耽误他谈笑风生。到了观海楼,与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王爷闲聊了一个半时辰。这老头子很是健谈,天南海北、花鸟鱼虫、三皇五帝、周易黄老、历史奇闻、巷间传说、军政大事、人情世故,就没有他不能聊的。
这一个半时辰到底都聊了些什么,苏御也没总结出个子午卯酉,反正聊得挺愉快。临走时老王爷很高兴,还亲自送苏御上车。据说这可是很少见的待遇。
回到家,唐灵儿揪住苏御:“现在脾气大了,说不得了,说你两句就跑。你干什么去了,这久才回来。”
苏御说去观海楼与德高望重的贤亲王闲聊、品茶、逗鸟、钓鱼。
郡主拉沉脸:“苏劲锋,你是不是以为我打听不到贤亲王府的事,你就瞪着眼睛与我瞎编?贤亲王那样一个爱静的人,为何要见你?你与他是怎联系上的?”
苏御眨眨眼:“这是怎么了呢?说实话还不行了,非要听假话不成?”
郡主抱着手端坐在榻上:“那你说假话我听听。”
“嗯…,我到北市打把式卖艺去了。”说话间,苏御还挥了挥拳头。
郡主眯眼:“那你赚了多少钱?”
“七十个钱。”
“交上来。”
“喏,给你一银币,不用找了。”
郡主忿忿咬牙,伸手去掐,苏御跑掉了。
刚跑出来,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阵蛇精般的尖笑声,听声音就知道是赵玲珑。
真是让人脑仁炸裂,没等赵玲珑说话苏御就跑了出去:“你怎又来了?”
赵玲珑掐腰站在门口:“苏劲锋,你佩服姐姐不?”
“我佩服你什么?”
赵玲珑一掀车帘,车里坐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是罗一凡,另外两个也是油头粉面,估计其中一个是王力工,而另外一个人是谁苏御就猜不到了。
“你去捞人,怎还买二赠一吗?”
“这正是姐姐的厉害之处!”
第六一零章 双簧骗局
一台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灰布小轿停在长安郡主府门前,轿帘掀开,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走了出来。
妇人身上衣裳都是锦料制成,打眼一看就是个贵妇人。可近距离仔细一看,她的衣服有些旧了,失去锦料应该有的顺滑与光泽。尤其是在臂弯、膝盖处,已留有拱形。
妇人掏出钱袋。
她本有银币,却掏出九十八块铜钱给人家。轿夫嗤笑一声,也没太与她计较,便抬着轿子走了。
轿子走远,妇人整理一下衣衫,捏了捏冰凉的手指,向府门走去。来到门房,竟发现没有认识的丫鬟,守门的武打小厮也不认识。
这不奇怪,十五年前就嫁出去了,那时小妹唐灵儿才五岁。
这长安郡主府成立三年多,她也没来过几次。若是小嬛那批丫鬟坐在门房,倒是能认出她来,可现在门房坐着的大胖丫鬟对她却毫无印象。
史瑶今日轮岗,她也正盯着这位气质不俗的妇人。妇人个子蛮高的,浓眉大眼,皮肤白皙,面带贵气。觉得她身上略显老旧的衣裳有些配不上她这个人。
顶级大户人家的妇人,是不会把衣服穿旧的,可能只穿一季就赠人了。
史瑶看着妇人,等妇人主动报名。可妇人没说话,她似乎有些羞于报名。她站在门口想再等等,若有人走出来,主动认出她才是最好的。
可她等了大半刻钟,并没有人出入。而这时史瑶问了一句:“这位夫人是来找人的?”
