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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四七章 郡主密室(上)

    开战第十天,契丹人运来一架铆钉铁皮的轮式攻城塔,用二百个人和几十匹马拉着,吱吱呀呀向榆关靠近。

    近距离一看,契丹人给战马披上铁甲,戴上眼罩,士兵们举着盾牌,牵着马。榆关飞来箭矢,对他们伤害不大。说到底还是榆关装备落后,为数不多的蹶张弩在过去的十天时间里,疲劳过度,损坏十之七八。

    而且他们的金属箭头早已用光,后来用的都是骨箭和敌军射过来的箭。即便是骨箭,也不是很多了。女人们正到处找敌军射进关里的箭,送到城头。

    为防止攻城塔靠近,榆关守将斡勒钦组织敢死队,从云梯冲下城,拎着火油,举着火把闯过去,打算进入攻城塔内部烧毁这座移动碉堡。

    可连续三波敢死队都被敌军骑兵剿灭,眼瞅着攻城塔靠近。

    这时公孙雄向榆关送五十挺火铳、三百颗轰天雷、一千架蹶张弩、几十车金属箭头的箭。

    这可真是及时雨般的支援。

    铁甲怪兽靠近城墙,点燃的轰天雷铺天盖地而来,叮叮咣咣一阵爆炸声过后,攻城塔歪了。

    契丹人恼火,又想把歪歪斜斜的攻城塔拽回去,可这时一阵强弩箭雨从背后袭来,牵拉攻城塔的人被射死大半,马匹多数受伤,终于拉不动了。

    用强弩压制敌人骑兵,敢死队冲下城墙,钻进攻城塔内部,举火去烧。

    夜间,攻城塔好似一杆火炬,熊熊大火烧到午夜,铁皮包裹的巨塔轰然倒下,铁皮被烧得融化,流淌一地,铁水流向尸体,尸体冒气燃烧。终于,铁水与尸火融为一体。

    看着前方战报,后殿里鸦雀无声。

    暂时的胜利不足以欢庆,大家都看得清契丹人的决心。

    “回秦王的话,郑州城里的火雷只带走一半。”

    玄甲大将军张云龙关心战事,可他没进城,而是派心腹“刚刚升任第一师第一旅参将”的彭廷玉赶来后殿。彭廷玉带来秘书郎正在抄写战报。秦王打听彭廷玉一些事。

    苏御想了想:“你回去问问张云龙,能否再多送一些火雷过去。”

    彭廷玉似有话说,可他欲言又止,只是道了声“喏”。

    看来彭廷玉知道张云龙不愿意把火雷都送去战场。张云龙为什么不愿意,苏御拿捏不准。

    或许是贤王不允许,或许是张云龙故意留着后手。万一燕云被突破,搞不好郑州又成为主战场。到那时郑州城里没有备战物资,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儿。

    战事复杂,洛阳距离战场远,现在只能依靠大将军公孙雄了。

    希望这位功勋卓著的玄甲总参能顶得住。

    ……

    战争在持续,后方的支援源源不断送去战场。

    粮食是头号物资,弓弩、箭矢、铠甲、刀枪等消耗品也是从全国仓库调往战场。全国招兵,安排新兵也要调动大量物资。这些事不知不觉的都落到秦王手里。

    作为摄政王,责任重大,再也没有时间像以前一样轻松愉快地玩耍了。

    通济坊小街孔雀楼里的姑娘只能默默等待,经常伏在窗口向北望去。

    今日傍晚,没等来秦王,却等来王珣。

    王珣说,本打算下个月纳姑娘入府,可战端一开,太后要求贵族严禁礼乐,所以婚期只能推迟。

    这可真是愁死姑娘,孤坐榻上,默默许愿战争早点结束。

    “樊公妃要去大相国寺请愿,郡主也要去。郡主让奴过来问问,若婷儿姑娘也有想法,可以与郡主同去。”王珣不是很热情地邀请道。

    王珣这刁婢,最是喜怒形于色,情绪挂相,好像一个透明人。

    可王珣到底是个婢女,而发出邀请的是王妃,孔婷便答应了,只说明日一早去王府门口候着。

    ……

    秦王掌灯时回家,还要处理秘书郎送来的各种文件,忙完已是深夜。

    孩子们早早睡下,秦王只是在小西院撩猫逗狗。三条细犬平时养在亲兵卫所,时而乱跑,犬耳灵敏,听到秦王回家,就跑来这边找秦王。王府里有一个怪现象,这里的猫不怕狗。猫狗相安无事,时而还聚到一起玩耍。

    小西院像幼儿园也像动物园,只是苦了秦王府里的老鼠,老早被这帮家伙赶尽杀绝了。

    忽而听到脚步声,循声望去,是欧阳小蝉轻飘飘地走过来。

    过了年,小婵也已十四虚岁,据说来了红,是个可以嫁人的姑娘了。

    姑娘见秦王,不自觉的扭动身形,明眸闪动,嘴角含笑。

    正是花苞绽放的年纪,身上弧线增多,越发入眼。一眼望去,看得人怦然心动。

    姑娘身段好,脸蛋更好,抬眼提眉间透着一股狐媚之气,最是勾人魂儿的那种。听童玉说,即便是那男贾国进献的国礼美人,照比咱家小婵姑娘也是少了些姿色。

    童玉个小机灵鬼的,话里藏着心思。他是在故意讨好姑娘。怎知姑娘一定不会留下呢,说几句好听的,他也不损失什么。

    欧阳镜那个当爹的,把两个女儿丢到王府他就不管了。或许这又是他管的结果。他倒是希望女儿们一辈子都留在王府。

    “王妃说,五公子家少爷看上小婵了。”

    那帮媒婆不去找欧阳镜,反而来找唐灵儿。

    苏御故作惊讶地笑了笑:“你见过那人吗?觉得如何哩?”

    “小婵还小,不想嫁人。”姑娘坐到小板凳上,噘嘴说。

    “哦,那就依你。”苏御和煦笑道:“什么时候有心上人了,来与义父说。”

    姑娘突然抬起袖子,把脸藏在大袖之后,只露出半边脸,俏皮道:“若小婵说了,义父准能答应吗?”

    “嗯…,那倒未必。你还小嘛,怕你看不准人。我要先替你看看那小子,能否配得上咱家小婵。”

    “若能配得上呢?”

    “国公以下,我都给你说媒。”

    不知为何,姑娘不高兴了,放下手,不吭声。

    这时听霄凤阁传来声音:“殿下,不早了,应该休息。”

    郡主的声音好似一股带着冰碴的水流在心中划过,让人瞬间清醒。

    来到霄凤阁,一头扎进被窝里。

    郡主没急着睡觉,又坐在镜子前打扮自己:“哥哥家子嗣不兴,公妃要去大相国寺请愿。明个我也要去,打算带着冯瑜和孔婷一起,也给你求些子嗣来。”

    苏御扭头:“怎的,你不打算再生了?”

    郡主放下木梳:“一次分娩,感觉自己扒层皮似的。或许是月子里操劳过度,又或许是受了风的,总感觉体力大不如前。以前批阅文书,坐一天也不觉得累,可现在每半个时辰都要站起来走走,否则这腰就酸胀起来。”

    苏御盯着肥头大耳的郡主。虽然现在她很肥,可她依然不丑。高鼻深目撑得起这张脸的轮廓。

    “你就是太胖了。”

    “胖?”唐灵儿拍了拍肚子:“等断*再说。先保证孩子吃饱。”

    苏御翻了个身:“打算什么时候让孔婷进府?”

    “本想下个月就办,现在太后禁礼乐,只能等战争结束了。”她斜眼道。

    看她那副包藏祸心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所谓下个月,或许只是她临时编造。反正禁礼乐的是太后,而不是她,她倒是捡了个便宜。

    苏御试探道:“先不办婚礼……”

    “你就那么急?”郡主很快打断苏御的话,老大不高兴地道:“反正她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急什么急?”

    郡主火气渐起,越来越气,抬脚去蹬:“你急什么急!”

    秦王手快,抓住郡主的脚,用力一捏,郡主恼火,抬起两只脚,交替蹬来。

    嘭嘭嘭一阵乱响。

    霄凤阁一楼是砖石解构,二楼是木质结构,深更半夜,弄出一点声音全楼都能听到。下人们不知这男女二主又在干什么,搞出这般大动静。可后来知道了,把未尝人事的婢女们听得脸红。

    郡主的体力照比以前确实是差了许多,没多久她就求饶了,躺在床上大口喘气。

    苏御又嗅到那股怪味,扭头去看密室门。

    那密室与一楼的砖石连通。建密室的目的是为了防止霄凤阁起火,密室可以直接通往一楼,门板厚重,里面用铁条锁住。可后来那里成了郡主的私密小仓库,经常神秘兮兮鬼鬼祟祟的放些东西进去。

    苏御很好奇,但出于对媳妇隐私的尊重,也没去探秘。不过上次有刺客来,郡主还是把苏御带了进去。只是当时里面太黑,什么也没看到。

    “灵儿,你能否嗅到怪味?”

    “什么味?”

    “蜡尸的味。”

    郡主眨眨眼:“哦…,亏得你提醒我,我差点忘了。”

    她坐起来,伸手取钥匙。

    苏御很是无奈地道:“你真的把那玩意藏在卧室旁边?”

    “那又如何?”郡主嘴硬,强词夺理道:“我侄儿,又不是外人。”

    苏御冷眼看着她。

    随后她点燃油灯,打开密室。意识到苏御在偷看,刚进去,她就把门关上了。

    突然,密室里传来郡主的惊叫声。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感谢书友“巴图咯”的长期支持。

    感谢书友们投票、留言。

第七四八章 郡主密室(下)

    郡主神秘兮兮的钻进密室,刚进去她就惊叫着跑出来,面露惊恐之色,呆若木鸡。

    苏御纳闷,跳下床,接过郡主手中油灯,钻进密室,见到恐怖一幕。

    那蜡封的尸体,竟然只剩下一半。

    尸体是被人竖着锯开的,从头顶一直锯到尾椎。锯得非常整齐,手法极细致,鼻口舌喉各留一半。但仅从这半边脸,看起来依然很像唐振。

    苏御感觉脊背发麻,不禁疑惑:“谁能跑这里面来锯尸体?”

    “劲锋,你快出来。”唐灵儿把苏御拽出来,把门锁好,这时王珣已站在郡主卧房门口,唐灵儿道:“只把荣伯喊来就好。”

    “喏!”王珣飞奔下楼。

    看来王珣这次受伤不重,刚没几天就把拐杖扔了。

    老貂寺在密室检查,发现密室通往一楼的过道上,有一块石头松动。他手指嵌入石缝之中,竟把那块大石头抠了出来。

    苏御看着洞口:“大人恐怕钻不进来。”

    胡荣沉声道:“若会缩骨功,只要头能进来,人就能进来。”

    苏御伸手在最狭窄处捺量尺寸,点点头道:“那应该就是这里了。可是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这里进来,也不应该啊……”

    密室出口就在一楼大厅里,平时这里有丫鬟盯着,一个大活人进来破坏墙体,她们能看不到?

    而且霄凤阁正门有望楼守护,而霄凤阁的后门平时是锁着的,钥匙在郡主、胡荣、王珣手里各有一把。

    苏御与胡荣又去后门附近看了看,没什么问题,打开门走进去。

    走到最里面,也就是以前苏御曾经住过的那个屋子了。那屋子有东窗和南窗,唐翡曾深夜来敲东窗,要从这里进郡马卧室。

    “以前没有秦王卫的时候,这里是望楼盲区。现在虽然不是盲区,却也是相对隐蔽的。这贼人应该是半夜跳进院中,再从破窗爬进楼里。”苏御仔细看着窗户,没发现有被破坏的痕迹。可仔细看了看,还是发现东窗的窗户纸比南窗的纸新,不禁皱眉:“还能把窗户纸换掉?”

    胡荣眯了眯眼睛:“看起来更像是家贼作案。”

    当天晚上也没查出个结果来,只是下令把一楼两个窗户堵死。而郡主的密室,更是要镶上一层铁皮。

    ……

    次日清晨,睡眠不足的郡主依然早早起床,梳洗打扮一番,还要空腹去拜佛请愿。即便如此早,还是接到报门,说孔婷姑娘已经来了,此时冯侧妃正在门房陪着她。

    冯瑜起来得更早,穿着秦王送她的最贵的衣衫。今个要出门,穿得不好就是打秦王和王妃的脸,否则平时她不敢穿成这样,生怕因此惹到郡主。

    冯瑜、孔婷坐着郡主的车,在一群剑客和青衣武打的保护下,与安国公府走出的队伍合并一处。大司马卫队抽出一支卅队,随行保护。男男女女一百多人,拉成长线赶往大相国寺。

    贵族家的女人去上香,都这么大的排场,真个让人感叹。

    秦王早早出门,上朝商讨大事。

    胡荣留在府里,一边给密室镶铁皮,一边查案。

    突然小西楼里传来咒骂声:“我挊你个老皮眼儿!你竟怀疑到我老黄头上来,你是不是找打?”

    “你消停点。”老貂寺背着手,瞪视道:“我何时说怀疑你了?我只是问问你是否有所察觉。”

    “我要是察觉到,还能让他钻进去?”老黄吹胡子瞪眼:“你就是怀疑我!”

    老貂寺语速很快地问:“同时躲过你我,谁能做到?”

    老黄皱眉想了想,手指国公府:“顺内院。那老不死的轻功一绝,内力也不浅,老吕未必胜他。”

    “这事极隐秘,他怎会知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老黄赌气,抱着膝盖坐在椅子里:“或许消息不是秦王府泄露出去的。”

    老貂寺沉吟良久:“不会,不会是顺内院。若是他,完全没必要如此。还留下一半干什么?全带走好了。”

    “你的意思,这事与国公府无关?那你觉得像是谁的手法?”

    “太后。”

    老黄凝眉:“那她为何要这样做?半个死孩子,有什么好玩的?”

    ……

    清帮与浊帮的骂战还在持续,大包小裹的金银送去书报社,惊世骇俗的文章一版又一版登刊出来,骂得鲜血淋漓,拨皮见骨,肉沫横飞。纸上本没有刀兵,却让人联想到刀光剑影,厮杀惨烈。

    各家书报社主笔,挖空心思骂得妙语连珠。许洛尘作为喷子之表率,更是拿出头悬梁锥刺股之精神,咬牙切齿日夜奋战,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别说清帮和浊帮还在斗,就算是双方不想骂,那些媒体也不会轻易收手。

    不把这锅饭炒城炭,决不罢休。

    现在已不单是清帮与浊帮的矛盾,诸书报社主笔之间也是口诛笔伐。就好似一群文人拽脖颈,薅头发,互擂耳光,滚打一处。文字中随处可见“肉啖其身”“削为人彘”“挫骨扬灰”等虎狼之词。

    事态不断升级,光靠骂已不过瘾了。据传闻,履顺坊等局部地区已经展开武斗。杀马特与娱乐圈人士街头见面,大打出手,虽都是弱鸡互啄,可也打得头破血流。

    见是贵族打架,坊署不敢管,于是报给县里。县里也是头疼,于是上报京兆府。

    这案子京兆府就能办。涉及到皇亲的,京兆府先去内侍省参备,往往是内侍省派人牵头办理此案。可京兆府尹张乙寿老眼皮眨巴眨巴,却把此案转送锦衣卫。

    这案子到了锦衣卫张千户手里,那就算是到头了。

    对于张密来说,什么皇亲贵胄门阀世子,在太后面前统统都是贱人:给我拿下!

