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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零二章 古月山揭秘 雁教主震惊

    锦绣太行山,绵延七百里,聚奎山只是其中一峰,距离晋城差不多一个时辰的脚程。

    聚奎山并不很高大,名气也不很响亮,最起码照比同在泽州的隗山和马牢山名气小了很多。

    但这里毗邻泫水,距离城市也近一些,倒也更适合居住。更关键的是,聚奎山需要时常与江湖接触,若住得太偏远,难免消息闭塞。

    雁教主带钱回到聚奎山,同时发下江湖贴,召唤神教弟子归巢。当听说老巢被血洗,真的有弟子不远千里而来,其中包括三师兄“神算子”古月山,还有空字营一些骨干弟子。

    那些弟子的武功或许并不很高,但他们都与古月山相似,善谋划布局、机关暗道、摆阵破阵。最爱研究《鲁班书》《墨子》《奇门遁甲》。

    有三师兄和诸师侄的帮忙,雁悲鸣觉得轻松许多,虽然双神殿还没完工,可住宿区已经修缮完毕。

    神教被血洗之后,来聚奎山送孩子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可过不多久,又有人把孩子丢到神教门口。

    有襁褓婴儿,也有稍大一点的孩子。

    面对那些能听懂话的孩子,家长骗孩子留在门口,而家长就躲到密林之中,盯着门口的动静。

    正如传言,门后会走出一个女人,她蹲到孩子面前询问几句,随后便把孩子带进山门,这时家长才会抹泪离去。

    能把孩子送到这里的,大多是养不起,而又不忍心卖给妓院或人贩子。当然也有一些特殊原因,比如妓女、寡妇、未婚女子意外产子,而又不忍心掐死、溺死、饿死。总而言之,能把孩子送到这里的,还算是有点人味儿的。

    为何不卖给富人家当小厮、丫鬟?

    在穷困的梁朝,想去富人家当小厮丫鬟的人比想象中要多很多。富人家一般不用花钱去买丫鬟小厮。而需要花钱雇佣的,都是能力较强的,认识字的。而普通干活的小厮丫鬟,一抓一大把。

    人贩子收孩子,给的钱也不多,他们也不会给孩子们吃什么好东西,只要不饿死就行,长途跋涉带去大城市卖。长得好的,骨架大的,能卖好价钱。成色差的,只剩下最后一两个卖不出去,人贩子就把他们丢下,继续去乡下收孩子。

    而卖不去出的那些大多饿得将死,人贩子撂下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所以死在人贩子手里的孩子也很多。

    在苏御看来,在这食物短缺的年代,有的人活得不如动物。不如冯瑜怀里的小白狗,更不如经常有肉吃的松狮犬——完颜清经常给她的爱犬留些带肉的骨头。

    这些狗的生活比穷人强许多。

    苏御特别佩服雁师姐,能收养那么多孩子,更可贵的是连残疾孩子和婴儿也收。而这是红黑神教的传统,几代人都干这件事。在苏御眼里,这就是一个办实事的慈善机构。所以苏御很愿意向聚奎山送钱。

    从婴儿养大的孩子不少,比如杨雕、戴鹤是被一个姓杨的弟子和一个姓戴的弟子在路边筐里发现的,路边等了好久也没人过来认领,于是他们一人抱一个带回山门。把筐留在原地,还在筐里留下字条,写清孩子去处。

    为什么神教不允许内部婚配,就是考虑到这帮孩子可能是一个母亲生的。如果教主乱点鸳鸯谱,可能造大孽。包括杨雕和戴鹤自己心里也清楚,他们可能是一对兄妹,也有可能是一对姐弟。

    至于杨雕、戴鹤为何长得那么漂亮,那就不好说了。按照遗传学,他们的父母应该长得不赖。比如欧阳镜的那些私生子女,大部分都粉蝶儿似的好看。当然也不排除父母长得都不错,却生出一个丑孩子的可能。

    比如苏御觉得赵祯就不好看。除了他母亲唐灵儿以外,没人觉得那孩子好看。到现在苏御依然觉得赵祯长得像个猴子。

    相反赵糖酥就非常漂亮,集中了父母的全部优点。她有苏御的脸型和剑眉,还有唐灵儿的高鼻梁、大眼睛、大耳朵。说来也奇,她的大耳朵看起来就很福相,而赵祯的大耳朵使他看起来更像猴子。

    “报!火字营堂主冯真青上山!”

    闻言,雁悲鸣一喜,豁然站起身道:“大开山门,迎接四师兄!”

    “慢着。”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温和而低沉的声音,正是“神算子”古月山:“师妹,到现在你还认为你的四师兄是自己人?”

    “什么?”

    “看来师父真的没与你说过。”古月山叹了口气:“罢了,我明白师父的意思,他之所以把教主之位传给你,也是不想再让神教参合到政事当中。可现在不想,恐怕也不行了。而有些话师父不说,那我来替他说。”

    随即古月山让人把大门关上,并挂“免客牌”,这才对雁悲鸣道:“师妹排行第八,入门最晚。所以有些事你不知道,你也没见过师爷爷。可我见过。你知道师爷爷是谁吗?”

    “不是程万奴吗?”

    “那你知道程万奴是谁吗?”

    “他……”

    古月山指着洛阳方向:“就住在长安郡主府里,是你那位亲王师弟家里的老奴才,胡荣。”

    “什么?!”

    古月山苦笑一声:“当然喽,他当奴才也算是当到头儿了。曾经的大内总管,如今在秦王府里,据说也颇受尊敬。可以说是半奴半主。据说长安郡主还要为他养老送终。这对于一个奴才来说,也算是莫大的荣耀。或许也因为此,他才甘心为长安郡主效力到这把年纪吧。”

    古月山话锋一转:“说到这里,你应该明白,当初创造红黑神教是为谁办事。当然是为皇帝办事。后来神教落入师父之手,但你应该知道师父与陈太后是何关系。陈牧是什么人,你心里也有数,而且可以说他就是你带大的。但你知道老七花听风是什么人吗?”

    雁悲鸣盯着古月山:“难道也是一名皇族?”

    古月山点点头:“只能说怀疑是。但在皇帝眼里没有‘怀疑’二字。既然怀疑,那他就不是。花听风的母亲带着花听风去找皇帝,但皇帝不承认。更可悲的是,花听风已经被人给废了。你知道废他的人是谁吗?”

    “是凤尾鵟。”

    “可你知道凤尾鵟和花听风是什么关系吗?我提醒你一句,二十多年间凤尾鵟生过很多孩子。”

    听到这里,雁悲鸣大惊失色:“难不成……”

    古月山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雁悲鸣别说了。

    即便是饱经风霜的雁悲鸣此时也是呆若木鸡,不敢相信。可是面对三师兄,她又不能不信。

    古月山叹了口气道:“其实,恩师自己选的徒弟只有三个,大师兄谭方鼎、我,还有你。其他的都不是他自己想要的徒弟。当初师父被害死,身边只有你。你回来说,师父让你发下毒誓不为他报仇,还把教主之位传给你。

    ……我相信这些话是真的。其实大师兄也相信。但他嘴上说不信。因为他与教主的感情,就是父与子的感情。而大师兄的脾气你是知道的,爹被人害死,无论如何也要给爹报仇。可他没留在红黑神教与你争权,而是把风之营带走,成立佛生门。

    ……其实我也想给师父报仇,但想杀入皇宫实在太难,于是我想送毒。可我费尽心机也没能办到。关键是咱们所谓的二师兄陆笑,也就是当年的大内统领姬凌云,他太了解我。我的办法在他面前不管用。就是他,先后三次破坏我的计策,还把我逼得离开洛阳。

    ……其实我知道,你也尝试过刺杀陈梅,可你是什么结果呢?被一群大内高手一路追杀到华州去,差点死在路边。那你知道是谁把那些大内高手引走的吗?是我!

    ……真是命运捉弄,你想杀陈梅,反被陈梅追杀重伤,结果你却被陈梅的儿子救活。不过咱们话分两头说,陈梅的罪恶与她的儿子无关。而说到底,这位秦王还是咱们师父的外甥,是陈牧的弟弟。

    ……也正因为此,我才对他没有恶感,而且我发现他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他曾给我写过一封信。字里行间看得出来,他对你和神教都颇有感情。

    ……凭一己之力,在洛阳寸土寸金的北市建立红黑寺,还给神教弄了些营生,维持生计。而且在曹皇后颁布《规墨令》时,他把神教八百弟子送去云州。虽然开荒辛苦了些,可好歹是抱住性命。

    ……你再看眼下,重建神教的钱,不就是他出的吗?这种人,很难得。所以我也愿意帮他在长安闹事,搞臭五公子唐剑,帮他的媳妇争夺家族权力。

    ……哦对了,还有一点,你应该发现陆笑、冯真青、李漠白、儒尚农的根骨都非常好。在师父的这些徒弟里,反而我和大师兄武功是最弱的。那是因为他们是从几十万人中选出来的。而花听风根骨不怎样,所以内功造诣不高,但那小子很要强,在外门功法上狠下功夫,倒也练就不俗轻功。而你根骨不错,能内外兼修,可你不也是师父在千人中挑选而来嘛……”

第七零三章 分家(上)

    “雁师妹,师兄来了,为何高挂免客牌?”

    多年未见的火字营堂主冯真青,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高大,腰板笔直,身上穿的不是武人劲装,而是一套蓝白相间的锦料长袍,看起来很是富贵。

    其人面相是很一般,这张脸上似乎没有任何特点可言。大冷天的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故作风雅地扇着。

    雁悲鸣并没有开门,只是站在三人多高的门楼上,低头看着冯真青:“四师兄,直到今日,我想咱们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希望你回到洛阳,与那些人说清楚,以后红黑神教不再参与你们的事。我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墨家门派。”

    “哦?师妹,你好像搞错了。”冯真青手里折扇一合:“红黑神教本就是大内所创,神教是我们的,而不是你的。如果你非要脱离,那我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让出教主之位,远走高飞,我不管你。”

    “如果我不呢?”

    “不?”冯真青似笑非笑,背手沉声道:“师妹,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师兄我诚心劝你,你没有说‘不’的权力。”

    雁悲鸣拔刀指向冯真青:“一定要争?”

    冯真青抬扇敲了敲掌心:“我此来只有一个目的,替大内收回红黑神教。神教归顺太后,就可以把云州八百弟子招回来。你能答应,自然最好。若不能,那只有我来当这个教主。师妹,你还是放弃吧,你打不过我。”

    “哼,不试试,怎知打不过?”

    “你九境初期,可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境界吗?”冯真青一抖袍袖,黑雾弥漫,黑雾中的手呈现湛蓝色,这俨然是入魔境的气息。

    雁悲鸣从望楼上一跃而下,空中时刀已劈向冯真青:“境界高,未必赢!”

    女侠的刀划出一道白虹,霹雳般斩下。

    冯真青身形一闪,长袍已从身上爆裂,崩飞,只见他身披鱼鳞甲,手中的折扇扇面脱离飞射,竟是几十块精巧刀片,刀片破空,划出无数白线。

    雁悲鸣刀交单手背在身后,单掌虚空击出,似有一道气墙挡住刀片。

    跟随冯真青一起来的还有五名罗汉,顾道彤、甘无邪、吴醇风、马长风、刘清风。

    在雁悲鸣跳下门楼的一刹那,三师兄古月山带着弟子,抱着自制连弩登上门楼,喊道:“冯真青,若不放手,今日便是鱼死网破!你回去告诉你的太后,我们是秦王的人,看她怎说!”

    ……

    “御弟啊,我是不是应该给你换个称呼?”

    曹玉簪突然派羽林卫来秦王府,接苏御去后殿谈话。秦王这一次出动,前前后后竟有二百三十铁骑护卫。可即便如此,秦王妃依然要求秦王披挂厚重铁甲出门。否则就别去了。

    王妃执拗,苏御就听了她的话,内衬金丝软甲,再穿厚厚的棉袍,再披上当年老国公唐琼留下来的威虎铠,头顶重盔,这一套好几十斤,穿在身上一点儿也不舒服,但一定很安全。

    除非蹶张弩以上弓力的超级强弩,估计是害不死秦王了。

    曹玉簪斜靠在美人榻上,吃着葡萄干,饶有兴致地看着重铠下的苏御,轻笑道:“瞅瞅你这一身行头,我是不是应该管你叫赵将军?不过你这样警惕,我倒是很满意,希望你再接再厉。呵呵呵。”

    越说越笑,后来曹玉簪笑到仰头,白嫩细腻的手挡在口鼻之前。

    苏御不觉得好笑,冷眼看着她。

    “好吧,别那个眼神看着我。”曹玉簪坐了起来:“我们来说正经事,你知道红黑神教的来龙去脉吗?”

    “大体知道。”

    “那就好,现在我想收回红黑神教,不知你有何想法。”

    “恐怕没那么容易吧。”

    “是的,确实不太容易。不过呢,我已经把雁悲鸣和古月山逮捕。可我发现,这二人在神教威望很高,如果我将他们处死,这不是最好的结果。我听说那雁悲鸣还是你的师姐?感情还挺深?吼,有趣。既然如此,那你就帮我劝劝她,如何?”

    “你把雁悲鸣抓起来了?”苏御感觉不可思议,随即苦笑一声:“你不了解雁悲鸣,这样强行逼她,是没用的。”

    “那你说怎么办?”小寡妇盘腿坐在榻上,单膝立起,臂弯压在膝盖上,另外一只手去抓葡萄干:“总之你别告诉我平白把她放了。你应该知道这些教徒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曾想过,如果云州那八百人回来,能帮我办很多事。”

    “刺杀康王?”苏御苦笑:“我想你不会。”

    曹玉簪立刻道:“其实我随时都可以刺杀康王,但现在不行。”

    康王现在是曹玉簪的后台,如果康王死了,他的兵权未必都落到曹玉簪手里。到时连大兴皇帝都坐不稳,而她可能更惨。她是想先渗透康王的军队,待时机成熟,康王再去死。那时她接康王的盘,那才是最妙的。

    现在她需要有一个组织帮她办事,但这个组织还不能距离她太近。就好像楚无霸那样,到处乱搞事,没人说那是太后在搞事。当然,孟丹青知道。可楚无霸的存在,也是在为孟丹青办事。虽然办砸了。

    就连苏御都不知道楚无霸是在给曹玉簪办事。在苏御眼中,楚无霸是个“小器”人才。他带领一百人行动刚刚好。而他的天花板也就在一百人左右。带多了,他就显得能力不足。

    其实这种情况能找到很多现实例子。

    最直观的,有人在篮球场那么大的小场踢足球,踢得生龙活虎明明白白,可一旦到了大场上去,立刻蒙头转向,半天找不到状态。有的人是可以锻炼的,但有的人锻炼也没用,因为决定上限的是天赋,而不是努力。

    比如唐振能指挥大兵团作战,战事错综复杂,而他有条不紊,胜率很高,这也是一种天赋,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再比如后世的某位军团司令,他带领二十几万大军去到一个地方,结果被另外一个高级指挥官用几万人耍得团团转,大家说他的能力最多能带一个团,也因此戏称他为“胡团长”。而他的对手就很了不起了,别说国内战场,就是杀到国际上都是虎虎生威。

    苏御盯着曹玉簪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给红黑神教分家。”

    曹玉簪轻哼一声:“为何要分家?你是担心对你不利?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活着,对我来说很重要……”

    苏御受够了曹玉簪这种时刻都要给人洗脑的谈话方式,打断她的话道:“红黑神教有八个营,风雷水火,土木金空。雁悲鸣和古月山归我,其他人归你。”

    曹玉簪默默盘算着什么,忽而道:“你可真会选,把教主和军师选走了。你口头上只选两个,其实你选走了最少一半。不行,你必须保证我占大头儿。你想个办法给我。”

    后来才知道,冯真青并没把雁悲鸣逮捕,但此时聚奎山状况很不妙。聚奎山本来就不大,被五百道府兵团团包围,这与逮捕也差不许多了。

    苏御想,如果不按照曹章鱼的办法去办,她大脑袋一晃,破罐子破摔,把雁悲鸣和古月山直接干掉,那对苏御来说反而更麻烦。

    “道家分为几十派,我想红黑神教也可以。红黑寺的人你就别去动了,那是我的老底子。而云州那边,我让你先选……”

    曹玉簪打断苏御的话:“不是选,而是都归我。从此他们就是神教云州派,教主是冯真青。聚奎山也要归我,而雁悲鸣他们从此离开聚奎山,成立分教,叫什么派,你自己想去。”

    红黑神教很在乎祖坛,而她把祖坛要去,这肯定不行。

    盯着曹玉簪,苏御又想到自己的卫队里还有一些木字营弟子,于是道:“看来太后把这事想简单了,像红黑神教这样的教派,很在乎师承。我们突然把教派拆开,而不看师承关系,那就是乱弹琴。难不成,两派之间还要互相渗透?”