妇人笑了笑:“我是来找小妹灵儿的。”
妇人希望用这句话透露一下自己的身份,可史瑶那憨憨却又问了一句:“那你叫什么名,我去给你报来。”
妇人心口一疼,叹了口气,原本脸上的温和笑意消失了,反而端起架子说:“唐媏。”
作为唐府排名第十二的小姐,回到清化坊办事,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还需要自己报名,这让唐媏觉得很是寒酸。在她报名的一刹那,万般委屈冲入心房,眼泪差点流出来。
并不是每一位唐府小姐都过很幸福。
她们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力,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们初嫁一定都是好人家。可人生无常,十几年过后或许就落魄了。唐媏的婆家正是如此。
她的丈夫名叫薛贵,道光坊功勋街薛家。
十年战争时期薛贵带兵在莫州打仗,双腿负伤,医治不及时而溃烂。郎中说再这样烂下去人就活不成了,后来两条腿都锯掉。
梁朝没有太管用的麻药,锯掉两条腿没把他疼死,已经是捡条命回来。残疾退伍,住在功勋街。国家有伤残补贴,薛氏家族也有照顾,生活还算过得去。各种上流礼会中,偶尔也能见到唐媏的身影。
可后来薛贵的胞弟参与党争,结果在庚王倒台的那段时间里,被曹玉簪报复,并连累薛贵。要不是唐氏门阀在背后撑了一下,薛贵和唐媏也要跟着坐牢。
虽然免去牢狱之灾,可薛贵的爵位和俸禄都没了。薛氏家族虽不至于让他们饿死,但这种求人供养的感觉,让唐媏心里很不舒服。尤其是参加各种聚会的时候,自己看起来最是寒酸,让人抬不起头来。
唐氏门阀的嫡出小姐,从小儿锦衣玉食,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唐家姑娘的倔脾气一上来,还是打算自己赚钱。
可薛贵残疾后,整日在家酗酒,不喝酒手就哆嗦。他都这副德行了,也甭指望他能出去赚钱。于是唐媏从婆家亲戚手里借了点钱,做些小买卖。洛阳城里竞争太激烈,而她心里也没有生意经,又想到了娘家势力。
她与唐金比较熟悉,听说唐金在洛西码头当督办,于是就跑去洛西码头附近开了家中型饭馆。平时有唐金照顾着,没有地痞流氓敢去那里捣乱。偶尔唐金还会带着一些官面上的人过去照顾一下生意。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把生意做赔了。
“唐媏……”听这名字有些熟悉,可大胖丫鬟竟然没想起来是谁,挠了挠头说:“那你在门口候着,我这就去报告郡主。”
要说唐媏也是倒霉,碰见史瑶轮值门房。史瑶这大胖憨憨平时就知道吃和睡,可以说是郡主府里最蠢的一个丫鬟。
史瑶急匆匆跑去霄凤阁,还没回来,这时门开了。妇人以为是小妹这么快就来接她,还自欣喜,摆好笑容,拢了拢头发。却眼瞅着苏御带着一个虎头虎头的小男孩,和一个头扎小辫的活蹦乱跳的小女孩,还有一个精明俊秀的年轻婢女走出来。
苏御一抬头看到唐媏,觉得面熟。
在唐灵儿召唤诸位唐府小姑奶奶回家治理唐秋的时、在唐灵儿大婚时,苏御都曾经见过这位姐姐。可唐灵儿有一大堆姐姐,苏御竟一时记不清这位姐姐排名第几。
为了防止叫错而尴尬,苏御连忙行礼,温和一笑道:“姐姐来了,快里面请。”
有些人身上是带有温度和味道的,或许与这个人的长相、性格、修养都有关系。他或她的出现,会让人感觉温暖、芳香,又或者是冰冷、酸臭。常有人说见到苏御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唐媏含笑微微还礼,紧了紧鼻子进入府门。
……
唐灵儿一双大眼瞪圆,颇有魂魄外渗的惊人之相,她这副表情能直接把小孩吓哭。
她是在听十二姐说了一段话之后,变成这副表情的。
唐媏说,她本来只租那酒楼半年时间,如果生意好就继续做,如果生意不好就不做了。虽然装修花了八十多万,她也只能及时止损。于是快到租期时,她就去找房东说,不想租了。
这时房东说,你装修花那么多钱,现在直接放弃,赔得太惨了些。你不如把这酒楼兑出去,这样你还能少赔一些。如果觉得时间不够,我再延你半个月时间。
唐媏一听这话,觉得房东是个好心人。于是她就听房东的话开始兑店。她刚贴出告示不久,就有一个姓李的船商找上门来说要兑店,可他这次来没带够钱,只能等二十天之后过来。姓李的为了表示诚意,还留下一万钱定金。
唐媏说,二十天太长了,到那时这房子就过了租期。姓李的说,不妨事,你先替我续租半年的。回过头来都算我的。
“然后姐姐就续租半年的?”
“是呀。”唐媏为难地说:“而且人家房东还照我便宜了呢。上半年要六十万,下半年只要五十五万。可他却给我开了六十万的收据,这样我再兑店,就能多赚五万。小妹你说,这人多好。他多走五万账,还要多缴税金哩,人家都没冲我要。”
唐灵儿叹了口气:“我的傻姐姐,你中了人家圈套,你还说他是好人?”
“咦,小妹为何如此说?”唐媏不服气道:“你可别冤枉那房东,姐姐我在西码头朋友可不多。我初次开店,什么也不懂,人家平时没少帮衬我。而且姓李的定金都交了,难道他宁愿百搭一万钱?他一定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所以才晚来几天。”
唐灵儿道:“姐姐,我跟你明说了吧,那姓李的船商一准是房东找来的人。他们唱双簧骗你续租。人家用一万换你五十五万,人家亏么?”
唐媏摆手道:“不对。本来房东已找好下家,为了续租给我,还与那朋友闹掰了。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他直接租给那朋友多好?”
唐灵儿道:“你见过房东的朋友吗?”
唐媏不语。
唐灵儿又道:“洛西码头北岸,下半年租金本来就比上半年便宜。去掉那一万定金,五十四万依然是高价了。姐姐被人蒙在鼓里,还说他是好人?”
