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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三二章 顶流鄙视链

    作为几朝古都,尤其是唐朝时,长安城里容纳百万之众,人口极盛,导致粪尿等生活污水渗入地表,造成水质咸卤。可同样作为几代古都,洛阳为何水不咸?

    或是因为洛河横穿洛阳城,城里横七竖八的排水道直通洛河,便能把污水快速排出城市。

    很显然桑腊小王子慕容渠,比他的前辈要聪明一些。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赵范,所以在进入道光坊之前,他给自己多准备了一条退路。

    他发现了洛阳城里四通八达的下水道。

    在被赵旻和金吾卫豹骑追杀的时候,他一头扎进水道里,在恶臭的“汤水”中,连滚带爬甚至游泳,连穿几个坊的水道,一口气逃到洛河。

    这一路,几度遭遇流沙般的陷坑。能活着出来,真可谓是九死一生。而当他从下水道口冲到落河里时,已筋疲力尽,浮尸般躺在水面上,任由河水将他冲向远方。

    后来被冲到岸边,二月的河水使他手脚冰凉,四肢僵硬。他缓了几口气,奋力翻身,爬上岸去。斜眼一看,正有一男子靠在河岸呕吐,那人好像是在河边伎人游船里喝多了。

    不远处又传来号角声,看来金吾卫正在全城搜捕,慕容渠伸出右手捏了捏被赵旻抓伤的左肩,咬了咬牙,冲向那个呕吐的人。

    一拳砸在那人后脑,那人一头栽进水里,拖到相对隐蔽处,快速更换衣衫。

    慕容渠把自己的衣服穿在醉汉身上,并把商人“古日勒”的路引揣进醉汉兜里,随后把他按进水里淹死。就在以为大功告成时,突然听到划水声,他猛地一扭头,见一伎人花舟划了过来。

    小舟上挑着灯笼,一名花枝招展的伎人自己划着船,口中呼唤客官照顾,说小女子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花舟红灯靠近,船上那伎人见到杀人一幕,惊得瞪大双眼,花容失色。

    慕容渠距离那舟还有一丈多远,他高高跃起,跳上小舟,一把掐住伎人脖颈。刚要手上发力掐死女子,却见女子泪流满面,苦苦哀求:“客官不要杀我,小女子能帮客官脱险,否则金吾卫查来,你自己也无法说得清楚。”

    ……

    秦王看着童玉抄来的朝政早报,得知昨夜道光坊里死了七匪人,下水道里还淹死三个兵,却让匪首古日勒逃掉。虽然后来在洛河边上发现古日勒尸体,却被辨认是假的。而今天一早,又在洛河游舟里发现一具伎人尸体。

    伎人是被人一招致命,从伤痕上判断是用手掐死的。当金吾卫发现伎人时,尸身平躺在舟中,身上衣服齐整,双手搭在腹部,看起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看来杀她的人并不恨她,只是出于无奈……

    秦王情绪不高地放下早报,站到窗边透透气。见到赵裙气鼓鼓的从霄凤阁走出,看样子她一定是在唐灵儿那里碰壁。苏御还为此憨笑一声。

    可赵裙走到月门站住脚,又扭头向小西楼走来,紧接着听到她登上楼梯的声音。还没等她走进屋里,就听她语气欢快地说:“王妃答应了,秦王可以娶西门婉婷了。”

    苏御一愣,略显惊愕地看着门口,只见赵裙小心翼翼走上来,趴在门口歪着头向屋里看。见苏御发楞,她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苏御说:“教你坑我,我也骗你一次!咱俩现在扯平了!”

    苏御苦笑一声:“我不是故意坑你,只是想通过你,把这个消息送到灵儿那里。”

    “她知道这些,对你有何好处?”

    “让她知道相公我是很抢手的。”

    “嘁,无聊。”

    或许是跟赵准混得久了,盛王家七郡主并不害怕这帮亲王。来到秦王家里,就当自己家一样,说坐就坐,拿起茶壶自斟自饮。说来也不足为奇,秦王与赵裙共有一个爷爷,是亲堂兄妹,没必要太外道。

    喝了两杯茶,赵裙直言问道:“你去不去看赵玲珑?”

    苏御反问:“你还想跟赵玲珑搞好关系?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与她不一样,娱乐行业乱糟糟的,不适合你。”

    赵裙嘟着嘴说:“十多年的姐妹感情,因为钱的事闹掰,心里怪不舒服的。”

    觉得赵裙倒也坦诚,苏御点点头:“那好吧,我带你去看看她。”

    秦王驱车赶往道光坊,准备去看看被恶匪袭击的堂姐赵玲珑。路上听赵裙说,现在她不跟赵玲珑抢生意了,也跟那行业里的人断了来往。

    其实从开始,赵裙就不再与赵玲珑、韩浩之流混圈子,因为她现在是有夫之妇,就算不照顾唐晟,也要照顾公爹唐宽的脸面。

    她现在与西门婉婷圈子混,她们称之为“清帮”,而她们称赵玲珑韩浩的圈子为“污帮”,看来上流社会的各种圈子也是有鄙视链的,从称呼上就能窥见一二。

    西门婉婷他们也很有钱,而且很能作,动不动就在城里赛车,或聚在一起搞大型音乐会等。

    苏御为此感到惊叹。在后世,在那个特殊年代里,孕育出杀马特文化,没想到在梁朝竟然也有这么一批人。虽然西门婉婷没把自己的头发弄到爆炸变色,但他们的文化内核其实是极其相似的。

    他们自认为走在时尚前沿、聪颖异于泛泛之辈,可在普通大众眼里,他们才是脑残、心灵有缺陷的人。而且杀马特也是有派系之分的,在苏御看来,西门婉婷他们的“清帮”更好像摇滚派。

    奇装异服外加暴躁疯狂的音乐,与他们的群体性格相得益彰,给人带来强有力的视觉冲击、听觉冲击和心灵震撼,让人觉得他们与凡尘俗世格格不入。

    虽然苏御并不会融入杀马特的圈子,可他并不讨厌他们,反而觉得挺有趣,视之为一道风景奇观。

    “上元节时,履顺坊那场大型音乐会,就是你组织的?”苏御好奇问道。

    赵裙颇显骄傲地晃了晃头:“是呀,怎的你也听说了?”

    苏御感叹一声:“你们一群人,大半夜的敲锣打鼓、放炮烧灯,闹得整个坊都不安生。要不是把金吾大将赵亚夫惹恼了,你们是不是要折腾到天亮?”

    “本来约好玩三天的,结果台子被赵亚夫给拆了去,现在他还没还我木头呢。”赵裙眨眨眼:“要不你帮我要回来,好不好?”

    苏御连忙摆手:“你还是去找赵准吧。”

    “嘁,找他能有什么用?我甚至怀疑赵亚夫就是他喊去的……”

    后来才知道,原来清帮的创始人是裕王赵裕隆,那时候赵准觉得新鲜,也跟着弟弟一起玩耍过几次。但几经沉浮,赵准终于成熟,如今成为日理万机的摄政王。而其他游手好闲的家伙们依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今洛阳城里杀马特主要有三伙人,西门婉婷就是一位代表人物。据说婉婷姑娘敲得一手好鼓点,无论是平鼓、立鼓、丈宽大鼓、精巧腰鼓,都是技艺高超,洛阳城中的佼佼者。据说去美仙院与顶级鼓妓比拼,也不落下风。

    从秦王府到浔阳郡主府并不远,听赵裙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此时赵玲珑还是寡妇身份,她的郡主府就在冯府后面,并不很大,只有两进院落。如果与冯占庭家的五进连上,才是一个整体七进院落。

    曾经冯占庭因为赵玲珑名声不好,赌气把后面两进院门给封死。党争之后又把那门打开。可即便如此,赵玲珑也不走冯家门,而是自己在后面打开一道相当宽阔的后门。

    现在老冯因“谋反罪”蹲在监狱里,可赵玲珑却没把连通冯家的门封死。苏御觉得赵玲珑其实是一个矛盾体。她热情、开朗、漂亮、多金、有幽默感,缺点是腰带太松,花钱太狠,而她赚钱的方式,实在令人不齿。

    来到郡主府,见到好些人带着礼物来探望赵玲珑,其实皇族亲戚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赵大表姐圈子里的朋友。好一群阴柔谄媚的男子,看来这都是被大表姐临幸过的。

    见秦王来了,众人行礼让位,苏御带着赵裙直接走进赵玲珑卧室。当时屋里还站着一些锦缎粉人,其中就有洛阳城顶流爱宠罗一凡。

    秦王一摆手,将屋里人清空,只留下赵裙。

    “哎呦,我的秦王来了,快来姐姐床上坐坐。姐姐就要死了,秦王心疼否?”赵玲珑半边脸红肿,蓬头垢面,看来她很是憔悴。

    苏御抬手掐她脉搏,发现她脉搏沉稳,并无大碍。而且她其实非常健康,心力充沛,阴阳二气盈满,仿佛少女一般。难怪她这么能折腾,说到底还是身体好。

    苏御斜眼看了看她,是在装病,再看看屋里摆放的那多礼物……

    见苏御沉着脸不说话,她把手缩了回去,瞧见赵裙,眨眨眼道:“死妮子,还记得有我这个姐姐?怎空手来的?”

    

第七三三章 卫国军

    华灯初上,边关急报呼啸入宫。哈喇契丹部落首领耶律崇光造反,将右律王室赶回山野。耶律崇光定都称王,建国号大辽。旋即得胜之师矛头急转,十万铁骑兵发营州,驻军渝关外,对男贾国虎视眈眈。

    男贾摄政王完颜衮与云州大将公孙雄商议对策,一边发兵渝关,一边八百里加急送来军报。军报中还提到,男贾国送来国礼正在路上,十万两黄金、二百万两白银和十名精挑细选的男贾国贵族美女。

    十万两黄金加上二百万两白银,换算梁朝货币大约三十亿钱。钱并不是很多,可这已经是男贾国倾尽所有。为了打这一仗,男贾国拿出血本,据说女人也被送往前线。

    得到战报,曹玉簪急召王公入殿,商讨大事。

    “这次契丹人来势汹汹,恐怕不大是不行的。十万铁骑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耶律崇光将右律王室和家奴几万人赶往渝关,算上步兵,约有二十万人。这其中有男有女,还赶着无数牛羊。看来他们这次不光要夺城,还要驻民。”

    曹玉簪将手中军报传递下去,举目望向众人:“众卿有何良策?”

    虽然在苏御看来曹玉簪有很多毛病,可她身上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面对大事她并不慌张。

    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子,面对战争时看不出一丝胆怯。

    而且她从不考虑和谈。

    在她看来,与敌人和谈,是一种示弱的表现。

    此时的她沉稳老练,似乎让人看到当年武烈皇后。

    大司马唐振不在京都,丞相孟丹青首先发言:“老办法,玄甲军先顶上,我们集结队伍随后就到。”

    曹玉簪目光转向西门真森和唐恂。

    西门真森把手里军报递给唐恂的同时说:“孟家出多少,我就出多少。”

    唐恂接过战报快速浏览:“这次去少了恐怕不行。”

    唐恂又把军报递给秦王,苏御速度低头看了看,公孙雄在军报中出言甚急,看样子玄甲总参感觉大事不妙。苏御没说话,把军报递给赵准。

    孟丹青道:“我出三万。飞虎第三、第六、第七师。”

    这三个师并不是飞虎军中最强的,当然不会有孟狠的第五师。

    西门真森冷笑一声,立刻道:“虎贲第七、第十二、十五师。”

    这同样不是虎贲军最强的,只能勉强称为二流,更不会有西门豪的超豪华第九师。

    唐恂看了二位一眼,敲了敲身前几案:“汝二位是不是太轻敌了些?如果都这样,那我们唐家是不是应该把兰州兵撤回来?”

    唐家最精锐第八师在兰州,镇守西北门户,唐恂这样说话并不是在敲打孟丹青。因为孟氏分家,现在孟丹青调不动孟狠,而西门真森这个滑头,就盯着孟家。

    见西门真森耷拉着眼皮不为所动,唐恂沉声道:“既然是按老规矩办事,那么这次应该是西门家卖卖力气了。”

    被点名,再装王八也装不下去了,西门真森仰头瞟了唐恂一眼:“我家正在进行土地税改,你们也知道土地问题很容易引发暴乱,这时候第九师走不开呀。要我看,这次我家先欠着,你们考虑谁来替我们一次。另外我们第九师毕竟距离很远,而边关很急。我建议玄甲第一、第二师同时北上。”

    ……

    这次谈话并没有立刻得出结果,因为玄甲军中两位实权大佬都没来,苏御和赵准还在等贤王和康王送来消息。

    大家都没走,就在后殿休息。

    唐恂年老,在侧室躺着闭目养神。孟丹青、西门真森也各自去小室等待。

    大殿里只有曹玉簪和两位亲王,太监宫女不时送来一些茶水,还询问各位王公侯是否需要夜宵。

    贤王距离近,先给苏御送来消息,他说:康王出多少,我们就出多少,但张云龙不能动。

    大约一个时辰后赵准才接到消息,而他的消息与苏御得到的消息几乎是一模一样。

    赵准很坦诚的将康王手书丢给苏御,苏御看了看,也把贤王的手书丢给他,二人会意而惨淡地笑了笑。

    “既然张云龙和曹圣都不能动,那就集结郑州、相州、莫州六万兵,一起支援公孙雄。”赵准计算了一下,又道:“公孙雄手里有三万玄甲军,和八千道府兵、奴役兵。再让山东道、河北道、河东道送去新兵。命各道在一个月之内,必须送一万人过去。”

    苏御皱眉道:“除了公孙雄的第五师,再无精锐,这仗恐怕不好打。”

    赵准道:“男贾国休养一年有余,应该有七八万人了吧。我听说男贾人可以全民皆兵,女人也可以打仗。”

    对此苏御不敢苟同。

    或许这是个偏见,苏御一直认为女人天生就不是打仗的材料,尤其在冷兵器时代。

    可现在自己说话不算,也就没再说什么。

    赵准也有着与苏御同样的无奈,他只是希望男贾国能更强一点。

    现在看来,当初天赐帝留下男贾国作为梁朝与契丹人的缓冲区是很有必要的,而且起到了效果。

    可在苏御看来,大梁朝内部没有太珍惜这个战略缓冲区。于是他在二次会谈中提出,希望三门阀每家再增加一万精锐,保证一战而胜。

    可秦王的建议没有得到重视,或者说有的人心有余而力不足,而有的人偷奸耍滑。

    孟相不能再增兵了,否则就有被孟狠夺权的危险。而西门氏依然盯着孟氏,孟氏不增,他就不增。

    现在唐家状况更麻烦,此时长安道正经历第二次税改,需要重兵镇压暴乱。在这时突然分走三万,唐振压力已经很大。而且长安距离战场最远,一路奔走过去,消耗也最大。

    二次会谈已是后半夜,曹玉簪看起来依然精神头很足:“这次本应该是西门氏派遣精锐。既然没派,那么在军费上是不是应该多出一点呀?”

    西门真森看着玄甲军名册,往几上一丢:“我说让你们替我一次,我又没说不还。而且你们不是也没派精锐吗?那凭什么让我添钱?”

    曹玉簪冷眼道:“我们玄甲军会增兵三万。需要钱。”

    西门真森苦笑一声:“三万新兵,也顶不上一个张云龙。”

    没等曹玉簪再说什么,西门真森抖了抖袖子:“好吧,谁叫我倒霉呢,赶上这个时候发生战事。我们西门家实在是不敢把老底儿拿出来,算我理亏,我出三百亿给你。”

    曹玉簪立刻道:“五百。”

    “三百五,不能再多了。”西门真森冷眼。

    虽然相貌堂堂,可苏御觉得西门真森这个人非常猥琐,心中说不出的厌恶。

    如果这次梁朝战败的话,责任有他一多半。

    ……

    各路军报,八百里加急飞奔而去,调兵遣将支援公孙雄。

    成立卫国军,任命公孙雄为大将军,派玄甲总督粮官赵晃去前线担当卫国军总监军。

    这次出兵,照比上次义攘军的阵容差距很大。

    义攘军五官体系完整:大将军公孙雄,总监军赵挺,总督粮官西门豪,总参将孟狠,总副唐离。三路先锋都是三大家族战神级人物,祁东阳、甘耀、萧瑆。总共十三个师,梁朝顶级名将尽数出马,阵容强悍,唯张云龙请战被驳回。曹圣、赵亚夫不吭声,那时天赐帝也没点名让他们去。

    还有大司马唐振、睿王赵满赶赴莫州协调军备监督作战。皇帝任唐振为战时运调疏导大都督,持帝剑,宣领全国道府配合作战。若道府懈怠,大司马可先斩后奏。若义攘军五将意见严重分歧,无需回报京城,大司马处快速定夺。

    可这次却只是把赵晃派去,苏御更觉得心里没底。只希望这位狗熊堂兄能认真起来,别在正经事上做手脚,发战争财。

    不久后苏御又听到一件闹心事,赵玲珑跑来告诉苏御,那赵晃听说要去打仗,在家里抱着丑媳妇大哭了一场。

    “怎的,咱赵家没人了,非要派他去?