    曹玉簪道:“那我不管,总之我要大头儿,具体的事让冯真青和雁悲鸣去商量。”

    苏御道:“祖坛不能归你,而且两个派是平级,不分主次。”

    曹玉簪轻拍扶手:“你开什么玩笑?聚奎山上同时留两伙人?你不怕他们打起来?”

    “我没说让他们聚在一起,我要把祖坛里的所有东西都分开,连大祖碑也要分。”

    “一块大石头,你怎么分?”

    苏御突然想到什么,嘴角泛起坏笑:“锯开分。另外祖庙里不是有红黑二神嘛,我要扛走一个。我还要给陈教主挪坟。或许,我还可以让开山老祖程万奴出面,亲自来分。告辞。”

    “唉!你给我回来!”越分越觉得自己亏了,曹玉簪气鼓鼓道:“咱们重新商量商量。”顿了一下又道:“我看咱俩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还是请资深神教弟子过来才能分得明白。”

第七零四章 分家(下)

    为了能把神教分明白,后来将姬凌云、李漠白、花听风都喊了来。

    苏御还是头一次见到李漠白。

    以前曾想过,若是见到这位“剑仙”师兄,一定要豪饮一场。可这次见面令苏御十分失望。苏御认为的剑仙应该是一个非常骄傲的人,是那种宁愿站着死也不给人下跪的人,怎可能去做一个卑躬屈膝的奴才呢?

    可现在看来他有负“剑仙”二字。

    而且苏御还发现,姬凌云和花听风的眼神好像不大对。苏御对这两个人本来是比较熟悉的,可现在看起来十分陌生。虽然花听风的眼神一直很冷,但没像现在这么冷,简直是毒蛇的眼睛。

    而姬凌云也变得脸色暗沉,泛起黑气。

    或许是在曹玉簪面前,所以他才故意如此?

    现在苏御还不知道他们修炼《行尸走肉》,也不会像老貂寺那样,用内力催动死人的脉搏去查探信息。可假如苏御与这帮人交手的话,倒是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有着与张密相同的气息。

    在三人的帮助下,列出好大一份名单,甚至可以说是红黑神教的师承族谱。苏御担心他们弄虚作假,于是把吴杀金唤来。确定无误,才继续谈下去。

    其实红黑神教亲传弟子很少。因为很多人根本就不带徒弟,比如李漠白、花听风。

    一大群孩子一起练武,陈千缶的八大弟子,谁有时间就去教教。发现天资好的,对脾气的,才会收入室内。比如大师兄谭方鼎收的颜小乙、张小刀等。六师兄儒尚农收的童天一、步天鸳、张天驰。

    而雁师姐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入室弟子,如果说有的话,被她从小儿带大的牧王倒算是一个。但他们是平辈。而这时苏御还推算出,雁师姐的年纪一直被自己低估了。

    以前苏御问雁师姐多大年纪,雁师姐都是不理人的。苏御就乱猜一通,后来把师姐问烦了,她就一挥手。苏御误以为雁师姐一挥手时,他猜的年纪是对的。

    那些罗汉比较特殊,其中一部分是陈千缶选拔的,还有一部分是“友人”托关系送来的。这个友人是谁,姬凌云没说,苏御也没深问。

    万幸的是,李勋那拨人是三师兄古月山的空字营。而红黑寺的那些人,大部分是雁师姐的雷字营和少部分大师兄的佛生门弟子。都不用动。

    唐怜比较特殊,不用考虑。而看门罗汉屠彪、降龙罗汉梅红衫、伏虎罗汉秦白刃、过江罗汉吴杀金也都没有问题。

    只是从云州调回来的二十个人,需要重新考虑了。还有现在卫队当中六师兄的三个入室弟子。

    虽然姬凌云说,儒尚农老早就退出,从陈千缶死,他就一直没再出现过,不再为大内效力,走得十分决绝,好像看破红尘一般。可苏御依然坚持不要这三个人。

    曹玉簪坐在一旁揶揄,说苏御怕死,还说什么“哀家岂能害你?”之类的话。可她说什么也没用,苏御就是不要。

    其实把师承族谱列清楚,这件事办起来并不难。可与小寡妇分“家产”,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小寡妇似乎是没安好心,见苏御穿了那么多,她就使劲添火盆,把屋里弄得像蒸笼一样热,害得苏御顺着脖颈流汗。为把红黑神教分得清楚,不留遗憾,苏御后来把铠甲脱掉,作势争到底。

    就这点破事儿,二人拉锯般争了一个时辰。苏御就觉得曹玉簪是故意的,看她那喋喋不休的劲头,好像一点儿也不累,可苏御却觉得很是疲惫。

    难怪有些师兄和罗汉根本联系不上,原来都一直在为大内效力,干一些神神秘秘的事。包括刺杀唐宁时,突然冒出来的一群高手,就有姬凌云和冯真青。

    而李漠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苏御并不知道,只是听说这些年他游历去了。

    ……

    临走时,特意回头看了一眼,确定二师兄和七师兄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了。秦王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失去了两个朋友,拎着铠甲离去。刚出门口,铠甲就被童玉等人接了过去。童玉还扯嗓子咒骂,说宫里的太监越来越没规矩了。

    “竟然让秦王殿下亲自拎铠甲,都是一群瞎眼的吗?”

    苏御让他别骂了,说是自己不需要人帮忙。

    秦王还没回府,就与亲兵卫队长吴杀金商量,将亲兵卫中的童天一、步天鸳、张天驰三人踢出队伍。但苏御办事向来柔和,哪怕是辞退,也要留个好念想。

    苏御道:“你们辞去锦衣卫的工作来投奔我,我很感激,但现在发生了一些事,我不能再留你们。为弥补你们的损失,我给你们每人二十万钱。并安排你们去……去神教云州派。那几百人就快回来了,安排在永泰坊。你们现在去永泰坊通天楼,那里会有人接应你们。”

    具体内幕,苏御当然不会跟他们说。这个而所谓的云州帮,就是曹玉簪留在宫外的一群尖刀。他们为曹玉簪办事,却不能让别人知道。

    三人洒泪分别,那一刻苏御心里也不大好受。而长时间跟他们在一起生活工作的张小刀,更是难受得抽噎起来。张小刀恳求秦王,如果是他们三个做错了什么,让他们给秦王磕头赔罪,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苏御说,他们什么也没做错,只是教派分家而已。

    ……

    “殿下,不请沁儿姑娘吗?”

    “嗯…,省得王妃多心,还是免了吧。我相信沁儿不会离开红黑寺的。”

    “属下明白。”

    苏御回到王府,让吴杀金去把唐怜、屠彪、李勋、马修、颜小乙唤来。

    他们没进郡主府,而是在亲兵卫住所吴杀金的单间小屋里开会,商量教派事务。

    当他们听说神教分裂时,面色沉重。而且苏御现在还不知道古月山与雁悲鸣说的那些内幕。所以解释起来显得生硬,但苏御强调说,这件事必须办,否则雁悲鸣和古月山可能就没命。

    “红黑寺不用改名,但我们派属要确定下来。暂时就叫空雷派,若将来有异议,可以再改。”苏御放缓语速:“现在形势摆在这里。我尊重你们做出的任何选择。你们自己说,是留在空雷派,还是去云州派?”

    屠彪李勋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道:“空雷派。”

    马修和颜小乙附议。

    苏御看向唐怜。

    唐怜也正盯着苏御,似乎带有三分怨气,却坚决地道:“我跟你。”

    她的回答其实与屠彪他们的回答都是“留在空雷派”,但她这句话依然让另外四人敢到一些尴尬。这时倒是吴杀金开了句玩笑:“本教不允许同门成婚呦。”

    屋里传来大笑声,笑声中唐怜拳打脚踢把吴杀金撵了出去。

    本以为这件事会严重刺激唐怜,可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与她交流得知,义父陈千缶老早就跟她说过一些秘密。她似乎预感到会有这样一天。

    虽然屠彪、李勋、马修参加过那次郡主府血战,而且唐怜还在郡主府住过一段时间,可神教兄弟们是头一次进秦王府,于是苏御带着他们参观正在施工的秦王殿。

    唐怜见到秦王殿南面有一排精致小客房,便问苏御,以后是不是可以来这里住?

    苏御说,郡主府归王妃管,而这里归我管,你们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安排。

    唐怜揶揄道:苏师兄终于当家作主了,家里有了自己的地盘,不用事事都看媳妇脸色。

    苏御翻了翻白眼,没理她。

    后来苏御带着他们去秦王殿西侧、青竹小筑南侧的花园里烤肉喝酒。

    直到天黑才送他们离开。

    ……

    忙了一白天,掌灯时苏御来到小西楼。快批户部奏折,派人将一些没油水而又繁琐的“破折子”送去皇宫。

    再看第四师、京统送来的文件,或批复、或回信,并做笔记。

    最后是右骁骑、右豹骑、射生卫、千牛卫送来的文件。

    感叹爱徒曹人凤、李道、吴兴果然出色,很让校长放心。在各自队伍里培养嫡系,进展迅速。可是王子赵起实在是让人操心,到现在他还没把人招满,就更别提培养嫡系骨干了。

    如此懒怠的一个人,简直是个废物,难怪贤王不培养他。

    天已大黑才将各宗文件批完,沐浴一番,来到霄凤阁。往郡主榻上一趟,不动弹了,直呼铠甲太重,累死个人。

    郡主说:没听说谁是被铠甲压死的,你这样叫委屈也没用,以后出门,还是要小心行事。

    虽然郡主不肯通融,可苏御觉得,这不正是“家有贤妻夫不遭横事”的典范么,故而也不气恼,好心情地倒在榻上看着书报新闻。

    待郡主忙完案头工作,又把林婉唤上来谈了谈,不久林婉离开,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听屋里安静,苏御透过书报缝隙看向郡主,只见郡主大眼乜斜,似乎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

    果不其然,她清了清嗓子道:“”

第七零五章 郡主套娃

    那日唐灵儿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不但取消了先前的隔离计划,还立下第三条规矩。可事后冷静下来,感觉那第三条好像就是重复第二条。那自己岂不是白白浪费一条规矩?

    “秦王,臣妾已想好第三条规矩了。”

    骄傲的郡主竟能自称“臣妾”,这实在是有些意外。苏御眨眼去看她,白胖高大的郡主坐得笔直,满脸威严,很显然在“臣妾”两个字的背后好像藏着什么。

    苏御皱眉道:“前天晚上不是已经立过了吗?”

    “哪有?”郡主大眼一斜:“那是明确第二条,而不是新立第三条。”

    “是吗?我怎么记得……”

    “你一定是记错了。”

    苏御把书报放下:“灵儿,咱不带这样玩的……”

    郡主故作气恼:“秦王是想抵赖吗?”

    看郡主那副故作委屈的样子,苏御眉毛一挑:“那你说说看,这第三条规矩是什么?”

    或许唐灵儿也是有些心虚,可她还是色厉内荏地道:“以后秦王每次犯错,都要再加三条规矩。”

    “套娃啊?连环套啊?”苏御故作震惊:“那还有完没完了?……规矩就是各种红线,你在我身边划的红线越多,我就越容易犯错误。其实这样对你也不好,本来不大个事,碰到红线你就生气。这就是你在给自己增加负担,你说是不?”

    郡主急道:“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苏御往榻上一趟,双手枕在脑后,强硬道:“不同意!”

    郡主抬脚去蹬:“你同不同意!同不同意!”

    就说她刚才是故意装出来的乖巧,这不就暴露本性了。

    郡主的腿那是相当有力气,三下两下就把秦王蹬到榻沿去了。后来被苏御抓住脚腕,郡主一顿乱蹬,二人同时滚到榻下去。抓起抱枕隐囊对打,疯闹玩耍一番。

    郡主立下的第三条规矩被否决,可郡主并不吃亏,因为她已经把第三条夺了回去。

    ……

    翌日,天还没亮秦王就去上朝。郡主千叮咛万嘱咐,要求秦王必须穿戴盔甲上朝。可没等朝会开始,秦王就把头盔摘下,丢给随行太监童玉。

    苏御觉得那样穿实在是太累赘了些,而且满朝文武没一个像自己这样全副铠甲的。

    相反殿前金瓜武士和殿外持戈武士倒是全副铠甲,而且他们都拥有超长、炫酷、饶舌的低品武散官名头。其实都跟卷帘大将一样,名头很响,干的却是粗笨活计,而兵权为零,即便有兵权,也不超过两位数。

    如今唐振在长安主持税改,唐家代表人是七老爷“武威侯”唐恂。过了年,唐恂也已七十一岁,而老态龙钟的“武定侯”唐炯七十七了。

    朝会还是老样子,曹玉簪做出各种决定,偶尔吵两句,而苏御很少说话。

    今天曹玉簪主要争论的议题是,山东道府兵超编的问题。

    为了防止重蹈唐朝后期的覆辙,梁朝对地方镇守武官限制得很严格,道府兵不可以超过一千二百人,否则按照谋反处置。而且每个道府都安排有御史和密探,与太后书信往来频繁。

    这时有贤王派系的人站出来,从三品武散官李叔华,他维护那名指挥使,然后很快被曹玉簪驳退。其实李叔华的出现,更好像是在给秦王递话,告诉秦王山东道指挥使戚通海是贤王的人。

    这时秦王说:超编状况有待核查。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压了下去。

    下朝,李叔华来拜见秦王,秦王说:通知山东道,立刻缩编,不得有误。若下次再犯,我也不保他。

    李叔华道:其实戚通海只是在给贤王招兵,并不是私下扩编。而曹太后此举,有故意刁难之嫌。

    苏御反问:为何不把新兵送去新兵营,而是留在指挥使镇所?

    李叔华道:若送去新兵营,就被太后的人选走精壮,送去康王军队里,只留下些瘦弱兵丁给贤王。

    苏御揉了揉下巴,心道:表面上小寡妇是在给康王办事,其实是在通过选拔新兵安插特务,于是道:“告诉戚通海,以后把新兵花名册列清楚了。而太后那边我去说。”

    ……

    苏御坐在后殿,声音平和:“山东道的新兵,按膂力平均分配。”

    曹玉簪靠在榻上,懒洋洋地道:“那我无法向康王交代。”

    “可你这样做,我就能向贤王交代了吗?”

    “那我不管,总之我要先选。我要高大的,强壮的,耐力持久的。”

    “别太过分。”

    “那你说说看,怎样才能两全其美?”

    与曹大头谈话,就没有干脆利落的时候。

    她与别的官员见面,很少超过一刻钟,可与秦王会谈,都是半个时辰打底儿。

    不是很复杂的事,被她翻来覆去说,冷不丁还岔开话题,聊一聊别的,希望听听秦王的看法。诸如秦王对漕运有何建议啊?对外通商有何建议呀?之类的问题。

    实在没话说了,还要聊一聊球技。

    苏御找到被曹玉簪消遣的感觉,其实苏御并不是很讨厌被美女消遣,但曹玉簪可能是个例外。因为她有时绵里藏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扎苏御一下,让人防不胜防。

    在苏御眼里,下了朝的曹玉簪也是风情万种的女人,可照比万花楼大总鸨朱雀,她还是差了点意思。朱雀大姐姐那健美的身材,和一对高高隆起的紧致大球,香汗淋漓趴在苏御肩头的一幕,每每回想,都能刺激到苏御。

    想来好久没去万花楼看看朱雀了,也不知她的外甥女来到京城之后,她们的生活是怎样的。而那位看起来很是朴实的圆脸少女,去到万花楼那种地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孔雀呢?

    其实孔雀姑娘看起来蛮好的,而且她不是伎人,平时在万花楼算是一个管杂事的小头目,如果有来捣乱的,她会出面调解或镇压,偶尔带队去坊署办事。

    也没听说她有什么绯闻男友。也正因为此,她突然有了一个那么大的闺女,才让苏御感到有些吃惊。

    去万花楼看看。

    秦王的卫队打道回府,而自称龙公子的秦王却换上白袍银冠,带着白展白瑭兄弟来到平康坊。秦王如此大胆,让卫队长吴杀金很不放心,可吴罗汉也是没辙,秦王的命令总不能不听。

    “让开!不许靠近!”

    看风度翩翩的龙公子,这派头俨然是个豪门少爷。有豪门少爷登门,万花楼的伎人彩蝶一般飘飘而来,却被白瑭喝止。可已经有人认出苏御,尖叫呼喊,“苏玉人,苏玉人!”白瑭持剑,把伎人吓跑了。

    龙公子装模作样地轻摇折扇,左右看了看,道:“以后还是走北门,那里安静些。”

    倒春寒的季节,洛阳城里随处可见手持折扇的人。说白了就是装相摆谱,而那价格高得吓人的折扇,好些都是出自拍卖行。附庸风雅装富比阔的公子们,佩玉持扇,似乎已经成了潮流。而这潮流,唐贤社拍卖行功不可没。

    闲言少叙,龙公子来到顶楼。

    以前都是大总鸨坐正位,小猢狲坐席上。如今身份转换,再那样坐就很不合适了。

    朱雀对殿下行跪拜礼,她刚一跪下,便被苏御扶起。

    近距离,笑眯眯的端详大总鸨的脸,圆润透亮,这哪里像个三十多岁的人。要说这内功高手的年纪,实在是不容易猜的,而且夜无良的驻颜神秘功法,也确实值得研究。

    只是大总鸨用的香料味道越来越重了,真不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已经到了有些刺鼻的程度。不过打开窗户还能好些。

    “朱雀姐姐当初吞服药丸,如今凡羽大法师已经圆寂,不知解药的问题如何解决?”