    张千户一口气抓了七十多个人,清一色都是贵族,而那些参与斗殴的家奴,反倒都被放走了。如果把家奴也算上,竟有四百多人。

    这七十多个人,且不说道光坊功勋街二十四功臣之后,就连皇族姓赵的都有。而三门阀也没能幸免,其中西门氏被抓的人最多,一次逮捕十八个。

    能逮到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不能在道光坊、清化坊、立德坊、承福坊动手。张密略施小计,把两伙人引到履顺坊约架,一网打尽。

    这七十多个贵族都有谁呢?

    还真有几个苏御的老熟人,韩浩、赵玲珑、西门婉婷、唐晟的名字赫然在列。

    苏御没在现场,只能脑补那两伙人互相叫嚣的热闹场面,想赵玲珑那纤腰细腿的,也跑去打群架,不禁觉得好笑。

    之所以消息能第一时间传到苏御耳朵里,是因为当时苏御正在后殿。消息是先送给曹玉簪的,当曹玉簪听说此事,半晌没说话,可她嘴角隐约带着坏笑。

    当时唐、孟、西门三家大佬都在后殿。现在是战争时期,各家族都非常重视。

    “可巧了,大家都在这里,那咱们就聊聊这事。”

    太后把锦衣卫上报的文书传递众人阅览,沉声道:“这帮不省心的,很能打嘛。如今正有战事,不如把他们送去战场,让他们打个够。”

    那文件在三位门阀大佬手里传递,传递速度并不快,因为他们都在找自己家族的人。很显然,每家都有。

    曹玉簪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有什么严重后果,干脆做个好人,但“只做好人”从不是曹玉簪的习惯:“你们自己说,一个人罚多少合适?”

    ……

    可算被曹玉簪抓住机会,掐脖子放血,一个人一百万,见钱放人。

    西门家族因为这次聚众罚款1800万;孟氏800万;唐氏600万。功勋街那些家伙也没好到哪去,都是这个价儿。据说把荥泽公主赵玎气得两眼一翻,大骂韩浩,说让他死在锦衣卫算了!

    公主被气得头晕,没去赎人,后来是粮米商会会长韩大福去锦衣卫把韩浩赎出来的。

    七十多个人分批放走。

    一千八百万花出去,西门婉婷就像没事人似的跑回立德坊,一头扎进楚国公府。

    见西门真森倒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她直接滚了上去,赖在哥哥身上不肯下来。

    西门真森惊醒:“唉!都这般大了,怎还撒泼耍赖,成何体统呀?下去,快下去。”

    “我就不。”

    “好啦,下去吧。”

    把西门婉婷推下去,楚国公坐了起来:“找我何事?”

    西门婉婷刚要说话,西门真森摆手:“不许提秦王。那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哼,我自己的事。”西门婉婷不服:“要是你不同意,你早就管了,还能等到现在?”

    西门真森又倒了回去:“现在咱们西门家与康王、庚王站在一起,所以我当然不能支持你嫁给秦王。担保不齐哪天形势突变,所以我也不阻拦你。但你别指望我去给你说话。这件事,全靠你自己努力。”

    “好,我自己努力。可我需要几名高手剑客。”

    “高手剑客?作甚?”

    

第七四九章 郡主骂媒婆

    洛阳福善坊里聚居着三四千鲜卑人,公孙家族是那里的贵族,而公孙雄是所有鲜卑人的骄傲。

    十年抗胡战争中磨砺而出的玄甲总参,这次被任命为卫国大将军,已不知这是公孙将军第几次临危受命。

    每日听榆关上报伤亡人数,公孙雄觉得数目畸大,于是决定亲自去榆关查探一番。

    登上城头向契丹大营瞭望,发现辽军比想象得要多,而且战斗意志惊人。传言说契丹十万骑兵二十万步兵,可公孙雄估算敌军步兵最少三十万。

    随后他回到滦州,根据各部队的行进速度和装备情况,有意修改作战计划。但他并没有直接做决定,而是给朝廷送来一道选择题。

    原作战计划是用榆关挡住敌人,待梁军在滦州集结完毕,打开榆关放敌军进来,在平原地区与敌军疲惫之师决战。

    可从现在形势看来,榆关很可能坚持不到卫国军集结的那一天,因为榆关城墙已被敌军的投石车砸得破损严重,不知何时就会被砸开。

    现在能预想到,在榆关被破之前,相州郑州兵能赶到滦州。到那时滦州就有玄甲军七万和杂牌八千,还有完颜衮的三千骑兵。若以此兵力在平原地区与契丹四十万大军对抗,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公孙雄提出:要么守燕州,要么退守莫州,请朝廷定夺。

    “公孙雄这是胆怯了吗?若他不敢一战,就赶紧换人!”

    “休要折我大梁士气,损我大梁国威!”

    “想那官渡之战,曹孟德三万尚敢与袁本初十一万决战。他公孙雄带十九万兵,竟要退守吗?”

    “公孙雄并非怯战,只是路途遥远,大军来不及集结而已。”

    “立下大寨,一边打一边等不行吗?”

    “守军寨还不如守城……”

    “一天仗没打,你懂个甚麽?何以与我辩论?”

    朝堂上众臣吵了起来,吵得苏御一阵头疼。而曹玉簪一如往常听他们吵,她好像已经习惯了。

    只要大司马不在朝,每有战事,朝堂上就吵得很厉害,这就是没有主心骨的结果。可现在这位主心骨被“困”在长安道回不来了。

    或许是因为神策军突然抽调,让长安道拒绝税改的士族们看到了希望,组织团伙暴力抗法,蜂拥而起,聚众成匪。唐振在长安指挥灭匪,根本抽不开身。

    如今面对公孙雄提出的问题,朝廷却不能立刻给出答复。战况焦灼,如何是好?

    苏御一直认为,好团队不是一群人吵出来的,而是一个英明的领袖和几个智囊幕僚带出来的。

    一个团队的领导碰见什么事都开会决定,那他一定是个废物,或是个老痞子。这种人通常是在利用开会让团队替他分担责任,而不是带着团队往前走。

    人多了,反倒是乌合之众更容易抱成团。而能引导乌合之众情绪的人,就能成为他们的领袖。各种游行暴动皆是如此。

    曹玉簪一直不发话,门阀大佬作壁上观,这时摄政王赵御道:“告诉公孙雄,只把战报如实送达便是,其它一切边关事务,全权由卫国军五官定夺,无需千里问朝廷。朝廷信任公孙雄,我信任公孙雄。打输了,算我的。我罢官废爵,替他受罚。”

    大殿上突然鸦雀无声。

    ……

    秦王终于还是被国家大事缠住,没时间到处玩耍了。

    高处不胜寒。

    最有幸福感的人,绝不是站在塔尖的人,而是拥有三千万到三亿家产的人。这本是苏御追求的目标,可他刚来到洛阳不久,就完成了这个目标。然而,他又一步步走上高位,让他失去了以前的快乐。

    长安郡主府里也有一个女人在思考这个问题。她突然很怀念以前的生活,如果她的相公还是赘婿,那该多好?自己也就用不着因为纳侧妃的事烦心。

    纳侧妃,自己心里不痛快;不纳侧妃,社会压力巨大,也不痛快。而别人家的那些妃子,许多也是不安好心的,见你家还有空位,都抢破脑袋把自己家的女人往王府里送。

    这不,刚才皇子牧遗孀薛氏,就来给自家妹妹提媒,把唐灵儿恨得午饭都没吃。

    真是气死王妃了。

    “按下葫芦浮起瓢,更何况葫芦还没按下去呢。”

    唐灵儿嘀咕一声,又想起国公府里的纳兰禧。

    而更操心的事还在发生,那西门婉婷刚从锦衣卫监狱里出来,又开始聒噪。这女人是不要脸了,竟用官媒宣传,悬赏五千万找媒婆,非要嫁到秦王府不可。

    “告诉唐贤社,给我骂西门婉婷,直到把她骂到闭嘴为止!”

    长安郡主很少用官媒骂人,这也算是破天荒的一次。王珣不作他想,领命而走。直接去找唐贤社主笔许洛尘,要他立刻去办。

    许洛尘挠了挠脑袋,觉得不妥,但他也没拒绝,只说下午就写,晚上拿去秦王府。

    许洛尘可没说拿给秦王府的哪位。他故意说得含糊,是想先拿给苏御看看,顺便说一句:你瞅瞅,你老婆要跟人骂架,你要是同意呢,我就发出去,你要是不同意,你就跟你老婆谈谈。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五千万,谁看了都眼热。一时间跑来王府的媒婆排成队,在门房等候。

    如果这些媒婆都是额头贴膏药的三姑六婆,唐灵儿早就把他们打跑了。可这媒婆队伍里竟多是贵族,更不可思议的还有十二姐唐媏。

    “姐姐是穷疯了吗?这事你也掺和?”

    唐灵儿把唐媏单独叫上楼来,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

    郡主面皮白净,血气上涌,更容易显出血勇之貌,而她巨目露神,颇有些狰狞之色。

    这般表情,竟把十二小姐唐媏给吓住了,忙道:“哎呦,小妹不要多心,不要气恼。姐姐可不是那样想的。大家都知道,这第三侧妃迟早要选。而那西门婉婷的身份,给亲王当个正妃都够了,何况侧妃?可即便如此,小妹还是不同意,姐姐觉得此事蹊跷,以为是小妹与秦王闹了别扭,所以来劝和的。”

    “蹊跷甚麽?”唐灵儿不领情,脸色依然怒红:“那西门婉婷甚德行,姐姐不知?若是把她引入王府,那以后还有安生日子么?姐姐这哪里是来劝和,明明是来坑我。”

    闻听训斥,唐媏哭出声来:“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姐姐家残夫废子,不被瞧得起,我也认了。小妹休要再说什么,我走便是,以后咱也不来这高殿大庙讨人嫌了。”

    眼瞅着唐灵儿把亲姐姐都给骂跑,媒婆们见势不妙,也都跟着走了。

    可事后郡主心里很不是滋味。

    十二姐是个苦命人,很少回娘家的,看着她哭着离开的背影,郡主心里难受,晚饭也没吃。

    ……

    秦王回家,已是掌灯时分。见郡主不在家,问林婉,得知郡主带些礼物去道光坊找姐姐去了。具体因为什么,林婉也不知道,只说下午时来了许多媒婆,郡主只邀十二小姐唐媏登楼说话,可没多久,十二小姐就哭着离开了。

    “一群媒婆?”苏御纳闷问了一句。

    “是啊,都是西门婉婷闹的。”林婉皱着眉头说。

    ……

    见秦王卫队轰隆隆驶过,便知秦王回家。许洛尘手掐文件袋,向王府走去。可走到半路,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一棒下去,将许洛尘打倒在地。

    打倒之后,又将许洛尘的嘴堵住,装进粪车,浇灌大粪,拉出清化坊。

    小毛驴拉着粪车驶入立德坊,坊门口有一台大车接应。车上一名女子很有身份,坊署不敢去管。随后那粪车跟随女子的大车开往胡同。胡同狭窄,大车不能入。女子下车往里走,身后有剑客跟随,一直走到一个僻静小院里。

    女子不是旁人,正是西门婉婷:“把他给我捞出来!”

    那粪车设计巧妙,许洛尘刚好能坐在里面,而灌满大粪之后,他的脑袋还在粪水上面,保证他能呼吸。

    这一路把许洛尘呛得差点昏死过去,而脑后的一击,到现在还随着心跳的节奏而闷痛。

    当他被人从粪水里拽出来时,好似落入粪池的鸡,四肢无力,趴在地上蠕动。

    小厮取来清水,往许洛尘身上冲。

    初春夜晚,天气还是很凉,井水更凉,每次冲水,都把许洛尘冲得一个激灵。

    “好了,把他抬屋里去。”

    来到屋里,十九小姐从剑客腰间拔出长剑,剑侧拍打许洛尘脸颊:“姓许的,我现在给你两条路选。要么跟我合作,我让你尽快娶到西门落雪,我再送你五千万过好日子;要么你不跟我合作,我现在就宰了你!”

    许洛尘吐了口唾沫,连唾沫都带着粪水味:“谈合作,咱不能好好谈吗?一定要这样?”

    西门婉婷冷哼一声:“如果好好说话有用,天下还有战争吗?”

第七五零章 风风火火

    天龙寺

    桑腊国师将手中书报放下,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笑意。因为他见到红黑寺发出江湖令,要求红黑神教亲传弟子归巢。

    直到现在,欧阳锟也没出手,仅靠几名弟子就把中原武林搅得天翻地覆,逼得第一墨家发江湖令。

    欧阳锟有些得意,也有些失望。

    而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书报行业,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推波助澜,比如本期刊登的文章,大标题就是:“中原武林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正如那句俗语:冤枉你的人,比你还知道你有多冤枉。

    他们不是分不清青红皂白,而是故意利用“歪曲事实”“偷换概念”等手段,调动民众情绪来关注这件事。唯恐天下不乱,否则就没事可报导。

    高手多在王侯将相之家,几个桑腊僧人打败几十个江湖人,就说挑战整个中原武林,就显得很勉强了。若说挑战民间武术高手,还说得过去。可此时民间高手也并没全来,比如归隐深山枯守古佛的无两和尚。

    欧阳锟闭关二十年再来中原,他眼中盯着的还是当年打败他的四个人。可那四个人当中,有的死了,有的找不到了,唯一找到独孤剑。

    当年败给独孤剑,让欧阳锟感到遗憾。

    因为在面对程万奴、无两和尚、雷瘟乾时,他都输得心服口服。而独孤剑只是凭借那一刻钟的突然爆发,才逼得欧阳锟认输。

    当时欧阳锟不懂这门功法,不知道他的爆发只有一刻钟,否则再坚持一下,最后胜利的应该是欧阳锟。

    可历史没有如果,败了就是败了,欧阳锟扛得起这个败名。

    二十年过去,欧阳锟登华山,对独孤剑发起挑战,可独孤剑却以年老为由不应战。

    这可真是让桑腊国师大失所望,使得当年的遗憾加深了。可即便如此,欧阳锟也不对世人说独孤剑不好,只说老剑客闭关修炼,故而谢客。

    “师父,中原武林如此不堪一击,我们还是回去吧。”铁轴汉子拓跋铁一边给师父倒水一边说。

    面对这个耿直的徒弟,欧阳锟笑了笑:“不忙,或许高手还在路上。”

    瘦长喇嘛叱罗刹哼笑一声:“早先听说中原有三榜,上面有许多豪侠的武功排名,以前我只以为果然都是一群高手,却没想到竟然是一群欺世盗名之辈。若小徒我留在中原,岂不是要横扫三榜,同时当上三榜状元?而咱家师父,那才是真正的宗师。”

    弟子吹牛,顺便拍师父马屁,可叱罗刹的话倒是提醒欧阳锟,要想把中原高手引出来,光靠钱恐怕还不够。

    于是欧阳锟又拿起书报看了看,今日巴勒奔买回来的是,上面有“英豪榜”。

    欧阳锟看了看排行前十的人名,有些是他听说过的。比如排名跌到第十位的雁悲鸣。

    头顶三缕银发的桑腊国师伸手在书报上点了点:“去这家书报社发表一篇文章,就说我桑腊人要挑战此榜。被我们点到名而不来的,那就是畏惧。他们的排名,就应该归我们。”

    叱罗刹突然兴奋起来:“不如三个榜一起挑战。”

    欧阳锟想了想,摆手道:“做人不能太狂,当留一线。”

    ……

    夜禁时分,一辆豪华马车冲出立德坊,在孔雀大道上飞驰。

    孔雀大道就在皇城边上,白天时都不允许奔马,何况是夜禁。可当金吾卫看清赶车的人,他们就懒得管了。因为那是西门真森的妹妹西门婉婷,亲自驾车狂奔。

    反正此时路上也没个行人,让她奔去吧,不久后马蹄声就消失,因为她闯入了清化坊。

    可不久她又出来了,风风火火的去,风风火火的回来,来回一道光。也不知她急个什么。

    让她跑一次就够瞧的了,来回这样跑,就有些说不过去。

    今夜在孔雀大道值班的左武卫参将曹斌看不下去,立于马上,高声问:“婉婷姑娘有何急事?”