    ……你没去劝劝三叔,让他换个人?

    ……如果你有什么不方便的,那我去找三叔和十四叔说。”

    赵玲珑平时疯疯癫癫的,到处捞钱,挥霍玩乐,宠幸面首,没表现出对政*有什么兴趣,她这几句话倒是让苏御刮目相看。

    女人当然也关心军事,但她们关注的点与男人不一样。

    一旦爆发战争,男人会很揪心。有勇气的人跃跃欲试,希望国家征召;怂人想着躲起来,害怕被抓了壮丁。女人们担心自己的男人参军、战死。万一战败,国家征收重税继续打,到时候受苦没饭吃。

    赵玲珑是贵族,还是个寡妇,就算一时战败,也饿不到她。可她还是很关心战事,在秦王面前碎碎叨叨说了一大堆抱怨的话。似乎已经忘了这次来的目的。

第七三四章 男贾美女

    翠绿嫩芽从地下冒出,蛰伏一冬的昆虫钻出来觅食,大地好像散发着蒸汽,远景如烟。

    书院少儿班早早放学,孩子们跑回王府,在花园里放起纸鸢。

    可惜今天风不大,而高高的院墙把仅有的风也遮住了。孩子们拽着纸鸢快速奔跑,好半天才把纸鸢放到天上去。

    看着渐渐升起的纸鸢,孩子们欢快鼓掌。

    苏御处理完一批公务,站在小西楼里望着孩子们,这才扭头再与赵玲珑谈话。

    见她难得表现出一些人味来,苏御很认真地跟她说:

    “已经去贤王那里争取过,可贤王并没有让步。我说不能小看契丹人,可贤王却拿鲜卑人举例反驳我。他还说我低估了男贾人,他觉得有公孙雄帮衬完颜衮,这一战应该没问题。

    ……我说名将少,他说主帅是公孙雄就够了,没必要弄许多名将一起去。有时将帅太多,反而是个麻烦。就好像上次,还要睿王和大司马去莫州督战,就是防止义攘军五将吵起来。”

    苏御说了一席话,依然愁眉不展,坐在椅子里,俯身,臂弯压在膝上,还一边看着第四师送来的文件。第四师副将韩坚,听说北方有战事,积极请求出战,还说若第四师开拔,他愿当先锋。

    赵玲珑盯着苏御:“看来,这些话连你自己都不能说服,却要拿来说服我?”

    赵玲珑轻哼一声,随后拉长声又道:“好啦,打仗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不跟着瞎掺和。来,说说看,怎么帮我洗钱?”

    苏御轻笑一声:“才十几个亿而已,至于你那么急?”

    “呦~,听听这口气,才十几个亿。”赵玲珑怪声道:“这是没瞧起呀。”

    苏御摆摆手:“我的意思是,你作为演艺界大佬,怎连十几亿也消化不掉?你们平时不是经常搞一些演出吗?那些伎人的佣金高得离谱,还有些表演明明没几个人看,可你们却虚报很多,难道你们只是为了多缴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在洗钱。我只是纳闷你们洗得好好的,怎又来找我?”

    赵玲珑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曹玉簪,这小娘子成天没正经事就研究我们这些人。前一阵突然去彭玲家里查账,收走了三个多亿,还差点把彭玲收监。”

    “彭玲是谁?”

    “工部尚书彭廷岳的堂妹,跟我一起做买卖的。我负责联络伎人,她负责搞演出。也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被曹玉簪盯上了。”

    苏御挖苦的笑了一声:“秃子脑袋上的虱子,瞒不过曹玉簪的。罗一凡那样货色,演一场给五百万,你们玩得太夸张了。”

    赵玲珑故作羞赧,扭捏笑着,却不说话。

    现在罗一凡的卖身契还在美伶馆,他接外面的活要给美伶馆分账。当然这其中也有赵玲珑的钱。美伶馆帮着赵玲珑洗钱,这些事唐怜不会瞒着苏御。美伶馆要不是秦王照着的,估计早就被查了。

    她们搞的演出,搭台子没花多少钱,可她们却报很多。就好像拍电影,一个被炸掉的纸糊碉堡,却报说花了一千多万。而事后碉堡已被拆除,真可谓死无对证。还有明明票房才一个亿,非要报几十个亿。

    要说曹玉簪平时看着户部账本琢磨人,她还真不是瞎忙。

    见老路行不通,苏御轻揉手指:“欧阳镜正在建醉玉皇。等他建成之后,你去找他赌。有多少能给你洗多少。”

    赵玲珑轻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把钱给他,再输给我?”

    苏御苦笑:“你当查账的人是傻子吗?如果欧阳镜敢那样做,他也甭想好。”

    “那你说应该怎么做?”

    “欧阳镜会邀其他赌王,大造声势,弄个大池,到时候几千人下注,这时你再把钱砸进去,那就彻底没办法查了。至于如何让你把钱捞回来,那是个算法问题,几位赌王会在牌桌上给你弄得明明白白。”

    赵玲珑好奇:“众目睽睽下,他们如何操作?”

    苏御眉毛一挑:“几位赌王的千术,你没领教过吗?当着你面换牌,让你看不出一点破绽。”

    以前赵玲珑来长安郡主府都很不受待见,可现在却变了样子。唐王妃邀请玲珑大姑姐午餐,赵玲珑欣然接受,吃过午饭她才扭着腰离开。

    现在秦王心里有些乱,总能想到北方战事。感觉这一战有些草率,此时苏御已在考虑,若战败应该怎么办。

    其实曹玉簪和三门阀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不久后唐家长老就来找秦王谈话,可也没谈出什么结果来。

    ……

    霄凤阁,秦王倒在榻上看书报新闻,唐灵儿一如往常忙碌在案。不时抱起“黑猴子”逗弄一番,玩腻了就交给月嫂看着。

    “黑猴子”是苏御给儿子赵祯起的外号,当然,每次这样叫,都会引来郡主强烈不满。

    月嫂刚走,唐灵儿就说了一句:“听赵玲珑说,这次男贾国进献美女,还有你的份儿。”

    面对这种国礼分配,王妃感觉难办。据说曹玉簪有意将这十个男贾贵族美女分别送给十个人,各亲王、国公都有。想必别人家里都欣然接受,在这时秦王妃总不能跑到太后那里去闹。

    “我不是很清楚。”苏御不是很在意地说了一句。

    自从上次把曹玉簪训斥一顿,已经好多天没去见她了,她也不派太监来找苏御。看来曹玉簪是有些记仇了。回想当时她脸上的诡异笑容,可能不是因为刺客,而是因为别的。

    她的大脑袋里不知道装着些什么鬼主意,苏御也懒得去想。

    “那你是怎想的?”唐灵儿靠在隐囊上,耷拉着眼皮说:“男人应该爱护身体,远离女色。看关云长,曹孟德送他那多美女,都被他送回去了。结果关云长年近花甲依然体格健硕,刮骨疗伤再战徐晃,不落下风。”

    苏御斜了郡主一眼,当时唐灵儿也在斜他,二人目光碰撞,苏御笑了笑:“美女到家之后,让她给你当丫鬟好了。”

    郡主脸上难掩一丝喜悦:“这话可是你说的,一旦成了我的丫鬟,那就听我的。”

    苏御看着报,不抬头地说:“嗯嗯,听你的,全家女人都听你的。”

    ……

    虽一路平原,可疾驰之下车马依然颠簸,十位男贾国贵族美女这一路跑下来,都有些瘦了。

    姑娘们来到洛阳,先被安排在鸿胪客馆,刚刚入驻就各自打扮起来,身穿民族盛装去后殿拜见太后。其实说十个美女是不准确的,因为每个贵族美女身边,都有一名随身丫鬟。

    远方战事迫在眉睫,可曹玉簪看起来并不着急。

    在打仗这件事上,她比苏御心宽。刚才她还与曹小宝说:打仗是男人的事,男人打赢了,我就高兴高兴,如果打输了,我就死去。无非是这两个结果,我有什么好着急的?我又没有兵权,着急有何用?

    曹玉簪端详着身前十位美女,观察许久,饶有兴致的点点头:“果然都很不错,尤其是最左边这个,看着就有一股子撩人劲儿。你是谁家的呀?”

    男贾国入关以来,贵族阶层的孩子从小儿学雅语,听得懂曹玉簪的话,恭敬回道:“小国长公主家女儿。”

    “哦,你叫什么呀?”

    “纳兰禧。”

    太后招招手:“你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纳兰禧迈开长腿,可刚走几步,就被太监喝令跪行,她便跪在地上向太后挪去。或许是从小骑马的缘故,皮股显得健硕而膨大,不过这在梁朝人看来不是缺点。

    跪行至太后榻前,曹玉簪掐住她的下巴,左右搬动看了看:“小东西,长得果然是好。你瞅瞅这浓眉大眼细皮嫩肉的。你今年多大呀?”

    “十五岁。”说话间,纳兰禧竟有眼泪落下。

    眼泪落到曹玉簪手上,惹得她有些不耐烦,擦了擦手道:“你哭个甚麽?”

    姑娘从小儿没被人如此掐着下巴端详过,曹玉簪的这个动作,让她想到男贾国常见的看牲口时的样子。

    被当做礼物送出,远离家乡,一时悲从心来,故而落泪。

    可面对黑袍太后的问询,她不敢直言,而是道:“刚来大国,就被太后恩宠,激动落泪。”

    “哼,挺懂事的。那你很幸运,我要送你去个好地方。”曹玉簪指着纳兰禧对曹小宝道:“送去秦王府。告诉唐灵儿,这是一位男贾国公主,到她府里,可别当丫鬟用了。否则显得我大国没有礼数。”

    纳兰禧一愣,想更正太后,却被太后凌厉目光瞪了回去:“我说你是,你就是。”

    ……

    公主并不一定都是皇帝生的,也可以敕封异姓公主。

    曹玉簪给纳兰禧更换身份,送到秦王府,还要求秦王和秦王妃按照国宾待遇对待纳兰禧。

    太后说,北方站端已开,皇族需禁乐,只待北方战事取得胜利,还要给你们补办盛大婚礼。

第七三五章 郡主有办法

    军令如山,郑州二师开拔,车马疾行,舟船摆渡,浩浩荡荡向北而去。

    与三胡抗争多年,玄甲军积累许多战争经验,在各州县都准备一些战略物资,如南方部队向北靠拢,州县早已准备好营房饭食,这样能大大提高行军速度。

    单兵只带几日干粮,以防万一。

    不排除有胆大包天的贪官,军仓也敢动一动。虽然总监军大人、总督粮官大人平时经常派人检查,但最近两年曹总监军还是杀了几个人,就因为在军仓发现问题。

    玄甲军的主要战场在北方,所以莫州才是玄甲军粮仓和军械总仓。而郑州、相州的兵都会直达莫州,再做分配。

    各路军报飞马频传,秦王端坐后殿看着军报。见契丹人持续增兵,为此忧心忡忡。曹玉簪坐在一旁说了些什么,秦王似乎都没听见,只感觉这一战凶多吉少。

    秦王已在想,若这次战败,玄甲军会如何应对?

    神策军、飞虎军、虎贲军距离都很远,玄甲军必然是这一战的主力。若契丹人突破燕云防线,很有可能继续南下。而河北大平原无险可守,那么下一个主战场,岂不是在黄河边儿上?

    若是那样,贤王、康王会死守洛阳,还是主动出击呢?

    如果主动出击,第四师也要参战。到那时,兼任第四师中郎将的秦王殿下,要不要亲赴战场?又或者把队伍交给韩坚,任命他为代中郎将?

    除了那次剿匪,韩坚从未真刀真枪打过仗,如此大规模的战役,他能行吗?

    可惜诛邪克在新四师还没树起威望。之所以把他安排到第四团,是因为第四团里有很多原四师的老底子。可一个团,又能如何?

    “最好不要等到那一天。”

    曹玉簪还在那里碎碎叨叨的说话,苏御却站在地图前面敲了敲:“否则契丹人在河北横扫,刚刚恢复的经济就又崩了。若战争形势不利,我们就应该持续支援燕云地区。我要去找贤王和康王谈谈。”

    此时后殿更好像是战争指挥所,两张大地图挂在屏风上,据说这是陈太后时期养成的传统。那时大司马唐振几乎住在后殿,陪着太后发号施令。

    听秦王说话,曹玉簪知道他根本没听自己说什么,一忽儿有些气馁,掸了掸袖子才道:

    “还没开打呢,你急什么?或许契丹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西门真森说,耶律崇光刚刚夺取政权,建立辽国,尚不稳定。他是担心梁朝派兵过去捣乱。而他主动出兵,震慑边境,其实他是心虚的表现。”

    对此言论苏御不敢苟同,但也没反驳什么,只是最近去第四师的次数比较多。

    秦王要求第四师持续扩军,已经超过一万人的编制了。而且陆续有新兵器送来,都是来自唐家军械工厂。

    ……

    苏御去见贤王。贤王说,要增兵也行,但我出多少,康王就必须出多少。

    由于曹玉簪多次作梗,苏御感觉去找康王好像是自投虎穴,于是去找庚王赵准,让赵准去找康王谈谈。赵准倒是很办事,他去小平津找康王,苏御回家等待消息。

    回到王府,听说一位男贾公主刚被送来,又被郡主安排到国公府住下。

    太后送给秦王的美人,郡主为何要送去国公府?

    郡主给出的解释是:太后要求以国宾之礼对待男贾公主,而秦王府正在大兴土木,没有合适的地方安置她。国公府闲置大房很多,随便挑选一个给她也不失礼数。

    她可真会找理由,害得苏御根本就没见到美人长什么样。只知道美人名叫纳兰禧,她还有一个堂姐,是送给安国公唐振的,名叫纳兰慈。

    见不到美人,苏御也不懊恼,只是心平气和的在家等消息,时而有文件送来,时而有官员来拜访。

    忽而闲暇,苏御背着手在郡主府里闲逛,走到东南角郡主马厩附近,还没走过月门,就听那里传来说话声。

    秦王藏身月门,探身窥觑,见是王珣拄拐,咒骂一匹大骊。时而举拐殴打,那马恼火,斜身去蹬,结果蹬在栅栏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这又引来王珣一阵咒骂。

    听她咒骂之词,是那马将她摔跌在地,而王珣此来,就是要教训那马。那马瞪眼吐唇,很是不服。

    “恶畜!待我伤好了,咱俩再做计较!非把你驯服不可!”

    说罢,锦衣婢冲着那马竖起中指。

    那马不知此为何意,只是仰首瞪视,猛地一跺前蹄。

    见状,苏御很是诧异,莫非这个指法在古时就有了?

    问王珣,你这是跟谁学的?王珣说,跟史进冲学的。而史进冲是跟牧王学的。牧王说,此指法代表的含义是:发起友好而公平的切磋邀请。

    苏御真的很想见见牧王这个人,可惜不知此人隐居何处。

    “我听说你跑去孔婷那里,打听两匹大骅是从何处购买的。你打听这个干什么?”秦王背着手,和煦问道。

    “回秦王的话,奴婢去打听这事,也是为秦王好。只有确定那两匹马是孔婷姑娘送的,才能使秦王摆脱一些嫌疑。否则奴婢会认为,秦王买马是为了能腾出一匹红马,送给梅红衫。”

    苏御点点头:“你这刁婢,唯有一个优点,诚实。不过你查得怎样了?”

    “奴婢去过北市韩家马坊查账,确定那两匹大骅是孔姑娘买的。”

    苏御很满意:“然后你又去找欧阳镜?”

    “是的。”

    “为何找他?”

    “林娟伺候秦王,没几日便获得那多贵重礼物。奴婢认为,是林娟勾引秦王,所以秦王才送她的。而欧阳镜说,那些礼物是他送的,奴婢对此表示怀疑,所以去查。”

    苏御抱着肩膀问:“查得如何?”

    王珣一梗脖子:“欧阳镜坚持说那些东西是他买的,还带我去成衣坊求证。但我依然不信他,所以我去找林娟。很不妙,林娟已经招了。她承认有些首饰和胭脂水粉,是用秦王的钱买的。她说,这是秦王的意思。”

    苏御皱眉问:“你都告诉郡主了?”

    “是的。”

    “郡主怎么说?”

    “郡主说,如果她再敢乱买东西,就要狠狠治她!把她的手打烂!”