    “回秦王的话,那药原本就是个骗局。是大法师手下的人骗奴妾,奴妾才误导了秦王。”

    “哦?”苏御苦笑道:“是谁告诉你的?如果换做是我,我不会告诉你,不如继续控制你。”

    朱雀笑道:“奴妾不过是个商人,无甚能耐,控制奴妾有何意义呢?”

    凡羽的八大金刚,除了老黄之外,都被贤王接走。上次来给朱雀送药的是外丹派老道苏茂盛……

    苏御饶有兴致地看着朱雀,朱雀微低着头,时而抬眼,目光流转,默默含情地看着苏御。苏御找到一种感觉,朱雀已经把牧王和秦王搞混了。

    “苏老三是不是从你手里崩走许多钱?”苏御突然苦笑模样问了一句。

    这句话似乎戳中朱雀笑点,她一笑道:“被秦王说中了,一次给了他两千万,他才对妾身透露实情。”

    “呵,我太了解他了。”苏御感叹一声:“老神棍这辈子不知浪费多少钱,都扔炉子里去了。越是到老,也是疯狂,多少钱也不够他祸害的。”

    “秦王越是这样说,越说明秦王对他有感情。”朱雀退掉外袍,坐到秦王身边,皓白手腕搭在王的肩头,她眼神陶醉,笑得很迷人。

第七零六章 请别激动

    朝代持续的时间越长,皇族近亲结婚的情况越严重。里外就是那几大家族在通婚,说不准谁就是谁的表亲。

    在刚刚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广大”皇族就确诊七八个憨憨儿。

    而济亲王赵纯那样还能背诵大半本《论语》的憨儿,已经算是憨儿中的佼佼者,虽然没出半年他就忘光了。

    现在他的口头禅就是“子曰”,而“子曰”后面没一句是子曾经曰过的。有人曾对他提起过质疑,他就说,本王也是子,我说的,就是子曰。

    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像赵纯这么不要脸的。值得一提的是,他不是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在说。而且还让家奴给他整理《济王语记》,要求奴才们多学习。只要能说出《语记》里的话,犯错也不会挨打。

    赵纯的这些话,已成为皇族里的笑柄。也正因为此,苏御很是担心赵祯也是个近亲结婚的产物,看着这个黑瘦黑瘦的家伙,塌鼻梁、小圆眼镜、一对招风耳,越看越像个猴子。

    秦王心情越发沉重。

    再扭头去看看女儿赵糖酥,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真真的漂亮,也不知将来会便宜哪个臭小子。

    舍不得让女儿去别人家,那就给她招赘,找个脾气好的,相貌好的,老老实实的,像詹玉林那样的。

    孩子刚出生一个多月,就有几家贵族跑来秦王府配娃娃亲,都被苏御断然拒绝。

    配那玩意,岂不是拿孩子的幸福开玩笑?

    谁知道你家那纨绔臭小子将来是个什么德行,如果是韩浩、唐典那样的,本王岂能愿意把女儿嫁出去?如果是欧阳镜那样的,本王干脆派人去弄死他。若像本王么……,还算凑合吧,这就是底限了。

    男人都是这样,为女儿挑丈夫,对谁都不是很放心。这才一个月大,就开始心里泛酸,很是舍不得。

    可是到了儿子的婚配问题,立刻就变了想法,我儿的媳妇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但苏御很看重女方家的族谱,五代之内不能有血缘亲。可经苏御认真排列,发现这还真是一个难题。五代之内没有血缘亲的贵族嫡子嫡女,几乎是没有了。

    苏御还惊奇地发现,自己与西门婉婷也是近亲,而且比唐灵儿这支儿更亲。

    西门婉婷的祖母就是一位公主,西门婉婷的母亲又是下一代公主,而西门婉婷的姥姥还是一位西门贵妃。

    经过这么一折腾,西门婉婷还能像个正常人似的认字练武,就已经很不容易。而她同胞哥哥西门祥和,那简直就是个奇迹。

    至于姑娘看起来有些缺心眼,很杀马特,这照比憨憨儿来说就不算个事了。

    可此时苏御更坚决地认为,要离西门婉婷远一点。

    万万没想到,苏御刚坐进朱雀的屋里不久,西门婉婷就冲了上来,吓得苏御撒腿就跑。

    ……

    小西楼,吴杀金报门而入,见面就说:“禀秦王,云州选的二十人已来到洛阳。”

    秦王正在看墙上的画,背着手问:“如何分配的?”

    “空雷二营只有七个,其他人都送去永泰坊。”

    “云州那边,风字营弟子多吗?”

    “几乎没有,大部分都被大师兄带走建立佛生门。而佛生门解散之后,大部分已遣散,少部分留在红黑寺。”

    苏御点点头:“既然如此,风字营旧部就留下吧。另外告诉沁儿,整合一下风字营。但以后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为了避免太后找麻烦,以后红黑寺里不分营。”

    吴杀金有些犹豫,可还是道:“沁儿好像挺不开心的。”

    “哦?”苏御一笑问:“她为何不开心?”

    吴杀金苦笑:“她说,这么重要的事,秦王只问唐怜、屠彪、李勋、马修甚至还有颜小乙,为何不问问她?难道是秦王不在乎沁儿吗?”

    苏御大笑一声坐下:“你去告诉沁儿,我很在乎她。之所以不叫她来,是担心王妃多心。”

    吴杀金憨笑一声:“其实卑职也是这样想的,可咱不敢胡乱替秦王说话,所以才没说。”

    苏御点头:“嗯,不乱说话是卫队长的基本素质之一。很好。”

    吴杀金刚走,梅红衫来送第四师文件。而李甫是与梅红衫一起来的。他们本来就在一个衙门,倒是结伴同行。而且这样也更安全,毕竟李甫有京统指挥使卫队保护着。

    李甫为人谦恭,是表面不争的性格,而梅红衫则是武人性格,每次李甫相让,她都豪爽地答应,并大踏步先来见秦王。苏御自然会与她说起红黑寺分家的事。还听取了她的一些意见。

    她说,其实没必要把童天一、步天鸳、张天驰放走。据说儒尚农是真的看破红尘,自从陈老教主死后,他就再没出现过,而且他还留下书信,好多人都看到过。

    苏御皱眉道:“虽然儒尚农不在,可木字营还在。他们藕断丝连,很难切割。我当然也不想人才流失。”苦笑一声:“可有的时候就是这样,需要舍得。”

    把昨天批过的文件和一些书信交给梅红衫,秦王拍了拍梅红衫的肩膀:“红杉,年纪不小了,不考虑成家吗?”

    “不!”

    见梅红衫反应有些强烈,苏御耸了耸肩:“别激动,我只是随便提一嘴。”

    梅红衫抱着文件包,闷闷的:“红黑神教不成家的人多了,没人笑话。若我老了,神教会给我养老。”

    苏御故作不知地道:“神教有养老人的传统?”

    梅红衫故作得意:“那是当然。被苏堂送走的那八百人里,最少有一百个花甲老人。”

    “哦…,我一直误以为那群老人是家属……”

    “不是的,是老教徒。”

    苏御又在装傻,可这一套好像还挺管用。

    梅红衫走后,苏御又见过李甫等人,然后就开始案头工作。

    现在秦王很忙,如果他想把户部的折子挨个都认认真真批完的话,估计要忙到很晚。而且还要经常召唤官员过来商量。那么户部尚书倒是很轻松了,虽然权力被降低一大半。

    秦王将一部分折子打回给户部尚书,一部分上交给曹玉簪,曹玉簪是自己处理还是丢给庚王赵准,那就是她的事了。

    总而言之,秦王的工作一直都是一开始很忙,摸清路数之后就变得很轻松。而他的闲暇时间也越发多了起来。这不,又去到小西院,陪孩子们玩耍去了。现在小西院简直就是个幼儿园。

    完颜清和孔吉已经不再欺负诛邪骏,他们三个在玩藏猫猫。完颜清趴在墙上数数,而那两个小子躲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可完颜清每次都能很快找到他们,小丫头哈哈大笑。

    孔吉说完颜清耍赖,每次找到人的并不是完颜清,而是完颜清的大笨狗。

    完颜清不允许孔吉说她的狗是笨狗,两个孩子还为此争吵一番。

    吵着吵着,又拎起小竹竿练武去了。说是练武,其实就是二人约架,可每次都是孔吉让着完颜清,结果被敲得满脑袋包。

    苏御问孔吉,你为何总让着完颜清?

    孔吉羞涩地晃了晃身子,不肯说。

    苏御耐心地等待着。

    后来他说,喜欢和完颜清玩,如果把她惹生气了,就不跟吉儿玩了。

    过了年,他们也才七毛岁,苏御无法确定这种青梅竹马的友谊里,到底会不会掺杂一些爱情的成分。应该是自己多虑了,毕竟他们还很小。

    老黄还是老样子,白天打磨玉石,中午喝酒吃烧鸡,下午睡觉,晚饭继续喝酒吃烧鸡,然后继续睡。他说自己已经过上神仙的生活。

    苏御觉得老黄年纪也大了,应该给他找个佣人,可老黄却一蹦多高地说,老奴还很年轻!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说的是病句。

    老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时他看起来是睡着了,可又能扑腾一下站起来,指点孩子们几招武功,然后继续去睡觉。童玺就是在他这种一惊一乍的教育下练就《碎蛋十八招》和《断子绝孙鸳鸯腿》的。

    后来老黄说《鸳鸯腿》没劲,不用再练,而是开始教童玺用小竹棍打狗。那只松狮犬算是倒了霉,经常被老黄打得满院子跑。以至于后来那狗看到老黄就躲得远远的。

    不过最近隔壁八小姐家总传来巨犬的惨叫声,也不知是不是老黄大半夜跑去那边打狗去了。他手里的那根小竹棍,是如何同时对付两只凶猛獒犬的,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殿下,品尝贡果呀,是太后娘娘送来的。”

    不知何时曹小宝走进王府,这次他倒是很低调,自己一个人拎着果筐走来小西院,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并将一颗芒果递给秦王。

    秦王接过芒果看了看:“贡果?哪国送来的?”

    “是安南国。”

    “他们突然献贡所谓何事?”

    “他们要联合梁朝攻打蜀汉,还说要平分蜀汉疆域。”

    “呵,想得美。”

第七零七章 太后密令

    掌灯时分,形神酷似雨化田的张密从宫门走出,身后传来大门关闭的“咣当”声。

    越发变秃的眉头皱了皱,感觉关闭的不仅是一道门,还关掉了他的梦。

    那一刻,他似乎万念俱灰。

    可他紧了紧拳头,重新振作起来,一瘸一拐的向前走去。灯影下踽踽独行,说不出的寂寞。

    虽然已知修炼的不是《葵花手》,而是一门邪功,可他也无怨无悔,因为他觉得是在给太后办事。可这门功法到底是犁万堂交给他的,而不是太后,所以这次他进宫去找太后,问能不能把这门武功废掉?

    张密并不是真的在问武功的事,而是想知道练这门功法到底是不是曹玉簪的意思。

    太后的回答让他感到一阵心寒。他听得出来,这就是太后的意思。而且直到现在,曹玉簪还骗他说这是《葵花手》,完全没有告诉他真相的打算。

    而且她还说:“你可以废掉武功,但以后就甭想担当要职。眼下锦衣卫偃旗息鼓,只是权宜之计。现在我需要锦衣卫安静一点,可将来我需要锦衣卫帮我干一件大事。”

    曹玉簪说话永远都是那样,替别人展望美好未来,她尽量要让下属们自己做出选择。

    只要张密不废掉武功,迟早还会被重用,可这却是在消耗张密的寿命。而张密的努力和忠心,从来没换来太后对他的坦诚。他觉得被辜负了。而就在此时,曹玉簪又问张密那个问题:如果我让你刺杀秦王,你肯否?

    张密的回答依然是:除了刺杀秦王,臣愿为太后粉身碎骨。

    然后曹玉簪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愤然一抖袍袖,让张密退下。

    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张密举头一望,视线那头是王的卫队迎面赶来。天黑,看不清是哪个王爷的卫队,他只是习惯性的往路边一靠,恭恭敬敬站在那里。可王车并没有驶过,而是停了下来,只见秦王让身边小太监送来一筐水果给张密。

    张密没见过这种水果,只听秦王说这叫“芒果”,是番邦进贡而来。秦王还提醒张密,吃着东西可能过敏。什么是“过敏”,秦王并没解释,只说如果吃一颗之后感觉身上不舒服,那就甭吃了。不过放心,这一定不是毒药。

    张密信任秦王,他抓起一个就啃了一口,说,味道不错。

    秦王哈哈大笑,王的车继续向前,驶入皇城。

    张密提着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虽然自己在事业上没有获得成功,但却交了一个可以托妻献子的朋友。他一边吃芒果,一边往东走,可走着走着却嘴角抽搐起来,硬汉竟流下眼泪……

    用“硬汉”来形容太监,似乎不大合适,但用来介绍张密的履历和铁一样的心,却不为过。

    他继续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冷哼声,旋即那人说道:“还以为张公公是个人物,却没想到娘们唧唧的,稍遇挫折就哭鼻子。”

    张密猛地回头,见是花听风。远处有灯光,而此时花听风的半边脸藏在阴影里,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密。发黑的眼眶,冰冷阴毒的眼神,让他看起来愈发像条毒蛇。

    张密提着筐,微微仰头道:“我的眼泪不是流给自己的。”

    花听风冷笑一声:“没人不是在为自己喜怒哀乐。”

    张密深吸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花听风收起笑容,抱着肩膀缓缓走过来:“在太后问你那个问题的时候,你明明可以撒谎,可你为什么不呢?”

    张密哼笑一声:“老子就这个脾气,要说就说真话,要么就不说。”

    花听风点点头:“这也是太后舍不得你的原因,否则我现在不是来跟你聊天,而是来杀你。”

    张密眼睛一亮,手中果筐脱手而落:“太后有何密令?”

    ……

    苏御来到后殿时,庚王赵准已提前来到这里,不久后唐家、孟家、西门家也陆续来人。唐恂虽然古稀之龄,可依然精神矍铄,而孟丹青和西门真森与唐振年纪相仿,精力充沛,神气昂扬。

    一群坐在一起,商量军务。安南国突然派遣秘使来到大梁,希望与梁朝合作,南北两路夹击,干掉蜀汉,到时以成都府为界划分疆域。那使者还说,谁先攻入成都,谁就占有此城。

    曹玉簪刚介绍完情况,西门真森就说南晋沿江陈兵百万,此时虎贲军绝不能撤离。

    孟丹青说可以出兵,但要搞清楚安南国的决心,小心他们使诈,我们这边开打,他们那边坐收渔翁之利。孟相还说,要打也是唐家先打,而这就要看唐家在长安道税改进程,如果在二三月份能稳定大局,可以再议是否出兵。

    唐恂沉声道:税改比想象得艰难,估计不会很快完成。即便完成,也要先收回河西,否则身后就有敌人,又如何攻打蜀汉?

    这时西门真森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本来这是南晋的一计。南晋与安南勾结,派遣使者来勾引我朝攻打蜀汉,而南晋却趁虚渡江来打我们。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可就被人耍得团团转喽。”

    曹玉簪道:“确实是这样,安南不联合距离更近的南晋,却来找我们,恐怕图谋不轨……”

    曹玉簪也不想打,可她没有兵权,说话不算。而玄甲军兵权在康王和贤王手里,如今康王、贤王不出门,就由庚王赵准和秦王赵御代替。

    这次开会,由于距离稍远,赵准还没得到康王授意。但苏御却得到了贤王的授意:不打。

    现在的情况是,西门氏不想打仗,唐氏想打河西而不想打蜀汉,而孟家肯出兵却不想当先锋。而且孟相对安南国的诚意表示怀疑,担心安南国是在利用梁朝。

    他们每个人的话,都在权衡自己的利益,而不是真正不出兵的理由。真的想打,当年曹操不也是丢下后方,向孙刘联军发起战争么。

    而曹玉簪也不想打这一仗,她的目标和唐氏一致,她想先打通河西走廊,把安西大将舅舅闵悦接回来。

    这时苏御正色说:“兵者大事,关乎存亡,不能盲目下定结论。不如先把这事放一放。启动派往南晋的细作打听打听,南晋是否有开战的意思。我们也可以派遣秘使去安南国看一看,看看他们到底准备了多少兵,能不能打硬仗。另外这件事的最终决定,还是要看长安道税改的情况,绝不能在长安道尚不稳定之时让唐家出兵去打仗,否则首尾难顾,自乱阵脚。”

    曹玉簪道:“那就先将安南秘使留下,待安国公回朝,再作商议。”

    众人点头,满意散去,唯有庚王赵准默默坐在那里,苏御本打算离开,却被赵准一把拉住:“弟先别着急走。”

    别人都走了,只剩下曹玉簪还在后殿,看样子她不打算走,而赵准也不瞒着她,直接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争,我只希望尽快把兵权稳定下来。不能再让他们这样耗下去了。

    ……你们把一些费事的折子都丢给我,我比你们看得清楚,现在大梁朝遍地都是贪官,而那些贪官为什么贪,而且还治不得?根源还是在康、贤二王。他们要钱,武装军队,可最后不是为了开疆拓土,而是内斗。再这样下去,梁朝就垮啦……

    ……本来去年是个丰收年,可关内道、河东道依然饿殍遍野,再这样下去,百姓迟早要造反。其实去年已经有造反的苗头,只是刚刚经历过土地税改,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可现在给他们加如此重税,他们有地又能如何?