    “机密大事,休要打听!”西门婉婷叫了一声,跑回立德坊,再没出来。

    西门婉婷能有什么机密大事?

    她把文弱书生许洛尘折腾了个半死,结果是因为她平时不看报纸,所以搞错了对象,误伤自己人。

    这理由把许洛尘气得两眼一翻死过去了。

    把臭气熏天的许洛尘送去医馆,后来是用一根长针吓醒的。

    因为要扎针的不是郎中,而是西门婉婷。

    许洛尘总说自家祖上五代行医,且不说这话是真是假,总之他是会针灸的。在他装死的时候,听到郎中和西门婉婷的对话。那个彪呼呼的女人说,郎中扎得不深,所以才不醒。当时许洛尘心里就有些发毛。

    后来西门婉婷从郎中行医箱里拽出来那根足有一尺长的针,把许洛尘吓得瞪目而醒。

    随后西门婉婷带着许洛尘去洗澡、买新衣,还说要带着许洛尘去大公子府见西门落雪。

    总之,西门婉婷和许洛尘这两个人碰到一起,每一步都充满了戏剧性。比如西门婉婷嫌许洛尘洗澡太慢,她就派人把浴缸水给放了。

    买衣服时,许洛尘要买儒士袍,西门婉婷却送给他一套非常符合杀马特眼光的衣衫。各种颜色拼接而成一件大袍,看起来就好像几十块下脚料缝在一起。

    结果那衣服还贵得要死,因为那是名牌货。卖的就是这个价儿。压根就没指望让穷人来买。人家店面,走进来的都是贵客。穿戴普通的人走进来,掌柜的连理都不理。甚至会说:“不许乱碰”,“咱家货不许试穿”,“怕碰脏了”云云。

    可当西门大小姐走进店面,恨不得把那些衣服都套在小姐身上才好。就是被西门小姐踩到脚底下,掌柜也是高兴的。咱家货,值得小姐一踩。

    与西门落雪的见面,更是仓促。还没等说上两句话,许洛尘就被西门婉婷薅着脖领拽上车,打马扬鞭送回清化坊。

    这一套神奇的操作,就算是西门婉婷对许洛尘的道歉了。

    许洛尘来到秦王府,已是深夜,听说秦王还没睡,他才走进门来。疲惫不堪地坐在小西楼,揪着新买的花花衣服对面带好奇神色的苏御说:“殿下来看,今个咱这打扮如何?可贵否?”

    许洛尘平时就神神道道的,苏御也不是很在意,笑了笑说:“大半夜跑过来,就是给我展示新衣的?”

    许洛尘叹了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诉说一遍,最后苦闷道:“这疯婆子的手段我算是领教了。太可怕,她连自己人也干,我差点就死她手里。我就纳闷,她彪,她的手下也彪吗?我看她身边小太监鬼机灵的,搞不好这就是什么阴谋诡计。”

    苏御敲了敲桌子:“说重点。”

    许洛尘话锋一转:“尊贵的王妃让卑职血口骂人。可我考虑到殿下的面子,所以写好文章也没印发,打算让你看看再说。”

    “文章呢?”

    “让粪水泡了。”

    “算了,你不用骂。”苏御苦笑:“她总担心我会因为那十亿嫁妆动心。”

    许洛尘点点头:“十亿啊……”

    苏御把案头文件整理一下:“这也不怪她,最近我一直弄钱买铁,经常念叨钱的事,让她多心了。”

    许洛尘闷头想了想,似乎想到什么,思考着说:“那个小太监不简单啊,他一定是考虑到前面去了。他知道秦王妃会让唐贤社骂人,所以提前教训我一顿,生怕我骂得太狠。好啊,他们主奴唱得好双簧来。”

    说着说着,他猛然站起身,亢奋道:“误会?哪那么多误会?!”

    “你知道就好。”苏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

    天龙寺,大雄宝殿。

    欧阳锟坐在太师椅里,等待消息。

    不久,身材瘦长的二弟子叱罗刹大踏步走进,来到欧阳锟面前行礼道:“已按您的吩咐,已向前二十的人发出邀请,并增加奖金。另外帝都文社的记者也要来现场,一方面做个见证,一方面加大宣传。对外就说,是帝都文社赞助举办此活动。”

    “没问题。”欧阳锟点头:“只要他们能把高手请来就行。”

    叱罗刹察言观色,又道:“记者朋友还说,希望换个地方比武。毕竟这天龙寺有些偏僻,不如挪到南市或北市,那样才热闹。”

    欧阳锟想了想:“他们倒是不怕事大,可如果挪到闹市,众目睽睽之下比武,参赛者受观众刺激,更容易下狠手。”

    叱罗刹似乎私下里答应了记者什么,可他却没敢说出来,欲言又止。

    欧阳锟盯着叱罗刹:“有些人本来可以体面认输,可一旦观众多起来,就很难体面了。”

    叱罗刹道:“师父,帝都文社的人说了,这样能赚钱。到时咱们两家分。”

    欧阳锟苦笑一声:“那位记者朋友,是不是也答应给你分一些呢?”

    “哎呀!师父!您错怪徒儿了!”

    “呵呵,不要慌,师父只是开个玩笑。”

    

第七五一章 再选大将军

    大兴二年,三月初一。

    秦王来到洛西,三十里驿,见到劳师远征的神策军。

    长安到洛阳七百余里,神策军三个师从得到命令、开拔、潼关会师、再到洛阳,总共用了十天时间。

    秦王看到的队伍,军容不整,疲惫不堪。

    距离滦州还有两千里路,等他们走到那里,不知累成什么样。

    表面上不合理的调动,背后又有它的逻辑理由。三门阀互相观望,唐家不出兵,其他两家就不出兵,那这仗就没法打了。

    此时孟氏飞虎军和西门氏虎贲军已经渡过黄河,可他们并没继续北上,而是要在相州等待神策军一同北上。

    得到公孙雄消息,榆关已丢。八万抵抗侵略的男贾军民,只逃出不足三千,余者皆被契丹人海啸般的进攻吞噬。契丹人入关,刀砍斧剁,几乎不留活口。是泄愤,也是一种震慑。

    可怜八万军民,男女老少都有,想城墙倒塌的那一刻,他们是何等绝望。据说最后时刻,守将斡勒蛮还曾带着人去封堵城墙缺口,给女人们争取逃跑的时间。可敌军一个冲锋,就把他们脆弱的防线击垮。

    契丹人不做休整,骑兵举着刀枪追杀,还把男贾大将斡勒蛮的人头挂在旗上。公孙雄放弃滦州,退兵大都,与远道而来的相州兵、郑州兵会师,决定死守大都。

    契丹骑兵行动迅速,已切断古北口与大都联系,而此时驻守古北口的莫州军已经撤不回来。不过莫州军带有大量粮草、装备,即便被堵在古北口,他们也不会慌乱。凭借铁甲兵严防死守,公孙雄估计,他们最少能坚持一个月。

    此时只等门阀军到来,为燕州解围,到那时古北口的围自然解开。而公孙雄、赵晃等已被围在城内,未来一段时间,不会有卫国军总部的战报送来朝廷。

    公孙雄在最后一封战报中称,希望朝廷多派些兵来,只靠门阀九万兵,不能保证为燕州解围。

    “卫国军总部被困燕州,那么剩下九万人如何调度?”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再选一位大将军带队北上。”

    “何人能担此重任?”

    想同时指挥三门阀的军队,这个人的威望必须足够高。若睿王赵满还在,必然是睿王带兵北上,可睿王已逝,不提也罢。

    若大司马唐振在朝,自然也是绝佳人选。可如今唐振陷入长安道税改泥沼,脱不开身,大家心目中首推荆国公孟丹青。

    可此时孟丹青家里乱糟糟的,确有难处。而孟丹青不动,老狐狸西门真森也找出各种理由不肯带兵。

    那么就剩下贤王和康王。

    贤王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出征,康王则是装聋作哑,不予回应。

    “难道我大梁没有男儿了吗?”黑袍太后朝堂怒斥。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

    退朝,太后移步后殿。

    秦王、庚王以及三门阀代表也移步至此,继续商讨由谁带兵的问题。

    秦王心中最佳人选是张云龙,若张云龙的第一师和曹圣的第二师一起北上,那就更好了。可贤王、康王不动,这二人就不动,梁朝真的就没什么人了。总不至于把赵亚夫派上去,那样曹玉簪绝不能答应。

    选大将军,若只看爵位,两个摄政王倒是够了。可二人都没打过仗,让外行领导内行,总感觉太过儿戏,因此苏御也没自告奋勇担当此任。

    “我不想听理由,我只要尽快确定人选。”曹玉簪沉着脸:“神策军改道,从小平津直接渡河。我已让河东道在沿岸准备大量船只,渡河之后还备有马车,助力神策军快速行进。现在选出大将军,马上就要动身才行,否则就要落到军队后面,延误战机。”

    不用曹玉簪嚷嚷,大家心里也清楚。

    此时没人搭理她,老侯爷唐炯今日来到后殿,与孟丹青、西门真森还有两位摄政王聚到一起,反而把曹玉簪挤到外面去了。

    曹玉簪坐在帘幕后面,她也走不出来,只听着外面一群人商量。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竟然落到两个摄政王身上,现在只能二选一。

    唐炯说,二王虽没打过仗,但二王身份够。你们不懂军事,但你们可以带久经战阵的幕僚出发。幕僚设计,摄政王下令,一样能带兵打仗。

    二王互望一眼,各自蹙眉。

    沉闷良久,庚王赵准道:“让我们私下谈谈吧。”

    众人很识趣,纷纷去到小室休息,唯有曹玉簪还坐在帘幕后头。小寡妇不走,也没人撵她走。

    毕竟还有些距离,只要声音小点,曹玉簪还是听不见。

    赵准低声道:“党争时,我身边倒是有很多军师幕僚。可党争失败后,亲王党羽折损殆尽。”

    见曹玉簪还不走,赵准瞥了她一眼,带着苏御转身向外走:“那时我何等落魄,劲锋是知道的。后来虽然重获王爵,可我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我看得清楚,康王是不会把兵权让给我的。”

    二王走出后殿,来到空旷之处,赵准长叹一声:“劲锋好歹还有个第四师,那里的军官,就是你最好的幕僚。我还知道,诛邪克在你的队伍里。此人本有大帅之才,可堪重任。”

    苏御望向北方:“我去也行,但我觉得九万兵不足以保证获胜。”

    赵准道:“你把第四师带走,我再去找康王,派一个师跟你走。只要不是曹圣的第二师,我想他都会答应。”

    苏御想了想:“我要梁聪的第十二师。”

    梁聪的第十二师,是三王之乱时康王的主力。那支部队装备好,作风勇猛顽强。

    可康王并没同意把那支队伍送去战场,而是派薛云的第九师。

    薛云,就是那个绕过洛河,迂回到徽安门,从背后干掉赵挺,打残诛邪克的人。

    苏御觉得康王的安排太猥琐。

    薛云之所以能成功迂回到第四师的后方,并不是薛云多么机智勇猛,而是因为睿王手下第十一师的叛变。本来第十一师守在西边,由中郎将沙陀人石崩带领,却被康王暗桩监军赵鹳临阵击杀。

    所以薛云突然从背后出现,打了赵挺一个措手不及。赵挺惊慌,就往诛邪克身边跑。而诛邪克正与赵亚夫决战,连累诛邪克也重伤落败。

    若不因此变故,现在梁朝的皇帝应该是赵挺,睿王是太上皇,而诛邪克是玄甲大将军。

    ……

    摄政王赵御准备带队出征,消息传开,一片哗然。

    “玄甲军没人了吗?为何让你去?”长安郡主听说此事,火上眉梢:“玄甲五大将为何不用?张云龙、曹圣、赵亚夫哪个威望不够,哪个不是大帅之才?”

    类似这样的问题,秦王已经回答不知多少遍了。可无论怎么解释,郡主还是很恼火,一时想不开,闷在屋里难受起来。

    胜败兵家常事,打赢了都未必活下来,若打输了,就更是九死一生。

    清化坊唐氏门阀,诸唐氏老爷少爷风风光光,可几乎每家都有忠烈牌坊。唐氏的风光是都是用命换来的。唐氏十八公子,抗三胡时死了七个。唐家姑爷也死了不少,比如八小姐唐韵的丈夫,就是滚马岭一战牺牲。

    十年间,接连不断的死讯,在郡主心中种下病来。

    可秦王没时间留在家里哄媳妇,军情紧急,一边通知第四师集结,一边安排诸事。比如交代曹人凤、李道、吴兴、赵起、李甫,在秦王离京期间,金吾各卫之间应该如何联络、照应。

    特别提点专管金吾卫事务的王殿秘书郎廖敏从中调度,带他去见贤王,声称一定要保护贤王安全。

    从贤王那里回来,准备带几个军师幕僚。刚得到王府幕僚腰牌的三位老将并不畏惧,欲随秦王北上。可这三位年纪实在是太大了些,孔孝春69,王庭58,典巩更是81。

    81岁还要去打仗,两千里路颠簸下来,还不把他骨头颠碎?