唐媏突然难受起来,可唐家姑娘都是倔强的性儿,即便她听明白唐灵儿的话,她也不肯承认自己被骗。
她一扬脖子道:“小妹,咱不说那么多了。姐姐今个是来借钱的,你就说借不借吧。你要是不借,姐姐就回家喝西北风去。”
苏御觉得不妙。
虽然唐媏是唐灵儿同父异母的姐姐,有着打不断的血缘关系。可十二小姐离家的时候,唐灵儿才五岁。她没有陪着唐灵儿一起成长,她并不是很了解她的妹妹。
唐灵儿的脾气,越是有人跟她来硬的,她越要顶回去。如果再让她说话,那可就伤姐妹感情了。
于是苏御接过话头道:“姐姐说得哪里话来,姐姐有了难处,怎还能让姐姐空手而回?只是那房东实在不是什么好人,竟欺负到姐姐头上。不过姐姐莫慌,明日我去姐姐店里转转,把这亏找回来。”
唐媏怄气而委屈的样子坐在那里。
唐灵儿叹了口气:“林婉,取一匹花锦,再取五万钱来。”
林婉还没回来,窗外却传来王珣的尖利训斥声。这锦衣婢拄着拐也要管事,把史瑶臭骂一顿。要说王珣也是真心护主,话里话外的,她的主子是好心肠,让你这蠢丫鬟耽误了。
不知想起什么伤心事,唐媏抹起眼泪:“妹夫说能找回来,那如何找哩?姐姐用的钱,可都是借来的……”
第六一一章 京城阔少
中午,洛西码头南马路。
一伙人来到薛家酒馆门前。为首一名锦衣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看他一身华丽行头,一准是京城阔少。
这位阔少带着一名锦衣老奴,两名绸衣剑客,八名精壮武打,还有一个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秀气小太监。
他们在酒馆里吃酒,却因菜品味道不合口味与掌柜吵了起来。随后那阔少带着人,堵着门口骂街,也不让别的客人进店。一时间引来好些人围观。
都知道薛家酒馆是唐家照着的,这位少爷是什么背景,敢来这里闹事?
有人说,他带着太监,八成是有皇族背景的人。一时各种传言扩散开来。
“他吗的!不就是一家破店?跟我家少爷装什么大牛*!我家少爷动动小手指,把这店面包下十年!让你们现在就给我滚蛋!这家店的房东是谁?给我找出来!我家少爷要包,现在就包!你就说多少钱吧,只要有个数,我家少爷就给得起!”
这一上午苏御都按兵不动,一直在等房东回家。如果房东一直不回来,苏御就不会出手。
经唐媏派人打听,得知房东昨夜在姘头那里住,按照往常习惯,晌午就能回来。果不其然,他真的回来了。
房东就住在薛家酒馆不远处,他前脚刚回来,薛家店这边就闹将起来。
老黄站在街头骂人,苏御盯着房东家的方向,看有没有人去他家报信。如果没人报信,自己就登门拜访。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把他吸引出来,那样才更主动一些。
苏御在街上大耍二世子派头,从车里拽出一大包钱来,抓起一把铜子儿,抛向看热闹的人群。
场面瞬间被点燃。
一大群人疯抢钱币,刚抢完一波,又见到铜钱冰雹一般从天上砸了下来,一群人继续疯抢。
担心闹出踩踏事件,苏御向不同方向抛去,一时间场面大哗,热闹极了。
“我家少爷有钱!花不完的钱!”
老黄扯嗓子喊:“快把房东给我喊出来!我家少爷要包十年的!给二倍租金!房东死哪去了,是挊母狗去了吗?怎的还不过来?!”
用不多时,房东揣着手走出家门。他没跟着穷人们一起抢铜子儿,而是冷眼看着。可他刚露头,就有人在老黄耳边说了些什么。再看那老黄犹如脱兔一般,冲到人群里就把房东给揪了出来。
老黄虽是花甲年纪,可这老灯力气奇大。房东被钳住脖领,愣是毫无还手之力,被老黄一直拽到他家少爷车前。
老黄瞪视道:“我喊了半天,你他吗装什么死?你是聋吗?!”
房东挣脱两下,挣脱不开,苦着脸道:“这位老管家,您是不是搞错了。你们与开店的闹别扭,别拿我撒气啊。这跟我没关系呀。”
老黄瞪视:“我家少爷要租你的店,这就跟你有关系!”
“这……这不大好吧。”房东为难地道:“咱家店已经租出去了呀。”
老黄脸一紧:“我警告你,少跟我废话。我家少爷说了,就要租,现在就租。你他吗要是不租,我现在就把你家房子点了!”
房东家里也有小厮,见主子挨了欺负,摩拳擦掌闯过来,可这时京城阔少身边的两名剑客抽剑在手,把那群小厮挡在外面。
气温并不高,可房东依然额头见汗,小声问老黄:“敢问这位管家,您家少爷是什么来路?高姓大名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家少爷的名讳是能随便告诉你的吗?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知道我家少爷姓赵?哎妈!说漏嘴了。”老黄先是一虚,随即又抓住房东脖领:“你没听见,对不对?”