    随后王珣拄着拐走了,苏御还站在马厩旁想着什么。一开始以为,那天被窦远击伤的女刺客是王珣,可现在看来应该是另有其人。

    之所以会怀疑王珣,并不是认为她要刺杀欧阳镜,只是基于这刁婢平时的鲁莽表现,怀疑她会蒙面去找欧阳镜威逼一些口供。

    其实有两件锦衣,就是苏御送的,只是担心出问题,所以提前与欧阳镜沟通过。不过后来欧阳镜也确实送了一件锦袍和一套首饰给林娟。

    小丫鬟几乎同时获得三套锦袍,一套贵重首饰,难怪会惹恼郡主。而林娟自己买的,其实都是一些便宜货。小丫鬟从没花过大钱,即便是花秦王给她的备用金,也是小心翼翼。

    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买的东西便宜,估计郡主不会轻饶了她。而且郡主说了,以后要检查林娟的账目。手里的备用金不能乱花,秦王的钱也归她管。

    对此苏御不予理会,因为郡主管的其实只是五万备用金,她是在防“家贼”偷她男人。而她惩罚奴婢的手段,依然是打手板。

    ……

    今日晚餐,郡主点烤鸭,可是吃了几口,便没了食欲,坐在那里喂孩子,不时斜眼,面带不悦之色。

    她不说,苏御也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太后送来的这份大礼,直接戳了郡主的心窝子,而郡主为彰显贤惠,还不能拒绝。看她目光阴冷,忽而眯眼,就知道她在琢磨事。八成与那美人有关。

    “我有一种预感,那男贾公主可能是带着密令来的。”郡主冷不丁说了一句:“秦王可要小心了。”

    “哦”

    “也因为此,我才把她和纳兰慈安排在一起。让公妃盯着她们。我已告诉公妃,将来哥哥回来,也不能轻易让纳兰慈伺候哥哥。”郡主越说越气:“我觉得曹玉簪这次安排十分不妥,所以我有意联合诸王妃、公妃上书,要求她收回成命。这帮男贾国美女,若都是带着密令而来,岂不是对我大梁肱骨构成威胁?”

    曹玉簪把十个美女分别送给十个人:贤王、康王、庚王、秦王、郑王、相王、济王、安国公、荆国公、楚国公。

    她可真是雨露均沾,她也不问问大伙儿喜不喜欢。人家康王保持几十年的好人设,她就要给人家破开。也不知康王会作何感想。

    据说康王对这件事还没表态。而唐灵儿现在高度关注康王,若康王府那边把美女转送他人,那么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跟风而行。

    而且她已经为此行动找好理由:担心美人刺杀诸王诸公。

    这样一来,还显得秦王妃聪慧、贤明、高端、警惕。

第七三六章 少爷的好小奴

    “理发”一词在宋代就有书文记载,比如朱熹在注疏中有云:“栉,理发器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此论调源于儒家。但只有少数朝代立法规定发型,而立法规定胡须的就更少了。

    所以古人并不完全遵从这个论调。就好似后世提倡阳刚之气,可还是有男人扎耳眼、戴耳环、留长发。除特殊职业要求,否则能把他们怎样?

    而且有的朝代不尊儒家,比如尊法家的秦朝,观那些秦皇大墓里的兵马俑大多短髭,少须,或无须。

    “髭”指的是上嘴唇的胡子。“须”指的是下巴上的胡子。“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髯”是耳前鬓下,腮帮子上的胡子。有的人没有,就把鬓角头发放下,装作美髯。

    至于曹操惊马踏农田,进而“援剑割发以置地”,首先是汉朝独尊儒术,其次那是曹操的一场表演。

    即便是在汉代,也有理发匠。而到了南北朝时期,理发业已经很发达,并且出现专职理发师,那时贵族子弟很流行削发剃面。

    梁朝绝大部分男人都留短须,除非年轻或天阉不长胡子,否则男人最起码会留髭。因为不留胡子的人,很有可能被误认为是太监。着实尴尬。

    慕容渠剃光大胡子,看起来干净利落,低头走在巷间,怯目避人,隐藏锋芒。这几日他一直藏在南市,待风头过去他才出来走走。看坊门口贴着的画像,他站在人群里,也没人认出他来。

    同时还见到一张布告上说,一名游船伎人死于舟中,名唤张樱桃,要求苦主七日内去县衙认领,否则抛尸乱葬岗。当然,这只是个说法,事实上大多用草席裹着,还能给挖个浅坑,压一层覆土。

    看过布告,慕容渠犹豫了一下,可他还是走向宣教坊。打算去永康县停尸房看看樱桃姑娘的尸体。几天过去,依然没苦主认领,慕容渠心中悲切,壮着胆子进入县衙,拿出户籍册,说是樱桃姑娘的哥哥。

    此户籍册是姑娘哥哥的户籍,早年逃避战乱,兄妹二人走散。也不知哥哥现在是否还在人间,而那户籍册一直被姑娘保留着。哪怕沦落为伎人,也不曾丢弃。

    那天晚上樱桃将户籍送给慕容渠,打算以此为凭骗过检查。可实际上金吾卫并没上河面上检查。而慕容渠担心樱桃事后告发,便将她掐死。可慕容渠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掐死了一个不应该死的人。

    那女子相貌姣好,娇柔无力,楚楚可怜,真不知当时自己如何下得去手。记得刚把樱桃掐到断气,他就郁闷起来。孤坐小舟,陪伴新尸快到天亮,把樱桃板板正正放好,摆出一个平躺睡觉的姿势,他才离去。

    在县丞那里办了手续,便来到停尸房,慵懒皂吏看了看文书,便一摆手让慕容渠自己进去。

    这帮没有品秩的皂吏,办事向来懒散,一直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慕容渠走进停尸房,只见到一具尸体。他走过去,掀开盖尸布看了看,樱桃面如死灰,可是……

    将近四天时间,姑娘身上怎没有尸瘢呢?

    想到什么,慕容渠立刻把盖尸布放下,心跳猛地加速。

    樱桃是被金吾卫直接送来县衙的,难道因为那天慌乱,金吾卫没派仵作验尸?而到了县里,就直接往停尸房一丢?感叹像樱桃这样的沦落人,就是死,也没人在乎她……

    慕容渠连忙跑去街上唤驴车,驴车不爱拉死人,他就多给了些银子。

    慕容渠小跑回来,将樱桃抱在怀里,带着交办手续离开宣教坊。

    “唉,人生无常啊……”

    刚走出坊门,车夫看了尸体一眼,可他刚扭回头,就听到一声女子闷哼,当时把车夫吓得浑身一机灵,猛地扭头,竟见到那死人举起手来。

    “妈呀!诈尸啦!”

    ……

    小西楼,二楼。

    小太监手抱拂尘,站在窗边,双目放空。

    童玉又见到秦王带着白展白瑭兄弟离开,却没带着他,这让小太监心里难过起来。

    曾几何时,自己才是秦王身边最亲近的奴才,可现在被白氏兄弟抢了位置。

    小太监心里清楚为何如此,秦王殿下现在是梁朝风云人物,身边缺不得高手保镖。而那白展也是太监,那秦王就没必要再带着童玉了。

    小太监也曾求老黄传授武功,可老黄却说,你去找那老不死的教你,他教你,一准比我强。可童玉害怕老貂寺,只求老黄教。可是老黄教他一些心法口诀,练了半个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后来老黄说:你是朽木不可雕也,你快放弃吧,省得浪费时间。

    童玉一个人立在小西楼,很是苦闷,想着如何才能干出一些事吸引秦王注意。否则总这样下去,怕是要更加疏远。

    “为何不去国公府瞧瞧……”

    小太监突然想到什么,面露喜色,随即把门锁上,跑去饭堂,打一壶酒送给老黄,让老黄帮忙盯着秦王设在小西楼的书房。如有人送来普通文件,就放在左边,若是急件,就放在中间。还强调说,那些文件很重要,万万不可丢失。

    老黄面带不悦之色:“老夫我每日守在小西院,你当我是吃干饭的?还用得着你吩咐?”

    看在酒的面子上,老黄不再计较,而是道:“唉,小太监,你要干什么去?”

    童玉本想隐瞒行踪,可面对老黄,他还是决定说出。否则得罪老黄,将来就没人帮他对抗王珣了。

    “我要去看看男贾美人。如果长得好,就把她约出来给秦王瞧瞧。”

    “噢!有志气!”老黄大喜,高举拇指:“这才是我家少爷的好小奴。”

    ……

    童玉擓着小筐来到国公府,门兵检查,筐里就是些果脯点心,问他所谓何事?他说替秦王过来瞧瞧纳兰禧。

    小太监这句话说得很含糊,会让人误以为是秦王让他来的。可假如事后追查,他完全可以说是自己主动要替秦王看看。他是个太监,他想看谁都不犯忌讳。当然,别自作主张去看唐典韩浩就好。

    像这种事门丁都是报给管家,官家觉得没必要报告樊公妃,于是就领他进来。

    路上童玉还问管家,公妃身体如何?

    国公府前院小管家唐顺溜说,阿娘面如白纸,半身冰凉,站起就头晕,坐不能长久,对此症状太医也无有办法。

    “那现在是谁在管两位美人?”童玉悄悄问。

    唐顺溜道:“有什么管不管的,府里除了小少爷,就没个男人。她们只要不走出前后二门,她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至于学规矩的事,那都是顺内院的事,我们只想着定时送饭也就是了。”

    童玉嬉笑:“纳兰慈,纳兰禧,哪个更俊俏些?”

    唐顺眨眨眼:“我倒是看不出个高低。不过侧妃说了,还是纳兰慈更端庄些,而那纳兰禧一张小狐脸儿,一看就是要吸男人骨髓的小妖儿。”

    两个小太监说说笑笑就来到纳兰姐妹所在小院。

    通报说,是秦王府里的人来看纳兰禧,这让男贾国美女有些紧张起来,连忙整理一下,端坐榻上,准备接见。

    后来得知是一个太监来看自己,未免有些失望,可她也没说什么。只见童玉娇小俊秀,很有礼貌,言前多笑,倒也不令人厌烦。

    “啧啧,纳兰公主真个俊俏,咱家秦王一准会喜欢的。不知公主喜欢什么,但凡说来,下次来看您的时候,咱家给您带来。”

    “不必麻烦童公公了,国公府待我们很好,什么也不缺的。”

    “呦,真个会说话,恁地照顾人家面子。可是人家再好,毕竟是人家。公主有何话,但凡与小奴说来,一准贴心的。”

    这童玉坐在屋里就不打算走了,东拉西扯与纳兰禧说起他家秦王的好来,可对于那脾气爆炸的秦王妃却是只字不提。他还说王府里正缺一个侧妃,你来得正是时候。

    纳兰禧此来就是要嫁秦王的,听说秦王这好那好,姑娘心里倒也高兴,不禁对这从未谋面的男人好奇。果不其然,童玉就邀请姑娘去见见秦王。可姑娘想起礼官的各种忠告,又犹豫起来。

    这一路上,礼官不停教育他们中原礼法,据说礼法森严,万一冒犯,可能剁手削鼻,很是恐怖。

    于是纳兰禧正色道:“若是秦王能来国公府,妾自然是要见见的。若是让妾出去,恐怕不妥。”

    ……

    童玉没能把姑娘约出来,心里不大高兴,可他也不会在纳兰禧面前表现出不愉快来,还说过几日还来看她。

    宫里长大的小太监,最是知道这帮女主应该如何伺候着,在女主还没过门之前,万万不能得罪,万一人家将来得宠呢。

    而这时童玉就想着,如何把秦王引入国公府。

    可还没等小太监想出什么好法子,就迎来当头一棒,康王府那边有消息了……

    

第七三七章 王府门前鼓声响

    军报飞传,马似流星,平均三十里一驿,换人换马,绝尘而去。

    八百里加急能有多快?

    真的能一天跑八百里吗?

    唐朝时安禄山在范阳起兵,唐玄宗在华清宫,两地相隔三千里,六天之内玄宗知道消息,也就是说每天能跑五百里。

    苏御看着军报,计算时间,梁朝军驿飞书每天也就五百里左右。榆关到洛阳大约两千里,苏御看到最新的战报,也已经是四天前的了。

    大事不妙,辽国先锋萧览集结二十万兵,已开始攻城。后续部队继续跟进中,预测还有十万。

    男贾大将斡勒蛮带领八万军民守榆关。

    从地理位置上看,榆关也就是日后的山海关。

    云州大将公孙雄、男贾摄政王完颜衮在滦州集结。公孙雄手下云州兵三万八千人,完颜衮手下只有区区三千骑。

    男贾国是女人真人建立的。这在苏御看来与历史严重不符。历史上应该是耶律阿保机带领契丹人先进入中原,其后二百年才有女真人完颜阿骨打起势。

    可苏御见到的是女真人一个部落先起势,趁乱占据燕云十六州,创立了一个农耕和游牧混合的男贾国。

    他们的人并不都在燕云十六州,在古北口外广袤草原上,还生活着几十万女真人。

    再往北,黑龙江一代还有女真部落。可那帮女真人已与男贾国女人真产生隔阂,认为男贾人不再是同族。这也是男贾国被孤立的原因。

    现在完颜衮手里没人,这才把女人都派去榆关守城。

    面对二十万契丹雄兵,榆关能坚持多久?

    契丹人还在增兵,此时苏御很担心他们绕过榆关,冲古北口而来。如果梁朝援军不能及时赶到,北大门可就要被契丹人打开了。

    公孙雄也考虑到这一点,他命莫州军两万不要来滦州集结,而是直奔古北口。此时相州、郑州兵还在路上。相州兵还需要十日时间赶到,而郑州兵需要十三日。三门阀的兵更远,估计要一个月的时间。

    书中有云:典军校尉夏侯渊,三日五百,六日一千。

    那是因为汉朝一里是300步,而唐朝是360步。即便如此,夏侯渊的速度也够惊人的。以张云龙骑步参半的第一师为例,很难比夏侯渊更快。

    “这时二王还在为权力而争,不肯发重兵驰援。而三门阀只派二流兵北上。这样打下去恐怕不妙……”

    秦王看着地图忧心忡忡,而曹玉簪却坐在榻上轻哼一声,继续吃她的水果泥。

    这般时候,老百姓是吃不到新鲜水果的,可对于太后娘娘来说,不算难事。南晋皇帝司马衷好像对曹玉簪着了魔似的,每月派人来送水果。

    据说司马衷见过曹玉簪画像之后就迷恋上了,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与曹太后隔江一望。可他的这个梦想,恐怕这辈子也无法实现。因为曹玉簪看过司马衷的画像之后大失所望,评论道:猥琐。

    前一阵让埋伏在南晋的暗桩打探南晋朝廷是否对梁朝有所企图,暗桩回报说,南晋伪皇极害怕打仗。不仅是皇帝害怕,满朝文武谈兵色变。只有少数人敢战,却很快被求和之声压倒。

    最近南晋还刚刚把东路军副都督岳鹏收监入狱,因为他竟敢提出派兵北上的论调。司马衷称:我朝与北朝签有,相约百余年,各不侵犯。我礼仪之邦,岂能先毁约呼?好日子不过,非要打仗,你有何图谋?异类!晋朝之耻!

    东路军总督秦晋称:岳鹏脑后反骨,素有谋反之心。

    右相吴俊称岳鹏为国贼。

    西路军总督万俊臣上书朝廷称:先烈铮铮铁骨换来和平,来之何等不易,竟被岳鹏忘得一干二净,岳鹏实乃道貌岸然之禽兽,应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暗桩补充说,岳鹏被收监,可能不只是因为他提出北上的论调,更有可能是因为他破坏了东路军总督秦晋的来钱道儿。据说秦晋与梁朝西门家族私下里有贸易往来,却被岳鹏派兵拦截,并缴获。因此惹恼南晋秦氏门阀,联合吴氏、万氏,将岳鹏打倒。

    除了南晋朝廷的事,暗桩还说,司马衷对曹玉簪画像十分痴迷,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据传闻,有时司马衷站在画像前久久不肯离去,忽而看得他浑身一哆嗦,才肯罢休。

    苏御曾问过曹玉簪,那是一副什么画像?

    曹玉簪说,是一位拂林画师画的油彩画。

    当时苏御脑海里呈现出一张欧洲中世纪风格的画作,黑袍太后雍容华贵、丰腴大胆、沟壑丛生。

    ……

    这几日秦王妃正因国宾美人的事而苦恼,她已打听到,纳兰禧并非男贾国公主,而是来到梁朝之后,曹玉簪口头敕封。

    正琢磨,能否以此为由对纳兰禧展开攻击。可想破脑袋,还是觉得理由不够充分,感觉自己颇有些胡搅蛮缠的意味,故而不好下手。这时得到一个好消息,康王公开声明,表示不要曹玉簪送到府上的美女。

    康王说:本王心中只有国家大事,没有男女私情。燕云开战,国家存亡之际,更无心纳娶。兼之本王年过四旬,已是半叟,何来糟蹋比女儿年纪还小的国宾美人?

    康王要求曹玉簪收回美女,若不收,就请康王妃给美人另寻婆家,此事由王妃全权做主。

    听到这个消息,唐灵儿兴奋起来,还没等康王妃选好婆家,唐灵儿心中已有目标,打算把纳兰禧嫁给爱侄唐似玉或唐天蓝其中一位。可当她冷静下来,又觉得这样做不妥。于是今日上午,唐延来霄凤阁作报告时,唐灵儿与十七哥说起这事。

    唐延微微蹙眉说:小妹万万不可自作主张,此时秦王已不是彼时赘婿,岂能让你在家里一手遮天了?