    可老将军人老心不老,非要跟着去,不过他提出一个条件,希望把小儿子典奉带上。

    秦王觉得老爷子的安排有些不符合常理,就算老爷子好战,也不至于非把儿子带去拼命。后来得知,典奉在家里待得时间太久,有些魔怔了。似乎有要疯的可能。经常在家里打人毁物,时而嚎啕大哭。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事出紧急,来不及等唐振回来,只是给他写了封信,告诉唐振,已把典奉带走,若大司马还想用这个人,将来再还给你。

    唐炯听说此事,来告诉秦王,唐琼唐振不用典奉,不只是因为他用军粮酿酒的事。那小子嗜酒如命,屡教不改。若打个比方,他就好似汉末淳于琼,极能打,但不堪重任。

    秦王说,身边缺少悍勇之将,此次带着他,亲自监督便是。而此时秦王想的是,让这位“淳于琼”彻底架空兼任第四师第二旅旅校的贤王孙赵丰。

第七五二章 秦王出征

    黎明吹角,大军前行。

    王旗飘摆,行十里才见东方天明。

    领命于危难之际,望满眼铁马刀兵,心中说不出的豪情壮志,但也有着那么一丝说不出的苦涩悲切。

    见山野渐起绿色,杨柳催发青枝,想往年此时,正是在家愉快玩耍,忽而脑海中闪过家中妻子儿女,倍感怀念,刚刚行出几日路程,仿佛隔了几个春秋。

    秦王端坐帅车,三位老幕僚同车而行,吱吱呀呀一路颠簸,向北而去。

    身边有亲王卫队、中郎将卫队,而薛云的第九师只派几名快马通传在秦王身边。

    薛云并不跟在秦王左右,而两个师也保持着一定距离,否则诸州县更是忙不过来。

    有时,距下一州县较远,一走就是一天,刮风下雨也要走,赶到州县已是深更半夜,士兵们只有早晚两顿饭,其间辛苦不必多说。

    秦王离开洛阳时,郡主城门相送,她站在车上向秦王挥手,直到望不见秦王,才捂着嘴回到车里,车里传来阵阵呜咽之声。她从小儿就送父亲、叔叔、哥哥、姐夫们出征。十去五难回。郡主心里是何滋味,不言而喻。

    在出发前一夜,郡主曾问秦王,趁秦王还在家,要不把孔婷收入府里?苏御琢磨半晌,说不必如此。若这次回不来,姑娘没过门或许是件好事。

    摄政王出兵,举着的几乎就是皇旗,皇太后曹玉簪让造办处连夜赶制,张牙舞爪的飞龙大旗迎风飘摆。其实苏御觉得这东西挺累赘,可没有又不行。战场指挥,大半要靠旗帜。而帅旗便是军魂,帅旗在,军心就在;帅旗一倒,军心涣散。

    为保卫帅旗,还要专门准备好几百人。而这个任务就落到中郎将卫队长秦白刃手中。秦白刃说,除非他死了,否则帅旗一定在。

    回想离城一刻,太后带领百官出城相送。沿路涌现许多百姓送来犒军之物,素不相识的人们热泪盈眶,反而更让人感动。

    在其位谋其政,今时带兵出征,秦王感觉责任重大,不敢有一丝懈怠。

    为防止出现纸上谈兵的情况,秦王每有计划,都会与幕僚商量,期间受益颇多。

    此时断腿将军诛邪克已被提拔为护国二军总副,赋其战时指挥大权。这一步跨越实在太大,有些让人措手不及。但诛邪克素有威名,又有秦王力挺,倒也没人说什么。

    韩坚如愿以偿成为先锋,带队走在最前,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年纪轻轻的贤王孙赵丰,除了他的二百监军团以外,毫无兵权可言。虽还担任第四师监军一职,可一路之上什么事也插不上手,只是情绪不高地跟着队伍前进。

    部队行至卫州共城,老将王庭坐在秦王身边,他手里握着一大堆材料:

    “唐家派第六、第七、第十一师参战。第六师,十公子唐喜兼任中郎将;第十一师是十六公子唐远的总仓兵。但这次两位公子都没来,而是让唐欢、唐撰两个小辈带队。他们两个我看都不行。但第七师中郎将李莽不错。他是李横的弟弟,本来是第十三师副将,很能打,也是二老爷的女婿。”

    老将是经历过十年战争退役的,他刚离开队伍才三年,对那些军官的名字很熟悉。什么人能打,什么人是来凑数的,一目了然。

    说“凑数”有些贬低他们的意思,是不客观的。怎知年轻人就一定不行。霍去病立坛封狼居胥山时才二十一岁。

    只希望唐欢、唐撰两位门阀少爷能争气才好。而他们的存在,也都是门阀内部诸公子权衡的结果。也就是唐宁刚去世时,唐振与唐离权力分配的结果。

    虽然权衡的味道很重,但不代表两个师就没有战斗力,两个师的副将都是颇有战功的人物,这也一定是唐振和唐离的安排。

    “还有一千五百里路。”秦王看着地图,眉头紧锁:“公孙雄还要坚持最少二十天。命孟朗、西门樽,别在相州等我们了。提前去莫州,防止敌军偷袭粮仓。”

    老将典巩道:“守拒马河,比守莫州更妙。在遒县、归义、瓦桥一线沿河布防,敌军观我早有准备,就不会来偷袭。”

    “好,通知诛邪克安排。”

    通传秘书郎刚走,一老卒走了进来:“少爷,该吃饭了。”

    见到老黄,秦王一阵无语。不想带着他,他非要来。他说,王爷出征,不可能只带着一匹马。老奴去给少爷当马夫。

    出征时,曹玉簪送给秦王一匹汗血宝马,而老黄就骑那匹老白马,牵着汗血,以备不时之需。

    负责牵马的人很重要,如果战败,马夫自己玩命跑了,秦王就遭了殃。

    ……

    洛阳城里依然热闹。帝都文社赞助的“挑战赛”,在北市建立擂台,已经开打。举办者居心叵测,故意把擂台设在距离红黑寺大门不远处。

    这三天来,桑腊国师和他的四名弟子出尽风头,中原武林败得怎一个“惨”字了得。

    一时间各书报社添油加醋,嘲讽之声骤起,铺天盖地的谩骂之声,把那些“榜上有名”的家伙骂得体无完肤。

    平时你们好大的名气,好生嚣张,到了关键时刻,竟都是软柿子的。

    桑腊人从最有含金量的上点名挑战,结果排名前二十的只来了一个,正是排名第二十的古琴道人。结果老道上台没一刻钟,就被人翻蹄亮掌一脚踢下擂台,真是让中原武林丢尽脸面。

    桑腊人扬言,擂台本打算打一个月,现在缩短为十五天。因为中原武林不堪一击,太无聊、太寂寞。不如腾出时间,去南晋或西蜀试试,看能否寻到高手。

    擂台第四日,台下聚集好多武林人士,却没人敢上台挑战。人群中有三名少女,各自不同表情站在那里,一名头发蓬乱的男子站在她们后面,啃着猪蹄。

    “你们红黑神教的江湖令是擦皮股纸吗?发出去这久了,怎一个也没来?”龙紫嫣斜眼道。

    眉眼灵动的沁儿姑娘最近心情很糟,姑娘为何心情不好,她不与旁人讲,旁人只以为是因为擂台的事闹的。

    龙紫嫣碎碎叨叨说话,其实她也很着急:“我想叔叔就快来了,等叔叔来到这里,定要横扫擂台!”

    “切!”谭沁儿翻白眼道:“亏得吹牛不上税的,否则倾家荡产你也缴不起。”

    戴鹤讥诮道:“对,把她卖了也缴不起。”

    龙紫嫣抬手去打戴鹤:“你也笑话我。哼,你们不服气是吧,那就等着吧。我听说叔叔已突破九初。叔叔可是练武的奇才,而且你们不知道,叔叔是师爷爷的唯一传人。”

    “?是哇哦哇哦那样叫吗?”戴鹤学驴叫。

    龙紫嫣恼了,追打戴鹤去了。

    ……

    擂台不远处,角落里,一名花甲老者背着手望向擂台。

    老者曾去找贤王,申请随队北去,贤王却没同意。可队伍已经走远,贤王又道,你可以离开观海楼了,与苏茂盛一起离开。从此你们愿去哪,本王不管。

    苏茂盛离开观海楼,就找那个女人去了。而这位老者先去吕石坟前祭拜,再去老家看看。老家早已空无一人。整个村子也没人再认识这名两鬓斑白的老者。

    老者一声叹息,又回到洛阳,想问问贤王,家人都被安置到哪去了?

    可贤王家奴却说,贤王不在观海楼,你等几日再来。

    老者没处去,就来到这最热闹的北市,消遣寂寞。

    突然两个大姑娘从面前跑过,一个长腿姑娘嬉笑着在前面跑,一个头扎高髻马尾的姑娘怒瞪双目挥舞拳头在后面追。不久又见到一名卷发姑娘跑过来,那姑娘眉眼灵动,一眼认出是谭沁儿。

    可谭沁儿却没看到老者,只是催促她身后的那个傻汉子别跟丢了。

    老者不是旁人,八大金刚吕长啸。

    也是苏家老奴吕油油。

    “少奶奶!沁儿姑娘!”

    听呼唤声,谭沁儿向左一望,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者。虽然高大,可他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觉得他威风。

    见到故人,沁儿姑娘眼前一亮:“老吕!”

    与老黄相比,老吕更有人模样,最起码好衣服穿在他身上不会白瞎了。

    如果他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还是很威风的一个人。而老黄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好衣服到他身上,没几天就破了,动不动还弄一身泥。

    可吕长啸这老小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辈子酷爱恶作剧,他比老黄更像老顽童。

    苏御曾评价他:这人脑子跟正常人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你以为他会在西,他一定在东。你用他的想法去想问题,他又变得正常了。总之跟你不一样。

    跟他玩耍的后果是:让人分不清谁才是有问题的那个。

第七五三章 秦王之心

    相州,高墙壁垒,秦王的马车从狭长的城门洞穿过,掀开车帘,见到厚重的城墙上到处都是战争留下的痕迹。

    梁朝太穷了。

    而这样的梁朝,又赶上北方几支强悍民族崛起。

    建国一百多年,三年一小仗,十年一大仗,从来没消停过。也难怪南晋皇帝那么害怕梁朝会灭亡。有梁朝在,那些操心事都是梁朝的,如果梁朝灭亡,就轮到他了。

    玄甲第四、第九师,神策第六、第七、第十一师,几乎同一天赶到相州。这五个师将近六万人,都有些超编,而超编最严重的就是秦王亲属第四师。在第四师中,又数诛邪克的第四团最为夸张,将近三千人的规模已接近一个旅的编制。

    因为秦王把原第四师的老底子都派到诛邪克手下去,希望把他在老部队中的威望,转化成战斗力。

    飞虎军、虎贲军还算给面子,已提前离开相州,但他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似乎在等秦王跟上他们。

    秦王了解各师情况,都有掉队的兵。

    有的成了逃兵,有的陆陆续续赶来相州。秦王决定留下一个团,在相州等待那些掉队却不放弃的人。那帮人的身体弱了点,但他们意志顽强,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成为“逃兵”或“失踪人员”。

    而驻留相州的团,就是邱垚的第二团。

    此时卫国第二军一共有十一个师,由于他们分数不同派系,没办法整合。苏御只是把自己的第四师重新划分。由于诛邪克的第四团过于庞大,干脆被调离第二旅,成为师直属。再把典奉派往第二旅,一个人接管两个团。

    秦王说:考虑到典奉这个人比较疯狂,容易不受控制,于是把他带在身边。

    可以说秦王用诛邪克和典奉,把第二旅给拆了。

    经过这般调配,兼任第二旅旅校的赵丰就彻底被架空,手底下只剩他的师监军团寥寥二百人。他自己觉得没面子,主动提出不再兼任第二旅旅校,省得第二旅打败仗,他还要担责任。

    而引导他卸任的,是邱垚。为了更好的引导赵丰,邱垚也主动卸任第一旅旅校,只留下第二团。

    “依我看,秦王带兵出来,不仅是打仗这么简单。”须发皆白的秦王幕僚,八十一岁的老将军典巩,私下里对儿子典奉说:“他是在积累政*资源。彻底抓住第四师,只不过是他的第一步。我有一个猜想,若秦王能打赢这一仗,他可能就不回洛阳了。”

    “不回洛阳?”典奉想了想:“父亲的意思是,他会留在燕云,当个藩王?”

    典巩深沉地笑了笑:“如果他想当皇帝的话,我想他就会这样做。如果他不想,我也会建议他这样做。毕竟榆关以东的敌人依然强大,就算把他们赶回去,这里也需要有人守。而公孙雄已经留在这里太久了,也该回洛阳了。让秦王代替他镇守国门,这个理由非常充分。就算将来门阀的兵撤回去,玄甲军的兵未必都撤得回去。我一直在观察秦王,他的手段不少,而且行之有效。只要给他足够多的时间,留在燕云的玄甲军就都是他的了。”

    典奉凝眉道:“如果公孙雄不想回去呢?”

    “想不想回去,他说得算吗?”典巩冷笑:“若他识时务,就应该交出兵权,那他就是功臣;如果他不识时务,秦王可以追究他丢失榆关之责,那他就是罪人。什么是功臣,什么是罪臣,不过是当权者的一句话罢了。”

    典奉点点头:“难怪父亲一定要让我来,原来是看好秦王。”

    典巩冷哼一声:“你要是争气,我也不会这般大年纪还为你操心。你还是好好表现吧,如果秦王真的能当上皇帝,你就算是熬出头了。”

    ……

    秦王带兵出征,整个过程都太过突然,让秦王妃感觉这一切都不大真实,恍惚间感觉晚饭时秦王就会回家。

    晚饭早已布置完成,侧妃冯瑜规规矩矩坐在席上,席间还有男贾小公主完颜清,和秦王的一群义子义女,有孔家的、欧阳镜的、诛邪家的。一群人都在盯着王妃,王妃不拿筷子,大家都别想吃。

    可今天王妃坐在那里发楞,半天也没拿筷子。最后还是胡荣低声问了句什么,郡主才如梦方醒般开始吃饭。

    秦王走了,老黄也走了,秦王府里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得吓人。

    有时一点声音都没有,仿佛空间静止一般。

    其实以前的长安郡主府就是这样安静,因为郡主爱安静,大家不敢闹出声音来。自从苏御来到郡主府之后,这里的声音就越来越大。到后来,没声音反而让人有些不大习惯。

    以前经常能听到孩子们的叫声,可现在扭头去望小西院,竟然一个孩子也没有,连小猫小狗也不见了。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抹气息,当那个人走远,那抹气息就随之消失。

    入夜,唐灵儿忙完手头工作,见一双儿女正在睡觉,她就下楼走走。

    自从有了孩子,很久没在院子里转转了。上一次转,还是去小筑捉奸。

    那两个不要脸的人,竟然在郡主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公然破坏郡主定下的规矩。现在还欠着三十个手板呢。这笔账郡主还记着。

    想到这里,突然想起樊公妃的话来:秦王一直惯着你。

    是呐,现在他是一等亲王,在爵位上早已超过大城郡主。在家里定规矩的人,现在应该是他。而王妃定下的规矩是否有效力,全看亲王态度。亲王说有效,就是有效。若像庚王府那边,西门王妃的规矩就不是很有力度。否则侧妃也不敢在王妃面前先动筷子。

    走出郡主府后门,向秦王殿方向走去。此时大殿还在施工当中。路过秘书郎办公室时,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说巧不巧这一眼就瞥到锦衣婢林娟身上。

    林娟那年轻的面容,苗条的身材,突然让郡主有些嫉妒。再看看自己,足有一百四十斤了。

    有些懊恼。

    可这时她的思绪被花园里的声音吸引,原来孩子们都躲在这边玩耍。不自觉的循声走过去,没进院落,只是在月门外驻足,向院里一望,一群孩子在这里嬉笑玩耍。

    冯瑜和苏小桃在这里陪伴孩子们,她们看起来都比王妃快乐。这一幕突然让王妃有些不痛快,秦王出去打仗,你们怎还笑得出来?