“呃…,对对对,没听见,什么也没听见。”
老黄挺直腰板:“我不管你家这门面是否租出去,反正我家少爷现在就是要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把这开店的给我撵走。你要是不撵走,我就拿你开刀。我可不是吓唬你,我家少爷一挥手,能把金吾卫招过来。你信不信?”
房东半信半疑。
这时有一支京统骑兵卫打这里路过。见到苏御的马车,停下,恭敬行礼。苏御坐在车里,傲慢地挥了挥手,卫队这才继续前行。
“你信不信?”老黄又问了一句。
“信!信信信!”房东忙不迭地说。
虽然房东连续挨了几闷棍,可他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似乎是在等,等唐家人出面。
这时苏御将一包钱丢出,老黄接过钱袋子,打开袋口给房东看。全是金币,这大一包少说也有上千万。
老黄抓了一把金币问:“你家店租一年多少钱?”
房东盯着金币说:“租半年要六十万。如果是租一年,是一百一十万。”
老黄道:“好,我每年多给你二十万。我租十年。去,把他家人给我撵走。然后你带契取钱。”
房东脑子嗡嗡响,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黄喊:“来人,把他家房子给我点了!我倒要看看谁敢拦着。敢碰我家人一根汗毛,咱就去武衙说话,给我点!”
“别!”房东双手举起:“管家先别动手,容我些时间,去去就来。”
……
房东急匆匆跑进酒馆,飞奔三楼,来见唐媏。
“姑奶奶,今个算是碰见大麻烦了。现在咱被逼得没办法,实在扛不住……”
“东家不必多言,我在楼上都已看到。”唐媏不紧不慢地说。
房东眨眨眼:“那您不派人去码头那边与金爷说一声?”
唐媏叹了口气:“已经派人去了,可今个唐金不在,别人我也不认识啊。我到底是个嫁出去的姑娘,夫君还是个残废。除了唐金,没人给我面子咯,叫不动人咯。”
闻言,房东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崩塌了,急道:“那可怎办哩?这伙人来路不简单啊!”
唐媏冷哼一声:“那我不管,他想租,也得等到我到期了才行。白纸黑字的契约,他怎的还不讲王法了?跟我来硬的?”
“姑奶奶,要不这样成不?”房东求道:“我把租金退给您,我再多给您五万,就把这店让给他吧。”
唐媏脸色一沉:“那怎么能行?我已与那姓李的谈好兑店,我怎好反悔?做人要讲究信誉才行。再说了,兑店还有三十万呢。你多给我五万,我还是亏了。”
房东苦着脸:“可那姓李的也没来呀,八成是他反悔了吧……”
唐媏摆了摆手:“我观那姓李的一表人才,不会是那样的人。他呀,一准是行船耽搁了。前几日还刮大风呢,我还替他好一阵担心。”
“哎呦……姑奶奶您可真是慈悲心肠……”
房东找到搬石头砸脚的感觉:“这样吧,姓李的那边我来解释。他来了,我去跟他说,挨骂我兜着。而兑店的钱,我出!多给您十万!十万还不成吗?您就当救救我吧,发发慈悲吧!”
“不行!”唐媏端起架子来:“我薛家是忠烈之家,岂能因利忘义?”
房东急得掉下眼泪,跪到地上哭喊道:“如果姑奶奶不肯让,小的积攒半辈子的家当可就要没了呀,外面那帮人我实在得罪不起呀,姑奶奶行行好吧!”
言讫,房东鸡鹐碎米一般磕头。
观之,唐媏叹了口气:“哎,生活不易。我就看不得别人可怜。既然如此,那我就为你做一回小人。只是坑了那姓李的,我心里怪难受的。”
房东爬起来:“他的定金我二倍返还。他并没有损失,怎能说坑了他呢?您太慈悲了,多虑了呀。”
“那好吧。你把钱拿来,我现在就把契退给你。但是!”唐媏话锋一转,指着窗外:“我不要那个人的钱,我只要你的钱。”
房东眨眨眼:“这是为何哩?”
“刚才他骂我了,我讨厌他们,拿他的钱我心里堵得慌!我肯答应让出,是可怜你,可不是怕他们!”
“哦…,那您别担心,我现在就回家取。”
“我就站在三楼看着你,你可不许骗我。”
“姑奶奶放心,咱是个实诚人,什么时候骗过人了?”
……
交办结束,唐媏带着九十万,心满意足的离开。
唐媏前脚刚走,老黄就冲进店里,轮起大锤一顿猛砸。把唐媏花几十万装修的物件,叮叮咣咣砸烂。
“唉!这位管家,您这是何意?”房东手里掐着契约书,追着老黄问。
老黄道:“你管得着吗?现在这店是我家少爷的,爱怎么砸就怎么砸。砸完了,我重新装潢。”
“哦…,那您能不能先把钱付了?”