    唐灵儿说:自己也是有此担忧,故而与哥哥说说,希望哥哥想个办法。

    唐延是唐氏门阀暗捉老大,没少使下三滥的手段,如今小妹来找唐延说这事,唐延心里一动。猜想,小妹莫不是想把那纳兰禧的名声搞臭,这样秦王就不会再要她了。

    其实办这件事并不难,只消把纳兰禧骗出国公府,将她逮了,带去无人之地,一顿蹂躏,然后再堂而皇之的报官,说给纳兰禧伸冤,其实她的名声已毁,就算是废了。

    唐延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小妹听,唐灵儿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拒绝。

    唐延走后,王珣问郡主,为何不答应?

    郡主说:“这手段必然是有效的,可这也太卑鄙了些。且不说是否忍心,若我真的答应,便是自降身份,卑贱如匪。我还是要等秦王回来,当面与他说。他若答应,自然最好;若不答应,我也不让纳兰禧进门。总之我横下一条心也就是了。除非秦王废掉我。”

    ……

    秦王离开后殿,先去庚王府找赵准,傍晚时回家,面沉似水,坐在郡主榻上,闷声不语。

    见秦王脸色不佳,郡主眨眨眼,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道:“秦王为战事烦心?”

    苏御抬头看了看郡主,郡主还是老样子,又白又胖,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只是觉得她目光里似有一丝狡黠,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事。

    “赵准去找康王谈向边关增兵的事,可康王却不同意。他不出兵,贤王就不可能出兵,那就没兵可调了。”秦王越说眉头皱得越紧:“长安道税改到什么程度了?安国公何时才能回来?”

    唐灵儿叹了口气:“指望唐家这个时候出兵,恐怕是不行的。听说桑腊也在调兵,不知他们是否与契丹人有勾结。现在祁东阳驻兵兰州、典效忠驻兵叠州,都是不能动的。而汉中兵更是铁打不动。现在只能从长安调兵,而长安一共才六万兵,已调走一半。税改正进入关键阶段,哥哥用兵也是捉襟见肘。”

    苏御点点头:“唐家防区是西北,如今在东北开战,如此调动也太远了些。长途跋涉过去,也是强弩之末了。”

    就在夫妻说话时,突然听到大门外传来锣鼓之声,鼓点清脆,着实悦耳。

    夫妻好奇,站起身举头望去,只见一白衣女子,头插翎羽,立于花车之上。那花车很是高大,几乎与秦王府院墙一样高,远远望去,她好像在秦王府的墙头上跳舞、打腰鼓。

    “西门婉婷?”郡主眼睛瞪圆了。

    还别说,婉婷姑娘的舞姿着实不错,关键是她身段好,身上还有武功,而且她打的腰鼓颇见功夫,绝不比万花楼、美仙院、彩云阁的顶级伎人差。

    可她越是美好,越是戳了郡主肺管子……

    郡主嘀咕一句,眼瞅着血气上涌,*腔猛地增大一圈:“恁大的姑娘,堵门要嫁人,这是不要脸了吗?”

    说罢,郡主就要下楼,看样子是要去骂人。

    

第七三八章 桑腊国师欧阳锟

    苏御爱看别人家女人当街骂架,时而围观,却不舍得让自己媳妇去跟人骂架。见郡主气恼,苏御并没让她出去,而是劝她留在屋里,自己去与那西门婉婷说话。

    来到门口,才看到西门婉婷布置的全景。她在车上跳舞击鼓,车下还有许多舞娘也是这般。她们并非伎人,而是西门婉婷一派的杀马特组织。今日统一着装,统一佩鼓,鼓槌翻飞,场面煞是壮观。

    若此时恶语相向将她骂走,那她以后还如何在朋友面前做人?且不说她会不会想不开自寻短见,就是不死,也会落下仇恨。

    办这种事要有耐心,秦王并没着急出手,而是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一曲作罢,秦王鼓掌叫好。

    见秦王鼓掌,老黄、童玉、白展、白瑭、李封、张广、吴杀金、张小刀等一群人都跟着鼓掌。场面恁的不小。花车上的婉婷姑娘也觉得颇有些颜面。

    此来姑娘心中也是忐忑,此时看来最起码不是最坏的结果。

    “婉婷,你先下来。”苏御招手。

    “不,我还有别的节目。”姑娘倔强地道。

    此时有人从花车里拽出彩带横幅,苏御不打算再让他们闹下去,命人把横幅没收,转而道:“下来,进府详谈。”

    “谈什么?”

    “谈你想谈的。”

    姑娘一手握着鼓槌,一手抱着腰鼓,故作娇态道:“你抱我下去。”

    苏御指着门后说:“王妃正在霄凤阁看着呢,若你再不听话,极有可能惹恼她,到那时你就什么也谈不成了。”

    苏御将西门婉婷骗下车来,其实能有什么好谈的呢。在霄凤阁,苏唐夫妇耐着性子劝说这位杀马特,把西门婉婷劝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为了维护姑娘面子,唐灵儿在郡主府邀她晚餐。而门外的那群杀马特,也被童玉、王珣安排到醉仙楼,开席宴请。

    众人以为婉婷姑娘成功了。手舞足蹈、弹冠相庆。

    直到深夜也不见婉婷姑娘出来,只有童玉捎来话儿,说大家吃好了就各自离开吧,婉婷姑娘今夜可能要留宿郡主府。

    闻听此言,众人欢呼,又跑到秦王府门前鼓噪一番,才拉着花车高兴离去。

    当他们走后,郡主派车将西门婉婷送回家去。

    苏御觉得这件事办得还算不错,没有留下硬伤。可第二天时,纸媒爆出惊天新闻,标题是:因争风吃醋,秦王妃与西门十九小姐当街斗殴,头破血流,一死一伤,太医院抢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消息比马跑得都快,据说长安都知道了,安国公百忙之中书信秦王府,打听实情。

    ……

    南市西边,福善坊,天龙寺。

    一名男子站在大雄宝殿,默默盯着高大佛像看了许久。

    男子虽已年过半百,却依然身材挺拔,双目明亮。一眼望去,其人衣衫华丽,气度不凡,只是他的衣衫颇有些西域高原特征。他既不是青庙和尚,也不是黄庙喇嘛,可他却是桑腊国名誉国师。或许只因其人长期待在寺庙之中,故而得名。

    他身后站着三个人,年纪在三十左右,都称呼他为师父。

    这伙人一共是五个人,先去鸿胪寺,请求觐见凡羽大法师,却被告知凡羽已圆寂。

    虽然桑腊与梁朝互为敌国,可两国之间的民间往来并未断绝,尤其是那些出家人。据说多年来,欧阳锟与凡羽大法师都有书信往来,神交已久。今生未能谋一面,倍感遗憾。

    “二十年前,为师自以为内功大成,便来到中原,欲与中原武林一较高下。曾在这天龙寺与程万奴、无两和尚、独孤剑、雷瘟乾先后过招。可惜未尝一胜。从此为师回到桑腊,闭门修炼。此次再来中原,也不知中原武功是进步,还是退步。”

    欧阳锟叹了口气又道:“可惜程万奴、无两和尚都已归隐,独孤剑闭门谢客,雷瘟乾魂归西天。早知如此,不如早来半年……”

    项间挂着佛珠的车轴汉子,看起来像个喇嘛,可身上却带着杀气:“师父何必妄自菲薄。那时您才三十岁,便能挑战中原四大宗师。若您是泛泛之辈,他们恐怕也不会都给面子来比武。”

    一名身材瘦长的喇嘛哼笑一声:“是啊师父,一月之内,连续挑战四大宗师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恐怕只有您了。”

    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身穿皮袄,抱着肩膀不说话。他也不看人,就好像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本来是五个人,现在大殿里只有四个,另外一个则是联络桑腊小王子慕容渠去了。

    ……

    南市陋巷一个小屋,虽是陋巷,可这里也不便宜。最起码对于穷人来说不便宜。而这里距离闹事并不很远。坐在屋里,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叫卖之声。

    “樱桃,你想吃什么?”

    “相公买什么,妾就吃什么。”

    慕容渠从小练武,素有大志,可他却是头一次来中原。时间久了,他竟有些迷恋这座城市。巨城之内聚集百万人,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飞檐殿宇,所到之处无不夺人耳目。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怎不叫人流连忘返。

    若仅仅是来办事,这般时候倒也会离去,却因为一个女子,让他心生他想,觉得更离不开这座城市。

    说不上是爱慕,只是觉得与这女子待在一起心情格外舒畅。

    张樱桃是怎么活过来的,慕容渠不知道,他也不想去探究,总之她有血有肉有温度,她就是活过来了。前几日带着她去看郎中,求下好药,郎中却说,身体太虚不能进猛药,只能温和之方调理。

    经过几日粥水调理,张樱桃果然好转,脸上越发有了血色,眼神变得清澈,偷偷看她户籍,才不过一十六岁。

    “我要给你买人参,买最贵的参!”

    “相公,不必浪费钱财了吧,妾身贱命一条,身子倒也是好的。这般饿上几日算什么,曾经十天不吃饭,也没把妾饿死。”

    “十天?”慕容渠苦笑道:“别说十天,师父曾因我练功不刻苦,罚我两天不吃,那时候我都觉得要饿死了。不过我还是很感谢师父的,若不是他严格待我,岂能有今日之功。那日与赵旻一战,恐怕就没命逃脱了。”

    好像把话题扯远了,慕容渠扭转回头,微笑看着张樱桃:“你不许骗我。我很不喜欢别人骗我。”

    被慕容渠盯着,感觉他眼神炙热,张樱桃莞尔一笑,侧过头去:“相公还道不信,妾身连土都吃过。”

    “吃土?”

    “嗯。”

    轰隆一声!小屋的门被推开。

    也不知是哪个冒失鬼,推门用这般大力气,而那门实在是糟了点。

    ……

    一名身材极其魁梧,憨头憨脑的皮袄汉子,在南市附近转了半天。他发现了慕容渠在墙上留下的暗号,可是走着走着,竟然迷了路。再想回去找暗号,也找不到。

    魁梧汉子在那附近转了十几圈,终于又找到暗号,苦叹一声,先去路边摊买了二十张猪肉馅饼,饕餮而食。

    “再来二十张!”

    “哎呀,这位壮士,您可别撑着啊。”

    “休要废话,怕不给钱咋的?”

    还剩下五张,实在吃不下了,丢给煎饼的老者一块银币,扭头就走。

    老者还要找钱,发现那魁梧汉子已经走远。

    魁梧汉子名叫巴勒奔,是小王子慕容渠的贴身奴才,也算是欧阳锟的一名弟子,只是没行拜师之礼。毕竟他的主子是欧阳锟的徒弟,他就不合适再拜。但他的内外功夫,都是欧阳锟亲自传授,颇有些功力。

    这次慕容渠来洛阳办事,本应该带着他,可在出发前,他与牦牛怄火。牦牛亮出尖锐双角,闷头而来,他不躲闪,反而迎头撞上。一人一牛顶头对撞,结果被牦牛撞成重伤,差点死了。

    不过那牛也没好到哪去,先是在地上打了滚,随后被一群人斩杀,扒皮割肉煮了吃。

    巴勒奔在南市小巷里兜兜转转,好像走迷宫一般,终于被他找到慕容渠,他大喜过望,想快速推开门,给慕容渠一个惊喜。结果用力过猛,那门被他一掌击飞出去。

    幸亏慕容渠武功不浅,否则还不得被他这一门给打倒在地。

    慕容渠还以为金吾卫找上门来,一脚踹飞门板,随即从腰间拽出刀来,定睛一看,是巴勒奔。

    巴勒奔察觉犯错,憨憨挠头傻笑。

    张樱桃吓得藏到慕容渠身后,慕容渠刚要说话,眼珠一转,刀指巴勒奔道:“我不认识你,走开!从哪来,回哪去!”

    “啥?”巴勒奔愣住了。

    慕容渠挤眉弄眼,努努嘴:“快走!”

    “哦…,那好……”走了两步,巴勒奔想到什么,又站住脚道:“我去天龙寺了嗷。”

    慕容渠瞪眼:“你爱去哪去哪,告诉我作甚!”

    慕容渠知道欧阳锟要在天龙寺再挑战中原武林,可巴勒奔不知道慕容渠知道。

    

第七三九章 口水大战

    前线传来消息,交战第一天榆关伤亡超四千人。

    据说契丹人使用数量庞大的投石车,先是投掷乱石火雷进行高空轰击,随后用攻城塔、云梯、冲车扑向城墙、城门。

    他们的攻城塔很有特点,就好像后世的塔吊一般,可以根据城墙的高低而调整高度,靠近城墙时,推开最上头一丈宽两丈长的超大门板作为桥梁,就能直接冲到城墙上去。

    看伤亡数字就知道战斗有多惨烈。守城军民有八万人,如果持续这个伤亡数字,也不可能坚持到二十天。唐恂说,这种非正规军,减员三分之一军心就会动摇,减员三分之二必然崩溃。

    如果敌军的进攻依然保持第一天的势头,以后榆关的伤亡数字只会越来越高,反而战斗力越来越低。因为最开始死去的,都是最勇猛的人。

    不过也有好消息传来,第一天交战,敌军三架攻城塔都被火箭烧毁,要想再造那么高大又结构复杂的攻城塔,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而在城头争夺战中,守住了敌军云梯的轮番进攻。

    男贾人在城头上准备滚木礌石,支上油锅,将热油浇到攀爬云梯的敌人身上。

    男人们在城头搏杀,女人们在城内用粪水涂抹箭矢,增加箭矢的毒性。居高临下,用轻弩轻弓射向那些没有铁甲的敌军。这种箭射到敌人身上,即便没射中要害,也大概率会感染。有的人会因此死去,甚至会导致一场瘟疫。

    契丹人的冲车撞开城门,却发现里面堆满铁蒺藜、拒马,缝隙里飞出强弩箭矢。火油喷出,流到城门洞中,被火箭点燃,让城门洞成为一道火墙。

    苏御不懂军事,在后殿或王府与唐恂等人多次交谈,倒是长了不少知识。据说这位唐家七老爷一辈子也没亲手杀过人,因为他参军的第一天就是师监军。而他所在队伍是极强悍的神策第八师,他只要跟着队伍到处跑就行了。他当监军时,第八师没出现过抗命、叛变的情况,所以这个监军也很是轻松。偶尔逮住一些畏战逃兵,也都是监军卫队出手,轮不到唐恂亲自挥刀。

    可他毕竟是亲历过战争的人,他的话很值得苏御学习。

    “灵儿,我记得你好像说过,除了你哥和四老爷唐炯以外,长老会里就没有上过战场的人。”

    “我没说过。”

    “真的没有?”

    “没有。”

    郡主一双大眼乜斜着,忽而扭过头去,不知什么表情。

    苏御记得她说过,可她不承认。

    唐恂当兵的时间并不长,估计是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而那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了。唐灵儿今年才二十一。

    最近秦王经常邀请三位老将军来王府做客,原第七师中郎将孔孝春,原第八师参将王庭,原第十师中郎将典巩。

    与三位老将多次沙盘推演城市的攻守大战。

    根据不同的城防设施,研究不同的战术。可最后发现,无论怎么打,攻城一方都是很吃亏的。尤其是碰到酒泉、张掖、武威那样的堡垒城。城小,防守人员密集。城墙三丈多高,要想爬上去难比登天。

    典巩曾说,神策第十五师中郎将典效忠,曾用四千铁甲兵在酒泉守住敌人七万人,整整守了三十八天,一战成名。

    典巩强调说,别看对方人多,但面对堡垒城防,他们人多使不上力气,只要城内战斗物资不枯竭,典巩认为典效忠还能坚守更长时间。

    而铁甲兵是最适合守城的,虽然他们移动速度慢,但在城头上几乎是站桩防守。敌军的飞矢从下面射上来,对他们伤害不大。而近战搏杀,更是占尽优势。

    至于榆关为什么会一天伤亡四千,大家推测,首先是榆关不够高,其次是敌军火力太猛,更重要的是男贾人没有配备足够多的铁甲。

    为此苏御更觉得铁甲重要,琢磨如何才能给第四师配备。

    ……

    梁朝百姓对战争似乎并不是很畏惧,或许是多年来梁朝一直在打仗,百姓们已经麻木了。而且不得不说,梁朝打仗的胜率还是蛮高的,老百姓对朝廷有信心。另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洛阳距离战场远。

    百万人口的洛阳城里依然聒噪,苏御看新闻得知,最近有两伙人闹得很厉害。仔细分析,竟是清帮和浊帮在互喷,通过纸媒打口水仗。

    他们各有槽点,骂得起劲儿。而且双方都是有钱的主,花得起钱雇官媒对吵。

    在苏御看来,这就是杀马特与演艺界吵起来了。

    这两个本不相干的圈子是怎么吵起来的,说到底还是因为顶流的几位大佬闹矛盾。

    据说韩浩看上了西门婉婷的漂亮侄子,要挊人家,惹恼了西门婉婷,大骂韩浩臭不要脸。结果西门婉婷一顿臭骂,伤害面积巨大,一口气把整个浊帮都给骂了。

    浊帮里都是一群什么人?