    ……别说荒年,就是丰年,也不能保证吃饱,卖儿卖女的大有人在,遍地都是人贩子。这样的国家,再有能耐的‘相国’也治理不好。

    ……为何西门家和孟家富?除了因为荆州和淮南暖和,稻麦多熟以外,还是他们的政策好。许多百姓拖家带口赶往那边,他们的人口越来越多。而那些人,都是被我们给赶过去的,相当于我们拱手相让。”

    苏御觉得,赵准在两年沉浮当中变化非常大。而他的话也触动苏御,于是与曹玉簪商量,如何给百姓减负。

    如果单方面给一个王减少收益,肯定行不通,可如果贤王和康王同时降低收入,反而他们都能接受。而赵准和赵御负责分别劝说二王,就能把事情办成。

    ……

    当减税的消息全国散开的时候,百姓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喜极而泣,去各府衙门前敲锣打鼓庆祝,歌颂曹太后母仪天下,高呼活菩萨降世,据说还有人给曹玉簪塑造金身,建曹娘娘庙。

    这好处怎么能全让曹玉簪占了去?

    京城四大纸媒之一的《唐贤社》第一个站出来说不,重施笔墨,宣扬秦王功德。不久后《帝都文社》也站出来,为庚王赵准歌功颂德。

    可他们的行动还是迟了些,到底是让曹玉簪抢得先机,乐得大脑袋乱晃。

第七零八章 心有不甘

    黑袍女刀客手压狭刀,走出山寨门楼,扭回头再望一眼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难掩一抹悲伤挂在眼角。一抖袍袖跳上车,随车远去。从此再不多看一眼。

    雁悲鸣和古月山带着十几名教徒,和一群孩子离开聚奎山。车上拉着各种乱七八点的东西,比如那横放着的一尊丈高红色神像,立着的半块老祖碑,用白布包裹着的陈千缶的棺材和墓碑。

    三师兄古月山守在拉棺材的车上,手里还举着招魂幡。

    雁悲鸣对这次分家并不满意,可古月山劝她说:秦王能争取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你要知道我们当时是被困在山头。换句话说太后手里人质。太后是劫匪,秦王是苦主。而劫匪与苦主谈判,当然是劫匪占便宜。

    其实古月山不说,雁悲鸣心里也清楚,可她还是舍不得。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听人劝吃饱饭”。

    跋山涉水,几日后来到洛阳。

    虽然他们有僧侣度牒,可武器和棺材还是不能带进城。城门卫说,要想把棺材拉进城也可以,但必须打开检查。而这显然是雁悲鸣不能接受的。

    “谁敢保证棺材里装的就一定是死人?如果是火雷,我也让你拉进去吗?”说话间,城门卫用刀鞘敲了敲棺材。

    雁悲鸣怒视道:“不许碰!”

    卫兵吼道:“妨碍军检,你是要造反吗?!”

    古月山连忙跑过来,赔笑道:“哎呦这位军爷,您消消气,我们是秦王殿下的朋友……”

    “秦王朋友?有何证明?”

    后来古月山提议说,去找秦王,可雁悲鸣说,这点破事还要找秦王,那显得我们太无能了些。于是派弟子去红黑寺,可屠彪也没办法,于是去找梅红衫,梅红衫再找李甫,李甫安排京统指挥使卫队长杜聿去把他们接进来,送到红黑寺。

    本来很简单的事,结果被要脸面的师姐办得好麻烦。

    后来这件事被苏御知道,苏御派吴杀金去红黑寺,把雁悲鸣古月山请到王府来。特意说是“请”,而不是“唤”。另外苏御还强调说:按教派规矩见面,而不要把我当做是秦王。

    可即便如此,师姐还是感觉到拘束,她表现得没有古月山自然,一举一动间还扮演大侠,却早已失去以前的洒脱。但苏御并不嘲笑师姐。是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压住了她,这是环境造成的,不能怪她。

    苏御与古月山书信来往多次,可见面却是头一回,可谓是神交已久。古月山快五十岁的人,但看起来也就是四十出头的样子,很儒雅,若不是手上有练功留下的老茧,第一眼看上去这就是一个文人。

    “三师兄请上座。”

    “岂敢,岂敢,还是秦王上座。”

    “雁师姐,您坐。”

    “算了吧,我就坐下面。”

    为了见秦王,雁师姐难得换上一套稍贵一点的衣裳。

    以前她都是穿着粗布衫,这次换上了绢袍。虽然“绢”也算丝织品,但不是长丝。质地更加轻薄,但容易起毛,不宜多洗。照比锦缎还是便宜许多,在贵族人眼里很不上档次。可这对于雁师姐来说,已经很奢侈了。

    苏御笑了笑说:“不知雁师姐和古师兄如何打算,以后留在红黑寺,还是另选山头再起炉灶?”

    雁悲鸣道:“我不想留在城里。”

    或许是觉得雁悲鸣的回答过于简洁,古月山补充道:“也不知是怎的,她就喜欢收养孤儿。不如就按秦王说的,再选山头,找个人口多而又穷的地方再建山门。愚兄我呢,先帮她忙一阵,将来再听秦王调遣……”

    雁师姐是个急脾气,说走就走,而古月山说,要去帮师妹选山,并建设山门,还要布置一些机关暗道。还说,如果聚奎山一开始按照他的方法布置,不会被人围困。

    苏御很满意古月山的说法,并资助他们二百万钱。还说,如果不够用,就直接来美伶馆取钱。将来孩子多了,如果吃饭成了问题,不要去外面化缘或接一些危险的江湖任务,直接来找我就行。

    后来古月山对雁悲鸣说,自己没看错人,跟秦王是对的,一定比太后强。因为秦王有人情味,而太后没有。

    至于“空雷派”这个说法,雁古二人都没提出异议,而且还确定了新的教派职务,雁悲鸣继续当教主,古月山和苏御分别是左右副教,教内其它安排暂时不变,只是取消了营的说法。

    ……

    什么样的秘密才会被保守住?

    关乎自己重大利益的秘密才会被保守住。否则强壮张三偷了窝囊李四家的媳妇,也是“贼不打三年自招”的命数,甚至会沾沾自喜洋洋得意。

    可如果这件事关乎到张三的生死,他就能保守很长时间。比如那么多特务,在他们完成任务之前,绝不会在别人面前胡说八道。

    神教分家的事基本落定,但必须控制内幕不被扩散,否则曹玉簪弄那个云州派也就没了意义。

    在云州派内部,只有姬凌云、冯真青、李漠白、花听风、顾道彤、甘三霸、吴醇风、马长风、刘清风知道内幕。而其他弟子,只是单纯的认为神教被几位陈老教主的亲传弟子给闹分了家。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分家了,当年陈老教主刚死的时候,大师兄谭方鼎就带着风字营走了。而其他亲传弟子也不知跑哪去了。

    曾经一度传言红黑神教解散。要不是苏御来到洛阳重新整合,这个教可能就垮掉。

    另外他们也不知道姬凌云是陆笑,他们只知道教主是冯真青,副教主是李漠白、花听风。而顾道彤等五名罗汉,现在升为堂主。

    相反,空雷派知道内幕的人相对多一点,因为那天冯真青上山与雁悲鸣说话时,古月山正带着三名弟子抱着连弩躲在后面。

    而后来苏御又把这件事告诉了唐怜、屠彪、马修、李勋、梅红衫、秦白刃、吴杀金、颜小乙、谭沁儿。这都是苏御非常了解而且信任的人。

    “太后不会立刻启用他们,而是让他们像普通教派一样安静生活。或许突然调动他们,干一件大事,这就足够了。可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能大意。千万别高估太后的仁慈,低估她的手段,杀人对她来说只是个数字。

    ……现在我与太后还算是合作关系,所以只要你们保守秘密,她不会把你们怎样。可如果将来形势有变,那就不好说了。我希望大家提高警惕,应该挖一条地道。

    ……金吾卫对城内挖土管控严格,但我已与射生卫打过招呼,会以地窖土的名义帮你们把土运到城外。但你们别想着挖很长的地道,只要能离开红黑寺就行。”

    秦王来都红黑寺,看了看陈千缶的棺材还有神像等物。这些东西雁师姐暂时不能带走,就先放在这里。随即在双神殿开个会,把最新的安排告诉大家。

    “那以后我们不能与云州派的人来往吗?”谭沁儿看起来不大高兴:“小凳子她们也不能见了?”

    由于红黑神教这种特殊的招徒方式,导致他们收了很多体质不良的人。四肢畸形的,头大如斗的,没有嘴唇的,总之奇形怪状什么人都有。虽然很丑,但他们有一个家的观念。

    互不嫌弃,生死相助,挨饿的时候一起饿死,有一个馒头有多少人就分成多少份。尤其是年纪相仿的一批弟子,关系都非常亲近。比如杨雕、戴鹤他们,还有那次苏御带着去北市买衣服的小女孩们。

    他们从小就跟着雁教主出来杀人,虽然他们的任务没开始就结束了,但他们心中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

    上阵父子弟,打虎亲兄弟。

    楚无霸那么嚣张,先后扫平南市两派,最后还是折戟红黑寺。神教弟子的战斗力超出了“楚百夫长”的想象。

    建教将近五十年时间,最早的一批弟子已经是很老的人了。

    这帮人都是先在山上生活、修行,长大了就成批下山,去到洛阳城里给教派赚钱。经过几代占巴拉的努力,几十年的积累,也弄出不少产业。比如永泰坊的通天楼、福善坊的天龙寺等。

    在那些老一代弟子的眼中,总教主程万奴是一个非常神秘的人。胡子一大把的老教徒都没见过程万奴,而平时带领他们的都是负责经济事务的占巴拉,和各位副教主以及护法堂主。

    沁儿口中的小凳子是一个脑袋很大,个子很矮,干巴瘦的女孩,与沁儿年纪相仿,她们从小儿一起做游戏,感情很深。

    苏御点了点头:“如果意外假面,倒不至于表现得水火不容,但不要说话。云州派那边到底怎么安排,现在我还不清楚。我估计他们的新教主也不会允许他们与红黑寺来往。”

    闻言,谭沁儿心有不甘地叹了口气。

第七零九章 太后政令

    因为《规墨令》,神教八百弟子离开洛阳,如今想让他们回来,就需要有法律上的支持。这种事对于曹玉簪来说,不算难事。

    她说,为体现中原大国文化的包容性和多样性,根据各教派这一年来的良好表现,酌情放宽政策。

    她就是在胡说八道。这一年来墨家闹的事根本就不少,可她非要这样说,别人还能把她怎样?

    而且通过各大口舌纸媒一通报道,粉饰太平,紧随其后的《新教令》下发张榜,似乎就能被人接受。

    百姓中有明白人,但他们不敢乱讲话,而那些看不清形势的,就胡乱说一通。毕竟曹娘娘的名声还是相当不错的。正如《帝都文社》转载道光坊功勋街王大爷之言:咱们曹太后母仪天下,恩策连连,还有哪个朝代的百姓像我们一样幸福呢?

    守寡半辈子手上布满老茧的韩大妈幸福的样子说:王大爷说得很对,代表了我们广大劳动妇女的心声。

    曹玉簪虽然没有绝对兵权,但她到底还是能调动两千羽林卫和赵亚夫的五千人,这也不是闹着玩的。而曹玉簪的文治集团也已经扩散到京都各衙和京外各道府。尤其是御史集团,更是曹太后的杀手锏。

    想骂谁骂谁,群起而攻之。

    没有理由,编造理由也要骂,总之就是要骂。骂臭了就治。民御公车里那么多冤案,曹玉簪攒了一大堆。若想搬倒哪个官员,直接把那些状书丢到他们脸上,官员立刻就无话可说。

    在梁朝这个操蛋的世界里,只有贪不到的官儿,没有不贪的官儿。只是贪的程度不同,官员的治理能力不同。如果这个官把当地治理得很好,哪怕他贪点儿,曹玉簪也不理他。可假如又贪又不办人事,那就杀官给百姓泄愤。

    也难怪曹娘娘名声那么好,老百姓如此拥护推崇。头戴金漆冠身披红袍的曹娘娘泥坯法相,矗立在全国各处的娘娘庙里,不是没有原因的。

    “御弟啊,我突然觉得,我们好像把事情想简单了。红黑神教分家,显得太过仓促。你看这样行不行,让程万奴出面,重新划分?”

    “你还想怎样分?”

    “御弟不要误会,我不是抢你的好处,我只是想让云州派更隐蔽、更稳定一点。我会把精锐教徒安排到天龙寺,而普通教徒还像以前一样,分散各处,做些小买卖。那些老幼教徒就送到通天楼养着。但我发现冯真青缺乏威望,而陆笑又不可能经常出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御冷笑一声:“你是想让外人以为,是我把那八百教徒引回来的?”

    “与御弟说话就是痛快。”

    “但我不痛快。”

    曹玉簪拉沉脸:“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只有这样做,才能彻底撇清别人对我的怀疑。再说,我也不用你掏钱,也不用你操心,只是动动嘴的事儿。我平时也不用他们做什么,等我用他们的时候,一定是快刀斩乱麻。而那时我已经掌握大权,康王不死也会蹲在监狱里,你还怕康王报复你不成?嗯?秦王殿下!”

    苏御惨笑一声:“如果你失败了呢?”

    这句话似乎弄疼了曹玉簪,她叹了口气:“就算我失败,你也不吃亏。在贤王眼里,你就是帮我搞康王。而康王是贤王的敌人,这有什么不妥?”

    苏御摆手道:“你还是别偷换概念了。如果你继承了康王的全部遗产,那么将来你就是康王。而你这个康王却没了曹太后这个敌人,我相当于帮着贤王培养了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曹玉簪立刻暴怒吼道:“那你还帮我干什么?!你干脆现在就掐死我算了!”

    空空荡荡的后殿突然安静了下来,能清晰听到曹玉簪急促的呼吸声音。

    过了一会,苏御沉声道:“我的想法是,我们共同成长。”

    “你的意思是,我夺康王军权的同时,你也要夺贤王的权?”曹玉簪冷着脸说。

    苏御盯着曹玉簪:“我从来没想夺贤王的权,因为我知道我当不成皇帝。孟氏和西门氏不同意。如果我一定要当,梁朝就一定会分裂。我的目标是手下能有两个到三个师,这样一来,我这个摄政王说话才更有底气。”

    曹玉簪似乎有些累了,疲惫的样子仰着头:“你知道就好。这样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下去。可我觉得,贤王不会亏待你的。毕竟你们老赵家人一直都是这样,不可能把军权放到异姓人手里。就算你不强行夺权,我看贤王也有会在死前把兵权让给你或张云龙、赵锵。”

    说罢,曹玉簪面露狡黠笑意。她毫不掩饰自己的表情,似乎是在挑衅。

    曹玉簪又想在苏御心中种下一个死结,就是几乎不可撼动的张云龙,和贤王世子赵锵。她是想告诉苏御,你别做梦了,你不可能继承贤王所有兵权。

    在曹玉簪眼中,男人没有不想当皇帝的,苏御也不例外。但凡说不想当皇帝的,都是装出来的。包括张云龙。她倒是希望见到贤王势力分裂成多个小势力。

    但曹玉簪的想法未必是对的。历史上可以掀翻皇帝的权臣不少,但并不是所有权臣都把皇帝轰下台去。

    苏御知道自己现在不具备当皇帝的实力。现在所作的努力,是在谋取贤王的遗产,丰富秦王羽翼。谁能嫌自己的兵多呢?