“急你吗!我家少爷什么身价?能差你那点糟钱儿?”
“可是……”
“滚一边去!”
老黄先砸柜台和桌椅板凳,后来觉得不过瘾,又开始砸楼梯,最后连窗户房门都给砸没了。
房东看着这位花甲老人,心中一阵感慨,这老杆子力气可真足,他也不嫌累。
待老黄没什么可砸的了,房东哆哆嗦嗦手提契约道:“老管家,可以交办了吧?”
老黄把大锤丢到一旁,不说话,走出门。
房东一路跟着。
老黄蹬上车,说了一句:“再见!”
……
房东眼瞅着马车离开,两腿一软坐到地上。
这时洛西码头里冲出来一群人,这群人喳喳嚯嚯挥舞棍棒,带头一人正是唐金侄子,洛西码头出名一恶棍,唐迅。
那唐迅撸胳膊挽袖子,手持大棒,瞪眼喊道:“是谁!谁在我姑家门前叫号?你给我出来来!”
“……什么?你把我姑给撵走了?是谁给你的胆子?”
“……少他吗听他废话,给我打!”
第六一二章 小姐饶命
从最开始吵架,到最后唐迅出现,这一切都是苏导演安排的。
这一套组合拳下去,房东深深地感受到什么叫“现世报”。可悲的是,他并不知道马车里的那个京城阔少是谁,他还以为是某位皇族。
事后,房东满脑子都是那老恶奴的可怕面孔,做噩梦都是老黄轮起大锤砸他的店面,举着火把要烧他的房子。
……
这一上午时间都用在洛西,下午时苏御去景行坊,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之后才回家。
李封张广跟着苏御忙一天,他们总结说,郡马爷在景行坊里很忙。其实苏御有些表演的成分,故意把自己弄得很忙,而他还称之为“日常事务”。
苏御认为,人生就是一场表演,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当然,苏御不会把自己的说法告诉所有人,因为这个说法一定会被抨击。这简直是在造业。而苏御也非常愿意看到有些人活得很真诚,很洒脱,很自我。苏御从不与人争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才是更好的。
看那些舞者,他们简直要把自己的大胯甩飞出去,这简直是太棒了。
回到家,苏御把洛西的事告诉郡主,郡主听得蛮开心的。可她最后总结说,其实这件事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麻烦,直接找到那个房东,把事情给他说清楚:我们已经识破了你的奸计,请你把钱吐出来,并弥补我们的损失。你不打算弥补?你觉得唐家人是好欺负的?
“他一定会乖乖把钱交出来。”唐灵儿信誓旦旦地说。
“夫人的权谋之术真是没白学呀,为夫甘拜下风。”苏御盘腿坐在榻上,憨笑着说。
一看苏御憨笑,唐灵儿就觉得他没安好心,于是冷眼乜斜之。
……
霜降,斗指戌。
这是秋天最后一个节气,也是一年当中昼夜温差最大的时候。
气肃而凝,露结为霜。有的树熬不住,树叶泛黄脱落。也有那耐寒的松柏依然翠绿。这时的景色在老黄看来,就好像脱毛的老狗,最是难看。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像老黄那样看待深秋景致。而老黄的这句话,把许多赞美秋天的诗词都给糟蹋了,真是让人无语。
“老黄,如果你能把嘴闭上,我觉得你是个顶好的人。你看外面,小丫鬟都在干活,就你在这骂天气。你觉得这样很好?”
“少爷,她们就是在瞎忙活,老奴觉得秋叶如鹅黄,不必打扫。”
“……你这句话……,其实挺有诗意。”
“真的吗少爷?!”
小丫鬟们忙忙碌碌,她们好像总有干不完的活儿。其实苏御知道,自己能看到的都是小丫鬟们忙碌的一面。只要自己离开,小丫鬟或许就不那么忙了。
已近黄昏,苏御穿戴整齐,往外走。唐翠正领着两个小丫鬟清理墙边杂草和落叶,小管家唐翠也附身去拔草。她一双大眼还轻轻瞥向苏御那边。待苏御走过月门,她就直起腰来。可突然苏御又回来了,站在月门处瞅着她笑。
唐翠的脸蓦地红了,小嘴不自觉的撅起来。这时苏御哈哈大笑地走了。
在小丫鬟们心目中,郡马是一个风趣而大度的人。被他发现一些小毛病,他从来不揪住不放。反而成了他的笑话。虽然郡马随和,可郡马一点儿也不好糊弄,丫鬟们的小心思,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郡主其实也不好糊弄,但被郡主逮住就没那么幸运了。即便郡主不说什么,可她脸一沉,眼睛一瞪,小丫鬟就会后怕半天。如果被王珣看出门道,那就更麻烦了。一准劈头盖脸的骂一顿,甚至还会伸手去打。万幸王珣没那么聪颖。
“苏劲锋,你又要去哪?”
苏御的笑声引来郡主注意,她站在二楼窗边问了一句。
“锦衣卫发现大案,我去看一眼。怎的,灵儿有事?”