    很想喝止一声:不许笑!

    可又觉得自己太过苛刻……

    还没等她说什么,已有人发现王妃出现。一群孩子很快就没了动静,刚才嬉戏打闹的场景立刻消失,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似的站在那里。

    ……

    秦王有万名弟子,其中最爱,非曹人凤莫属。秦王离开京都,保护贤王的重任交给爱徒曹人凤,用他对抗赵亚夫,也不觉得实力有亏。

    那曹人凤不但有大局观,而且颇有些手段。康王赵棣之所以离开京城,躲到外面生活,就与曹人凤有关。

    曹统领经常带领铁骑,拎着大刀在康王府门前转悠,这让康王心里非常不舒服。

    但贤王心里很舒服。

    工部官员和造办处的太监们,最是看人下菜碟。康王离开京城,那么康王府的观天楼建设速度就明显慢了下来,而贤王府里观海楼修建速度则是显著提升,现在已经重建完成。

    “呵呵呵,我侄好样的。”满头银丝的贤王千岁笑得开心:“我大梁朝,我赵家,从不缺少带兵之人。只盼望我侄儿一战成功,到那时,我就彻底放心了。”

    贤王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可他的话让坐在席上的赵锵心里很不是滋味,心道:老东西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是你亲儿子,他只是你的侄子!

    贤王庶子赵起也在席上,轻瞥了赵锵一眼,发现赵锵脸色不妙,他冷笑一声。

    贤王嫡次子双腿残疾的赵鼎默不作声,只是闷头吃饭,不时给小孙子喂些饭吃。那次别院遭袭,面有黑痣的陈志将“二郎”一家劫持。陈志本是一名退伍兵,后在赵鼎家当奴才。他是何时被康王收买的,赵鼎完全没有察觉。

    赵鼎甚至怀疑,在他进府之前,就已经是康王的人了。

    可那时赵鼎以为,自己与皇权八竿子打不着,没人会在乎自己。可他错了,当风暴刮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躲得过去。生在皇王家,本身就是罪。

    但这次变故,并没有改变赵鼎,他依然不想让自己和儿子卷入到斗争旋涡当中。

    听说儿子赵丰在第四师给秦王当监军,他老早就告诉赵丰,不要在秦王那里搞小动作,你搞不过他。若你硬要搞,可能死得很惨,还没人知道你的真正死因。

    相反,你不管事,反而会有提升的可能。因为你爷爷是贤王。

    秦王要给贤王面子。哪怕他当了皇帝,贤王的面子也要给。因为这是一个派系,给贤王面子,是在拉拢派系人心。张云龙和赵锵,都不是好惹的。

第七五四章 大少奶奶

    长秋宫,飞香殿,高帷大幔,烟雾缭绕。

    帷幔后,太后坐于小凳,手持羊角小锤,敲敲打打。

    最近曹玉簪显得很神秘,经常把奴婢轰出去,自己留在大殿里弄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其实她想做什么东西,根本没必要亲自动手,可这次她非要自己完成不可。不允许任何人帮忙,甚至不允许任何人看到。

    经过几天忙碌,她终于把一块马蹄金敲成两张鞋垫儿。

    拿起剪刀修剪一番,放入靴底,穿上靴子在地上走了几步,感觉金片过重,靴底坠得厉害。

    随后她又回到座位上,将金片抽出,取来小锤继续敲打。打薄了,再用剪刀修剪一番,重新放到鞋底。反复试验。

    说起这鞋底藏钱,还是从秦王那里学来的。

    但秦王藏钱可不是结婚后才有的习惯,老早就有。而那纯度不高的金银,硬度却相当高。要是被秦王的大头皮鞋踢一脚,与被锤子砸几乎没什么区别。当然,太后敲打的马蹄金纯度较高,质地较软。

    秦王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习惯,曹玉簪也搞不大清楚,但她感觉这还真是一个好办法。

    穷途末路之时,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那时若能从鞋底抽出张金片,将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曹玉簪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她每日都在想攻守之道。一边对康王的军队进行渗透,一边考虑逃跑的事。

    将来康王若是想动太后,曹玉簪一定会反击,就算机会不大,也要试试。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跟康王鱼死网破。总之不能任人刀俎。

    这鞋底藏钱的招数,也算是一个小伎俩,她觉得有用,就这样办。正如老话讲:勿以善小而不为么。

    曹小宝快步走了进来,曹玉簪把金片藏好,端坐榻上。

    曹小宝看了看太后用过的那些工具,还看到一些金片碎屑,眼珠转了转。

    曹玉簪瞥了曹小宝一眼,抬手指道:“你要是喜欢这些碎屑,那就赏你了。”

    说是碎屑,少说也有几钱重量。一金顶十银,这些碎屑也顶得上几两银子了。

    曹小宝已经看不上这些小钱儿,可他还是故作欢喜的样子,把碎屑收好,放到钱袋之中。

    “娘娘,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刚刚小宝见到小黑虎把那黄鼠狼给打跑了。咱就说太后娘娘养的猫,跟普通人家的猫就是不一样。”

    小黑虎,就是曹玉簪养的那只黑猫。那猫越来越大,有了领地意识。时而出去寻些母猫玩耍,时而与侵犯领地的各种动物打架。黑猫的领地非常之大,整个长秋宫都是它的地盘。因为它每次打架,都会有人来帮它。

    曹玉簪脸色一沉:“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了?除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就看不到别的,是吗?”

    曹小宝不笑了,委屈道:“大事都归犁万堂管,哪还轮得到咱去管哩。”

    “交给你管,你都管得一塌糊涂,我还怎用你?”曹玉簪冷着脸。

    曹小宝继续装委屈,不吭声。

    曹玉簪把最近看过的书报整理一下,丢到一旁:“那帮桑腊人突然跑到洛阳干什么,你查过没有?”

    曹小宝道:“奴已派人去盯着,他们一共就五个人,成天除了比武就是吃吃喝喝,再没发现什么状况。”

    曹玉簪道:“我听特务回报,说前一阵康王收了一对双胞胎男子,还有一名江湖女子。竟然是酆亲王之后。那一对双胞胎是酆亲王的孙子,名叫赵范、赵旻。而那女子名叫赵婴,据说是酆亲王的小女儿。

    ……还听说,一伙桑腊人进入洛阳,要对舅舅家下手。康王欲试探赵范他们的能力,就把这件事交给他们,可他们却把事情给办砸了,竟让匪首跑掉。”

    曹小宝眯眼道:“可是康王并没有全力去逮捕那个匪首。”

    曹玉簪摆手:“是我让赵亚夫收手的。”

    “那是为何?”

    “呵,闵家老太太早就被我安排去了别处。把那个地方留着,让他们闹去吧。这样反而更能让他们露出头来。”曹玉簪话锋一转,指着曹小宝说:“你手下那帮人,我看着就不是很顺眼。我敢断定,他们都是一群谄媚之人。他们有真本事吗?”

    “哎呦,娘娘,您这话儿说的,小宝岂能用您的钱养废物呢!”

    “你还不服气。”曹玉簪去翻找书报,抽出一份丢给曹小宝:“你自己看,你不是说古琴道人很不简单吗?结果连桑腊国师的徒弟都打不过,这就是你口中的能人?”

    ……

    年纪不大派头不小的曹公公走出皇宫,咬牙切齿去南市寻找古琴道人。

    “废物东西,让你去盯着,你去比武干什么?打赢也就罢了,竟还打输了,害得咱家在太后娘娘面前丢脸!”

    隐居回归的并不一定都是高人,比如这位曾经很神秘的十杀门掌门。作为狼叔的师兄,许多年前他就小有名气,可后来他隐居炼丹,结果丹没练成,钱却花光了。而这多年过去,武功荒废,不复当年之勇。

    “曹公公莫要生气,贫道已有新发现。”

    “哼,说来听听。”

    “这伙桑腊人此来果然不简单,他们还在与城里的桑腊人联络。而那个人,就是前一阵要闯安西将军府的人。”

    “哦?”曹小宝眼睛一亮:“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

    “好!”曹小宝手中拂尘一抖:“那今天就设计逮捕,花多少钱我都认。”

    古琴道人猛点头。

    曹小宝又一皱眉:“你找的人到底行不行?不如我去犁万堂那里叫几个人来,他们出手,倒是更有把握。”

    古琴道人还没说什么,曹小宝叹了口气又道:“我算看明白了,现在太后就是想让我当她的耳朵和眼睛,却不指望我能办什么大事。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什么事都亲自动手。那我就提供情报好了,麻烦事交给犁万堂去做。我就不信他从不犯错。”

    ……

    老吕在红黑寺待了三天,他之所以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是因为他觉得谭沁儿这姑娘有趣,而且他一直认为,沁儿姑娘是他家少爷的女人。

    无论苏御承不承认,老吕都认为是。别跟老吕争讲这事,没人能争得过他。他认为是,就一定是,不是也是。总之八大金刚里就没一个正常人。

    其实老黄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老黄一个人独木难支,掀不起多大风浪。

    另外老黄待在郡主府里,终究是要照顾女主人的情绪,不给少爷找麻烦。老黄看起来很混蛋,但什么话能被郡主听到,什么话能激怒郡主,他心里有数。

    无论是在郡主府还是秦王府,老黄都是棍棒,恶奴的典范。老貂寺他敢骂,王珣他敢打。而平时他又什么事也不管,也就上午打磨打磨石头,然后就喝酒、睡觉、陪孩子玩。动不动跑去府外骂人打架,也不知他跑哪去了。

    明明是个奴才,活得比主子还清闲自在。不过他也为少爷付出过不少,大冬天的冻得鼻涕老长,还在东大仓盯着冯瑜不被王珣欺负。也曾因少爷受到不公而与凡羽赌气,差点被除名。

    如今凡羽没了,就只剩下少爷了。

    其实一开始老黄也有家人被控制着,可后来宫里黄太监给老黄捎信,告诉他家里人都死绝了。从那以老黄就放飞了,但老吕还不行。也因为此,老吕被贤王带去观海楼。

    但后来贤王把老吕的家人都弄哪去了,王府里的人也没给个交代。而哥哥吕石已化作白骨,也没法再问。

    吕石到底是怎么死的,老吕也不知道,但他相信一定不是龙啸天所杀,因为龙啸天还不具备那个实力……

    “叔叔来啦!”

    沁儿在后院打磨根雕,老吕就在一旁盯着疯奴。老吕认为,疯奴对他家少爷是个威胁。颜小乙看出门道,私下告诉他,其实疯奴是个棒槌,不管用的。可老吕不这样认为,老吕认为不试试看,怎知一定是个棒槌?

    老吕正打算带着疯子去找个女人试试,可这话不能跟少奶奶说的,否则对少奶奶不敬,似有怀疑少奶奶的意思。于是他打算私下里把疯奴带走。

    可他发现这疯子力气大得惊人,很难降服住他。若老黄在这里就好了,哼哈二将合作,就没有拿不下的人。

    “叔叔来啦!”龙紫嫣大老远就嚷嚷,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喂!叔叔来打擂台了,你们不去看吗?”

    谭沁儿也是爱热闹的性格,把凿子放下,抖了抖身上灰尘:“去,马上就去。”

    这时老吕眼珠转了转,心道,龙啸天比武有什么好看的?不如趁这机会……

    “呃,少奶奶身边这奴才太臭了,不如让老奴带他去洗洗。”

    “你又叫我少奶奶!”沁儿掐腰瞪眼道:“不许叫!”

    “好的,大少奶奶。”

第七五五章 战术

    三月十七,秦王的队伍来到莫州。

    举目瞭望,饱经沧桑的古城,丰碑般矗立在河北大地上。

    卫国二军由十一个师组成。这支队伍不好带,因为他们分属四个派系。

    在出发前就考虑到选帅的问题。大帅一定要有足够高的身份和威望,否则无法形成凝聚力。

    摄政王的身份是够了,但威望还不够。秦王没打过仗,头一次带兵出征,难免被人有所怀疑。

    那么第一场战斗,对苏御来说很重要,如果打不好,队伍很容易垮掉。

    秦王去各师去看了看。神策军路途最远,来到这里已经疲惫不堪。这样的队伍不能打仗,无论多着急,也要让他们缓上两天。另外还有很多掉队的人,需要给他们一些时间赶上来。

    十日前让邱垚带着第二团在相州等,他等到1300多人。邱垚老小子狡猾得很,他把沿路州县的马车、骡车、驴车全部征调,用来拉体力透支的士兵,和他们的军械装备。

    来到莫州时,邱垚已经收集两千多人。士兵们找邱垚要铠甲刀枪,邱垚却说:不好意思,半路上那些征用的马车骡车跑掉一部分,你们的装备丢了。为了表达歉意,我送你们几把大刀使唤。

    那两千人总共留下来五百套铁甲,都被邱垚拿去装备自己的第二团。

    现在的第二团看起来更好像是个杂牌军,因为梁朝四大军的铠甲都能在那里看到。

    老小子一仗没打,竟然就先发了财。虽然他的手段有些不地道,可苏御也没说他什么。

    在军队休整期间,苏御在莫州城到处看了看。

    难怪公孙雄曾提出要守这里,莫州城是堡垒城,城高墙厚,物资充沛。可后来他还是选择守燕州。看来他对朝廷还是蛮有信心的,认为在一月之内,援军一定会到。

    公孙雄和完颜衮已被困在燕州城十七天,城里的消息送不出来,也就没有战报可看。

    只有城外的一些斥候不时向秦王汇报消息,说契丹人兵分三路,先锋大将萧览带兵十六万围攻燕州;右将军哈勒凡带兵四万进攻古北口;辽皇耶律崇光将剩余二十万兵马分散铺开,守在燕州以南,阻断梁朝援军。

    相比于燕州,古北口情况更加危急。

    古北口与榆关差不多,城墙不是很高,只是孤零零一道关隘。那里只有来自莫州的两个师。

    八万男贾人没能守住榆关,两万玄甲军能守住吗?公孙雄预测,他们能坚守一个月……

    “敌军是在‘围点打援’。”将十一个师的中郎将都召来帅部,商议对策。秦王指着墙上的地图说:“耶律崇光将二十万人铺开,在等州、范阳、固安、龙山一线布防,把通往燕州的四条路全部堵死。”

    秦王敲了敲地图:“怎么打,大家各抒己见。”

    飞虎将军孟朗道:“咱们从中间走,绕过等州,直接支援公孙雄。玄甲军正面冲,我们三家打侧翼和后方。”

    虎贲将军西门樽默不作声。

    孟朗左右看了看:“怎的,大家怎都不说话,有何疑问吗?”