    但这种事一定不能明着说,而且苏御也不打算去逼贤王让权。如果贤王内部势力打起来,那么一定被康王捡便宜。

    相反,如果将来曹玉簪真的掀翻康王,苏御一定会调动贤王势力,去跟曹玉簪抢康王的遗产。绝不能让曹玉簪完全继承康王的遗产。

    估计曹玉簪也会考虑到这一点,如果她考虑不到,她手下的八大谋臣也会考虑到。所以在曹玉簪要对康王动手的时候,那时的曹玉簪是非常危险的。再来后殿见她,说不准殿外就埋伏着刀斧手。

    ……

    苏御没答应让程万奴出面分家,可这并不耽误曹玉簪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她就说是秦王要把那八百人调回来,而且她还调动御史去骂秦王,说秦王钻律法的空子,制造不安定因素。云云。

    她担心把苏御骂火了,没敢太放肆,很快就把御史们调走。可她的这一招还是起到了效果,有的时候半遮半露比全露出来效果更好。

    苏御懒得搭理她,继续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只是最近调动第四师将领频繁来见面,看来秦王殿下有很多事要安排。而这时诛邪克已经去到第四师,担任第四团都尉长兼任师副参。

    值得一提的是,副参几乎就是个虚职,可以说是一群秘书郎的小头目,照比正职参将差很多。但有了这个头衔,他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倒是方便许多。

    这一日苏御批完文件,下楼走走,忽而见到一小丫鬟站在小西院月门处哭鼻子。是第三批小丫鬟里身材最矮小的孙淼。

    苏御问她,为何哭泣?

    见秦王问话,小丫鬟紧张起来,缩着脖子说没哭,只是沙子迷了眼。

    苏御很有耐心地站在那里,再三问她为什么哭。

    后来小丫鬟绷不住了,委屈地道:“本来第三批丫鬟是从八大将家族里选,可那时候林家选的丫鬟林娟突然得病,都以为要死,因此换成唐蔫儿顶替。

    ……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可后来大总管林婉又把那林娟带来见郡主,因为林娟长得干净,而且说话利索,郡主就答应留下,现在第三批丫鬟是九个人了。

    ……本来我们八个人住得好好的,大家什么性儿都已熟悉,突然来了一个人,还有族姐照顾着,觉得自己不是一般人了,平时就数她厉害。管这个,管那个的,不知道自己烦人。

    ……她刚来,唐翠姐姐给她准备了一整套行李,被褥毛巾牙刷都是新的,她把牙刷弄丢了,就说是我偷的……呜呜……”

    猪鬃牙刷在唐朝时就有明确记载,这东西在梁朝已经广泛使用,而且价格并不很贵,普通人家也买得起。

    之所以林娟说是张淼偷的,也不是无理取闹。张淼用牙刷很仔细,而且她把原来的牙刷一直用到秃才丢掉,这才拿出去年秋天发的新牙刷。而林娟的新牙刷丢了,自然就怀疑是被她偷了去。

    林娟还说:第一次不跟你计较,若下次再偷,咱们就去大总管面前评理!

    人家是大总管的族妹,能评出什么理来?张淼委屈极了。

    小丫鬟们因为牙刷的事闹别扭,哭鼻子,苏御觉得很有趣,饶有兴致的管起闲事来。

    苏御去找唐翠,要了一把丫鬟用的牙刷,让童玉偷偷丢到林娟床底下去。随后秦王和童玉唐翠就躲在霄凤阁东窗看起了热闹……

    这时王珣偷偷走了过来,趴在门口向屋里望去。

第七一零章 秦王新功

    前几天许洛尘常来王府找苏御高谈阔论,每次都把苏御气得面红耳赤,然后气急败坏将许洛尘轰出门去。

    连郡主都很纳闷,平时许洛尘就没大没小的,譬如他的口头套话“我一朵云仙如此有才华,你是不是应该五体投地给我磕一个?”如此大不敬的话,也不见秦王气恼,可这次许洛尘说了什么,把秦王气成那样?

    午餐结束,郡主手头不是很忙,就问起这事。

    苏御倒在榻上正津津有味看着书报,不假思索回道:“那小子是疯了,竟然想根据赵准家里的事改编,他还拿过来给我看。”

    “何为?”

    “……就是演义。”

    “赵准家的事,本不是个例。既是演义,有何不可?他总不会直接用赵准的名字吧?”

    苏御觉得不妙,自己不过脑子的一句话,似乎被唐灵儿抓到什么机会。她是想隔空帮腔西门王妃,同时也是在帮自己。毕竟她们都是亲王妃,有许多共同利益,很多规矩是需要舆论来共同维护。

    可现在看来,批评西门王妃的更多。这显然不是唐灵儿愿意看到的。正妃们认为,西门王妃教训侧妃这件事没错。别说腿打折,就是打死,正妃也无甚大错。赵准现在与正妃闹别扭,就是赵准不对,应该向王妃道歉。

    发现苗头不对,苏御连忙道:“如果他写得果然好,我当然会让他登刊,可这小子写得不好,还一通歪理邪说,都是不入流的,搞不好还会伤到正妃权益。于是我便不准他。”

    “是这样吗?”郡主大眼一斜:“让他送来给我看看。”

    许洛尘送来的那些稿子,郡主也只能是在闲暇时间去看,估计要看上两天。所以她到底能看出个什么结果,暂时还不知晓。

    苏御翻了翻那些稿子,然后丢下,跑去小西楼制作沙盘。

    沙盘是按照轩辕关的详细地图制作。除了轩辕关,其它关口也要建沙盘,要把洛阳八关牢牢记在脑子里,并且要精确计算每支队伍来到洛阳城的最快时间,把许多数据提前计算出来。

    以前苏御无法获得具体而准确的数据,可现在却能通过韩坚等人的日常训练数据进行推测。比如铁甲负重长跑的数据,还有铁骑兵、轻骑兵的跑动数据。另外还要考虑到高速行进对战斗力的影响。

    苏御不懂军事,为防止闭门造车纸上谈兵,时常邀请一些神策军退役老将过来沙盘推演一番。

    比如原第七师中郎将孔孝春,原第八师参将王庭,原第十师中郎将典巩。

    典老已经八十多岁,依然不糊涂,对很多战事记忆犹新,一说起来便是滔滔不绝。其人戎马生涯长达四十年,他还听他的前辈说过很多历史,简直是个军史宝藏。

    与老将军们聊天,受益匪浅。尤其是神策军第八师,这是神策军中的王牌师,全铁甲骑兵。参将王庭的很多话,苏御都拿小本本记下来。

    可据说这支几乎战无不胜的第八师,在几年前差点被三个人给毁了,正是第八师里响当当的三个旅校,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他们追杀匈戾大单于,不顾军令追出去一千里,结果中了埋伏,差点没闯出来。

    所谓的“将在外军令有所受有所不受”,那是在极特殊情况下上官说的,为饶恕下官找理由,而不是下官应该说的话。

    他们的那次抗命本是死罪。头一次见唐振生那么大的气,亲自掌掴,一人赏二十几个大嘴巴,并撤下他们的旅校之职。可不久后王操天被派往第十师,据说痛改前非,颇见成效,这才被命为第十师代中郎将。

    与三位老将军畅快交谈一下午,又在小西楼里烤肉吃酒,这才把三老礼送出大门。

    苏御回到小西院,见老貂寺背着手溜达。他见到秦王便站住脚,似有话说。苏御便与他闲聊起来,很快就聊到夜无良的驻颜秘术上去。

    老貂寺语出惊人:“秦王无需羡慕她们,因为那样做不但会消耗元气,而且会让身上产生异味。在老奴看来,得不偿失。像秦王这样的人物,只要注重寿命就好了,何须在乎容颜?

    ……说起这驻颜之术,《黄帝内经》中早有记载,只是真本残缺,当年玄苦大法师有心补全,可还是没能做到。结果一怒之下竟将残本搓成粉末。后人再想补全,也没得补了。

    ……要说玄苦大法师,也是因为修炼这《行尸走肉》坏了心性,后来他恢复神志,也为自己的冲动之举感到后悔。可惜悔之晚矣。他尝试凭借记忆重书残本,可惜未能如愿。担心错漏之处误导后人,干脆放弃。”

    苏御感叹:“据说《黄帝内经》成书在西汉,不知是谁归纳总结而得。这部源于道家的经典医术,实在是了不起。”

    老貂寺唏嘘道:“自秦朝起,神州文化是在倒退,而不是进步。之所以需要总结出这部经典,反而是倒退到一定程度的表现。若将来再倒退,或许《本草》也需要归纳总结了。

    ……凡羽曾说:不能百家争鸣,而独尊一术,便是故步自封,愚化百姓,维护家天下之权术耳。道家与道教不是一码事,而且有很多观点恰恰相反。道家就是个人思想境界无限提高,而道教却说‘无想归真’,其用意就是泯灭个人的思想。

    ……所以国家能允许有很多道观寺庙,却不能允许有很多道家。焚书杀士,势在必行。各种教派都一样,对神像虔诚念经者,无非一群愚蠢之辈,或躲避凡尘的隐居之士,真正得道者,寥寥无几。”

    苏御并不完全赞同凡羽的观点,但还是点头道:凡羽便是道家。

    老貂寺点头称是。

    二人继续聊,惊奇发现老貂寺竟然就是妖僧玄苦的徒弟,而妖僧另外一个徒弟就是无两和尚。搞了半天,这二位竟然是师兄弟。而且八大金刚和犁万堂、姬凌云,都曾接受玄苦指点。但他们没拜师。

    就好像十八罗汉与陈千缶的关系,接受过指点,可以称呼陈千缶为老师,但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师徒关系。

    虽然老貂寺和无两和尚拜师,可这二人并没有完全继承玄苦的衣钵,而且他们两个修炼的武功路数并不一样。偶有相同之处,比如二人都会甄别修炼者根骨的奇法。

    “但大法师的这套选人办法也不是没有缺点,比如他们性格大部分都有缺损。”老貂寺指着呼呼大睡的老黄说:“秦王观他,是个正常人吗?”

    苏御苦笑一声。

    老貂寺也苦笑一声:“这玄苦其实也是一个爱捉弄人的,凡羽找他,问能否选拔女子?玄苦就拿出一套办法给凡羽,结果又被凡羽送给夜孤鸿。

    ……从那以后,夜孤鸿到处给凡羽选女弟子,于是就有了凤尾鵟、夜灵魅、风百魅、风无魅等。从娃娃培养,结果长大一看,各个俊俏妖艳,可她们的根骨其实并不算太好。最起码照比八大金刚差远了。

    ……不过在玄苦死前,他也没忘了这事,感觉自己造孽,于是又把半成之驻颜术送给她们。而且也改良挑选法则,于是才有了朱雀那样的弟子。而朱雀果然根骨不俗。

    ……老奴提醒秦王一句,夜灵魅、风百魅、风无魅三人,此时正在庚王府上,并被冯太妃收为义女,还改姓赵。而前一阵抓碎詹侧妃腿的人,正是夜灵魅。由于粉碎,故而太医也无法接上了。”

    “哦!”苏御恍然大悟道:“上一次在鹿桥驿见过她们,虽未交手,但一次简单碰触,也感觉到赵灵内功相当不弱……”

    苏御想了想:“原来他们认识……,难怪老黄骂她们,她们不敢反驳……”

    老貂寺笑了笑:“她们的根骨照比朱雀还是差了点,但她们修炼的时间更长,更为用功,所以功力倒是不弱于朱雀了。”

    苏御点头:“确实如此。而那朱雀,若不是因为驻颜而消耗真元,现在恐怕早就是九中或九后的境界了。”

    苏御想到什么,又问:“夜孤鸿和凤尾鵟现在何处,荣伯可知晓?”

    老貂寺道:“夜孤鸿恐怕不会再出现了,而凤尾鵟却不好说。那个女人心性歹毒,残暴异常,凡羽说,这也是他造孽所致,于是没杀凤尾鵟,而是关在笼子里。可后来不知被谁放了出去,至今杳无音信。而且她还偷走了两本秘术……”

    “什么秘术?”

    “《移魂大法》和《乾坤大挪移》。老奴此来与秦王谈话,就是刚刚有了些破解此法的心得,想传给秦王。望秦王不弃。”

    老貂寺要传授武功,秦王怎会嫌弃呢,当然要学学。

    不过老貂寺说了,其实这是一本邪术,可用,但不可多用,否则反而伤害到自己。

    此法的名字叫做《化功大法》。

第七一一章 姑娘饶命

    胡荣教秦王《化功大法》,老黄就背着手在一旁看着,不时嘟哝一声,咒骂老貂寺故弄玄虚,误人子弟。这《化功大法》照比他的九阳什么功和降龙什么掌差远了,根本就不入流,还不如他老黄手里的打狗小竹棍有用。

    “你能化功,你化我的小竹棍试试?专打老狗!”

    老黄就是这脾气,看什么不顺眼,非要嘟哝两句不可,而老貂寺根本就不搭理他。

    老貂寺走了,老黄就站在小西院跳脚咒骂:“老不死的,养那么多毒蛇往自己*眼儿里塞去,少给我家少爷用!”

    苏御听不下去了,坐在小西楼里喊:“老黄!你别嚷了,上来吃酒。”

    “少爷又骗人,上去就半口酒,不够喝的。”

    “这次给你三两。”

    说三两就三两,不多给,也不会少给。苏御问老黄,搞了半天,你和韩小娟竟也算是同门,还是师兄与师妹的关系,莫非你们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光皮股一起长大的?

    老黄死不承认,还说她的皮股有什么好看的?黢黑黢黑的。

    苏御反问,你怎知人家黢黑黢黑的?

    老黄说,猜的。

    ……

    一开始说好的给秦王扩编卫队,可不知为何,曹玉簪又突然下令撤销扩编。

    苏御平时和蔼可亲,但不是任人捉弄的性格,故而去后殿面见太后,质问此事。一问得知,不是曹玉簪的意思,而是康王的意思。

    那就没必要为难曹玉簪了,毕竟在这方面,她只是个傀儡。

    “不扩就不扩吧。”

    回到王府,秦王站在亲王卫所,不无感叹地说了一句。

    吴杀金问:“那多余的八个人怎么办?”

    “瞒报。”苏御松了松腰带,几乎不假思索地道:“他们的月饷我出,就按正规卫队的标准。如果有人查起来,就说他们是郡主府雇的青衣打手,只是借用亲兵卫的铠甲值夜。”

    “属下明白。”

    亏得苏御还在扩建亲兵卫所,浪费不少砖石木料。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以前的卫所房屋空间狭小,显得拥挤,而现在宽敞许多。只是卫所里的空地儿几乎是没了。原来打算种些花花草草,还要养几条细犬,现在看来不是很方便。不过吴杀金说,只要驯得好,把狗养在屋里也无妨。苏御觉得这倒是个好办法。于是去买了三条小狗崽儿养着。

    三十匹马,要备很多草料,经常运料进来会发出噪声,这会让喜爱安静的郡主感到不舒适。于是苏御打算开个后门,可唐延却说,那样不符风水,而且后门正对寡妇街,实在是不吉利的。

    苏御说,人旺便能压邪,如果将来我不旺了,再把这后门堵死。

    与迷信的人就说迷信的话,他们才更能听得进去。见秦王说得信誓旦旦,好像受过高人指点,唐延便也依了。于是在三小筑的后面,开了一道正对寡妇街的小门。

    倒是不担心没人用,随便安排两个铁甲兵也就是了,一个时辰一换岗。而小门上面还有望楼,秦王府的望楼和郡主府的望楼交相呼应,呈网状互相兼顾,想从这里无声无息的杀进来,几乎不可能。

    亲王卫队编制是三十,他们是兵部给发月饷。后补进来的张小刀和七名从云州赶来的空雷弟子不入编,但白天出行的时候,代替那些倒夜班的卫兵出行。

    此时云州地区的统计工作已经完成,那边空雷二营的弟子一共是一百三十人。

    曹玉簪大嘴一张,说那些人已自愿加入云州派,以后跟你们空雷派没关系。还警告苏御说,你可不要对我的队伍搞渗透,否则咱俩都别想好。你渗透一个,我杀一群。还要把你的红黑寺灭掉。

    曹大脑袋说得出做得到,苏御相信她的话,也多次去叮嘱谭沁儿等人,不要联络什么小凳子小马扎了,省得害她们丢了性命,而那时红黑寺也将迎来灭顶之灾。

    ……

    自从被秦王收用,婷儿姑娘已经好久没见到秦王了。上次好不容易来一次,又被那西门婉婷搅局。姑娘想念秦王,希望赶紧住进王府,而且王妃说过的,开春一准把这事儿给办了。

    可后来王妃又改了口,说开春没找到特别好的日子,不如再等两天。但这门婚事是不会错的了,让姑娘耐心等待。

    姑娘有心去王府找秦王,可又有些害怕惹恼王妃。

    怎的,这是等不及了?就这么贱?

    当然,这话不是郡主说的,而是姑娘自己臆想而来。但不得不说,这雏女一旦开怀,对那事就有了新的看法。以前从来没梦到过的场景,如今屡屡出现,却不能实践,每每折磨着姑娘。

    要说秦王也是厉害,那物如炬,一次就把姑娘弄得折服,体会到最高境界,那种感觉美妙绝伦,不可言表。

    “杜鹃,取新衣来。”

    “出去?”