    有一句名言用在他们身上正合适:哪有上流,都他吗是下流。

    老天赋予的高贵身份,掩饰不住他们下流的品质。可是浊帮人多,所以气势更足。而西门婉婷那帮杀马特身上槽点也确实不少,是不被大众主流所认可的。在主流人士看来,那就是一群疯子。

    这两伙人骂战一开,洛阳城里纸媒行业倒是很高兴,大赚一笔。

    行业里各位评论家纷纷发言,纷纷站队。

    为何要站队?

    因为这样骂起来才有立场,能增加销量。只有极少数官媒还保持克制,以中间人的身份发声。但他们的销量很是惨淡,眼瞅着被善于煽风点火、捕风捉影、夸大其词的私媒超过。

    这两日许洛尘头缠绷带,奋笔疾书,他选择站到西门婉婷一边。

    书报行业大爆炸,这也是前几日西门婉婷跑到秦王府敲锣打鼓,被纸媒大肆编排炒作的原因。

    浊帮就是想恶心西门婉婷:带着十亿嫁妆主动送上门去,人家都不要你,还被长安郡主殴打,丢死个人了。

    据说婉婷姑娘被气得病倒,已在家里躺了三天……

    ……

    扬国侯府,第五进院独属十九小姐,院内亭台楼阁,奢华至极。

    西门婉婷病恹恹地倒在榻上,面容憔悴,唇角生疮,原本细长的眼睛,现在显得更细更长了。

    小太监王当坐在一旁,心疼地抹着眼泪:“小姐,要不您就别想那事儿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秦王一个男人……”

    “你给我住口!”西门婉婷恶狠狠指道:“非秦王,无有我婿。无论他答不答应,他也是我的。今日不行,还有明日,凭我西门婉婷,就不信走不进他家的门!”

    说着,她坐了起来,气鼓鼓道:“软的不行,我就来硬的。我就不信他不答应。他不是还有一个侧妃没过门的吗?去,给我逮来,藏我家里。若他不答应,那这个侧妃他也甭想要了。我给她一把火点了,到他家门口点天灯!”

    王当眨眨眼,忽而撇嘴:“小姐竟说那话,好像真能做到似的。”

    “谁说我做不到!谁说我做不到!”西门婉婷怒拍榻边:“我今个就做!”

    西门婉婷之所以火大,就是因为那个男贾美女闹的。如果男贾公主进入王府,那侧妃的名额可就没有了。虽然还有“九美人”名额,但西门婉婷还不至于自甘堕落到去给秦王当美人的地步。

    说是美人,其实那就是一群妾。妾就属于奴才的范畴。而亲王侧妃是有附爵的贵族,不是一个档次。

    “喂!你死啦?怎还不走?”西门婉婷催促道。

    王当情绪不高,站起身:“好,小奴这就去,给小姐逮人去。您可想清楚了,这事搞不好就惹恼秦王。会让秦王以为小姐暴虐残忍,那就更不可能让您进王府了。”

    “……会吗?”西门婉婷迟疑了一下,皱眉道:“我觉得不会,因为爱他所以我才会这样做。他那么精明,怎能体会不到我的苦心?”

    “呦,小姐,您这话说得可就离谱了呀。”王当怪声道:“您今个能搞侧妃,明个是不是还要搞正妃呀?且不说秦王如何想,那长安郡主非跟你玩命不可,还能让你过门?”

    王当作势欲走,西门婉婷闷头想了想:“呃…,那你等等,先别走。”

    “哦?小姐反悔了?依小奴看还是算了吧,先把那孔婷逮回来再说。省得小姐看到小奴不干活,又要说人。”说着话,王当斜眉瞪眼就往外走。

    “喂!你给我站住!”

    王当一缩脖,小跑出门。

    西门婉婷抄起鸡毛掸子,冲出门去:“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武打小太监在院子里跑,嚷嚷说:“哎呀,小姐要打死人啦!”可是西门婉婷满院子追也追不上他。

    最了解小主的,就是这帮从小儿陪她们长大的奴才。主子什么时候会真发火,什么时候是闹着玩,心里最是有数。

第七四零章 机会来了

    天龙寺里的和尚并不多,大大小小加在一起不过二十。寺内方丈是一个年近半百的和尚,面相清癯,身材消瘦,披着袈裟整日守在方丈小屋里敲打木鱼,念诵佛经。方丈法号枯木,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夜无良首领,袁昆。

    突然来了一伙桑腊僧人,说要包下大雄宝殿,每日给一万香火钱。

    枯木法师问:包来何用?

    欧阳锟道:按照中原武林规矩,与中原人士比武切磋。

    枯木道:点到为止,不许杀人。

    欧阳锟满口答应。

    包下大雄宝殿之后,制定比武规则,通过鸿胪寺审核,然后在京兆府缴纳相关费用,再去各坊张榜通告。

    听说有人挑战中原武林,已有中原武林人士做出响应,可是三天过去,竟无有一人能打得过欧阳锟的弟子。

    不能打赢弟子,就没有资格挑战欧阳锟,这让欧阳锟十分失望。感叹中原武林退步严重,再无四大宗师,甚至连四大宗师的弟子都没看见。

    第四天时,一名身材消瘦的男子,带着一伙官人来到这里。那群人身穿飞鱼服,腰挂绣春刀。为首一名身穿红色飞鱼服的男子,眉毛稀疏,没有胡须,眼神如死人。

    锦衣卫千户,张密。

    张大人走进大殿,环顾几名桑腊僧人,傲慢仰首道:“是谁允许你们在这里比武?你们去锦衣卫报备过吗?我同意了吗?”

    张大人越说火气越大,伸手指着地面,狂躁嚣张:“我不同意!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比武!说!是谁!”

    欧阳锟大弟子铁轴汉子拓跋铁站了出来:“我们在鸿胪寺、京兆府都打过招呼。”

    “跟他们打招呼有个屁用!”张密瞪视怒吼:“有个屁用!”

    欧阳锟见这位大人脾气实在是太大,而自己的弟子不是很懂中原规矩,于是一摆手,和声道:“拓跋铁退下。叱罗刹,你把鸿胪寺和京兆府的官文拿出来,给这位大人过目。若缺少什么手续,还请这位大人提点。该办理的,我们一定补办。”

    身材瘦长的叱罗刹不是很情愿的把两份公文拿出,刚交到张密手里,张密连看也不看,就撕了个粉碎,指上发力,将厚厚的碎纸碾成粉。

    “我告诉你们,在洛阳,只有太后,没有别人。什么鸿胪寺、什么京兆府,统统都是屁!我锦衣卫才是太后的衙门,你们要想在洛阳比武,就必须有我锦衣卫的公文!”

    “好。”欧阳锟道:“叱罗刹,你跟随这位大人去一趟锦衣卫,把手续办来。该交钱交钱,该画押画押。”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张密也算是心满意足。刚转身要走,却听有人嘀咕一声:“中原人武功不怎么样,当官的脾气却不小。”

    这一句话惹得张密猛地一转身,瞪视逡巡,咬牙切齿道:“刚才是他吗谁在说话?”

    欧阳锟一愣。刚才没人说话,可是看张密那发疯似的样子,感觉他不是在找茬,而是真的听到什么言语刺激到他。

    欧阳锟连忙道:“张大人,刚才没人说话。”

    张密听欧阳锟的声音,与刚才听到的声音作比对,确定不是欧阳锟,于是他瞪向车轴汉子拓跋铁,恶狠狠指道:“是你?”

    张密血脉偾张的表情着实有些吓人,拓跋铁吞咽口水道:“不是我。”

    张密扭头,指向身材瘦长的叱罗刹:“是你?”

    叱罗刹有些不耐烦,可还是道:“我没说。”

    张密猛地转头,还没等他问,身材高大的巴勒奔就闷闷地道:“我也没说。”

    于是张密直接来到那个一直抱着肩膀一声不吭的冷面人面前:“那一定是你咯?”

    那冷面人也是欧阳锟弟子,名叫贺儿惇。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乱说话,而最大的缺点也是这个。或许十几天他才说一句。面对张密的栽赃质问,他依然不说话。

    这时欧阳锟有些急了,可欧阳锟刚要说话,却见张密把绣春刀摘下来,丢给身后随从。

    张密勾了勾手指:“那你出来,咱俩试试。”

    贺儿惇瞅了欧阳锟一眼,欧阳锟轻捋胡须,没表态。贺儿惇不吭声,便走了出来,瞪视张密。

    张密冷笑一声,一抖手,手上立刻泛起浅蓝气息。

    张密刚露一手,欧阳锟倒是眼前一亮,心道,终于来高手了。

    见师父一直不发话,贺儿惇也就不客气,左腿向后撤半步,身形下蹲,抬起双手,亮开门户。

    战斗一触即发。

    围观的人群立刻向后撤去,给二人腾出比武空间。

    一交手,就见二人身形急转,拳打脚踢尽是力道非凡。张密狗急的脾气,出手便是杀招,当他把施展到巅峰境时,突然身后冒出一个虚影,好似一只丧尸,浑身冒着蒸汽,张牙舞爪,晃晃悠悠,时而与张密贴合,时而分开,场面惊人而诡异。

    见状,欧阳锟大赞一声:“妙哉!终于见到法师高手,贺儿惇不可轻敌!”

    那丧尸好像不受张密控制,可有的时候又好像受张密控制,更可怖一幕,那丧尸竟好像有神志,突然间它能主动出击。

    飘飘忽忽的一爪,竟能把贺儿惇的衣服扯破,贺儿惇立刻提高警惕。

    贺儿惇与张密武功路数不同,他练的是刺客的把式。内外兼修,身形灵动。他身上没有外放的表现,神魂内敛,看不出是什么境界。可他与张密对掌时,不处下风,可见其人内力不浅。

    见贺儿惇变得警惕,张密嘴角上扬,持续发功,身边竟然又冒出一只丧尸来,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一直到第九个。但第九个丧尸看起来很虚,好像不成型的一团。

    见到这么多虚影丧尸,贺儿惇有些慌了,瞟了欧阳锟一眼。

    欧阳锟不急不躁道:“按照中原的说法,这是九初的境界。因为是初级,所以第九个影像就不够厚实。”

    欧阳锟是在提醒贺儿惇,不要怕,他把一只分成九只,每一只相当于一层功力。伤不到你。你只消对本体下手即可。

    张密抓住一只丧尸,抛向贺儿惇,速度极快,犹如离弦之箭,一道白光扑面而来。贺儿惇来不及躲闪,双臂交叉顶在身前,硬接了这一招。

    “轰!”的一声炸响,贺儿惇被打得倒退,尚未站稳脚跟,又一道白影迎面砸来,又把贺儿惇打得倒退。

    可当张密抓起第三只时,贺儿惇竟突然一闪,没影了。

    瞬间感觉背后发凉,张密原地跳起,背踢一脚,果然贺儿惇在身后。

    贺儿惇早有准备,伸手去抓张密脚踝。

    ……

    欧阳锟心中盘算,贺儿惇未必扛得住张密的九连击,但张密也未必扛得住贺儿惇的一摔。

    可现在不允许“不一定”的事发生,万一自己的弟子把这位官爷给摔坏了,那以后还怎么在洛阳城里混?

    这位官爷张口闭口的就是“太后”如何如何,而京兆府和鸿胪寺的文书,他连看都不看就扯得细碎,看样子根基不浅……

    想到这里,欧阳锟身形一闪,掐住贺儿惇的手。而张密的脚劲头不减,继续向前。即将蹬到贺儿惇身上时,欧阳锟轻描淡写的一抬手,手掌向外一推,轻松化解。

    张密落地,几道虚影闪了闪便消失,欧阳锟一笑道:“阁下果然出手不凡,我家弟子远不如阁下。阁下手下留情,真是感激不尽。”

    张密冷眼看了看欧阳锟,又看了看他的手。那一脚上聚集不少内力,可在欧阳锟的手上仅仅是化作一道青烟。

    高人在这里,而且也算是很给张密面子了。

    张密一抖袍袖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要想在京城比武,必须去锦衣卫报备,否则统统下狱。”

    欧阳锟给叱罗刹使了一个眼色,叱罗刹跟随张密而去。

    张密走后,欧阳锟不怒反笑:“看来,中原还是有高手的。”

    想了想,又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去改一下布告,打赢我的弟子,给三万。打赢我,给一百万。即便是打输了,我也给他两千路费。若是不幸受伤,我拿钱治病。若是残废,我给他养老钱。但有个前提,必须在门口的木柱上留下一寸掌印,才有资格比武。”

    ……

    北市,人头攒动。

    春天了,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即将消失。终于逮住一个,龙紫嫣飞奔过去,买了一串。正喜滋滋地吃着,见到一群人在坊门附近看布告,她也凑了过去。

    姑娘大字不识一筐,可她并不着急,因为总有那识字的人,见这里聚集的人多了,就走到布告前高声朗读,博取一些夸赞声,以慰虚荣。

    听到布告上的内容,姑娘几大口下去把冰糖葫芦吃光,竹签一丢,跑去红黑寺。

    “沁儿!赚钱的机会来啦!”

    

第七四一章 郡主很操心

    榆关传来消息,男贾大将斡勒蛮负伤,其弟斡勒钦代替指挥。

    在第二天的守城战中,伤亡依然惨重,初步估算减员3500人。

    后殿,秦王手持军报,看着地图,愁眉不展。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榆关恐怕坚持不到玄甲军集结的那一天。

    现在只有莫州军赶到,已按公孙雄的命令驻兵古北口。公孙雄的这个布置没问题,他是防止敌军偷袭后方。可如果榆关坚持不到相州和郑州军赶来,那又如何是好?

    契丹十万骑兵、二十万步兵;公孙雄只有三万正规军和八千道府兵、奴役兵,男贾摄政王完颜衮只有三千骑兵。

    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一旦契丹人突破榆关,后果不堪设想。

    “赵准劝不动康王。”苏御背着手,站在地图前说。

    曹玉簪坐在榻上,继续吃她的水果泥,放下勺子:“你为何不亲自去找康王?”

    苏御冷眼盯着曹玉簪:“你说呢?”

    曹玉簪不吃了,把高脚玉盘放到一边,慢条斯理的抱起她的小黑猫:“你是想劝康王出兵。可假如榆关失守,现在出兵还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苏御指着地图说:“大都城,并不很大,但城墙很高,可以守。让公孙雄和完颜衮死守大都,等待支援。”

    曹玉簪闷着头说:“好吧,你的想法我会告诉康王的。”

    曹玉簪抬起头,盯着苏御:“可你别指望我能劝成,他非常固执。”

    ……

    秦王为了照顾王妃情绪,在秦王府里依然保留长安郡主府。

    她还是那个大宝贝。哥哥宠着她,相公也宠着她。在唐氏家族掌握财权,手持家威大棒。在秦王府里也是说一不二。比如那次去小筑“捉奸”,就打了冯瑜十个手板。

    可即便秦王如此照顾她,她还是那个郡主,无法容忍别的女人与她抢男人。

    但由于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让她不得不考虑第三侧妃的事。

    既然第三侧妃无法阻止,那就拖延时间,最好托到十年二十年以后。将来再找侧妃,也是以孔婷为底线,冯瑜为标杆,保证绝对听话才行。

    像西门婉婷那样的人,绝不能让她进门,带多少嫁妆也不要。

    至于“九美人”,那就更甭想了。

    传来喜讯,康王公开声明不要男贾美人,还嘱咐王妃把美人送回给曹玉簪。

    闻讯,唐灵儿喜上眉梢,去找康王妃说,一起办这事。

    可康王妃却说,已见过曹玉簪,但曹玉簪没同意。曹玉簪说,若康王不喜,那就另嫁他人,别给哀家送回来。但不能在两国合作抗敌之际办这事,要等到战争结束。即便是改嫁,也要许配王侯之家,不能糊弄。

    曹玉簪这招可是够损的,一杆子支到战争结束。

    可是战争哪天才能结束呢?

    如果像上次一样,一打就是十年,难道还要等十年?