    秦王幕僚老将典巩笑了笑,用手在地图上绕等州画了个圈:“如果我们绕过去,而他们来个四面合围,我们十一万人就要被他们二十万包围。我们要想冲出去,反而需要公孙雄出城支援我们。公孙雄在燕州守了十七天,就算他手下还有六万兵马,面对萧览十几万人的围堵,他能冲出来吗?要是冲不出来,那我们两伙人就全完了。”

    孟朗不大高兴:“那老先生说说看,这仗如何打?总不能因为咱们人少,就不打了吧。”

    见孟朗闹情绪,典巩笑了笑,不说话。

    这时秦王身边又一位幕僚孔孝春站起身,来到地图旁:“若大家没有更好的主意,那老夫就来宣布秦王的战术布置……”

    敌军“围点打援”,而苏御给出的破解之法是“分割包围,各个击破”。这是由秦王提出,再由三位幕僚老将补充的结果。开会时,没听到更好的办法,决定就用这个。

    没人敢说一定打赢,但到了这一步,不打肯定是不行。虽然耶律崇光派人来说,他们只想要燕云十六州。可苏御认为这是敌军释放的烟雾弹。秦王说,永远不要低估敌人的贪婪。

    燕云十六州是梁朝的北大门,如果把大门让给他们,他们随时可以进进出出,那岂不是让人掐住了喉咙。从此以后,梁朝甭想硬气起来。

    “……龙山军在防线的最东边,我们派一支劲旅,切断龙山与固安的联系,其余部队包围龙山,在局部形成兵力优势。敌军必然来支援,我们占据有利地形打援军。”

    孔孝春还在布置战术,虎贲第七师中郎将西门单突然说了一句:“容我直言,这个打法实在是有些纸上谈兵的味道,且不说面对十几万援军能否扛得住,就是想切开他们就很难,谁能做得到?”

    “我能!”玄甲第四师副将韩坚站了起来:“这个活儿我来干,我亲自带队冲锋!随后打援的时候你们别怂就行!”

    ……

    河北战场硝烟弥漫,而洛阳城里依然喧嚣热闹,尤其在北市,更是人声鼎沸,因为大篇幅报导:梁朝超级大侠,双榜状元龙啸天要来攻擂。

    消息一出,几万人蜂拥而至,而联合坊署收过门费,赚得盆满钵满。

    擂台就设在红黑寺门前不远处,此时大门已被堵死。

    擂台附近的高层酒楼早已人满为患,窗边门口到处都是人。

    “快看!龙大侠来啦!”

    “龙大侠!龙大侠!龙大侠!……”

    当龙啸天登上擂台的那一刻,台下沸腾了,几万人高呼“龙大侠”,激昂亢奋,人们身上冒着热气。

    站在楼顶向下望,一层雾气蒸蒸而起。

    人们举着拳头,扯开嗓子,头顶冒起青筋。

    “龙大侠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

    龙紫嫣、谭沁儿、戴鹤三个小姐妹,从后门跑出去,窜蹦跳跃,跑到人家房顶去看热闹。

    若是在几个月以前,谭沁儿或许还看不出门道。自从那次听苏御教她们如何当水军,她便能看懂现在的场面。那些带头喊话的人,八成是花钱雇来的水军头头。

    而水军头头身边,一定有几十甚至上百的水军。他们带动赛场节奏,山呼海啸般呐喊。把观众的情绪顶到最高,到那时人们也就跟着水军一起呼喊。

    赌场盘口打开,水军冲在前头下注,引得众人蜂拥而至,就好像不下注就吃了亏似的,不久,金灿灿白花花的钱币堆积如山。

    “咦?”龙紫嫣轻易了一声:“叔叔怎变样了?”

    距离虽远,可龙紫嫣还是一眼认出,那不是龙啸天,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披着一块大黑斗篷,背着一柄重剑,乔装龙啸天。

    那人长得还是不错的,身材相貌俱佳,此时他正抱着肩膀,微低着头,额前一缕长发低垂,颇有大侠风范。这正符合人们心中龙大侠应该有的样子。

    “靠!这也行?”龙紫嫣粗口骂道:“这要是打输了,丢的却是叔叔的脸。”

    “哈哈哈!”谭沁儿站在一旁,破口大笑。

    不久,桑腊国师二弟子,身材瘦长的大喇嘛叱罗刹登台,与那演员龙啸天互彪几句狠话,好一阵怄火才斗在一处。

    一交手,龙紫嫣不骂了,因为她发现那个冒牌龙啸天似乎武功不弱,与那大喇嘛打得激烈,看形势还略占上风。

    见龙大侠占据上风,台下的观众疯狂了。呐喊声,甚至是哭喊声不绝于耳。一群挤在擂台边上,拍打擂台,给龙大侠助威。也不知是谁取来战鼓,一群人围着大鼓敲打,鼓声震天。

    台上二人大战一百回合,突然大喇嘛跳出圈外,举手认负。

    “龙大侠赢啦!”

    人群炸了,几万人欢呼雀跃,大地震颤。

    突有骚乱之声,竟有人因兴奋过度而昏厥过去。拥挤不堪,昏厥之人根本送不出去。大家就把那昏人举过头顶,在空中传递到外面去。

    龙大侠打赢一场,扭身就走。按照比武的规矩,打赢一场之后,第二天再来挑战擂主欧阳锟。

    随着龙大侠的离场,人潮渐渐退去,地上“浮现”几具尸体。估计是被踩死的。

    坊署立即出动,把尸体拉走,只说兴奋高度,闭气而亡。

    赶紧去县里打点,不能让这事捅到京兆府去。否则张府尹大嘴一张,几千万就没了。在县里,几百万就能摆平。

    去掉这几百万,帝都文社依然收益颇丰。参与活动的各资本方、官方都皆大欢喜,决定明日再战,继续赚钱。至于那些因看热闹而死的人,好像已经被他们忘记了。

    

第七五六章 龙山恶战

    自打第一天见到沁儿姑娘,老吕就认定她是少爷屋里第一任少奶奶。

    突然见到少奶奶身边多了一个男人,老吕心里很不痛快。于是带着疯奴去逛窑子,试验一下他到底是不是废人。

    结果找了几名技术一姐,各种手段使尽,也没能把疯子搞起来。确定是个废,老吕非常满意。

    可突然老吕又皱起眉头,觉得少爷这事办得不地道。以前少爷是赘婿,受制于人也就罢了。如今少爷是龙子亲王,怎还能让自己的女人栖身寺庙?

    如此委屈,与打入冷宫有何区别?

    不行,少爷还是年轻,老奴奉武烈皇后之命,有责教育少爷,不能让少爷像他父皇一样当负心人。

    夜孤鸿、凤尾鵟等一大批女子,老吕都是亲眼所见。

    老吕从不是铁石心肠,见到那些女人为了争抢一个见面的机会而互相残杀,老吕的心非常难受。

    可奇怪的是,他们赵家父子就是有那种魔力,让女人为之疯狂。

    试验结束,老吕好心情地往回走,便远远望见“龙啸天”大战叱罗刹。

    老吕眯了眯眼睛,他只是见到一个弱鸡在猛力进攻,而那个被打得连连败退的喇嘛才是高手。

    可最后,却是喇嘛认输了。

    “喂!那老头儿,你带人来逛,怎不给钱?”

    窑子里的老鸨妈妈追了出来,掐腰瞪目,当街恶狠狠喊了一句。

    老吕猛地回头,怒目瞪视,骂道:“混账东西!你看老夫这衣着相貌,像是逃账的人吗?你眸子长皮眼里了?我把钱放在东窗台,你没看见吗?”

    “哦…,那你别走,我回去找找。”老鸨边走边说:“若你敢跑,我就去官府告你!”

    其实老吕把钱放在了西窗台。可老吕还是跑了,带着疯奴一起跑的。

    老吕的轻功与花听风不是一个路数。花听风是单纯的快,看着他快速移动,好像一道飞影。而老吕是闪。一个不注意,这人已不在视线里。

    老吕会给钱,但他绝不会把钱直接放到老鸨手里,也不会按照常规把钱放在桌子上。他一定要找个偏僻的地方放。否则他觉得不好玩。

    回到红黑寺,老吕翻了翻兜,不剩几个钱了。眨眨眼,向门外望去。听说明天龙大侠还会来,估计场面会像今天一样大,如果自己在龙啸天之前登场……

    “少奶奶,你有多少钱?”

    老头子总这样叫,沁儿已经疲惫,不再纠正他,而是反问:“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要借钱啊?”

    “不不不。”老吕摆了摆手:“明天,老奴打算去比武。打赢他们一个弟子,给十万。可我觉得这还不够。比武有赌场盘口,如果少奶奶有钱的话,明天押我赢,赚到翻倍。”

    “哈哈哈!”沁儿干笑几声,翻了翻眼皮:“一点也不好笑。押你赢,我好不容易赚到的钱就都赔光了。”

    ……

    郡主的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忙忙碌碌,可心里却感觉空落落的。

    最近她非常关注前方战报,不看战报,就饮食不下,睡眠不安。

    从书报中看到的都是粉饰太平,看不到真东西,于是她决定去后殿瞧瞧。

    这种军机大事,容不得马虎,即便是大城郡主也没资格去看。可唐灵儿在七叔唐恂的带领下,还是进入后殿,翻看文书。

    其中有几封是秦王亲笔手书,要求洛阳方面高度重视这场战争,应该持续增兵,持续增加战略物资。

    从字里行间中看出,秦王对这一战没有必胜的把握,甚至有些悲观。

    看到此处,郡主难过起来。

    这时曹玉簪众星捧月般来到后殿。见到唐灵儿在这里,黑袍太后坐在榻上说:“自打灵儿分娩,还是头一次见到。果真是胖了不少。刚一打眼,差点没认出来。”

    曹玉簪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有的时候感觉她与苏御很像,都是不急不躁,身上带着一股艮劲儿。

    唐灵儿放下书报,没说什么。

    唐恂瞥了唐灵儿一眼,因为老侯爷觉得唐灵儿有些失礼。

    可唐灵儿依然不说话,反倒是曹玉簪自嘲一笑道:“安国公一天不回来,朝堂上天天因为打仗的事吵。

    ……秦王远在莫州,设计出一套战法。他的战法让人看着就觉得很玄,连张云龙都书信给我,说这样打很容易全军覆没。

    ……若他实在不行,还是应该立刻换人才行。我想跟你们说,唐家应该换个人主持税改,让安国公回朝,代替秦王。”

    没等唐家人说话,曹玉簪又道:“我已接到蜀汉暗桩传来密报,此时他们正在讨论要对我朝用兵。若他们果然出兵,我朝将腹背受敌。所以,燕云这一战,我们输不起。”

    ……

    朝廷的消息传到莫州,已经是四天后。

    而这一来一回,就是八天。

    在接到朝廷对秦王战术的否决书之前,秦王已经动手。

    秦王把军队分成两部分,西路军指挥权交给卫国二军总副诛邪克。

    诛邪克命薛云带领玄甲第九师佯攻固安,吸引敌军;韩坚带领第四师切断固安军与龙山军的联络。

    薛云第九师在敌军形成包围之前撤出。飞虎军第三、第六、第七师快速跟进。一方面保护薛云第九师撤退,一方面与韩坚第四师一起阻击援军,给秦王消灭龙山之敌争取时间。

    秦王带领神策第六、第七、第十一师和虎贲第七、第十二、十五师,对龙山五万之敌发起进攻。一场血腥大战,在平原上打响,双方你来我往,杀声震天。

    “报秦王!第七师与敌军侧翼撞上了!”

    “那就别迂回了,告诉李莽,就地消灭所遇之敌!”

    双方都不是一门心思的正面进攻,各自安排侧翼迂回,想攻击敌军后方。结果双方迂回部队竟然碰到一起,干脆就地开打。

    一开始还有阵型,可是打着打着就乱了。那些格外勇猛的战将就在这时体现出来,猛将带领队伍,直接冲向对方帅旗。与此同时,敌军也在进攻梁军帅旗。

    负责镇守中路的是神策第六师,年轻的门阀少爷唐撰,果然显现出不平凡的一面,没让敌军靠近王车。

    敌军被挡在外面,可飞矢还是不断射向王车。忽而一阵密集箭矢,好似雨点砸来。只听车外嘭嘭嘭一阵乱响。秦白刃等人举着盾牌,老黄也不知从哪弄了一块,堵在车窗。一支重箭射穿盾牌,露出三寸有余。

    这一场血腥大战,整整打了两个时辰。

    平原战无险可守,梁军凭借人多,装备精良,一开始就占据上风。

    可敌军很顽强,直到被灭大半,才瓦解崩溃。

    秦王派骑兵追杀二十里,而步兵只是稍作休整,就向西进发,支援诛邪克。

    因为辽皇耶律崇光的大部队轮番冲击,诛邪克快扛不住了。

    敌军十五万,诛邪克手下只有五万。能给东路军争取到半天的时间,西路诸师已立下大功。

    据说韩坚不想打防守战,欲模仿三国名将赵子龙,杀他个七进七出,于是带领一千骑兵,从山上冲了下去,结果刚一下山就被敌军围住,差点没跑回来。

    此举惹恼诛邪克,当场撤下韩坚指挥权,并怒斥第四师监军赵丰,没收第四师兵符。

    诛邪克将兵符交给第四师督粮官邱垚,邱垚自觉难以胜任,于是将战场指挥权交给师参将石敢当。

    秦王赶到西路防线时,敌军还在猛攻。

    见秦王大旗,耶律崇光就知道龙山军已经被灭,那就没必要在地形吃亏的情况下坚持进攻,于是收兵下寨。

    双方大军对峙,各自喘息。

    “首战告捷,可喜可贺呀。”八十一岁的老将典巩,颇显疲惫地坐下来。

    虽然没用他去上阵杀敌,可他却要紧随秦王。三位老幕僚,两个陪在秦王身边,随时指挥战场,一个站在旗楼车上。

    指挥作战也是个力气活儿,三个老人着实累得不轻。而士兵们就更加辛苦,有的人并没受伤,可两个时辰打下来,体力透支,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现在陆陆续续还有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回归队伍。

    而秦王离开龙山站场时,只留下三个团,救伤员,抓俘虏,给敌军重伤员补刀。打扫一切能打扫的物资,带回营中。

    战后统计,龙山一战梁军死亡一万七千余人,重伤员接近两千,轻伤员不计。

    负责打援的部队损失更大,死亡两万两千余,重伤员约三千。

    契丹人的损失一定是超过梁军的,可以说龙战这一战算是打赢了,但秦王依然愁眉不展,因为战略目标未能实现。

    敌军的防线依然稳固,梁军无法突破。而这时公孙雄已被围在大都二十五日。

    古北口还是没消息,不知关口是否还在,更也不知还剩下多少人。

    “不能快速突破,这可如何是好?”