    “嗯。”

    “小姐不是说那新衣只穿给秦王看吗?而且那衣也太单薄了些,别冻着。”

    “再把义父送我的红裘拿来,披在外面也就是了。”

    虽然孔婷不去清化坊,可她经常派杜鹃跑去清化坊打听,不打听别人,只打听侧妃冯瑜。知道王妃立下的各种新规,还有最近秦王府里发生的事。据说因为秦王去找冯侧妃幽会,还引得王妃闹了别扭。虽然后来王妃让一步,允许秦王白天去小筑,可听说后来秦王去小筑的次数反而减少了。

    或许是因为最近秦王很忙?

    又或许……

    “哼,其实秦王最爱的还是王妃,这其他人啊,都是一时兴起惹的祸。”大胖丫鬟杜鹃给姑娘换衣服时,嘟哝一句。

    近则不逊,这帮从小陪着小姐长大的丫鬟,时而敢说些放肆的话。主子越是宽容,她们的嘴越是没有把门的。

    如果这是郡主府的丫鬟,仅凭这一句话,她就要倒霉。若是被老貂寺听到,一准呵叱一顿,还会派去扫厕所、刷马桶、剃青苔。若是被王珣听到,说不准当时就是两记耳光。

    老貂寺为何不打人?苏御估计,这就好像手里握着铁锤,不能轻易打人,否则一不小心容易把丫鬟打伤。就连苏御现在都很少弹丫鬟爆栗了,担心一不小心把丫鬟脑袋敲个窟窿。

    丫鬟这话刺激到孔婷,姑娘老大不满意的瞪了丫鬟一眼:“即便如你所说,那还有错不成?若义父是薄情寡义的,我还不稀罕呢。”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您还叫他义父?差了辈分的。”

    “那你甭管,我就喜欢这样叫。我还听说欧阳家的孩子都管他叫爸爸呢,若他喜欢,以后我也这样叫。”

    “羞不羞!”

    “死妮子,不掐你,你还没完了!”

    “哎呀,小姐饶命!”

    姑娘体型几乎完美,普通一件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显得很拉风,看得路人惊奇。常有那自来熟的富贵女子,拦住姑娘问,这衣服从哪买的?就好像那衣服穿在她们臃肿的身上也能很好看似的。

    今日孔婷鼓足勇气,来到秦王府。姑娘的小轿子已经送人了,现在出门都是雇轿子。来到门前还要付钱。

    就在付钱时,听到王府里传来隆隆马蹄声,不久后王府正门大开,黑骑冲出,不久后见秦王高大马车闯了出来。人喊马嘶,场面震撼。

    童玉赶车,一眼望见姑娘,随即减速,向车里说了些什么。

    只见秦王掀开车帘,唤婷儿上车,姑娘一笑,被童玉杜鹃扶上车去。

    “杜鹃回去吧,我自己跟秦王走。”

    “那梳妆包给小姐拿着。”

    秦王的车很大,车外有六个人,童玉赶车,白瑭坐在童玉身旁,车四角有栏舆,舆里有兵,手持矛戈弓弩。

    车里除了苏御,还坐着一个人,一打眼以为是个没胡子的男人,其实是高手武打太监白展。见姑娘进车,白展很懂事的离开,坐到外面去,压紧车帘。

    虎目青年白瑭还晃着大脑袋问:你怎出来了?

    白展道:休要多问,休要多听,凝神望前。

    ……

    秦王今日临时起意,要去轩辕关,看一路走马,几时能到。

    虽然这一路很是颠簸,可也没耽误这二人在车里游戏一番。

    要说曹玉簪送的马车着实不错,足够宽敞,这二人就在车里大练筋骨,几番颠倒,很是尽兴。

    过程美好,不必赘述。

    事后姑娘依偎在秦王怀中,娇羞低头,秦王手指姑娘小腹,那里丝料甚薄,紧贴在身,起伏有致,隐约可见腠理,秦王坏笑问:这衣衫颇有些*感,你是怎想着做出来的?给你制衣的裁缝是男是女?

    “是婷儿自己做的。”姑娘娇滴滴的说。

    秦王故作惊讶:“嗯呢,真的么?那你给我也做一件?”

    姑娘难过起来:“哪敢,要是被郡主知道,那可如何是好?”

第七一二章 日遇二王

    一辆载有巨型根雕的毛驴车缓缓驶入贵族聚集的道光坊。根雕太重,压得毛驴车吱呀作响。而那毛驴也被累得脚底打滑,车夫帮着毛驴一起拉车,很是辛苦。这根雕经过坊吏多次检查,才确定放行。而对进坊卖根雕的人,更是进行了严格审查。

    由于经常有女子路过,所以这里也配备女坊吏,专门给过往女子搜身。可即便如此,对于一头卷发的沁儿姑娘和高扎马尾的龙姑娘来说,这也是一次“惨无人道”的经历。

    二人骂骂咧咧的走出坊署,呼唤车夫继续往前走,要去富人扎堆的功勋街叫卖。这时有个愣头愣脑半酣半傻的家伙通过检查,凑了过来,跟在姑娘身后。

    坊署门前站着几名年轻的坊署小吏,戏谑地看着两个红着脸的少女,似有意似无意的说些贱话。可他们的下作表现,并没引来少女侧目,不禁心里有些不爽。可他们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意,装着毫不在乎。

    沁儿从不相信一个根雕能卖三百万,她只以为苏御是在逗他玩,而苏御给她的五千钱,她从没想过是白收。她用三千钱买来一个硕大无比的树根,经过几个月的精心雕琢打磨终于成型。

    这次她不打算在北市卖,而是直接拉到各坊去,她鼓足勇气,给这根雕定价三万。其实只要有人能给上两万,她都已经心满意足。再退一步说,如果有人给到一万五,其实姑娘也能接受。

    “瞧一瞧看一看了嗷,上好的红松树根,名匠高徒亲手雕琢而成。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道光坊功勋街的豪客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多看一眼不花您一分钱。

    ……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达官贵人您一抖手,帮江湖小妹开个张儿。

    ……好货只卖有缘人,您自己买来摆在堂里,或是送给亲朋好友,都是拿得出手的好玩意儿……”

    不知姑娘从哪弄的叫卖词儿,当街扯嗓子嚷嚷起来。要说沁儿姑娘身上真有些野劲儿,当街叫卖,不见她脸红。

    可她红口白牙的嚷嚷半天,也无人问津,后来声音越来越小,眼瞅着要喊不动了。姑娘并不是很累,只是心气儿没了,如果现在有一群人过来围观,想必她嗓门只会更大。

    龙紫嫣在家里生龙活虎的,可是一跑出来卖东西,她就躲得远远的,生怕让人知道似的,抱着就肩膀站到墙角,似乎要与沁儿划清界限。

    此时只有疯疯癫癫愣头愣脑的谭不疯跟在沁儿身旁,他也扯嗓子叫唤。可他嘴里乌里巴涂的,说什么谁也听不懂。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但既然沁儿在喊,他也要跟着喊,这样会让他感觉高兴,不时还傻呵呵一笑。

    “唉,这傻子有意思诶!子曰,给爷笑一个。”

    这时一个很有派头的男子走了过来,观此男子衣衫极其华丽,一看就是顶级公子哥的装束。头顶紫金冠,腰佩尺璧,手持金皮扇,脚踏绣龙长靴,笑得像个花儿似的。他身后跟着三名手持拂尘的太监,还有几名持刀铁甲护卫。

    沁儿认识此人,正是那天晚上一起捉鬼还跑丢一只鞋的济亲王赵纯。

    离近,赵纯也认出沁儿来,但他干动嘴,却想不起沁儿叫什么名字,只是用扇子指点,可点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此时沁儿倒是想起,苏御经常说的“近亲结婚的产物”。

    看赵纯干着急也想不起来,沁儿干脆自我介绍道:“谭沁儿。”

    “哦!对对对,我记得,我记得。”赵纯打开扇子扇了扇,笑眯眯地问道:“你不捉鬼啦?开始卖家具啦?”

    沁儿叹了口气:“没办法嘛,要吃饭的。”

    “要吃饭?”赵纯热情道:“我也正准备吃饭去,要不你跟我一起?”

    沁儿看了看天,已是晌午,也正觉得饿了:“那好,你说去哪吃?”

    “哈,跟我一起去七哥家吃。”

    “七哥……,你七哥是谁呀?”

    赵纯的七哥,庚亲王赵准。

    万隆帝在宫里生的儿子并不很多,满打满算才十二个,夭折三个,夺皇位又死了四个,太子盈、皇子誉、皇子牧、裕王赵裕隆。

    如今皇帝赵崇也死了,赵准这一批在皇宫里长到十二岁的皇子还有四个,庚王赵准,郑王赵篆,相王赵顼,济王赵纯。

    郑王赵篆、相王赵顼没有强悍外戚支持,也不愿意参合到残酷的皇位之争中去,早早离开京城,跑去所谓的封地过安稳日子去了。其实公孙太妃也想带着济王离开,可玄甲总参公孙雄却不同意。

    公孙雄没有心思扶持傻外甥登基,他只是想让公孙太妃留在道光坊,给聚集在洛阳城里的鲜卑族撑撑场面。族里有什么事,公孙雄远在千里之外来不及照应,希望公孙太妃和济王帮帮忙。

    去年党争时,济王被庚王当大炮使,炮轰曹玉簪,可把公孙雄给吓坏了。那时公孙雄正在与右律人打仗,还抽空写信给公孙太妃和外甥女荥泽公主赵玎,要求他们赶紧把这小子控制起来。

    这才有了后来的“绑架”一事。赵玎带着几名强悍家奴,把赵纯五花大绑塞进地窖里去,让这小子消失了半年。

    “呃…,我不饿了。我不想吃了。”谭沁儿挠了挠乱蓬蓬的脑袋说。

    “什么?不饿了?”赵纯不高兴地道:“你是怎么回事?说不饿就不饿了?为什么我不能?不行,你必须跟我去。子曰:言出必行。赶紧给我走,否则本王就生气了。子曰:很生气!”

    在赵纯说话的时候,他身后的太监还拿出小本子记录着什么,太监们各自使眼色,还忙不迭的对照着,生怕自己少写了什么。

    “可是……,可是不行啊,我身边还有一个人呢。”沁儿指着谭不疯说。

    赵纯用扇子指道:“这不是那个把墙撞倒的家伙吗?我还没问你,他是何人?”

    谭沁儿想了想:“我……师弟。不过他是个傻子。”

    “哦,原来是你师弟。那不要紧,跟着一起去也就是了。我哥家里不差一双筷子。我冯娘也不差。走,赶紧走,我饿得不行了。马上就要嗝屁了。”

    就这样,谭沁儿被一位亲王殿下带进了庚王府。

    站在墙边的龙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愣在当场。姑娘心想,这可真是没想到的事,出来卖根雕,卖家竟然让亲王带走吃饭去了。

    “我去,这还有没有天理了?”龙姑娘嘀咕一句,对车夫喊道:“不卖了,拉回去吧。”

    “慢着。”这时一名男子走了过来,此人身高八尺,肩宽背厚,紫微微一张大脸,好大的肚子,他一边拍着肚子一边端详这根雕,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工匠署名,于是指问道:“此器出自何人之手?”

    龙姑娘犹豫了一下,觉得谭沁儿没名,干脆不报了:“问那些干什么,你就看东西好不好嘛。”

    男子眯了眯眼睛:“多少钱啊?”

    龙紫嫣咬了咬牙:“三万!”

    “三万?”男子苦笑一声,面带奇怪神色,心道:你丫头别不是偷来的吧?如此大的根雕,好大的功夫制成,才要三万?

    龙紫嫣察言观色,急道:“你要是嫌贵,少给点也行。”

    虎背熊腰的高大男子双手母子压在腰带里,眯了眯眼睛:“姑娘,能把手伸出来给本王看看吗?”

    ……

    长安郡主接到消息,说五哥唐剑带着嫡子唐炫和庶子唐烨,在管懋的帮助下,与南晋军商完成交易。一次净赚三亿钱。唐剑在信中对这次交易提出了高度肯定,为唐氏打通一条商道感到荣幸。

    郡主看着信,似乎就能见到五哥那副无能而贪婪的嘴脸,不禁厌恶起来。

    在苏御的帮助下,唐灵儿已知道这是西门家的一计,可她并不知道唐剑也参与其中,唐剑与西门端联合,谋求把唐灵儿的财权拿掉。

    以前西门端不仅是想向西门家族展现自己的才华,还想把赘婿苏御踢出唐家,进而谋求失去财权的唐灵儿。可现在看来,谋唐灵儿是彻底没戏了。人家现在是秦王妃了。

    既已谋不到秦王妃,西门端就不打算再与唐剑合作,而当初允诺给唐剑的好处,他也不打算再给。但他们的计划继续执行着。

    一旦得手,西门端将以400亿的价格获得唐氏门阀在京畿道的所有固定资产,良田、码头、造纸厂等等,真可谓血赚一笔。

    林婉上楼道:“郡主,管懋的儿子管泽来了。他说现在南晋那边即将封江。即便是西路军总督万俊臣也没办法进行交易。他希望唐家尽快准备钱,在封江之前,与万俊臣做一次大买卖。”

    “他有没有说需要多少钱?”

    “万俊臣那边捎信过来,说四百亿。而管泽说了,他父管懋在老家那边已联系好钱庄,能贷出这些钱来。只等着唐家把房地契送过去了。”

第七一三章 红袍贵女

    秦王的车傍晚时才返回洛阳,路过城门时,城门卫站得笔直,行军礼,目送风光无限的秦王昂首进城。

    殿下的车真好,而车里的人更好,真不知殿下从哪选来的美人儿,那娇美面庞,骄傲而不失庄重的神情,曼妙的身形看一眼就让人心情舒畅。

    可是在马车进城的一刹那,四面车帘就被人放下。车厢里一名武师太监动作麻利,警惕性极高。卫兵们还没看够美人,不禁心中有些失落。可越是那一闪而逝的美好,越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和回想余地。

    “看来婷儿平时错怪义父了。”

    “此话怎讲?”

    “以前只觉得义父有很多时间,今日陪着义父去军营里走走,才知道原来义父这般忙碌,好是辛苦呐……”

    “乖乖,知道就好。”

    苏御还故意翻了翻手里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蝇头小字。

    苏御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每天都这么忙,但是今天确实是很充实的一天,而这样的一天就被孔婷看到了。苏御当然不会对女人解释这只是个偶然。在女人眼中,男人忙点总是好的。

    去孔雀楼沐浴一番,再与尚未过门的爱妃拥吻告别,以为忙碌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可当秦王回家才知道,还有很多破事儿等着他。

    唐王妃竟然不在家,听说去道光坊办事。她不是在办唐家的事,而是在给秦王办事。原因是谭沁儿和龙紫嫣去道光坊卖根雕,结果一个被庚王府逮捕,一个被玄甲总督粮官鲁山郡王赵晃扣留。

    这两个丫头今天捅的娄子可不小,一个是在庚王殿行刺,一个是在功勋街销账。

    跑去道光坊招惹王爷,就不可能有小事。毕竟这是一个贵族当街打死贱民,县衙都不敢立案的年代。

    “唐翠,上车。”

    拨转马头去往道光坊,车上秦王问唐翠:“王妃竟然会为她们办事?谁找来的?”

    “是太后娘娘送来的信儿。至于娘娘是怎知道,小奴就不知道了。”

    “太后?”

    “对,是太后。”精巧漂亮的小管家紧了紧鼻子说。

    郡主府的小丫鬟们好像鼻子都很灵,似乎能在车里嗅到别的女人的味道,不禁四下看了看。秦王的新马车好大,像一张大床,而且还准备了被褥……

    此时苏御正蹙眉想事,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催促马车再快一点。

    不久后来到庚王府,也见到郡主的四匹大骊停在门口。苏御真的很纳闷,曹玉簪说了什么,竟能让唐灵儿跑到道光坊来捞谭沁儿。在苏御脑海里,谭沁儿就是郡主心中的一根刺。

    以前唐灵儿经常去皇宫与太后聊天,莫不是与太后说过这事儿?那曹玉簪这样安排,八成是没按好心的,可曹章鱼能在这件事上做什么文章呢?

    秦王进入庚王府,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事情没自己想象得那么复杂,这纯粹就是一场闹剧。而谭不疯在王殿“刺杀”的不是庚王,而是济王赵纯。他竟然抓着赵准的脖领和脚腕,把济王丢出王殿,差点没把济王摔死在门槛上。

    正如赵准所言:他们是纯弟带来的朋友,我也没多问,而他们坐在下席,老老实实。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那疯子就突然咆哮一声,将纯弟举起,抛了出去。随后一群铁甲兵冲了进来,却拿那疯子不住,那疯子赤手空拳,将七八个铁甲兵打倒在地。本王从未见过如此骁勇之人!