郡主脸色不大好看,可她也没说什么要紧事,只是道:“不许酗酒。”
“哦。”
“不许晚归。”
“哦。”
“不许招惹是非。”
“知道了,知道了。”
“不许不耐烦!”
苏御装没听见,走远了。
其实苏御并不是去锦衣卫,而是去四方会打听打听情况。
……
西门氏十九小姐,并没有单独的府宅,而是住在扬国侯府里。
姑娘自诩武功不俗,打遍全家无敌手。被狂徒夜袭的那天晚上,她跟随家中武打一起冲杀。可一大群人绕着侯府瞎转悠三圈,愣是没追上敌人。等他们缓过神来,十二公子的脑袋已经搬家。
这事把十九小姐气得暴跳如雷,咒骂家中一百武打,统统都是废物!一个小小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都无法识破,还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气头上她骂得很凶,可随后又大哭起来,为家兄办丧事。折腾几日冷静下来,竟觉得那些骂人话,更好像是在骂自己。
可当时也不知怎的就稀里糊涂做出追击的决定。事后想了想,有一群人一直在身边怂恿。说贼匪就在前面,他们闯进死胡同了,快去逮他们。
当时深夜,身边一大群人,乱糟糟的,一时竟想不起是谁说的。但可以确定不是一个人。
“王当,我让你去查那些人,你查出什么结果没有?”
王当是陪着十九小姐一起长大的武打太监,西门婉婷要查的人,是被她辞退的五十个人。
王当为难地道:“那五十个人,有几个已经找不到人了。可能是回老家了,又可能去当镖师了。总之找不到。”
“找不到了?”
“嗯……”
“你个废物!”
“小姐说得对,小奴是废物。”王当撇嘴白眼,小声嘟哝:“小姐厉害,小姐一定找得到。”
嘟囔声音很小,可还是被西门婉婷听到,气恼站起:“小兔崽子,找挨打是不是?”
“哎呀,小姐打死人啦!小姐饶命啊!”王当往地上一趴,还没挨打,先喊了起来。
西门婉婷走过去,照着皮股蹬了两脚:“你别在这给我演了,赶紧出去找。找不到,晚上不给饭吃!”
小太监不喊了,爬起来就走。
“你给我回来!”
王当又乖乖走回来。
西门婉婷想了想:“如果他们果然有问题,这时候想找也找不到了。若能找到,反而是没问题的。”
“咦~,小姐英明!”
“你少拍马屁了。把我的车准备好,我要出去一趟。”
“小姐要去哪?”
“长安郡主府。”
或许是出身不同的缘故,西门婉婷不像龙紫嫣那么粗鲁,跑到人家门口骂人挑战。她也不像赵檀那么娇生惯养的,毕竟西门婉婷家里兄弟姐妹很多。从小儿家里有竞争,长大了就不会很娇气。而赵檀是被亲王殿下和亲王妃两个人宠着长大的。
要说家庭环境,其实唐灵儿比赵檀还要优越。她虽然有很多哥哥姐姐,但与她年纪差距很大。诸公子当中,年纪最小的唐振也比她大十一岁,所以没人与她争宠。老国公唐琼老来得女,宠到天上去。
“小姐,今个穿啥哩?”
“把我礼袍取来。”
“哪件礼袍?”
“嗯…,绿的。”
“绿的?露肩啊?小姐不冷么?”
“不会给我准备披肩吗?”
“哦…,那小姐要哪件披肩?黑貂的?红狐的?白狐的?鹤羽的?还是……”
“你个笨蛋,要白色的。”
“哦,那小奴懂了。白色的才七件而已,小奴都取来,让小姐选。”
离开家门,十九小姐倒是很注重个人形象。西门家嫡出小姐的袍子,怎一个华贵了得。
姑娘有钱,除了家族月饷,西门祥和活着的时候对未出阁的小妹也是相当照顾。只要小妹张嘴,哥哥就没有不答应的。一年搭妹妹身上千八百万,西门祥和也没什么感觉。真的不值一提。
三个月前,西门婉婷与人赛车,撞掉了一个轱辘,那台二百多万的车直接扔道上就不要了。不惜得多看一眼。
压断路边人一条腿,小厮丢下一百万就走,二话都不说。
十九小姐虽然奢侈了些,可倒是没什么人说她不好,因为这人办事是有些底线。遇到那不讲理的,压断贱民的腿,还可以反诬贱民挡路。贱民也拿这帮王侯将相家的人没有办法。
大梁朝没有几个冯钊那样的青天大老爷,好不容易冒出他这一个,还被抓了起来,现在还关在内侍省地牢里呢。据说现在朝堂上吵得很厉害,许多贵族要求曹玉簪斩冯钊,曹玉簪一直没答应。
之前有民御公车,本来执行得很好,可自从曹玉簪显怀之后,只让三位丑贵妃各自出来转一圈,然后就没了下文。而这时冤案再起,穷苦百姓又没有伸冤的地方了。
“报郡主,西门十九小姐来了。”
“她来干什么?”