    夜长梦多,郡主觉得这样不行。

    “我要联合诸王妃公妃集体上书。”

    郡主坐在榻上,越想越气,提起笔来刷刷点点写信。

    写完了,修修改改,让唐翡唐翠誊抄八份,盖上郡主大印,分别送给诸妃。

    而安国公妃那边,她当然不会写信,而是直接去国公府坐坐,另外唐灵儿打算今天与公妃谈一谈死孩子的事。

    唐振子嗣不多,公妃还害死那孩子,这让郡主非常恼火。可沉淀一段时间,郡主又体会到公妃的苦衷。那时公妃还年轻,也就是唐灵儿现在这般年纪,心火正旺。而那时她也没想到,这多年过去唐振还只有一儿一女。

    唐灵儿总拿康王举例子教育苏御,可以前唐振也只有一个正妃,但她从不拿唐振举例子,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郡主知道,哥哥在府里没少临幸婢女,这其中就包括恬静。

    郡主从小住在国公府,她岂能不知这些。她还偷偷问过恬静,恬静也没瞒着她。

    唐兔就是恬静生的。恬静显怀的那段时间,恬静藏在哪郡主都知道。只是孩子刚生出来,就送到樊氏屋里去了。现在唐兔不认亲娘,只认樊公妃。

    恬静之所以还好端端的,可能是事先与公妃沟通过,又或许是唐振说过什么话。具体原因唐灵儿不知道。但那个时候公妃往肚子里揣棉布,装大肚子,还装临盆,倒是闹得好热闹。

    结果恬静生了个女儿,公妃的脸拉得老长。没给孩子找*娘,只是养了一只羊喂孩子。

    不过唐兔身体还是很不错的,长大以后也是健康而精明。

    唐振经常临幸婢女,可怀孕的婢女很少。所以唐振考虑孩子少的原因不在公妃身上。所以他也就不纳侧妃。省得弄那么多媳妇也不生,反而让人笑话。

    有梁朝第一好楷模“康亲王”立在那里,就没人注意到唐振妃子少。而且唐振有儿有女,他似乎不是很着急。儿子唐博与他长得很像,文武都很用功,颇有培养价值。可谓后继有人。

    但这不是公妃可以害死唐振儿子的理由。

    一开始唐灵儿非常愤怒,很想去找公妃说道说道。不过现在唐灵儿觉得不应该去讨伐公妃,相反应该与她谈谈合作……

    安国公府

    唐灵儿坐进公妃屋里,屏退下人,私下里与公妃谈起大事。

    当公妃得知婴孩尸体落入唐灵儿之手,惊得半晌无语。

    若找不到婴儿尸体,婆子那事还能遮过去,只说婆子栽赃,可现在……

    公妃并没表现得太慌张,反而目光灰暗躺在病榻上一语不发。

    “虽铸下大错,但嫂嫂也不必太过自责,想那时你也就是我这般年纪,我倒是能体会嫂嫂的感受。毕竟是过去的事了,就算责备嫂嫂,孩子也活不过来。但我现在要明言相告,以后不允许再有这种事发生,否则让哥哥缺少子嗣,我是不会答应的。”

    唐灵儿一脸严肃地说着话,目光斜视,不看公妃。

    公妃一副心死表情躺在榻上,听过这一席话,流出眼泪,坐起身道:“灵儿可知,国公府里为何养活这多婆子?”

    唐灵儿低了一下头:“我知道,那都是哥哥收用过的。”

    “你知道就好。”公妃抹了抹眼泪,苦叹一声:“我能容忍你哥收她们,还让顺内院帮我做临幸记录。她们在府里有吃有喝,冬夏两套衣服从不缺她们的。有病有灾的,就给她们求医问药放假休息。

    ……府里清净,平时她们几十个人就干那么一点零活,很是轻松。我曾对她们说,若有意中人,想嫁出去,我给她们做主,还陪送嫁妆。可她们都不肯离开国公府。这说明什么?如果我对她们不好,她们还会留在这里?

    ……平心而论,我对她们不薄。我的要求也很简单,若产子,就交给我。可那丫鬟竟不听我的,公然挑衅。我岂能容她?

    ……即便如此,我也没想杀她,我把她囚禁起来,直到生子。可这时她还坚持要找国公理论。她是想把我往绝路上逼。灵儿,换做是你,你怎样做?”

    唐灵儿反问:“溺死丫鬟也就是了,为何还要溺死孩子?”

    樊公妃眼角抽搐,狠狠道:“杀母必杀子!否则那孩子将来得知真相,会如何待我?二伯子家的事,你不知道吗?”

    “二哥?”唐灵儿迟疑一下:“二哥倒是知道林氏被曹夫人烧死,可他不也没把曹夫人如何吗?”

    樊公妃惨笑一声:“原来你真的不知道。其实曹夫人是被毒死的,不是病死的。只是唐坤已掌握兵权,还要争安国公之位,所以你二叔才帮他隐瞒真相。”

    屋里安静下来。

    本来公妃半边脸惨白一只眼皮睁不开,半侧身子麻木失去血色。可经过这段话,她脸上竟然恢复,眼皮睁开了,眼瞅着半边手脚也有了颜色。

    唐灵儿道:“过去的事不再提了,只说眼下,我希望嫂嫂与我一道上书曹玉簪,将这些男贾美女退回。我已联络所有王妃公妃。若有响应,那自然是最好。若有不应的,我希望嫂嫂与我一道去那人家里劝劝。”

    见唐灵儿不是来讨伐的,公妃打起精神来,可她又不无担忧地道:“灵儿,秦王与你哥不一样。你哥以前不要侧妃,那是因为他要面子。担心妃子多,而孩子少,被人说闲话。可秦王不会这样想,你总这样闹,不怕秦王发火儿?”

    唐灵儿气道:“一年之内给他配两个侧妃,这还不够吗?第三侧妃,我不是不能答应,只是不能太快。等着吧,十年以后再说。”

    “哦…,那秦王在家里……”

    郡主瞪眼,怒冲额头:“哪个丫鬟要是敢勾引秦王,我定狠狠治她!”

    公妃一笑道:“灵儿,你休要生在福中不知福。这男人要是真想收拢一个女人,或许半盏茶的时间就够了。你严防死守的,其实都是白费心机。我倒是觉得秦王很好,竟是惯着你。”

第七四二章 大罗汉战败 谭不疯登门

    红黑寺后院

    谭沁儿又买来一块巨型树根,手举刀斧,正在砍削轮廓。

    时而拉大锯。

    “抓!”

    “拽!”

    “松!哎呀你个笨蛋,你倒是松手呀!”

    沁儿想让谭不疯与她配合拉大锯,可谭不疯半天也听不明白。后来沁儿发现谭不疯一次只能听懂一个字,于是沁儿喊口号,谭不疯生硬而仓促地配合着。

    这时龙紫嫣跑了回来,嚷嚷说有赚钱的机会。沁儿懒得搭理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继续教谭不疯拉大锯。

    见沁儿不理人,龙紫嫣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翻白眼:“嘁!一个疯奴而已,还当宝贝了。这不行那不行的。他就有膀子力气,你还不舍得用,整日在这里白吃白喝的,你养汉呢?”

    终于把沁儿惹着了,拍了拍腰间的钱袋:“现在姐姐我有赚钱的办法,用不着打打杀杀的。大傻蛋说过的,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允许动武。”

    “呦~,叫得那个亲哩,还‘大傻蛋’,那是你能叫的?人家现在是王爷了,都不理你了。你自己说,最近几个月你见过人家几次?人家现在还来看你吗?”龙紫嫣啐了一口,撇着嘴说:“反倒是你主动去找人家,不知羞的!”

    “我何时找过他?”沁儿火了,把刻刀摔到地上。

    “你还嘴硬!”龙紫嫣掐腰瞪眼:“你是不是去过京统衙门?你是不是还去给秦王当什么……,哦,水军。是不是你主动腆着脸贴上去的?”

    沁儿站起身,指着门外:“去京统,我是去见梅红衫!当水军,是他来找我的!”

    “见梅红衫?”龙紫嫣斜眉瞪眼,讥笑道:“梅红衫有什么好看的?三五天她就来红黑寺坐坐,用得着你去看她?谁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

    龙紫嫣的话没说完,沁儿高高跃起,劈头盖脸就是一掌。龙紫嫣一惊,闪身躲过,回身一脚。

    两个姑娘在后院殴斗一处。

    大约半刻钟,不打了,各自坐在小板凳和石头上,喘着粗气,怒目而视。

    龙紫嫣还不肯闭嘴,不服气地道:“我说错了吗?你就是放不下,还装大侠,装洒脱。其实啥也不是!”

    言讫,龙紫嫣站起身,转身要走。

    被龙紫嫣闹腾一番,谭沁儿跑回屋里哭了一场,可她依然没打算带着疯奴去比武。

    作为洛阳城第一墨家,红黑寺第一天就知道有人在天龙寺挑战中原武林。但按照秦王的精神指示,屠彪不允许寺内弟子去参与比武。

    可这一天,大罗汉有些坐不住了。竟然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讥讽红黑神教。说神教就会窝里斗,对外便成了缩头乌龟。大罗汉岂能受这个气,派颜小乙去秦王府,联系王府秘书郎马修,请求出战。

    马修来报秦王。秦王说,先看看情况,若只是切磋比武,可以去,若是签生死状的生死较量,就不要去。

    等了三天,屠彪看那伙桑腊僧人还是比较规矩的。二十几中原人去挑战,虽都战败,可没听说有下死手的。只有一个倒霉蛋被打断肋骨,这在屠彪看来可以理解。

    既然如此,大罗汉今日就要去一战。

    结果去了连欧阳锟的徒弟都没打过,还重重地挨了一掌,打得大罗汉后背上留下一道红得发黑的掌印。

    屠彪道,技不如人,无话可说,而且欧阳锟还亲自给咱推拿疗伤,身上没留下内功余毒。整个切磋过程,挑不出人家的毛病来。

    “本来我不输那人多少,我力猛,他迅捷,我二人斗了百余回合不分胜负。可时间久了,我这种打发吃了大亏,我先力竭,而人家依然迅捷。到底还是人家技高一筹啊。”屠彪趴在席上,惭愧道:“人家还要给咱拿些疗伤药钱,咱怎好意思收哩。”

    虽然没留下后遗症,可皮肤上火辣辣的疼也是够受的,估计大罗汉要这样趴几天才行。

    沁儿揉了揉鼻子,没说话。

    龙紫嫣抱着肩膀坐在一旁,冲着谭沁儿翻白眼,轻哼一声。

    唐怜来了,面带不豫之色。看了看屠彪的伤,脸色更加难看起来。站起身,双手叠放腹前,颇有派头地道:“长久以来,我红黑神教在武学上都是中原庭柱。先有师爷爷程万奴,再有义父陈千缶,各个都是武学泰斗。叱咤风云,难尝一败。可到了吾辈,竟如此不堪一击吗?”

    屠彪闷头不语。

    唐怜昂首道:“发江湖令,召师兄们回来。”

    屠彪道:“小怜,不要鲁莽。秦王说过的,有事先联络他。江湖令不能随便发。”

    唐怜哼道:“什么事都联络他,那还要我们做什么?他是秦王,又不是教主。我把这事告诉教主,总是应该的。”

    屠彪皱眉劝道:“告诉教主,你写封信就好了,何必发江湖令?”

    见二人争讲,谭沁儿站起身道:“好了,你们别争了,先让我去试试。”

    “你如何试?”唐怜瞥了谭不疯一眼,那傻子正端着盆走进来,一盆猪蹄。

    谭沁儿指着疯奴:“整日白吃白喝的,该让他出出力了。”

    谭不疯正抓着猪蹄一顿乱啃,听说要去打架,兴奋起来,就地练了一套王八拳。

    拳风之中偶有金芒。

    ……

    天龙寺,大雄宝殿

    铁轴汉子拓跋铁双拳出击,将一名中原武师打倒在地,那武师挣扎几下,没能爬起来。

    拓跋铁收招,轻蔑一哼:“还打吗?”

    中原武师趴在地上,捂着心口,费力地摆了摆手。

    第四天了,这已经是被打败的第二十九个人。

    欧阳锟手下四名弟子轮番上阵,竟无一败绩。而这帮中原武者,除张密和屠彪以外,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这让桑腊国师倍感失望。

    这时听到门外有叫嚷声,看来是有人不守规矩,硬要往里闯,可不久后喧闹声又消失了。

    ……

    大雄宝殿外面立着一根木桩,木桩足有腰粗,一半插在地下。

    自从张贴赏金布告,来比武的人渐多,为淘汰那些滥竽充数者,立此木桩。徒手一掌能击木一寸者,才有资格进入大雄宝殿。

    此时木桩上留下许多印迹,可是达标者寥寥。即便达到标准,也都是落败而归。后来欧阳锟下令,要求击木二寸者才能进殿比试。

    魁梧大汉巴勒奔负责看木桩,刚才跑来两个少女和一个蓬头男子,直接就往大殿里闯,被魁梧大汉高声呼唤。那两个少女倒也听话,可是那蓬头男子却还往里面走,惹得巴勒奔大吼一声。

    后来蓬头男子被其中一名少女拉了回来,他们来到大汉身前,听大汉讲述进门条件。他刚说完,沁儿就冲着木桩打了一掌。

    巴勒奔眨眨眼,觉得小妮子还是有点功夫的,可惜不够资格,于是掐着腰上下打量谭沁儿。

    沁儿姑娘是典型的墨家打扮,一看就是个僧人,而她身旁一名高扎马尾的少女,江湖打扮。

    沁儿打一掌过后,龙紫嫣也打了一掌。

    很显然都不合格。

    沁儿使出全力,又打一掌,才半寸深。

    站在一旁的巴勒奔笑了笑。

    龙紫嫣向后退了几步,加速奔跑而来,飞起一掌,“啪”的一声过后,也就是半寸多一点。

    魁梧大汉忍不住笑出声来。

    沁儿又一掌,龙姑娘又一掌。

    又一掌……

    又一掌……

    二人各打十几掌过后,大汉不笑了,掐腰道:“你俩有完没完了?玩呢?到底谁比武?”

    “他!”两个少女同时指向那个蓬头男子。

    巴勒奔翻了翻白眼,抬手驱赶道:“既然不是你俩,那就别来这里比比划划的。”随后指着谭不疯道:“你!快点过来试试!要是不行,赶紧走开,别瞎耽误工夫。”

    一听这话,龙紫嫣不高兴了:“喂!傻大个儿,你两只眼睛是窟窿吗?”

    巴勒奔眨眨眼:“此话怎讲?”

    龙紫嫣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你看我,俊俏、高挑、儒雅,你怎舍得赶我走?”

    闻言,沁儿头顶有黑线落下,感觉跟她一起出来好丢人,若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好了。

    巴勒奔瞪着龙紫嫣,胡子一撅,似乎想说两句狠话,却又突然气馁,低下头挠了挠脑袋:“俺练的是童子功,现在要远离女色。师父说了,等俺内功大成才能找老婆。师父还说,像我这样的人八十岁找老婆都不迟。”

    “哈哈哈哈!”龙紫嫣得意大笑。

    在龙紫嫣的大笑声中,巴勒奔颓了,抠手指,拧脚尖,一脸憨羞。

    见状,谭沁儿好是无语,拍了拍木桩对谭不疯道:“你来,轻点打。”

    “轻点?”巴勒奔一扫刚才颓势,瞪眼道:“有多大劲就给我使多大劲!”

    沁儿道:“那要是把这木墩打断了怎么办?要不要我们赔钱?”

    “哈哈哈!”巴勒奔恶狠狠大笑几声:“他要是能把这木桩打断,我给你钱!”

    “你能给多少!”

    “你说多少!”

    “五千!”

    “行!”

第七四三章 郡主“外交”

    在龙紫嫣看来,谭沁儿已经找到训练谭不疯的方法,而谭沁儿的训练灵感,竟来自于军犬。

    她们曾去过京统,在那里见过几条非常懂规矩的细犬。细犬不会说话,但它们好像能听得懂人言。而秦王称之为“条件反射”,还说狗能看懂人的情绪。

    现在谭不疯就是这样,见谭沁儿与那个魁梧壮汉吵,他以为沁儿被欺负,于是火气上涌,像头怒牛喘着粗气。

    当谭沁儿说了一句“上!”

    只见那谭不疯“嗷!”的一声就冲了上去,一个左摆拳,就把毫无防备的巴勒奔击飞。

    那巴勒奔好像被抛出去的螺旋飞镖,在空中打着盘旋飞进大雄宝殿。

    “我的老天爷!”龙紫嫣的目光随着巴勒奔飞远,口中发出感叹。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谭沁儿心慌地说:“不会出人命吧?”

    大雄宝殿里,桑腊国师欧阳锟正自气闷,觉得无聊,突然听到风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人是横着飞进来的。

    从没见过如此高超而奇异的武功,即便武功卓越如欧阳锟,也不可能以这种形式在天上飞……

    “巴勒奔?”

    欧阳锟嘀咕一声,猛地跃起,双手拖住巴勒奔,将他稳稳放下。

    只见巴勒奔口眼歪斜,浑身颤抖,一副将死之相。

    欧阳锟连忙附身,伸出一指,试探巴勒奔经脉。见他并非被内功所伤,只是被一记重击打成这样。

    “倒是不碍事,让他缓一缓。”

    欧阳锟站起身,扭身走向门口,见到两个面色惊慌的少女,和一个余怒未消的披发汉子。

    ……

    由于康王妃不作为,郡主有些心急,于是连发八道书信给众王妃公妃,可她一阵忙活,竟无一人回应。

    平时唐灵儿很少参加礼会,今日听说宋郡王赵赟家里办喜事,她竟破天荒的去赶礼。

    去年曹玉簪把宫里一群丑娘娘嫁出去,下颚严重突出的西门贵妃被指给只有十三岁的宋郡王。要说这赵赟也是不挑食的,眼瞅着丑妃的肚子就大了起来。

    今年赵赟也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模样。但在迎娶西门贵妃之前,赵赟已让一名丫鬟怀孕,上月分娩,今个办满月礼。

    据说孩子长得好,深受老皇太妃董氏喜欢。董老太妃是万隆帝妃子,其子十五岁病死,只留下孙子赵赟。如今有了重孙子,虽是庶出,可还是要庆祝一番,于是就给各位贵族发帖。

    董老太妃在贵族圈里颇有些威望。她家人丁不旺,自然就没什么礼事,而她多年来竟是赶礼,许多贵族家都欠她家的礼。或许老太妃也是希望借这次机会,往回捞一捞礼钱。

    想必贵族们都会给面子,唐灵儿希望通过这场礼会碰见诸多王妃公妃,以“不刻意”的方式见见面,顺便聊一聊书信上的事。

    唐灵儿早早出发,本想拉着大病初愈的樊公妃一起去,可公妃说要先养一养。

    她那病看起来挺吓人,唐灵儿倒也不为难她。

    秦王妃是第一个进门的重量级女宾,老太妃喜笑颜开,拉着王妃的手坐在一起。

    唐灵儿抱歉道:“家中嫂嫂抱恙,就不过来了,灵儿替嫂嫂随份礼。”

    董老太妃关心道:“樊公妃是甚病症?”