    赵准与唐灵儿谈话的时候,他可一点儿也不生气,权当说笑话了。后来谭不疯是被冯太妃的三个墨家义女,用一张大网罩住,并逮捕。谭沁儿并没动手,可她还是和谭不疯一起,被当做刺客关在笼子里。

    虽然名义上是刺客,可庚王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没人会选一个傻子来当刺客。再说要行刺赵纯,在路上动手多好?为何要在众兵把守的庚王府动手?

    而那赵纯也不是个精明人,估摸着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把这疯子激怒。

    现在赵纯已被公孙太妃派人抬回家去。赵准说,囚禁刺客是为济王办事,如何处置,等济王发话。

    “劲锋来了,这事就好办了。”赵准笑呵呵地道:“你们还是去纯弟家看看吧,我这边倒是好说。”

    苏御道:“我想先去看看他们。”

    “哦,那随便。添福,我这边忙,你代替我陪秦王去后院看看。”

    ……

    苏御一阵头疼,想去铁笼那边看看二人,打听详情。

    郡主也要跟着去,路上时苏御便问了一句:“灵儿为何会来管这档闲事?”

    有外人在,郡主倒是要给秦王留些颜面,只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这帮人口口声声说是秦王的朋友,现在被认为是刺客,如果我不过来,容易闹出大误会。别人会误以为这是秦王的意思。”

    “嗯,是这个理儿。”

    在庚王家奴的带领下,见到铁笼子里的两个人。二人正像两条丧家犬似的蹲在笼子里。那笼子看起来比狗笼子大不了多少,人在里面站不直,沁儿双手抓着栏杆,看着秦王,也看到了那个无比尊贵的红袍女子。

    谭沁儿不是第一次见到郡主,可郡主却是第一次见到谭沁儿。

    毕竟长安郡主的那次婚礼太过耀眼,好多人都挤到大街上去看,沁儿这么爱热闹的人,怎能少了她。

    感觉郡主胖了不少,可越胖越显得高大庄重,一抹不怒自威的气势自上而下,随着俯视的目光逼近而来。

    沁儿双手抓着栏杆,缓缓低下头。

    郡主也在端详谭沁儿,刚一见到谭沁儿,郡主就被那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吸引住。虽然被关在笼子里,可这丫头一身的野性是藏不住的。这与郡主心中的谭沁儿完全是两个人。她是一只小豹子,而不是狐狸精。

    苏御抱着手站在铁笼前,没说话,先用手指敲了敲那铁笼,觉得这笼子防不住谭不疯。如果这疯子一发力,能把笼子撕开。可沁儿没让疯子这样干,因为附近就有持弩卫兵看守,搞不好容易被射成刺猬。

    秦王叹了口气:“说说吧,你是怎来到这里的?又为何把济王摔出去?”

    沁儿也叹了口气,苦着脸诉说过程。

    穷人家孩子,一开始只以为赵纯会找个饭馆吃饭,不曾想他一张口就要去庚王府吃。当时姑娘就后悔了,可那济亲王却是个“极”好客的,若沁儿不去,他就生气。

    被一位亲王邀请吃饭,却因为拒绝而惹恼亲王,这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沁儿也就跟着来了。万万没想到,吃饭的时候疯子突然发飙,抓起济王就丢了出去。

    疯子为什么发飙,连沁儿也不知道。可以说是毫无征兆的就发飙。问谭不疯,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把他急得喘粗气。

    苏御让谭沁儿回忆,当时赵纯是不是正在说什么话,言语间触怒疯子?

    谭沁儿说,当时饿了,正好心情地吃东西呢,没太注意王爷们说了什么。

    看来这边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还是要去看看傻弟弟赵纯才好。另外还有那个倒霉的龙姑娘。

    过来卖根雕,怎就能得罪赵晃呢?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秦王不用着急,赵晃那边我已王珣去过了,告诉王妃唐雎,不要为难姑娘。秦王还是去济王那里吧,我去郡王府就好。天也不早了,尽快把事办完。”

    “哦…,那就听爱妃的。”

    有外人在场,秦王还要说如此肉麻的话,让郡主有些尴尬。可她也没说什么,便大踏步走了。

    女人不会因为肉麻而生气,甚至会觉得有些小骄傲。在这庚王府里,西门王妃就没有这个待遇,庚王赵准绝不会当着外人对王妃说这么肉麻的话。

    秦王妃来了,按理说庚王妃应该出面,可不知为何王妃没来。莫不是因为最近庚王府里闹得欢,这二人打到一块去了?鼻青脸肿的?或是生气跑回娘家了?虎贲总参西门豪的女儿,脾气那可是相当大。

    总之别人家的倒霉事儿,一准会让人感到开心。但这种龌龌龊龊的开心法,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一定会有正能量之士跳出来大骂幸灾乐祸之人。比如昨天还在街头聊韩家媳妇养汉的王大妈,就非常之愤慨。

    郡主才没那么好心去替秦王营救龙紫嫣,她只是想看看那龙姑娘长什么样,是不是一眼狐狸精,如果是的话,就要采取一些手段。

    ……

    秦王来到济王府。

    秦王车里常备一些礼物,现在倒是用得上,给公孙太妃送去,见面要管太妃叫娘。

    太妃四十多岁,两鬓微白,端庄而慈祥,叹声道:“若只是个疯傻之人闹事,那我就放心了。你们是亲兄弟,平时秦王要多照顾他啊。咱家纯儿心地善良,从不害人的。”

    “那是那是,纯弟是何人品,御儿心里自然有数的。”

    “哎呀,看到你,让哀家想起好多往事啊,当年汝母陈后……”

    一开始太妃担心是预谋刺杀,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她便放了心。而赵纯没什么大事,还拍打胸膛说,自己身子骨结实得很,再摔两下也没事。

    看着这个傻弟弟,苏御心情有些复杂,一忽儿想到家里那个赵祯。真不知那小子长大了会不会也是这幅德行,或者还不如他……

第七一四章 欧阳令公

    总有那不怀好意的书报从业者,唯恐天下不乱,什么都敢写。

    第二天洛阳城里的茶馆就传出风言风语,说秦王赵御利用傻亲王赵纯,带刺客对庚王行刺。而那刺客就是红黑寺的墨家弟子,武功高超,连杀数人。

    为了渲染紧张气氛,还说最近洛阳城里可能再爆发一场惊天动地的刀兵大战。

    以前书报行业刮起一些妖风,秘书省都要看太后脸色,可这次没有,因为秘书省觉得这件事已触犯底线,无需太后指示,直接将此案移送刑部,要求各级衙门立刻展开行动,抓捕造谣生事者。

    可是刑案捕快满大街走,也没逮到那造谣的人,反倒是逮住几个茶馆掌柜。掌柜委屈地说:是茶客带来的小报,而不是茶馆订购的书报。

    虽然掌柜喊冤叫屈,可也没轻饶了他们,否则如何向上官交代?于是关停几家茶馆,逮捕十几人入狱。

    若这事不是发生在洛阳,而是发生在地方,最终的结果就是提送大理寺审核,审核无误就此定案。可这件事被秘书省过问,就要向太后呈送折子。

    曹玉簪看了看折子,做出批示:庸官误政,怠官懒政,万安县何官?

    随后内侍省把太后批过的折子直接下发万安县,县令吓得脊背发凉,亲自带队,调动所有衙役、坊署,展开严查。但凡私藏印刷制品者,一律严办,若发现造谣文稿,立刻逮捕。

    县令火急火燎办事,可是连查几天也没查出什么结果,又不敢胡乱抓人顶罪,县令急得口舌生疮,寝食难安。

    而此时曹玉簪却倒在美人榻上,看着闲书,偶尔有折子递上来,就扫上几眼,忽而做出批示,忽而往旁边一丢,让太监送往庚王府。

    “娘娘,这次小宝办得可是干净利落,没留下一点痕迹,累死那县令也查不到。嘿嘿。”曹小宝给娘娘捶腿,不禁得意自夸一句。

    曹玉簪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见曹玉簪不理人,曹小宝挖空心思想找点刺激的话题,又道:“小宝就说,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娘娘您说,那秦王在外头能养多少女人?”

    这话倒是真的刺激到曹玉簪了,可并没有起到好的效果,反而让曹玉簪生气,抬脚就往曹小宝身上蹬去。一脚,两脚,三脚。直到曹小宝站到下面为止。

    “不说话能死?”

    “唔唔,小宝又说错话了,惹娘娘生气了。”

    曹玉簪坐了起来,冷眼盯着曹小宝:“你不成器,就是因为心眼儿不正。我让你多向犁万堂学,可你成天干什么呢?我看你就是缺少慧根,想学也学不来。”

    “可是小宝算术比犁万堂快多了!”曹小宝委屈地道。

    曹玉簪还算耐心地道:“智与慧,本来就是两码事。智在知识,成于多学;慧在深想,成于多思。算术快,算得准,你也就是个账房,给人扛活的命。有慧的人才能办大事。成天耍小聪明,看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小奴才。”

    曹小宝倔强地道:“奴才就乐意伺候太后一个人,就愿意当这小奴才。”

    曹玉簪瞪了一眼,抓起床刷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今个不打死你,你还成精了!”

    ……

    一路颠簸,欧阳镜终于来到长安。

    长安古城,好大的名气,可是来到这里,看到的却是满目疮痍。高大而破败的城墙,到现在还能看到与胡人作战时留下的痕迹,看来唐家也实在是没钱去修。

    安国公遇刺,引起巨大反响,事后加强戒备,并执行铁腕政策,但凡有不服税改者,一律逮捕,当街行刑。

    全城戒严,到处弥漫着恐怖气息。

    不时见到有不服税改的锦衣人被当兵的拉到街上毒打,打得那叫一个惨。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服,暗中藏钱,被当兵的抓住把柄。而挨打的人中,竟也不乏唐氏子孙。只是他们距离清化坊的那群人血缘较远,又或者觉得留在那里受制于人,于是跑到长安道谋求发展。

    结果积攒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心血家产,眼瞅着要被收回,岂能甘愿。

    不服就继续打,一直打到服为止,一直不服就一直打,打到死为止。打死老爷打少爷,就不信全家人都不服。

    “唉,哪有不服的,一准是当兵的想讹钱,而那帮人已经实在拿不出来喽。”看着满大街的血渍,欧阳镜也是一阵啧舌感叹。

    不久后欧阳镜来到长乐门前,看着前朝破败的皇城。凝视半晌,才继续向前,马车驶向安国公所在含元殿。报门,走过望仙门,进入殿内。给国公爷扣头请安。

    来到长安,安国公就是这里的皇帝。

    唐振以为,欧阳镜只是来看小乔的,并没说什么,只是挥手让座。可这时欧阳镜却把自己的所见所想告诉唐振,提醒唐振有兵丁肆意妄为,敲诈勒索,枉杀人命。

    闻言,唐振很是重视,派专人去调查。不久后得到确认,欧阳镜所言不假,国公震怒,下令斩杀肇事者,并广而告之。

    见欧阳镜颇有些眼力劲儿,安国公奖励他一块腰牌。

    这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块腰牌,也没什么俸禄可拿,但这块腰牌意义非凡,在长安道可谓是畅通无阻。腰牌上书“长安道巡查使”六个大字。

    “小乔拜见父亲。”

    “乔儿,你身子还好呀?”

    “没大事了,就是肩膀还有些疼。”

    箭伤怎能很快就好,此时欧阳侧妃肩膀缠着绷带,身上发烧,脸蛋通红,姑娘只是故意轻说罢了。

    “哎呦,我的小可怜儿,心疼死爸爸了。”说话间,当爹的眼眶发热,倒是发自内心难受起来。

    见父亲骨伤未愈,却风尘仆仆,赶千余里路来探望,小乔心里难过起来,父女相泣半刻。

    “乔儿啊,你来说说,受伤后是怎与国公爷说的呀?”

    “乔儿对国公说,这次恐怕是活不成了,若是死了,请国公善待家里樊夫人和樊侧妃,还有替巧儿照顾父亲。”

    “然后呢?”

    “然后……?”

    欧阳镜感叹一声道:“你说的那些都是废话呀,我好孩儿听爸爸的,你应该这样说……”

    欧阳镜让小乔装作病情加重,命不久矣,临死前对安国公说,希望葬在长安,而且灵位不入唐家祠堂。

    安国公一定会问:为何如此?

    小乔就说:在洛阳,有樊公妃和樊侧妃照顾国公爷,二人贤惠,小乔放心。可在长安,国公爷没有良人陪伴,小乔就不放心了。死也要把魂留在长安,做鬼也要给国公挡箭。

    这时再请国公一封休书,就说:樊公妃贤惠,常常好心教育小乔,可小乔蠢笨,总是做不好,惹公妃着急,还为此闹了心病。反正小乔也要死了,不能陪在国公左右,不如国公一封休书安慰公妃,去掉心疾。

    ……

    曹玉簪闲来无事,在宫里打太监玩。曹小宝东奔西跑,忽而停下来让曹玉簪打两下。否则一直跑,不被太后追上,那太后可就真生气了。

    在外人看来端庄威严的太后,其实也才二十一虚岁,拿到后世,这还是个孩子。而且正是精力旺盛,爱玩爱闹的时候。可她现在已经身为人母,还是个寡妇。

    才一周岁的小皇帝,连话都不会说,可以说曹玉簪是皇城里唯一的主子。

    一个人住这么大的皇城,说不尽的孤独。

    “去,把御弟给我喊来,我有要紧事与他谈。”

    “喏!”

    曹玉簪手里掐着一份户部折子,这次她不打算送给赵准,而是找苏御“好好聊聊”。这折子是针对淮南道和江南道偷漏盐税的事,估计有三千万的缺口。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涉及到西门氏和孟氏。可以大办,也可以小办,甚至可以不办。

    但曹玉簪就喜欢这样的折子,任意她发挥。

    不久后秦王入殿,太后当头棒喝:“御弟啊,你可是在欺哀家?这么大的事,你就草草处理?”

    苏御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匆匆赶来,看了看折子,真想摔她脸上。

    苏御语气不善地道:“何为草草处理?”

    曹玉簪紧敲凤霞:“你明知道平时我都把你递来的折子送给赵准,而到了赵准哪里,一切事务都是简办。你别跟我说你不知!你是在跟我装糊涂吗?”

    就因为这点破事儿,硬是听曹玉簪唠叨半个时辰。她似乎就是想找人吵一吵,心里才舒服些。

    至于这事最后是怎么办的,她并不是很关心。

    她也知道,不至于因为三千万跟两家门阀使劲儿掰扯。而且这次偷漏税是在盐道,是孟家和西门家里的人私下里监守自盗,而两大家族也会因此受到损失。不如把这折子丢给孟丹青和西门真森,他们自己就会想办法解决。

    ……

    离开后殿,苏御把虎头盔往车里一丢,心气儿不顺地扯了扯衣领。

    每次出来都要重铠披挂,否则王妃就不高兴,结果跑来后殿,就是因为芝麻绿豆点个事听曹玉簪吵半天,简直是烦死。

    这时听车外传来一阵聒噪,掀开窗帘一看,一个血葫芦似的人,被担架抬向后殿。一边走还一边滴着血,那人身上血肉模糊,距离稍远,看不清脸,但感觉有些像张密……

第七一五章 倒霉催的

    那个被打成血葫芦的人果然是张密。当时他昏迷不醒,被送进后殿,又送去太医院。苏御关心,跟过去看了看。见太医专心医治,便没说什么,转身离去。离开时眉头紧锁,说不出的难过。

    其实苏御挺佩服张密这种人,或者说是敬重。

    虽然在苏御看来他活得很单纯,可他的单纯正是最难得的。

    就好像老黄单纯的忠于秦王、王珣单纯的忠于郡主。当然他们偶尔也有些小心机,那都不足为奇。尤其当他们发现被主子轻视的时候,会感到很伤心,进而急于表现自己,难免急中出错。

    如果他这样的人能遇到刘曹孙那样的明主,那么他也是很有前途的。可如果遇到袁绍、袁术,那就难说了。当然这都是相对而言,跟着曹操混,或许也会落得像典韦那样的下场。而如果没有曹操,或许袁绍也能统一北方。

    苏御第二天又去张密家里探望,病榻上的他已经从司阍提升为锦衣卫千户,正五品。

    张千户被打得很惨,苏御掐他脉搏,感觉死不了。看他手上有抓伤痕迹,苏御故作轻松地道:“你是掉虎笼子里了?”

    张密被绷带缠得像个木乃伊,费劲地说:“一个女人,我也不认识……,太后让我去的……”

    到底是谁把他祸害成这样,张密也不知道,反正太后让他去他就去,结果就被打成这个德行了。再具体的事,他不是很想说,苏御也就不问了。只是留些钱给他,便离开。

    现在张密是九初的境界,那《葵花手》也是相当厉害,单打独斗,谁能把他打成这样?