“她说找郡马。”
唐灵儿咬了咬牙:“告诉她郡马不在家。”
“喏。”
“等等,还是先让她进来吧。”
第六一三章 宣唐振见
一大早胡荣带着老黄出门,说要去找个寺庙上香还愿。
老貂寺要去还愿,苏御倒是能理解,可老黄为什么也要去呢?
这老东西平时很不尊敬各教派法像,还曾经跑到寺庙里冲着法像撒尿,惹得一群僧人追打他。
这是上了年纪,变心了?
被胡荣教化了?
若真是这样,那倒也挺好,希望他有所悟。别成天破马张飞的,以为骂人也是修行。
不过……苏御还真觉得“骂人”也算是一种修行。可以这样说,苏御认为任何门道都是修行。只是骂人之道太过不堪。这毕竟不是网络时代,隔着十万八千里骂人也打不起来。老黄可都是面对面血淋淋地骂,这样很容易引发肢体冲突。
等他到了胡荣这个年纪,颤颤巍巍还这样骂人,小老头被人打倒在地,那将多么可怜。
别人家老者都是老成持重、德高望重的,而他却修得一身“找挨打”的气质,并非正道。
……
大相国寺千佛殿。
凡羽端坐蒲团,面前恭立几人。
苏御一定想不到,这几个人中多是他最熟悉的人,唯一不是很熟悉的,也是见过多次面的犁万堂。
凡羽闭着眼睛,轻撵佛珠:“你们说说,这一年多来,他都干了些什么。”
“清化坊的书报社、拍卖行、造纸厂,都是咱家少爷的手笔。以前他们清化坊的书报社不赚钱,干黄了。可经过咱家少爷指点,现在竟是赚大钱。尤其是那拍卖行,引起一阵风,各财阀争相效仿。可无论怎么争,也争不过少爷的。而少爷的造纸厂更是厉害,若不算地皮,半年就能回本。而且还帮助唐家争夺造纸商会首席。造纸行业的那场商战,我家少爷力挽狂澜,将各财阀玩弄于股掌之中……”
凡羽不想听了,打断老黄的话:“胡荣,你说。”
胡荣道:“皇子不仅在唐氏家族干得风生水起,在国家政务上也颇有建树。民御公车广得民心,**税改卓见成效。一次税改,让长安道的粮食收入翻了几番。将那些中小士族的粮,几乎全部榨干。而且皇子还打算对商业出手,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又不再参与国事。除了这些,皇子还参与墨家之事。他曾面临刺杀,也曾刺杀别人,从无失手……”
凡羽打断胡荣的话:“苏茂盛,你说。我警告你,不许再说好听的。否则你们的话我都不信。”
苏茂盛想了想道:“少爷与您一样,也是一个容易被情所困的人。”
“苏茂盛,大胆!”胡荣瞪视:“凡羽是你能评价的吗?”
凡羽语速很快:“苏茂盛,继续说下去。”
随后苏茂盛说话,不时还有吕长啸等人补充几句,后来老黄、胡荣也参与补充。
大家非常默契地认为,把苏御的缺点都集中在女人身上,无论怎么放大,都不是要命的缺点,反而更像他爹。
这下好了,苏御认识的那些稍有暧昧的女人,统统都被点了名。而且非常之广泛,有皇亲,有贵族,有江湖女,有寡妇,有有妇之夫,甚至还有伎人。比如万花楼大总鸨朱雀。
这帮人知道的事很多,就连苏御帮着谭沁儿杠价卖根雕的事都知道。
凡羽看透这帮人的心思:“说男人。”
随后大家又说苏御的那些朋友,更是五花八门,什么行业都有。且不说什么官员商人,连蛊师他都认识。凡羽问最要好的几个,发生过什么事。这时大家又提到欧阳镜、许洛尘、林崇阳、孔硕。如何帮欧阳镜走动,如何帮许洛尘搞公孙老鳄,如何帮林崇阳争夺旅校之职,如何帮孔硕洗钱照顾遗孀等等。
凡羽着重问了问林崇阳和孔硕的情况。一群人又说了一大堆。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孔祥挖洪陵的事。
凡羽好像有些疲倦了:“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少爷在通济坊建设一条商业街,搞得红红火火。想那西南角偏僻郊坊,现在高楼林立,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皇子在寿安要挖水渠,竟发现玉石,还要成立玉石商会。”
“……少爷让唐灵儿打听夜霆的事……”
“……与西门氏十九小姐合作,追杀凶手。”
“……他插手赵玲珑赵裙的伎人买卖,还去监狱里捞人,送去美伶馆。其实少爷私产很多,美伶馆、红黑寺、李家货栈……”
“……前日,少爷识破一商人伎俩,帮唐府十二小姐讨回公道。少爷的计策层出不穷,环环相扣。少爷有大才,也有小聪明,十分难得呀。而且少爷颇有风度,生活上的事,从不与娇生惯养的唐灵儿计较……”
凡羽突然一阵头疼,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别再说了。他皱着眉头:“这么短时间,他办了这么多事?你们别不是合起伙骗我吧?”