    唐灵儿道:“太医说,胸痹之症。”

    董老太妃叹了口气:“公妃那人面善,我倒是很喜欢的。没想到年纪轻轻就染了这病,真个让人惦记。赶明儿一定要去看看才好。”

    第二个赶到这里的重量级女宾是庚王妃西门卷香,随后荆国公妃钱文文与南阳郡主孟乔一同赶来,南阳郡马田敢身后随行。

    要说这田敢老兄,虽然经常挨揍,可郡主到哪都要带着他。在外人看来,郡主对他很是宝贝。因此一群婆娘高声嚷嚷,拿孟乔打趣:哎呦,到哪儿都带着点,生怕跑了不成?

    孟乔也不客气,张嘴就骂:老痞子休要多言,否则缝了你的嘴!

    不久楚国公妃韩窈娘带着一名身材修长的女子来到这里,女子高挑、细眼、一身傲飒之气,不是旁人,正是西门婉婷。

    一开始老太妃还招待得过来,可后来人越来越多,就招待不过来了。尤其当冯太妃等几位老皇太妃、老王太妃赶到以后,年轻一辈就离开老太妃的屋子。

    众妃子来到花园,唐灵儿首先去找庚王妃西门卷香。

    在假山后堵住她,唐灵儿沉着脸:“卷香,可见到我给你的信?”

    西门卷香目光一扫,落入花草丛中:“看到了。”

    “为何不回我?”

    西门卷香嘟嘴:“王府里有冯太妃做主,轮不到我来取舍。”

    一听这话,唐灵儿心凉半截儿。

    后来唐灵儿又去找其他妃子谈话,几乎每个人都有苦衷,总而言之,除了樊公妃,就没一个站在唐灵儿这边的。

    不过楚国公妃韩窈娘倒是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若你能让我家婉婷进秦王府,我倒是愿意帮你一把。”

    看韩窈娘那副要死的样子,唐灵儿就恶心,翻了个大白眼给她。

    ……

    直到傍晚郡主才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想,这事是指望不上她们了。

    这帮妃子要么是为了讨好相公,要么是害怕婆婆,就没一个敢站出来与唐灵儿一起造反的。

    而那康王妃梁氏,磨磨唧唧的性格,八板子打不出个屁来,等她带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以前没觉得康王妃很窝囊,现在越看越觉得窝囊。

    那就奇怪了,她这么窝囊的一个女人,是怎么教育康王的呢?

    看来,还是康王自己本性好。

    “禀郡主,唐似玉唐天蓝回来述职,正在楼下候着。”小嬛上楼通报。

    “哦,让他们上来吧。”郡主情绪不高地说了一句。

    把纳兰禧踹给两个侄子的路已被堵死,唐灵儿突然想起,秦王曾说要给苏小桃找婆家,若两个侄子回来,让小桃看看。

    于是郡主让小嬛把苏小桃唤来。

    过了年,苏小桃已经十七岁,这在梁朝可是大姑娘了,已经到了不结婚就罚款的年纪。可是没人敢跑到秦王府来收这样的罚款。

    在大姐、二姐嫁人之后,这位苏家三小姐年纪轻轻就成了家里的女主人。家里没钱,就把老底子拿出去当,时而三叔能收些租金,大哥苏御能去借点钱花。那时候苏御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在博弈,时而沉稳,时而好勇斗狠,在华州街头是出了名的混混儿。

    而二哥苏集,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再就是带着几个老奴去山里劈柴,去河里担水。

    小桃早就发现,家里的这些老奴对二哥不是很尊重。他们都围着大哥转,可以说是惟大哥命是从。二哥有时根本叫不动他们。

    这帮老奴都是恶奴,他们不光是不给二哥面子,三叔的面子也不是很给。而三叔也从来不管他们。

    为此小桃也不能说什么,因为这帮老奴在苏家,已经欠了将近十年的工钱。人家就是赖在苏家不走,也得养活着。

    有时二哥跟老奴赌气,自己去砍柴、担水,看起来像家里的一个杂役小厮。

    苏家本来有一口井,可后来不知为何变成了旱井。

    道士三叔苏茂盛说,苏家人缺德,遭了报应的,地仙老爷不眷顾喽。于是他作法三日,说能把水引回来。可是他花了不少钱买高香写金符,挥舞桃剑在井口忙了三天,把他累了个半死,一滴水也没看到。

    家里有这样一群不着调的男人,苏小桃身上压力巨大,也锻造出她超乎年龄的成熟。敢于在街上与泼妇吵架,也能缝缝补补操持家务,老奴陈逊还教她识字。

    能识字,这在梁朝女人中已经算是高学历了。

    来到秦王府,小桃成天待在后院东耳。只有饭时才来见见秦王和王妃。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不会像苏小巧那样,还能跟孩子们一起去花园玩耍。去了那边,也是与冯瑜一起看孩子。

    “三姐,王妃让你去看相公了。”平时不吱声的四妹苏小英笑着说了一句,可很快她脸上又泛起红色,紧接着又面带不舍。

    若三姐嫁出去,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然而每嫁出去一个姐姐,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一想到这里,苏小英又难受起来。

    听到这话,苏小桃有些紧张,连忙坐到镜子前梳头发,又拿出胭脂水粉簪环首饰打扮起来,可是无论怎么忙活,还是觉得不够好。

    小嬛有些急了:“哎呦,苏家三姐儿,您可别磨蹭了,一会儿人都走了。郡主让咱去看看,咱就躲在门后看看就成。没说还让他们看见咱。”

    苏小桃难为情道:“那样合适吗?我挑人家,不让人家挑我?”

    小嬛嬉笑道:“嘻,三姐儿怎糊涂了?忘了自己身份不成?秦王的妹妹,轮不到别人来挑。你看好哪个,哪个就是你的。”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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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书友们投票、留言。

    

第七四四章 谭不疯比武

    魁梧大汉巴勒奔躺在地上颤抖,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缓过来。

    他与牛对撞都没撞死,可见其人筋骨壮实,内力雄厚。刚才之所以被一拳打飞,完全是因为他毫无防备。他以为谭不疯发力,是冲着木桩使劲。

    很显然他高估了疯子的心智。

    都说因为轻敌而吃亏,没想到今个竟是因为高估。

    这一拳来得着实太突然了些。

    虽然抗揍,可要想完全消化这一拳的力道,估计也要几天时间。巴勒奔歪着脖子休息去了,大殿里还有欧阳锟、大弟子铁轴汉子拓跋铁、二弟子瘦长喇嘛叱罗刹、三弟子言语极少目光阴冷的贺儿惇。

    还有几个天龙寺的小沙弥,他们听枯木和尚吩咐,在这里伺候着。

    说是伺候,其实也是在观战,看看这帮桑腊人是否守规矩。此时的枯木和尚只求本分求香火,若这帮人不守规矩,就立刻报官。可不想在寺内闹出人命官司连累自己。

    欧阳锟看了看谭不疯,觉得此人心智不全,还没等他问什么,就听面前一个卷毛丫头说,这是她的师弟,名唤谭不疯,是她爹谭方鼎的弟子。

    “谭方鼎?”欧阳锟先是一怔,随后一笑道:“可是陈千缶的弟子,程万奴的徒孙?”

    “正是。”

    “那汝是何人?”

    “鼎便是家父。”

    欧阳锟看起来很高兴:“终于碰见高人弟子,快请进。”

    今日沁儿姑娘来这里,与屠彪战败有关系,与奖金也有关系。在比武之前,沁儿还与这位姓欧阳的桑腊国师确定一下,打赢一名弟子给三万钱,打赢你给一百万。

    闻言,欧阳锟哈哈大笑。

    闲言少叙,准备比武。

    欧阳锟派大弟子拓跋铁出战,车轴汉子肌肉如怪石,突兀嶙峋,壮硕如虎。

    谭沁儿在谭不疯耳边嘀嘀咕咕吩咐几句,经常能听到她提到“闪”字。

    “闪”代表什么,在场的桑腊人搞不懂,以为这是中原人比武前的战术代号。

    那疯子好似听懂了,还不时点头。

    其实沁儿知道他什么也听不懂,他能点头也是跟别人学的。疯子发现每有人点头,谭沁儿都会比较高兴。别人摇头,大多时候沁儿都不是很高兴。

    而谭沁儿也掌握了一个技巧。话说多了没有用,还不如一个字一个字教他。就好像苏御训犬一样:“坐”“嗅”“咬”等,听到那些字,军犬就能迅速做出反应。

    不久谭不疯来到拓跋铁面前。

    拓跋铁微蹲马步,亮出门户。

    谭不疯还是站在那里,盯着拓跋铁。

    拓跋铁微微皱眉,不出招,而是冲着谭不疯勾了勾手指。突然谭不疯变成虚影,人没了。

    拓跋铁一惊,连忙附身,紧接着使出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扫堂腿。果然扫到谭不疯脚腕上,谭不疯站立不稳,轰的一声摔倒在地。

    拓跋铁心中一阵纳闷,这人如此快的身法,怎的连这也躲不开?

    就在拓跋铁迟疑间,谭不疯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紧接着让拓跋铁见到更惊奇一幕,那疯子什么招数也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王八拳。

    那两条胳膊轮起来,好像两片车轱辘,空中留下车轮辐条虚影,看起来他长了几十条胳膊。

    那拳头上绽放金芒,刺目耀眼,呼呼挂风,感觉蕴藏无穷力量。

    一个不留神,就感觉脑袋上被锤了十几下,砸得拓跋铁头晕目眩,脚底发软。

    被砸得身体倾斜,拓跋铁抬起一脚,蹬在谭不疯腹部,谭不疯身形微微向后一退,继续扑来。

    拓跋铁见势不妙,脚下发力,闪转腾挪,这时发现谭不疯除了打王八拳,他什么也不会。

    脚长,手短,拓跋铁找到规律,开始与谭不疯练腿法。果然见效。任凭谭不疯内力雄厚,再也打不到拓跋铁。好像踢弹簧球一样,把谭不疯踢开,他又冲上来,再踢开……

    谭沁儿和龙紫嫣在一旁观战,一开始她们吵吵嚷嚷的,好像啦啦队,可后来没动静了,面带急色,不知如何是好。

    再这样耗下去,谭不疯迟早要垮。沁儿这样想,拓跋铁也是这样想的。一刻钟过去,拓跋铁先前的恐惧几乎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等待,等着把这头疯牛累倒,而他的嘴角渐渐泛起戏谑之色。越踢越开心,背着手踢,好似老叟戏顽童。

    谭沁儿突然喊了一句:“抓!”

    补充又喊:“像抓大锯那样抓!”

    ……

    欧阳锟一直坐在椅子里看比武,年过半百的他精神矍铄,头顶和两鬓的白发与其它地方的黑发形成鲜明对比,好像有三条银带缚在头上。这不但不显得他苍老,反而给他更增添几分威严。

    欧阳锟有圆滑的一面,懂得人情世故,他也是一名真正的高手。

    他仔细看着谭不疯,已看出谭不疯的境界,惊为奇人,但同时他对谭沁儿的话产生怀疑。欧阳锟觉得谭不疯不像是程万奴的徒子徒孙,他身上的气息更像雷瘟乾,那个能一招制死同级高手的铁汉。

    不过很可惜,这个练武奇才心智出了大问题,除了最开始的那一个闪身之后,就再没看到什么亮眼的表现。而且他只闪了一次。现在欧阳锟似乎有些明白,比武之前卷发姑娘口中的“闪”是什么意思了。

    可只闪一次,很显然不能把拓跋铁打倒。而不久后,拓跋铁就把疯子当猴耍,疯子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欧阳锟有些看不下去,想终止这场比武,可就在这时听谭沁儿喊了一声:“抓!”

    这好像一道命令,那疯子立刻就停止轮摆手臂,转而伸手抓住拓跋铁踢过来的脚。猛地向后一扯,拓跋铁立刻失去平衡。

    谭不疯将拓跋铁当树枝一样轮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好像一个旋转飞碟,平地横移,照着大雄宝殿的红漆大柱砸去。

    “停!”谭沁儿惊呼一声。

    “停!停!停!”龙紫嫣跳脚喊。

    只靠喊,恐怕是来不及了,欧阳锟身形一闪挡在大柱之前,抬右手接住拓跋铁脖颈,伸左手托着拓跋铁的腰,慢动作般缓解旋转之力。

    这时谭沁儿和龙紫嫣冲过来,拍打谭不疯手腕,让他撒手,这才把气喘吁吁的疯奴拽了回去。

    拓跋铁被甩得一阵眩晕,在师父的搀扶下站住,缓了好几口气才站直身子,面带惭愧之色。

    欧阳锟并没责备拓跋铁,而是坐回到椅子里,笑了笑道:“中原武林果然还有许多人才,老夫算是领教了。”

    龙紫嫣揉了揉鼻子道:“那你什么时候比?”

    龙紫嫣的这句话把谭沁儿气得脸色发黑,闪到龙紫嫣背后,掐着她腰间肉皮,恨恨道:“还比个屁!你看不出他很厉害吗?”

    龙紫嫣受疼,龇牙咧嘴,挪了一下身子,低声道:“你怎知一定打不过?你的疯奴不是能听懂几个口令么,那就让他在前面打,你在后面指挥,说不定能赢。”

    ……

    最近秦王很忙,常往第四师运送物资。

    秦王通过各种渠道弄来兵器和铁,第四师里有专门修铸兵器的工兵,让他们加班加点制造铠甲、刀枪。

    又去市场收骡子,再买几百台轻型平板车送到第四师。

    这不是苏御脑子一热想出的主意,而是听从老将典巩的建议。典巩说:长途跋涉,路上难免减员,合理利用畜力,可缓解。

    以支援燕云为例,第四师整体移动,从洛阳出发,到莫州集结,再奔赴战场。

    在洛阳到莫州的这段路上,没有仗打,只让马托着骑兵,那就属于浪费畜力。不如多弄些马车,分担单兵负重,拉体力透支的兵,能大大提升行进速度,还能降低减员数。

    孔孝春、王庭、典巩三名神策军退伍老将,几乎成了秦王府的幕僚。秦王为了表彰他们,送去不少礼物,还给每人发了块腰牌。说将来秦王殿建成,三位就是王殿座上宾。

    这时典巩把自己的小儿子典奉介绍给秦王,说小儿子当年在军中犯了些错误,差点砍头,后来跪求老国公才保下来。典奉被贬八年,年近四十在家里无所事事。真是可惜了他一身的好武艺和十几年的作战经验。

    秦王问:令郎当年犯了什么错误,竟受罚如此?

    须发皆白的典巩面带惭愧之色:“呃……,犬子用军粮酿酒,惹恼了老国公,从此老国公不肯再用他。但老夫保证,他已受过教训,必然痛改前非。犬子曾带过一个旅,累累战功记录在册,秦王可去兵部调取档案。老夫绝不敢欺骗秦王。”

    苏御一笑道:“可曾与鹏羽再提起过?”

    老头子叹了口气:“怹父子用兵倒是很像,老国公弃用的人,新国公也不肯再用喽。”

    苏御没立刻答应,而是说等唐振回来再议此事。

    这属于从唐家挖人,虽然唐振暂时不用,不代表别人就可以随便用。这就好像唐振府里的那些婆子。

    

第七四五章 大号擀面杖

    连续两日,秦王都在第四师驻地忙碌,昨天晚上回城已是深夜。

    今个一早去后殿,看到最近两日战报,得知榆关只剩五万九千人了。而此时相州兵距离滦州还有七天的路程。即便他们急急忙忙赶去,也是疲惫之师,真不知老天会不会给他们休整的机会。

    三门阀代表人也在后殿,随时沟通。

    虽然谈条件时门阀与皇室互相拉扯,可到了行军时,还是很关注军队状况。刚才孟丹青还下令斩了一名都尉长,因为在行军过程中发现那个都尉长很是懈怠,还有些反战言乱。

    孟丹青距离军队较远,情况紧急,他没时间去考证此案。但此次飞虎军带队北上的是孟朗,孟朗是孟丹青的侄子,也是重点培养的嫡系。为确立孟朗的绝对权威,孟朗要杀那名都尉长,孟丹青就直接同意了。

    西门氏的情况相对好一点,此时淮南道没有家族内部纠纷,派兵过程顺畅,而且他们一直是最富的,车马很多。如果他们想加快速度的话,是最有潜力的。

    相比之下唐家就显得很仓促。

    本来唐振把长安六万兵分散各处,防止税改引发暴乱,现在突然调三个师去打仗,来不及集结,就以团为单位先向东走,到了潼关会师,然后还要穿过洛阳,再从郑州向北,拐一个大弯去支援公孙雄。

    “浪费资源。”秦王把炭笔丢在案边,叹了口气:“如果这是大一统的梁朝,根本没必要这样调兵。”

    苏御更像是自言自语。

    此时他身边没人,曹玉簪坐在一丈开外的帘幕后面,也听不清他说什么。

    曹玉簪总吃水果泥,终于吃出病来。太医说她饮食太多寒凉,脾胃被寒气所伤。今个曹玉簪没吃水果泥,而是在喝姜汤。她嫌姜汤不好喝,用空心竹管当吸管,不时抿一口。

    她对军事很重视,但她重视的是军权,而对于战场的事,她说她不会打仗,于是就不瞎掺和。

    苏御觉得她很有自知之明。在这方面她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领导,很像煤矿老板的作风,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如果不懂技术还瞎指挥,那是要出大问题的。

    曹玉簪抱起她的黑猫:“御弟,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像我一样,别瞎操心。”

    苏御不理她。

    她又道:“你也没打过仗,成天盯着地图看什么呢,好像能看出决胜千里的妙计似的。打仗的事就应该交给大将军,他要是打不赢,你操心也是没用。”

    苏御微微侧目:“大将军要补给,要增兵,我们给得充足吗?”