    一想起武功,苏御坐在车里屏气凝神,试探气海,感觉第八境升第九境颇有些难度。新从老貂寺那里学来《化功大法》,感觉手中多了一把利器,总想找人试试。可现在秦王想找人切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关键是没人会与秦王真刀真枪的比试。再去找朱雀,想必大姐姐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敲苏御的脑袋了。

    苏御也不打算去找老貂寺和老黄切磋,总感觉欺负老人,而屠彪、梅红衫他们,已经被秦王落下一些距离,不能陪着秦王愉快玩耍。

    “谭不疯……,对,就他了。”苏御咕哝一句,对童玉道:“去红黑寺。”

    苏御为这次红黑寺之旅后悔很长时间,老貂寺叮嘱过,《化功大法》不能乱用,否则反噬自己。这功法在卸去对方内力的同时,也是把对方的内力吸入自己体内。谭不疯的内力太高,汹涌而来的内力害得苏御半天没缓过劲儿来。还被谭沁儿和龙紫嫣嘲笑一番。

    回到家一条胳膊还抬不起来,自己骂自己“浪催的”。

    见秦王拎着一条胳膊回家,郡主很是担心,问他为何如此?苏御说骑马摔的。

    老貂寺私下问秦王,到底怎么弄的?秦王如实说了,还说突然感觉气海充盈,不知这股邪气能否用来冲击第九境。老貂寺说,如果用外来的邪气冲击成功,那这股邪气将永远留在体内,建议秦王现在把气海里的所有内力都释放掉。

    苏御算了算,从升到第八境以来,积攒几个月的内力,都要随着外来邪气一起放掉,怪可惜的。可是为了不留后患,还是一狠心照做。

    见苏御在小西楼化功,老黄气得跳脚大骂,咒老貂寺拉不出屎来,憋死你。还说浪费他家少爷宝贵的三个月,你个老鳖犊子赔得起吗!

    浪费一次冲击的机会,确实有些可惜,但胳膊却不那么疼了。而这件事对谭不疯的影响也不小,据说三天才缓过劲儿了。看来这《化功大法》确实好用。虽然是一把双刃剑,但关键时刻能保命。

    ……

    ……

    老貂寺说:凡羽圆寂之后,凤尾鵟逃出大相国寺,并偷走了两本秘功。但是谁放走的凤尾鵟,老貂寺也不知道。

    其实是“扼鬼金刚”苏茂盛。

    本来苏茂盛接到凡羽的密令是:我死的时候,要带着她一起走。

    可凡羽选错了人,他偏偏选择最爱凤尾鵟的人去杀凤尾鵟。

    或许是凡羽糊涂了,又或许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苏茂盛的感情一直都藏得很深,凡羽是如何发现的呢?这或许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谜。

    夜孤鸿在凡羽人生的最后时刻,终于被凡羽接纳。虽然时间短暂,但她觉得这辈子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她心满意足。在凡羽圆寂之后,她已归隐。

    凤尾鵟手里的那两本秘术,根本就不是凤尾鵟偷的,而是苏茂盛送给她的。那两本书是当年妖僧玄苦送给苏茂盛的,但苏茂盛穷极半生,也没能练就大成。

    有时苏御看到苏茂盛感觉阴气森森,好像是一只鬼在靠近,那就是他在施展《移魂大法》的结果。他是想锻炼苏御的定力,后来他发现苏御好像变了个一人,不仅心性有变,而且定力突然猛增。他还以为是自己多年努力的结果。

    而《乾坤大挪移》,其实老黄和老吕也会。给幼年苏御推功开穴,他们用的就是《乾坤大挪移》,只是他们不知道这功法的名字,而且他们只学到第一层。

    也就是说,苏御从小儿被动的学会了《乾坤大挪移》第一层,在他身上,相当于先天之功。所以苏御学新功很快,而且聚气速度惊人,提升境界的成功率也非常人可比。

    平常人与苏御对掌,感觉苏御基础内力雄厚,那都是“乾坤大挪移”在起作用。而那天赵檀领着表妹韩珀来与苏御比武,苏御被内力并不很高的韩家小妮儿踢得手疼,这并不是一个意外。

    小姑娘身上的气为何能破《乾坤大挪移》?

    这个问题苏御还没想过,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会《乾坤大挪移》。韩珀平时在小姐妹间炫耀的功夫,确实很不简单,也难怪把自命武功不凡的赵檀一下子就掀翻在地。

    当年苏常胜、苏常利哥俩被免官黜爵来到华州,其实他们身边的亲人、奴才都是假的。定居之后,纳妾生子,那才是他们的。而苏茂盛不是苏常胜的弟弟,他们只是凑巧都姓苏。他也是玄甲系几十万人中选出来的,是练武的奇才。

    他早早就练到第四层,只觉十根手指有丝丝冷气射出。用于激发他手里的飞弹,效果极佳。可当他冲击第五层时,却发现这功法有问题。如果强行冲击,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这时苏茂盛就想,妖僧自己不练,却让我练,是不是在拿我做实验?

    苏茂盛有此顾虑,所以没再进一步。可不要命的凤尾鵟竟然能在很短的时间里练成,而且强行冲击第五层成功。此时的凤尾鵟已经在冲击最难参悟的第七层,也就是这部功法的最后一层。

    或许是凤尾鵟心怀感恩,她对苏茂盛说,你最好别冲击第五层,因为在我冲击第五层时遇到险境,九死一生。我只是运气好,选对了路。但你别想问我是哪条路,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她的最后一句话,使“感恩”变了味道。可即便如此,苏茂盛也不怪她,还送了她两千万钱,让她在洛阳城里买房子,使奴唤婢,过有钱人的生活。可凤尾鵟并没有那样做,她藏起来了,寻找无踪。

    ……

    “老黄啊!”

    “少爷喊我了吗?”

    “别装聋,快回答我,你发功时身上的紫气金光是怎回事?你教教我,以后我也用来唬人。”

    “少爷,您还用学吗?您本身就是紫气金光啊!”

    苏御看了看身上的紫袍金带:“……你走吧,继续喝你的酒去。”

    “少爷,老奴说的是真的,只要少爷稍稍用心,迟早内功大成啊。”

    “好吧,我信你的鬼。”苏御拂袖而去,上车走人。

    今天秦王要进皇城祭太庙,王爷们集体出动给老祖宗们磕头去,还要带上王妃一起。

    苏御纳闷,除夕不是已经祭过一次了,为何正月还要祭一次?曹玉簪说她做了个梦,梦里祖宗们生气了,因为来祭祀的亲王太少。

    苏御说,难不成这次你能把贤王和康王也请来?

    曹玉簪说不能,但能把其他有爵位的皇族都请来。虽然他们不是亲王,但人多。

    苏御最讨厌各种祭祀活动,纷繁复杂,一搞就是大半天。不管多大年纪,被太后点了名,不来就是不敬不孝。有的女人挺着大肚子也要来,这倒春寒的季节,也是够受的。

    秦王马车驶出王府,王妃随行。唐灵儿还是头一次坐秦王的车,坐进来感觉非常宽敞,不禁好心情地四下看了看,可突然间她发现了一根长头发。

    抬手捻起,发现这根头发很长,几乎与自己头发差不多,但比自己的头发细……

    这显然不是秦王和白展的。

    郡主冰冷的目光扫向秦王。

    苏御发现异常,指道:“可能是唐翠的。”

    郡主眯了眯眼睛:“她的头发为何会在这里?”

    “前几日去道光坊办事,事出紧急,就让唐翠坐在车上讲述过程。”

    “哦,你说是唐翠的。”郡主把头发卷起来,包在手绢里递给王珣,缓缓道:“回家后拿去与唐翠比对。”

    “喏!”王珣规规矩矩接下手绢,揣入怀中,歪了一下脖子。

    苏御眨眨眼,没吭声。

    祭祀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阵折腾。下午秦王和王妃回家,路上秦王还说:鲁山郡王妃唐雎,大着肚子还要来参加,真的很不容易。

    郡主冷着脸,不接茬,一回到家就把唐翠喊来:“唐翠,把头发解开。”

第七一六章 深宫秘史

    小丫鬟都扎丸子头,锦衣婢盘头。在梁朝还有一个风俗,结婚的妇女才盘头。而锦衣婢盘头有一种向家主表达“不婚”的意思,算是表达忠心。这也是很多人误会锦衣婢是家中男主收用过的原因之一。

    总之在巷间人看来,贵族家里的锦衣婢一准是被男主用过的。都说这女人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可不就是这样。那些锦衣婢都水灵灵的,谁看了不动心?安国公家里不还有个恬静么。

    呜哇,那恬静长得前凸后翘的,一多带劲儿,成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谁扛得住?

    以前唐翠扎丸子头,现在算是小管家,也穿着苏御送的缎子衣裳,算是上了档次的丫鬟,她也学着盘头。从认识唐翠那天开始,苏御就不知道她的头发有多长,还以为她与冯瑜一样,是过臀的长发。

    可实际上丫鬟们的头发普遍不是很长,因为她们洗漱不像主子们这样方便,头发太长不好打理。冯瑜为什么会留那么长,苏御不是很清楚,可唐翠的头发还没有郡主发现的那根一半长。

    看来这事是藏不住了,苏御屏退下人,向郡主坦白,说是孔婷的头发。

    郡主立刻就火了,敲着桌子:“为何不直说?一定要欺骗吗?秦王是王!不是普通人!岂能出尔反尔?大丈夫一言九鼎!否则如何治军?如何取信于人?如何建立威望?秦王不要忘了,她还没过门呢,苟且媾和,丢人现眼!……”

    长安郡主的脾气是不会变的,苏御觉得她就是到了八十岁也是这个脾气,气得她高声训斥起来。前几天她还说,自己要做一个贤妃。看来她已经把自己的话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又或许她对“贤”字有着不同的理解,她认为这样才是“贤”。如果她能一以贯之,或许她才是对的。最起码她认为她是对的。

    她还强调说,不是因为秦王与孔婷的事生气,而是因为秦王欺骗而生气。这话连完颜清都不信。事后一头小脏辫的小公主神秘兮兮的样子靠近秦王哥哥,问哥哥是不是挨揍了?

    苏御说没有。

    小家伙笑嘻嘻的样子指着苏御说:“哥哥撒谎,在大都时,额娘每次骂昂邦阿玛,都会打,还会挠。昂邦阿玛总去额娘屋里欺负额娘,害得额娘大叫,而且是那样的叫声,呃,呃的。”

    完颜清的昂邦阿玛就是男贾国摄政王完颜衮。小姑娘不经意间的一句话,似乎透露出什么消息来。如果是真的话,这也是男贾国的深宫秘史了。

    不过这种事在男贾国,好像不是很稀奇的事。弟弟死了,弟媳妇去伺候大伯子,在他们的民间也是常有的事。哥哥死了,嫂子去伺候小叔子,也是一个道理。

    所谓道德,无非是约定俗成。大家都这样做,就是道德。如果有人有异于大家,那么这个人就是缺乏道德的。

    但男贾人进关之后,已经很努力的在向中原王朝学习,而且他们也有礼法,新的礼法已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或许这也是男贾太后会打骂完颜衮的原因。

    苏御叹了口气道:“小清是哥哥心中最好的孩子,不过呢,小清以后应该注意,不要对别人说起大都的事。咱们约定,以后不对别人说,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与别人说?”

    “因为……小清是哥哥的,那些秘密只能跟哥哥说。若小清跟别人说,哥哥就不高兴了。”

    “嘿嘿。那好吧,以后只跟哥哥说。”

    “嗯,哥哥很满意,要奖励小清。”

    郡主的气儿还没消呢,苏御带着孩子去玩耍,玩到天黑才回来,据说跑去国公府捞鱼去了。而且带着一大群孩子去的,男男女女都有,欧阳家的、孔家的、诛邪家的,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完颜清。

    小公主拥有国宾的待遇,是被秦王一路抱去的。

    郡主就发现,苏御这个人好像是有脾气,又好像是没脾气的。他偶尔也发火儿,可他发火儿之后退得很快,几乎一转身就消火了。可郡主就做不到。这口气不生个一两天,是不会消失的。事后想起来,还要生一会气。

    苏御是怎么做到的呢?有的时候郡主也很好奇。理智告诉她,其实秦王没犯什么大错,可她心里就是无法接受这件事,憋得很难受。

    心里气得厉害,就翻翻许洛尘的,看看庚王家里的倒霉事,结果还发现了新状况。

    庚王家的事,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废掉詹侧妃一条腿的不是西门王妃,而是冯太妃义女。据说冯太妃的义女只听冯太妃一人调遣,那也就是说,这是太妃的意思喽?

    西门王妃与詹侧妃吵架,太妃偏袒正妃,这也太明显了吧?

    说到底,还是西门氏后台硬……

    而詹侧妃出自功勋街詹家,是玄甲第六师中郎将詹玉罡的女儿,詹玉罡是贤王派系张云龙部嫡系。张云龙亲自带领第一师驻军洛东,而第六师、第十五师分别由詹玉罡和薛景山带领,驻军郑州。

    冯太妃废詹侧妃这件事,是发生在三王之乱后,康王选庚王为“发言人”之前,那么冯太妃此举的目的昭然若揭,这不是一次家庭纷争,而是政*斗争的结果。

    许洛尘的这篇,写的也不是言情,而是当朝政*,所以秦王才不允许他发表。

    你个臭书生,你不要命了?当朝政*也敢写?那是你能写的吗?那是秘书省指定人选去写,再经过秘书省再三审核,才能发出去的。

    而秘书省是谁的?那是太后的!真话能乱讲吗?别说本朝,就是前朝也不行。要写,你就写三国以前的,不许与本朝任何贵族、任何事有瓜葛。

    这就是苏御没收许洛尘文稿,气急败坏把他轰出门去的原因。秦王担心许落尘因此掉脑袋。

    安国公强横,但他总不至于因为唐贤社一个书生跟太后强力去争,再说许洛尘此举也确实犯了天条。让安国公无处发力帮他去争。这也就是唐振常说的,要占理。在朝堂上不能胡搅蛮指鹿为马,赵、唐、孟、西门谁也做不到。除非四家一起欺负别人。

    “呼……”

    郡主想到什么,心里舒服些。与庚王家比,秦王家有一个很大的优点,没有整*派别。冯瑜本就是郡主的丫鬟,而孔婷也不涉及政事,否则因为这个家里乌烟瘴气的,也是很烦。

    这也是郡主之前反对太长公主往秦王家里塞贵族女子的原因之一,但凡贵族,很少不牵扯政事,而政事最是风云多变,一个家族里可能都不是一条心的。

    听郡主“呼”声,王珣歪了一下脖子:“郡主,最近奴婢听说西门家那个不要脸的,又开始缠秦王。她可真烦啊。要不奴婢想个办法治治她?别让她以为咱家郡主是好欺负的!”

    唐灵儿想了想:“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王珣刁眉一颤:“揍她一顿,也能让她长长教训。”

    郡主苦笑摇头:“你当西门婉婷是什么人?是随随便便就能揍一顿的?亏你想得出来,幼稚。”

    见唐灵儿态度不够坚决,王珣觉得不妙,急道:“郡主,不能再给秦王纳妃了,奴婢从小儿伺候郡主,最了解郡主。郡主现在想骗自己接受侧妃,那万万不可。侧妃弄多了,非把郡主气死不可。看郡主生气,奴婢心里难过……”

    王珣声情并茂地说起话来,她嘴里还有一大套理由。

    唐灵儿当然希望秦王能像康王那样,一辈子只有一个正妃。康王能做得到,秦王为什么就不行?看来还是秦王做的不够好,也是自己不够努力的结果。

    ……应该找个时间去康王妃那里取取经,问问她是如何办到的……

    平时康王妃看起来蔫蔫的,可却只有她能做到,看来她一定有什么法子藏在心里,而心里的东西才是最有用的……

    “改日不如撞日,今儿就去。”

    郡主突然毫无征兆的一句话,让王珣愣了一会:“去哪?”

    “康王府。”

    ……

    秦王回家,见不到郡主,打听林婉得知,郡主去康王府给梁妃问安去了。郡主说,如今康王不在城里,女儿赵檀也不在王妃身边。前几日去康王府拜年,见舅母孤零零一个人,怪可怜的,想着多去陪陪她。

    郡主怎突然如此有孝心,这倒是让苏御有些意外,不过苏御也没多想,回到小西楼看文件做笔记去了。

    掌灯已半个时辰,才听见郡主的四匹大骊呱唧呱唧跑回来,苏御手头的事忙完,交给吴杀金,送去各处。秦王溜溜达达来到门前,见郡主正前呼后拥的向霄凤阁走去。

    郡主越来越胖,也越来越像唐朝壁画里贵妃模样。又高又大又白,还端着架子走路。可她看起来并不高兴,冷着脸,似乎这次拜访舅母之旅不让她感到满意。

    “爱妃颇有孝心啊,值得褒扬。”秦王迎了上去,拉住王妃越发肥厚软嫩的手。

    唐王妃雍容华贵,高挺脊梁,一手搭在秦王手里:“那下次秦王与我一同去吧,听听皇婶教诲。”

    “怎的,灵儿自己去还不够吗?”

    “哼,咱也不知怎的,以前觉得很亲近和蔼的一个人,这会儿变得言语含糊,净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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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