    秦王看起来很是疲惫。

    战前苏御给自己加油鼓气,以为自己心理素质不错,应该没问题。可亲临战场,看着肝脑涂地的血腥场面,还是把秦王看得心跳加速,手脚冰凉。只感觉心脏一直在嗓子眼处跳动。

    说不害怕,自己都骗不过自己。

    不过老黄却说,咱家少爷是天生的统帅,从头到尾一直稳稳坐在帅车之上,从无慌乱,是为军胆。苏御想对老黄说,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指挥,所以只能看着。

    不过经此一战,苏御倒是学到很多。

    而自己也算是亲历过战场的人了,忽而觉得信心猛增。

    

第七五七章 老吕斗国师

    暮霭沉沉,夕阳落入辽军营寨。

    最后一缕光辉与炊烟相映,形成一幅画,竟有些壮美,吸引秦王观望许久。

    忽而望见对面帅旗下有人影晃动,其中一人众星捧月般伫立,这或许就是辽皇耶律崇光。

    那人也在望向梁营帅旗下的秦王,二人都是背着手,器宇轩昂。

    契丹人的战略目标是阻挡梁朝援军,给围攻燕州和古北口的萧览、哈勒凡争取时间。

    拿下这两处,就算是在燕云大地上钉下两颗钉子,梁军再想夺回去,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所以现在耶律崇光不着急,但苏御很急。

    燕州城敌军轮番进攻,日夜不停。公孙雄八万将士,城里二十万百姓,拼命搏杀,他们已坚持二十七天。

    派往古北口的斥候还没回来,也不知那孤关是否还在梁军手里。即便还在,估计也是损失惨重岌岌可危。

    不能再等。秦王已决定,明日清晨兵分三路对敌军防线发起一次不计后果的冲击。只要有一队突破防线,公孙雄就会见到援军。

    援军一到,城中守军必然士气高涨。

    公孙雄从城里冲出,与援军里外夹击,先把围攻燕州的萧览干掉。

    只要将士们能出来,苏御这次就没白来,哪怕最后还是寡不敌众,也不觉得遗憾。

    可假如自己带着十一万大军,连燕州城的影子都没看见,那简直是太失败了。

    忽而有些能理解那些明明有机会逃跑,却选择死在战场的将军。那种愧对江东父老的感觉,实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嘭!”

    突然,一支箭飞了出去,那箭好大的力道,飞向晚霞,一直飞到看不见。

    因为没见它下落,就好像是射到云彩上去。

    弓力惊人,不禁扭头去看。原来是工兵们在按秦王的要求,试射强弩。

    下午时,苏御在丘陵上观望敌军大营,那时就觉得如果能直接把箭射过去就好了。忽而想起北宋床弩。

    与工兵头目们交流一番,他们说,床弩在汉朝就有,而且并不很难。

    “大帅,我们也能做,就是手头没木料。”

    苏御左右看了看:“把车拆了,能制成吗?”

    工兵头目挠了挠头:“那肯定能,就是太浪费了些……”

    苏御果断地道:“不要考虑浪费的问题,给我拆。”

    那床弩之所以弓力劲猛,是因为把多张弓固定在一个大型弩架上,看起来好像一张床那么大,故称床弩。床弩威力惊人,据一些野史记载,能射出去八百步远。也不知是不是古人在吹牛。

    不过苏御在想,如果弓足够多,只要不把弩床拉断,就可以持续增加弓力。

    经过一下午的木匠活儿,他们真的造出一架来。

    按照他们的做法,还能做出几架。可惜这东西太笨重,运输很不方便,估计在这里用过一次就要毁掉。

    “绑几张弓了?”苏御向工兵那边喊话。

    工兵小头目跑了过来,行礼道:“回大帅的话,三张弓。”

    苏御夸赞道:“很不错嘛,多弄几架,就往敌营里射。让他们今天晚上别消停。”

    “喏!”工兵头目刚要走,又迟疑一句:“可是……”

    “怎了?”

    “可是大帅,那弓实在太重了些,刚才发一次,要用五十个人。因为床弩前后都需有人拉着,否则把床拽翻也拉不开弓。若弄个几十架床弩同时发射,那就要上千人了……”

    这工兵头目心眼蛮多的,他一边说话,一边往战俘那边看。

    苏御看穿他的心思,指着俘虏道:“给你们用了。”

    这工兵小头目也是够坏的,听说要用俘虏来干这个活,他来了精神,在床身上又加了一张弓。现在变成四弓床弩。用绞架盘绳,拉动弓弦。一次要用一百个俘虏才能拉动。

    之所以要用这么多人,主要是因为俘虏吃得不饱。可要是有人不卖力,抬鞭就打。俘虏在军营里,几乎就不是人了。

    龙山一战,共逮捕两千三百俘虏,这一晚上十几架床弩,噗噗噗射个不停。秦王的目的是骚扰敌军,不让他们今天晚上睡得太安稳。

    可是射到半夜,敌营也没什么反应。

    再后来地面升起大雾,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可床弩还在射击,工兵们给俘虏下的命令是:把弓用废为止。

    ……

    老吕见谭沁儿赚钱辛苦,想帮她赚点。

    可老吕不会赚钱手艺,只会打架,便邀请沁儿去擂台下注。

    可说了半天,沁儿也不同意。

    既然少奶奶不同意,老吕也就不勉强,而他也不会像个正常人似的先在少奶奶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真本领。他觉得那样不好玩。

    他也不会直接去擂台比武,他认为,不如私下去找那个桑腊国师谈谈:明个我上台输给你们,你们给我二百万。

    “这位老先生,鄙人实在想不明白,您输给我们,我们为何还要给您二百万?”

    老吕闯进听风阁,直接坐到欧阳锟屋里的八仙桌上。欧阳锟知道老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但欧阳锟不知道老吕是从哪进来的。仅凭这一手,桑腊国师就确定今天算是遇见高人了。

    但并没与高人正面比试比试,欧阳锟可不想直接把钱给他。

    老吕坐在桌子上,指道:“不如我们做个游戏,我跑,你追。若你追不上我,便是我赢了。”

    欧阳锟笑了笑:“看来阁下是以轻功见长,但轻功再高,不过是独术,不算真本事。”

    欧阳锟这句话算是戳到老吕肺管子了,老吕一瞪眼:“头顶三撮白毛,就可以随便瞧不起人吗?那我今个就让你见识见识,轻功也是真本事!”

    话音未落,老吕抓起茶壶就砸到了欧阳锟的脑袋上,随即一闪身,从三楼窗户跳了下去。

    那茶壶“夸嚓”一声,砸了个粉碎,把头型一向规整的欧阳锟砸得像落汤鸡一般,还弄了满头满脸的茶叶沫子。

    欧阳锟竟然没躲开这一下,颇为恼火,来到窗边向下望去,只见老吕站在院子里,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楼上咒骂。

    “好快的身法!”欧阳锟冷笑一声:“遇高人不可交臂失之,今个老夫就跟你玩玩!”

    但凡轻功一绝的人,内功都不会太高。老吕也是如此。但老吕的内力照比普通人还是要高。

    老黄一脚跺下去,能把一丈之内的龙啸天震得经脉崩裂,老吕没那个本事,可他的内力不会输龙啸天。毕竟境界高,内力也会水涨船高。

    随后可笑的一幕发生了,自从来到洛阳就一直感到失望的欧阳锟,顶着一头茶叶沫子,颇显狼狈地追击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可在听风阁里兜了七圈,也是追不上。

    这一幕把欧阳锟的四个徒弟看得愣神,互望一眼,才后知后觉地跑去支援师父。

    身形庞大的巴勒奔堵在月门处,想挡住老吕,只见老吕飞起一脚,就将巴勒奔踹飞出去。就在这稍一停顿的空当,身后听到劈空一拳。老吕不作他想,原地跳起,后蹬一脚。

    一脚没蹬到人,可老吕的一只手抓住月门瓦檐,轻一发力翻上墙头。

    扭头一看,欧阳锟正在蓄力,脖颈粗大,青筋暴起,突然张开口,一道紫气喷出,紫气中一只金灿灿的蛤蟆飞射而来。

    老吕一惊,猛地一跺脚,翻了个身,惊险躲过,喊了一句:“三撮毛不简单啊!”

    坏菜了。

    老吕发现是今个算是遇到硬茬,紫气金芒,十一境的硬功夫高手。

    为了躲这一招,老吕一脚踏碎月门棚顶才勉强躲过。那金蟾从耳边划过,感觉耳朵上火辣辣地疼。这要是正中要害,今天就算是交待在这里。

    突然怀念老黄,若老黄在就好了。以前碰到硬茬,都是老黄在前面硬抗,老吕在后方使坏。哼哈二将合作,倒是从不失手。

    虽遇强敌,可老吕并不慌张。与老黄一起生活好几十年,两个老顽童动不动就打一块去,倒是积累不少与硬功高手过招的经验。一个基本原则:打不过就跑,反正你追不上我。

    一边跑,一边抓些石头瓦块砸向欧阳锟。

    时而避之不及,那些东西砸在身上也是够疼的。

    老吕瞬移一般,踩着飞檐往上窜,一层、三层、五层、七层楼顶。一跺脚,气浪掀开听风阁楼顶琉璃瓦,瓦尚未落地,老吕双掌激发出湛蓝光芒,将瓦片击飞,打向正在一层一层跳跃的桑腊国师。

    看那些瓦片,连成线飞向欧阳锟,一刹那就是十几片。

    欧阳锟挥舞双掌,将飞来瓦片击得粉碎,嘭嘭嘭一道白烟中桑腊国师跳上七楼顶。

    可这时老吕又跳了下去……

    

第七五八章 梦回洛阳

    西门婉婷把韩浩挊得很惨,可她没下死手,所以没过几天,韩浩还能去参加杀马特与演艺圈的那场约架。

    虽然那是张密设计的一个骗局,双方没能打起来,可韩浩的态度是明确的,一定要报复西门婉婷。

    正如他所言:你找十条壮汉来挊我,老子也要以牙还牙。

    可韩浩发现,西门婉婷身边总有几名高手,尤其是张勇范晨两名剑客。那本来是西门真森的随身扈从,怎突然跑到西门婉婷身边去了?

    韩浩很快就想明白,西门婉婷已预想到被报复,所以提高警惕。韩浩嘿嘿一笑,心道:老子要报复你,岂能用与你一样手段?那样做,在楚国公面前也不好交代。

    “那张密也是够坏的。他派人,去西门婉婷那边说我约她打架;又跑到我这边说西门婉婷约我打架。结果我这边找人,她那边也找人,去到履顺坊,被张密包了饺子。”

    韩浩花钱大手大脚,时常带着猫三狗四的朋友玩耍,所以他身边有很多“应伯爵、谢希大”样式的人物。

    他们本身都是官宦、富商之后,却多是家道中落。虽然没钱了,但他们依然认识很多上流人,就巴结那些上流人继续过些上流生活。只是一回到家里,或许老婆孩子过得苦哈哈的。

    韩浩有一群拜把子兄弟,号称洛阳十二太保。在那群人里,韩浩年纪并不是最大的,却因为“公主驸马”和“财阀公子”的双重身份,成为那伙人的大哥。

    虽然韩浩痞坏纨绔,可这厮却也是个大方人,兄弟们为他跑腿办事,也都是尽心尽力。当然,兄弟们也会从中捞点钱。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其实韩浩在圈子里有一个比较好的口碑,大家都说他很善良。

    他善良?

    仿佛就在昨天,他罪恶滔天,没把他斩首已经是老天爷瞎了眼,他怎还会有善良之名?

    具体因为什么,外人也不知道。但与他亲近的人大都说他善良。就连宁国侯唐典也如此说:瀚云兄是为挚密之友,可深交。

    “大哥,您上次受的屈辱,让小弟心里好难受。小弟认识几名江湖人,让他们将那西门婉婷绑上,轮流挊她!”

    韩浩眨眨眼,随即摇头道:“她是一名女子,怎好那样搞她,会把她搞死的。”

    “可是,大哥您昨天还说……”

    “我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知道我的厉害就够了,毕竟她是楚国公的妹妹啊……”韩浩眼角泛起掩饰不住的邪笑:“不能动她,但她上次找来的那十条壮汉却不能轻易饶过。我们把西门婉婷抓来,吓唬她,让她把那十个人交出来。”

    “大哥放心,那十条狗命,包在小弟身上!”

    闻言,韩浩不笑了。

    十二太保一脸茫然。

    这时二太保薛义敲了敲桌子:“老十二,你随我来。”

    二人来到花园僻静处,薛义背着手说:“老十二啊,你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吧?”

    “是啊……”

    “都这般年纪了,怎还看不出个眼色?”薛义抬手折断柳枝,戳向十二太保:“韩驸马有什么爱好,你不知道吗?”

    十二太保挠了挠头:“我当然知道了,可都说他是……”

    薛义侧过脸,神秘兮兮地道:“有些事,是会变的。”

    “哦——!”十二太保恍然大悟道:“那我明白了,谢二哥指点!”

    ……

    老吕上蹿下跳,欧阳锟紧追不舍,可是追了一刻钟也追不上老吕,还被老吕用石头瓦块砸得狼狈。

    桑腊国师不怒反笑,站住脚喊:“这位高人,我看你还是不要再跑了吧。经这番纠缠,我算看明白了。我轻功不如你,而你内力不如我。你我二人交手,怎打也是个平手。”

    见欧阳锟不追了,老吕也站住脚,转过身看着欧阳锟。

    欧阳锟微笑着向前走了几步,他一走,老吕就向后闪,总是保持着一招突进的距离。

    欧阳锟站住脚:“鄙人欧阳锟,不知阁下高姓大名,肯否赐教?”

    “吕油油。”

    “哦,吕兄。”欧阳锟站得笔直,颇有气派:“吕兄肯否赏个面子,去楼里喝杯水酒?”

    老吕摆手道:“你少跟我整那些没有用的,想骗我过去,门也没有。这招已被老黄用臭了。另外我告诉你,你的内力在中原不算最高。你和你的徒弟,在擂台上说话要放尊重一点,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否则惹恼他们过来揍你,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欧阳锟惭愧笑道:“其实鄙人从未说过那些狂话,都是书报社的记者们给鄙人胡乱吹嘘罢了。而本门弟子,也只有叱罗刹口误,曾经说过一句狂话。而那也是记者们授意的结果。我已经训斥过他。若因此得罪吕兄,鄙人在这里给吕兄道歉。”

    见欧阳锟这人还不错,老吕放松了些:“先前我跟你说要二百万,现在我觉得有些不合适了。”

    “为何?”

    “你们擂台布告上写着,打败你给二百万,打败你的徒弟给十万。可现在你我只能打个平手,我再要那么多钱就有些不要脸了。不如这样,你给我十万。”

    “哈哈哈!”欧阳锟大笑道:“十万?若能与吕兄做个朋友,区区十万岂能拿得出手?我给你二百万,算是江湖救急了。”

    欧阳锟来中原以武会友,老吕看出他的诚意,答应与他喝酒。

    他二人的共同语言只在武学相关的话题上,相谈甚欢。通过与老吕的交谈得知,程万奴隐于皇王家,无两和尚隐于深山古刹,比他们年轻的一辈高手中,也有内力超过欧阳锟的。

    欧阳锟双目放光:“吕兄肯否带鄙人去见见那几位高人?”