    曹玉簪轻哼一声:“你有军权吗?你只有一个第四师,贤王不点头,你能派去燕云吗?除非你与贤王撕破脸皮。”

    黑猫发现了什么,开始挣脱,曹玉簪把猫放下:“莫州的粮食够多了,可你还在往那边送粮食,你打算做什么?”

    苏御指点地图:“为战败做准备。”

    “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曹玉簪绷着脸:“亏你是摄政王。你要是在军队里当个小官儿,说这话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了。你动摇军心。”

    曹玉簪是玄甲总监军曹圣的家养侄女儿,耳濡目染的也受到了曹总监军的影响。

    后殿里太后与秦王嘀嘀咕咕的,稍远处的人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感觉二人心气儿不是很顺。

    这时有军报送来,军报中称:榆关守将说,望见辽伪皇耶律崇光的大旗。他又带来许多兵,黑压压一大片,看不清是多少人。

    闻听此言,后殿里彻底没了声音。

    ……

    红黑寺

    谭沁儿带着疯奴回来,而龙紫嫣却不知跑哪去了。

    那位桑腊国师很有信誉,他真的给谭沁儿三万钱。

    但沁儿姑娘并没让谭不疯与三缕银发的欧阳锟比武。首先欧阳锟不想与一个心智不健全的人比,其次欧阳锟露了一手,他徒手将一根铁条掰弯。

    谭沁儿认为谭不疯也有这样的力气,可在力气相当的情况下,疯子怎能打得过一个健全人呢。

    于是沁儿就放弃了,拎着钱袋子,哼唱小曲儿来到双神殿,把钱直接放到大罗汉屠彪面前。

    屠彪受的是皮外伤,并无大碍,只是趴在席上养着。见到钱袋子,他打开看了看,又听谭沁儿眉飞色舞的讲述过程。说她的疯奴如何一拳把巴勒奔打飞出去,又差点把拓跋铁摔死在大殿柱子上。

    大罗汉惭愧笑道:还是谭不疯厉害。

    在谭沁儿和屠彪看来,红黑寺的面子算是找回来了。可不久后唐怜来到红黑寺,表示非常不满。她认为,不但没找回面子,反而更丢面子。

    “红黑寺连续派两名高手挑战,竟连人家的正主都没交手,这算找回颜面吗?”唐怜长眉高挑,声音高亢:“我要给雁教主写信,必须发江湖令把师兄们召回来,一定要把面子找回来!”

    ……

    小太监王当挖空心思,酝酿一计。

    眉眼细长的西门婉婷得此妙计,觉得自己必能走进秦王府,只等时机。

    每每想起妙计,她都不自觉笑出声来,引得小奴王当不时瞥她一眼。

    如今婉婷姑娘变得不那么着急了,倒在榻上,又想起韩浩。

    韩浩那个老兔崽子,前几日在履顺坊搞宴会,他见西门祥和庶子西门欢长得俊俏,便以谈生意为由,将西门欢诱入密室。

    西门祥和巨富,家里上百个老婆,这一百个老婆给他生了一百三十多个孩子。西门欢便是其中一个。虽然西门祥和有钱,可也架不住这样分。在西门祥和死后,侯府降为伯府,府里说话算的是大夫人韩氏和大少爷西门栋。

    母子联合,铁腕手段,保留住大半资源。而那些庶出儿女,分到手的钱就更少了。

    分家过程缓慢而无情。

    那些没有产子的妾室,被韩氏送去拍卖。年轻漂亮的,很容易卖掉。稍有年纪的,有的被街巷妓院买走,有的被普通人家买去当婆子使唤。最后还剩下一些,韩氏图省事,就卖给了人贩子。

    那些只生女儿的妾室,韩氏也拿去卖,妾室和女儿一起卖。但只卖给立德坊里姓西门的人。倒不是韩氏有多么照顾她们,而是她的分家方式,引起了长老会和西门氏姑奶奶们的注意。

    西门氏家威,四小姐“承风郡主”西门圭曾对韩氏直言:不要太过分。

    最后处理那些生过儿子的妾室,这时西门家族高度重视,西门圭亲自来到伯爵府参与分家,郡马韩大昌也陪着郡主一起到场。

    分家过程中,韩大昌没什么权力,但他负责分发。伯爵府里的那些庶出少爷以前就认识他,但并不熟悉。经过这次事件,倒是比以前亲近许多,其中自然包括西门欢。

    西门欢才十五岁,但颇有当家之心,早早在分家契上签字,带着生母苗氏离开伯爵府,住在立德坊里,分家分到独门小院,还有三千多万。那钱他不打算用来扩建家宅,而是想做些买卖。

    西门氏的生意轮不到这帮庶出少爷插手,而西门氏与韩氏财阀往来密切,西门欢就想通过韩大昌认识一些韩氏财阀的人,看看能否弄到些生意做。可涉世不深的他,很快就被韩浩老痞盯上了。

    韩浩把西门欢的钱骗走大半,说是做生意一准赚钱,可后来用钱逼迫西门欢与他玩耍。若不玩,就会赔钱。

    十五岁的西门欢以为,所谓玩耍就是喝喝酒,打打牌,听听曲,把把妹,谁知道韩浩玩得那样来?

    西门欢不堪其辱,便跑来伯爵府请求帮忙。求韩氏,韩氏老脸一沉,嘴上说帮忙,可她并没出手。后来西门欢厚着脸皮去找小姑西门婉婷。

    为何说厚着脸皮?

    首先这件事就很恶心。其次西门祥和的孩子太多,孩子们都认识这位风光无限的小姑,可小姑未必认识他们。即便认识,也不很亲近。临时抱佛脚,总感觉差点意思。

    可令西门欢没想到的是,西门婉婷听说此事当时就炸了,很快就与韩浩大骂起来。

    前一阵婉婷姑娘为了进秦王府,有些疯狂,用小奴王当的话说,咱家小姐鬼迷了心窍,得了失心疯。所以那时候她很忙,如今她腾出手来,决定对韩浩发起正面进攻。

    光动嘴骂人多没意思,这次直接动手。

    “他不是喜欢那个吗,好,今个我给他找十条壮汉,好好伺候伺候他!”

    春天了,婉婷姑娘不再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可十九小姐的好衣服太多,有些挑花眼,一边挑衣服,一边说。

    王当苦着脸道:“哎呀,小姐,使不得呀,那会把事情闹大的。”

    “他都不要脸了,我替他要脸?”西门婉婷指着门外:“去,给我找十个来,缺一个都不行。另外再给我拿根擀面杖来!记住,擀面杖我要大号的!”

第七四六章 开了大眼

    用老黄的话说,这可真是一皮股坐到金箍棒上,开了大眼。

    西门婉婷真的带着十条壮汉,把韩浩诱捕,并实施酷刑。这消息好像一颗巨雷在洛阳城中炸响,一朵蘑菇云冲天而起,奔走相告,妇孺皆知。书报行业一片哗然。各茶馆里沸腾了,人们争相闯入,细听详情。

    傍晚,霄凤阁。

    秦王从后殿回来,坐在郡主榻上,看着加厚版的书报。看罢一版又看一版,每个版本都不完全一样,但事情的轮廓还是清晰的。因为西门婉婷主动发声对此件事负责。而且她也向公众阐述办事理由,揭发韩浩的丑恶行径。还说今日此举,只是以牙还牙。

    十条壮汉轮番上阵,还有一根擀面杖,这些事都被西门婉婷说出。看得苏御一阵反胃,食欲骤减。

    可唐灵儿看起来却有些高兴。

    这不难理解,西门婉婷闹得越欢,秦王越不会喜欢她,而这正是唐灵儿希望看到的。

    苏御把书报往旁边一推,看着郡主喂儿子。

    那赵祯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身子好像不长,脑袋却快速生长,看起来像个巨头婴儿。单独看他还能好些,若把他和赵糖酥放在一起,立刻就没法看了。

    那赵糖酥,眉如小月,眼似双星,面生喜,耳朝怀,看起来像个白玉观音。而这赵祯,从黑猴子变成了巨头黑猩猩,难看至极。

    “都说生儿像娘舅,安国公长得那般英雄气概,这厮怎长成这样……”苏御小声嘀咕。

    “说得甚话来?”郡主似乎听到了,怒目瞪视:“我儿长得怎样了?我看挺好。看我儿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脸福相。就是黑了点,这又如何?张翼德很黑,当得大将军来,武定四方。黑是病吗?我看比刚生下来时白了许多。再说了,男人怕黑吗?男无丑相……”

    捅了马蜂窝,惹得郡主老大不高兴,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锋一转,她又提起男贾美女:“康王已明确声明,不要那男贾美人。”

    唐灵儿把孩子交给月嫂,整理了一下领口,她坐在那里,居高临下,斜眼盯着躺在榻上的苏御:“你就不能学学康王?你说过的,要以康王为楷模,说话不能不算。”

    苏御眉毛一挑:“我说过那样话吗?”

    “说过。”

    “我怎不记得了?”苏御懒洋洋倒在榻上,面带坏笑。

    “你休要再伪装。”郡主并不很着急,转过身去从抽屉里拽出一个小本子,翻开来找,翻了一会,终于找到那页,她持本念道:“大兴元年,腊月十二,未时,秦王亲口说,要以康王为榜。之前还说过康王毅力惊人,心怀大志……”

    估计是怕苏御赖账,她把苏御那天说过的话都记录下来。

    “不会吧?”苏御坐起来,去看郡主的小本子,伸手去取。

    郡主把本子藏在身后,不给看,只是瞪视道:“现在想起来没?”

    苏御撇撇嘴:“想起一半了,你把本子给我看看,我就能全想起来。”

    ……

    秦王跑了,惹得郡主坐在榻上咕哝半晌。

    苏御认为,就算以康王为榜样,也没必要大张旗鼓的发文表态,实在是太做作了些。这个道德模范还是让他去当吧,不跟他抢。

    苏御并没跑远,而是在小西院与苏小桃谈话。

    “哥,嫂嫂让俺见那两位公子了。”

    小桃称唐似玉、唐天蓝为公子。这也不足为奇,那二位虽然没有爵位,却也是侯爵之子。而现在“公子”二字已经有些被滥用,只当敬称。

    苏御坐在竹椅里,抱着二郎腿,笑笑道:“你看好哪个了?”

    小桃羞涩道:“俺对嫂嫂说,女孩子家不选的,让嫂嫂做主。”

    “哦,那她给你选了谁?”

    “嫂嫂还没选好呢吧,一直没说。”

    唐似玉,唐氏三公子烈国侯唐鼎之子,鲁山郡王妃唐雎的庶兄,今年二十岁,未娶正妻,家里有一房妾室,生有一双儿女。

    唐天蓝,唐氏七公子汉中侯唐窎家庶出少爷,十九岁,屋里有侍寝丫鬟,但没听说有孩子。

    此二子之所以被唐氏高层看中并培养,是因为他们在恩科乡试中考有名次。

    苏御并不是没考虑过那些嫡出少爷,只是没找到太合适的。有看着顺眼的,但人家早已有了正室。没正室的,又觉得那人品不行,不想把妹妹嫁到纨绔家里受气。

    即便是嫡出,也未必继承爵位。

    而在唐氏门阀这种计划经济条件下,少爷自己不成才,月饷也不会高。还不如唐似玉唐天蓝这般,本身是好人才,也没有嫡出少爷的那种较娇生惯养和天生傲慢。

    既然是人才,若有秦王照应,不是飞黄腾踏,也一准日子过得不错。所以苏御并不是很在乎嫡庶之分,主要是选人品。

    苏御依然笑呵呵的:“我不信你心里没有个高低。你放心与哥哥说,看好哪个了?”

    小桃更加羞涩,低着头,摆弄手指。

    苏御向来亲和,不显急躁,抱着膝盖坐着,耐心等待,不时鼓励小桃几句,让她勇敢说出。

    后来小桃说,还是唐天蓝好点,因为他家里没孩子。

    苏御觉得这个理由蛮充分的,不过还是教育小妹说,贵族家里,别指望只有一妻,将来天蓝要纳妾,你不要因此与他闹。

    小桃说,心里早就有数。要想嫁给贵族过好日子,就要忍受这个。且不说在这洛阳贵族家里,就是在华州那个落魄将门之家,不也是如此。

    ……

    龙紫嫣与谭沁儿一起去天龙寺,可是在回红黑寺的路上,她却跑掉了。她说要去秦王府坐坐,还问沁儿去不去?

    谭沁儿说,自己是不受待见的,还是不去为妙,于是龙紫嫣自己跑了来。

    现在的秦王府已不是以前的长安郡主府。以前报门是给长安郡主报,现在直接报到秦王秘书厅。

    不久后她就顺着秦王殿通道,跑去秦王殿大院,找到马修。

    马修问她什么事,她遮遮掩掩,说只跟秦王说。

    “唉唉唉!你站住!”

    高扎马尾的姑娘长得虽然很好,可她很愣,只是跟马修说了一句,她就要去小西楼找秦王。马修急了,喊住她,并口吻严肃地道: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随便跑来跑去的?我能让你进来,已是看在往日情面上。你可别跑到这里来坏了规矩,到时候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呦!真是王府门前七品官儿啊,现在是有身份的人了,开始考虑脸面了。”龙紫嫣抬手,用食指怼马修肩膀:“你不是没有品秩吗?跟我装什么当官的?”

    马修抬手,格挡龙紫嫣的手:“在红黑寺,怎么闹也无妨。可这里是王府。到了王府,就要遵守王府的规矩。这不是我当不当官的问题。”

    “切!拿着鸡毛当令箭。”龙紫嫣抱着肩膀翻白眼。

    梅红衫闻声走了过来,站在门口招呼道:“龙姑娘要见秦王?我正要去见,我带她进去吧。”

    马修耸了耸肩:“那自然好喽。”

    龙紫嫣讥笑道:“看来还是梅姐姐管用,你这秃毛驴子还差得远了。”

    见矮人莫说短话,稍有些秃顶的马修被气得胡子撅起老高,可也拿这愣姑娘没辙。

    ……

    苏御正在与小桃谈话,见梅红衫带着一名高挑女子走了进来,女子高扎马尾,一身江湖气,大老远就认出是龙紫嫣。

    梅红衫带来的是京统秘密文件,苏御攥在手里,打算回屋再看。先问龙紫嫣所谓何事?

    龙紫嫣说,就是来王府看看什么样。

    “你要是没正经事,我可就不陪着你了。”苏御站起身,作势要走。

    “唉!我有事。”

    “什么事?”

    “比武。”

    龙紫嫣把天龙寺发生的事告诉苏御,苏御饶有兴致地听着。

    苏御虽然练功,也参与过江湖事,但他参与的范围并不广泛,今日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位桑腊国师欧阳锟。

    不过龙紫嫣却听说过,是听她师爷爷独孤剑说的。这次欧阳锟再来中原发起挑战,曾去华山拜访过独孤剑,可独孤剑却闭门谢客。

    “我觉得师爷爷就是看不上他,可那时候他也没说打赢他能给一百万钱。如果早点说,师爷爷早就揍他了。”马尾姑娘掐着腰,自信满满地道。

    苏御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龙紫嫣又道:“我今个来找你,就是希望你帮我个忙,把叔叔找来,让他去和那三撮白毛的老头比一场。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中原武功。叔叔正缺钱呢,这笔钱若是没拿到手,怪可惜的。”

    苏御想起什么,好奇问:“你一直管龙啸天叫叔叔,你父亲是谁?”

    龙紫嫣晃了晃头:“我也不知道。”

    苏御试探问道:“据我所知,龙啸天没有兄长。”

    姑娘有些急了:“你是王爷也不能乱讲话嘛,叔叔没有兄长,我哪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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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