老黄道:“少爷每日都很忙。很多事我们并不知晓。我们说的这些事,恐怕还不到一半。”
“与他娘一样能折腾。”凡羽冷哼一声,话锋一转:“刚才你们说,他经常接触曹玉簪,他们都有什么勾当啊?犁万堂,你说。”
犁万堂道:“曹太后与御皇子之间没有勾当,都是政务往来。”
凡羽冷眼:“那为什么关着门说话?”
犁万堂道:“那时曹太后欲谋军权。”
凡羽声调略微升高:“这还不叫勾当,那什么叫勾当?”
犁万堂咕咚跪下:“臣该死!”
凡羽有些火气:“他能有多大本事,他凭什么能插手军权?曹玉簪与他关门谈军权,能谈出什么名堂来?你们什么事都与我说,却不说京统和军校的事。那个京统到底是干什么的?
三个亲王与我说,不过是一些小打小闹。可通过你们这样一说,他应该是个能人才对。既然是能人,那他处心积虑弄这个京统,就是为了小打小闹吗?你们成天跟着他,连这都搞不清楚,还想让我恢复他亲王身份?
回去给我查,查清楚再来找我!记住,我不要废物!你们看看他,除了民御公车和税改,他平时都在忙些什么!这是一个有帝王气的人应该干的事吗?他的志向在哪里!”
凡羽一抖袍袖:“你们退下,宣唐振见我。”
……
“苏劲锋!你怎恁的忙?”
苏御去四方会坐坐,刚回到郡主府,迎面见到西门婉婷走了出来。她这是等不及了,在楼上望见苏御马车,就主动下楼。
苏御看着盛装打扮的西门婉婷,很是入眼,一笑道:“西门姐姐有何指教?”
“你别管我叫姐姐,你比我大半年呢。”
苏御拉沉脸:“你有什么事。”
“呦!你这人变脸还挺快的。”西门婉婷掐着腰,两条白狐狸拼接而成的长披肩,好像飘带一般披在肩头缠在臂弯:“明天就要全城搜查了,你准备好没有?”
“京统那边由夜霆带队。我会去锦衣卫,卯时三刻出发。”说罢,苏御扭头就走。
“唉?苏劲锋,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苏御不停脚地说:“我的话说完了。”
唐灵儿正在楼上看着,见苏御这般不客气,郡主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说苏御这人变脸倒也蛮快的,平时温文尔雅,可是碰见那不识抬举的人,他也是不给面子的。而且很是气人,把西门婉婷气得咬牙切齿。
唐灵儿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在楼上说道:“别在下面聊了,还是上来说吧。”
西门婉婷觉得,如果自己就这样走了,确实很没有面子。回到家里也会怄气很久。不如顺坡下驴。可她哪里知道,苏御回家之后这顿磨磨蹭蹭的。先沐浴,再更衣,还要陪着孩子们玩一会。这才不紧不慢地上了楼来。
“你怎还没走?”苏御上楼的第一句话,就差点将十九小姐击倒在席上。
“咳。”唐灵儿轻咳一声:“劲锋开玩笑也要有个节制才好。婉婷还是个姑娘家,别太过火了。”
西门婉婷冷着脸。
苏御坐下问:“你还有什么事?”
“你确定是卯时三刻出发?”
“嗯。”
“那锦衣卫负责搜查哪里?我知道京统负责景行坊到上东门,你不会也去那些地方吧?”
“京统已经去了,我为什么还要去?我是不相信我的同僚吗?”苏御脸上依然没有笑模样:“你们西门家获得什么消息没有?说来听听。”
西门婉婷道:“听说楚无霸回到京城,众人觉得他的嫌疑很大。”
“然后呢?”
“就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要查嘛。”
苏御点点头:“明天我不坐车,会骑马去。你自己准备马匹,锦衣卫没有多余的。”
直到现在唐灵儿才知道西门婉婷是要陪着苏御一起行动,郡主的好心情突然没了。当着外人的面,郡主没说什么,直到西门婉婷走后……
“苏劲锋,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你故意装出一副不理她的样子,表演给我看?”
“没有的事。”苏御一本真经道:“灵儿不要乱猜想。我是真的讨厌她,因为她很没有礼貌。”
这时老貂寺回来,听到他们夫妻对话,感觉与几十年前的那对夫妻太像了。那时候唐皇后就是这样多疑,万隆皇帝就是这般巧应对。
……
……
大相国寺,千佛殿。
凡羽没等来唐振,却见犁万堂递给他一份名单。
凡羽手里掐着名单,仔细听犁万堂说的每一个细节。
待犁万堂不再吭声,凡羽冰冷的面孔上泛起难得的笑意:“若这小子真的能将八关控制住,那我还要曹玉簪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