    “呃……,这个么……”老吕挠挠头,突然气馁:“年轻一辈中,我认识两个比你高的,但一个我找不到,一个去北面了。”

    “北面?”

    “当兵,随队去北面打仗。”

    “是哪位将军?”

    “不是将军,是个马夫。”

    “马夫?!”

    ……

    帅账内,秦王披着黑裘,灯下看着各方面送来的统计结果。

    经龙山一战,梁军阵亡四万余,还有四千重伤员,不时送来“重伤不治”的名单。

    由于有些队伍超编,所以现在秦王手下还有七万多人,和两千多俘虏。

    再看看敌军,辽皇耶律崇光二十万大军,龙山军被消灭之后,他还剩下最少十三万。也就是说,依然保持着几乎二倍的兵力优势。

    燕州城公孙雄八万对萧览十六万,古北口两万对哈勒凡四万,到处都是以少打多。

    想到这里,秦王眉头紧缩,不禁叹了口气:“若有神策第八师、玄甲第一师、飞虎第五师、虎贲第九师任意一个在,倒还有得打。”

    这一晚上秦王没睡好,时常噩梦。梦中回到洛阳,来到灯红酒绿处,见韩浩、赵玲珑、欧阳镜一群人跑去万花楼,与大总鸨朱雀嬉戏打闹。可梦境一转,又来到战场上,那场恶战浮现眼前。

    敌军向梁军帅旗冲锋,一大群骑兵轰隆隆闯过来,与梁军对撞一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有的人刚一见面,就被长矛串了糖葫芦;有的人被铁甲战马挤碎了脑袋,眼球崩出。那场面惊心动魄,害得秦王梦中惊醒。

    再睡去,梦见郡主在家里给孩子缝制衣衫,口中还不停念叨,说儿子赵祯比以前更白了些。这时突然接到一封阵亡通知书,说秦王已战死。郡主抱着孩子嚎啕大哭,又惹得苏御梦中醒来,眼眶湿润。

    “真他吗丧气。”不睡了,坐起来骂了一句:“竟梦见自己的阵亡通知书。呵。”

    军帐内,三个老幕僚和衣而眠,还有老黄倒在门口打呼噜。军营里不让饮酒,可把他难受坏了,现在只剩下睡觉这一个爱好。

    门口有站岗的卫兵,不时还能听到守夜巡逻兵路过这里,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射箭声,那几架床弩还在发射。

    外面大雾弥漫,让这个夜显得更黑。

    见秦王醒来,又有秘书郎进帐送来“重伤不治”名单,三百多个人没能熬过这个晚上。

    回想梦境中韩浩之流纸醉金迷的生活,再看看这张名单上的名字。突然悲从心来。这些死去的人,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但他们都有同一个名字“穷人”。

    虽然苏御贵为摄政王也来打仗,可待遇怎能一样。若真的打输了,换上汗血宝马一跑,敌人也追不上。可那些穷人家的孩子,哪个能逃得过骑兵追杀。

    “好大的雾啊,放个屁都能崩出花儿来!”老黄醒了,站在帅帐门口感叹一句。

    天亮了,具体说是雾白了。能见度极低,也就五米左右。如此大的雾,让人感觉生在云里。

    秦王正在问幕僚:可否趁大雾偷袭敌军?

    这时有斥候跑了进来:“报大帅,匪军撤了!”

    

第七五九章 秦王进城 神功异象

    红阳东升,微风徐来,大雾悄然散去。

    秦王站在高处,向辽营观望,契丹人的大寨依然在,可寨里的人却一个都不剩了。

    他们走得仓促,许多物资来不及带走,看着这诡异一幕,感觉他们十几万人是被一场大雾卷走的。

    在三条战线都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毫无征兆的撤退,这着实有些出人豫料。各将军得知消息,纷纷来到帅帐,热烈讨论。

    老幕僚典巩手捻须髯,蹙眉凝思:“莫非这是敌军一计?”

    飞虎将孟朗思考着说:“他们佯装变故,诱我追击,待我中计,伏击杀出!”

    幕僚孔孝春摇了摇头:“从龙山到燕州一马平川,他们能在哪伏击呢?”

    典巩微微摇头:“这耶律崇光用兵诡谲多变,老夫戎马四十载,未曾遇见过如此奇怪战法。但正如孝春所言,这里一马平川,他们打不成伏击。莫非燕州已被攻破,他们进城了?”

    闻听此言,帅帐内躁动起来,众人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秦王端坐虎皮椅,静等斥候消息.,从始至终一语不发。

    见秦王不说话,众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听到马蹄声由远及近,斥候帐前下马,奔入帐,单膝跪地道:“禀大帅!敌向东撤三十里!”

    “往东走?”

    “往东是通往滦州的路,莫非辽军内部出了问题?”

    “辽国刚刚建立,耶律崇光就把兵全派出来打仗,说不准是右律余党杀回来,他们跑回去平叛?除此之外,老夫实在想不到其他原因。”

    一群人各说各话,这时秦王站起身:“不管什么原因,反正他们是撤了。集结部队,去燕州。”

    秦王带领七万人,快速向燕州行进。走到一半,见燕州通传兵飞奔而来,说围困燕州之敌今日凌晨开始撤退,待通传兵出城时,敌军已全部撤走。卫国军五将正在开会,争吵激烈,公孙雄欲带兵追击,赵晃不同意。二人拍桌子大骂,后来桌子都掀翻了。特派通传兵问秦王:到底追还是不追?

    秦王没直接回答,而是先夸赞一声道:“云州大将真英雄也。”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可惜此时敌军已走远,没办法追了。”

    通传兵跑回燕州,如实转告公孙雄,公孙雄苦笑道:做人当如秦王。

    古北口传来消息,一直疯狂进攻的哈勒凡,在今日凌晨撤退,也是向东而去。古北口伤员太多,无力追击。

    秦王赞道:古北口将士,都是我中华好男儿。

    ……

    为探听敌军消息,秦王安排斥候去抓“舌头”,斥候已出发,不知几时能回。

    秦王的队伍来到燕州城下。

    大将军公孙雄和男贾摄政王完颜衮,出城五里迎接,一路鼓乐,秦王端坐王车昂首入城。

    秦王九蟒玄黄大袍罩身,阳光下金灿灿一个玉人,望见秦王者,无不感叹秦王好气派、好风度、好相貌,犹如天神一般。

    胜利消息传开,城里百姓欢欣鼓舞,涌上街头,给远道而来的援军送上最真诚的礼物。其实他们过得并不富裕,也拿不出太像样的礼物。但一颗鸡蛋一碗清水,已让将士们心中感动。

    胜利之师入城,即便再累,也要打起精神来。

    将士们精神抖擞,昂首阔步,整齐唱着军歌。

    虽然此时风光无限,可苏御心里知道胜利来得侥幸。不过百姓们不知详情,他们只听说秦王在龙山与耶律崇光大战一场。一定是秦王把契丹人打怕了,否则他们为何撤退?

    ……

    在男贾国向梁朝称臣之后,男贾皇帝降为男贾王。秦王作为上国摄政,来到男贾王殿便是首席。

    男贾王完颜禛才五岁,在王太后陪伴下来到大殿向秦王行礼。

    这完颜禛,正是完颜清的弟弟。小东西身材滚圆,肩膀奇高,倒是与完颜清有几分相似。秦王颇为喜欢,揽抱入怀。还道:完颜清就住在本王家里,平时也这般抱着。

    提起完颜清,王太后叶赫真秀眼眶湿润,听说完颜清过得很好,倍感欣慰。值得一提的是,王太后长得果然妖艳动人,难怪惹得完颜衮总跑去后宫骚扰。

    欢迎秦王,酒席摆上。

    公孙雄道:“殿下,敌军动向不明,不能大意。”

    秦王点头道:“第一、第二卫国军合兵一处,全由第一军五官指挥。五官若有分歧,就来报我;若无分歧,直接行动。无需再向朝廷汇报。”

    公孙雄颔首道:“臣,这就去办事。”

    ……

    一名眼眶发黑,身穿一套黑色长袍的男子,手提长剑,大踏步向南市东九巷而去。

    男子在陋巷中行走,两侧房顶上有八个人快速跟进,他们忽而伏身快行,忽而翻墙跃脊,个个都是高手。

    这名眼眶发黑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好久未露面的九神将首领,花听风。

    自从姬凌云、李漠白、花听风三人修炼开始,内功突飞猛进。但与犁万堂不同的是,这三人的眼眶都开始变得发黑。

    李漠白发现异常,与姬凌云花听风提出心中之忧,可姬凌云说自己好端端的,没什么感觉;而花听风说,修炼此功法,让自己觉得心情非常舒畅,从未有过的舒畅,而且越练越想练。

    李漠白觉得花听风已上瘾,他日夜修炼,新增内力已超过原有内力,直奔魔道而去。至于姬凌云为何没有感觉,可能是二师兄原本道家内力深厚,新修魔道不足以撼动他的心神。

    李漠白问犁万堂,为何你练此功,脸上没有异象?犁万堂说,我练得比你们早,你们再坚持三五年,就会跟我一样好起来。

    李漠白对犁万堂的话半信半疑,而犁万堂也感觉到李漠白有些不信他的话。不久后李漠白果然消失,不知去了哪里。犁万堂后悔,不应该让他离开,若要离开,也应该躺在棺材里。

    这李漠白竟跑到大内偷学一招,然后就不再为太后效力。公然戏耍太后和犁万堂,这让犁万堂十分恼火。

    玄苦妖僧所创,在不同人身上体现出不同功法异象。

    经胡荣和老黄修改后,苏御修炼其中三个穴位,能展现出三颗表情各异的骷髅鬼脸,而且每次出现的鬼脸表情都不一样,有微笑、大笑、冷笑、狞笑、奸笑、坏笑、思考、忧愁、愤怒、悲苦、闭眼、沮丧、惊悚等等,有时鬼脸自己还会变,不受控制,诡异无常。

    初练此功,苏御自己都不知道哪颗骷髅里蕴藏能量。后来熟练,才掌握其中门道。

    有些骷髅打出去毫无威力,并不是骷髅里没有能量,而是自己无法催动魔气。不过那东西用来吓唬人还是蛮不错的,比如朱雀就被吓得浪费好多力气。

    而张密展现出的异象是九条丧尸,每条丧尸都是七扭八歪的身形,痛苦哀嚎的表情;

    花听风展现出的是八条毒蛇,青面獠牙,飞腾缠绕;

    姬凌云展现出的是十只飘在空中的幽灵,忽隐忽现,乱人心神;

    犁万堂展现出的是十条翻滚巨蚺,力道雄浑,吞云吐雾。

    总体来看,都不大好看,唯有剑仙李漠白,展现出的是九柄光芒四射的霞彩利剑。

    相由心生,这些异象都出自人心。

    值得一提的是,李漠白明明可以冲击第十境,可他选择隐忍。这是最让犁万堂担心的,李漠白不突破,就不会破坏他的心神。李漠白依然是李漠白,只是身上带了些魔气而已。而且他竟能用道气催动魔气,这让犁万堂也百思不得其解。

    相比于姬凌云和李漠白,花听风已彻底进入魔道。除非自废武功,否则无法自拔。他的情况与张密一般无二。

    花听风来到巷子深处,在一户门前站住脚。

    他的脚步轻得让人听不见,内力突飞猛进已到第八境,这让他的轻功更上一层楼。

    仿佛是一条毒蛇,无声无息,从门后露出半张脸,阴毒目光盯着小院里一名短须男子。

    短须男子正与一名娇小女子对坐吃饭,二人有说有笑,好像一对新婚燕尔。正是桑腊小王子慕容渠,和他的爱妾张樱桃。

    慕容渠武功不弱,虽未发现花听风,却听到来自房顶的异响,猛地一抬头,一惊,刚要带着张樱桃跑,却觉得脖颈一凉。

    扭头一看,一名黑眼眶的男子身上冒出八条蛇,其中一条蛇缠住慕容渠的脖颈。

    慕容渠爆燃内力,崩飞蛇头,随即身形一晃,手呈爪状,一跃而起,向花听风面门抓去。

    花听风冷冷瞪视,待他靠近,八条蛇同时出击,缠住慕容渠。

    慕容渠奋力向前,可他的手总是距离花听风一尺的距离。

    花听风冰冷面孔上泛起一丝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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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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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零章 总管战国师 对峙和谈

    北市擂台依然热闹,蜂拥而来的观众把街道堵得水泄不透。可与上次不同,今天这里没听到山呼海啸的叫好声,而是满大街的抱怨和咒骂。

    上次闹出踩踏事件,坊署和县里想压下此事,可纸包不住火,终于还是被金吾大将赵亚夫知道,并上报太后。

    今日再办擂台,金吾卫来到现场维持秩序,收门票的不再是坊署,而是曹玉簪。上次坊署官员收的费用,也被太后要了去。

    自从户部被摄政王控制,太后赚钱的路就变窄,而她日常开销巨大,逼着她必须弄钱。

    当然,太后想弄钱并不是很难,比如张密逮捕的那七十个贵族,就给太后带来七千万钱。

    本来说好的,今日龙大侠会第二次登台,可百姓们等半天,龙大侠也未出现。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钱”被金吾卫赚走,有亲王做靠山的帝都文社自然就不派演员来表演。否则替人赚钱,实在是划不来的。

    龙大侠迟迟不到,几万观众开始躁动起来。

    观众群中有帝都文社的水军捣乱,掀起一阵又一阵咒骂声,引得群众情绪亢奋暴躁。眼瞅着要闹出事来。

    如果因此闹出乱子,对赵亚夫来说绝不是好事,于是他联络帝都文社。

    经洽谈,重新分配利益。这时龙大侠才缓缓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而水军们立刻开始做顺势引导,谩骂声再也听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叫好声。他们说,金吾卫来到这里维持秩序,是对百姓的最大爱护。

    演员龙啸天已登上擂台,有仆人搬来椅子,龙大侠端坐,端茶品茶,派头十足。

    可这时擂台上突然飞来一白胡子老头,破口大骂,紧接着那老头冲向龙啸天,一阵拳打脚踢。

    前一日还风光无限的龙啸天,被那老头打得东倒西歪。

    椅子踢飞了,茶壶砸碎了,龙啸天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随后那白胡子老头腾空而起,踩着观众的脑袋和肩膀,一闪一闪飞向红黑寺,隐入高墙之内。

    “我靠!高手啊!”

    “我大梁朝的真正高手,在红黑神教!”

    “挨打的不是龙啸天!我是龙啸天的侄女,我叔叔根本就没来!”

    这时人群里有三个姑娘扯嗓子嚷嚷起来,正是谭沁儿、龙紫嫣、戴鹤。

    闻听此言,观众炸了锅,愤怒的人群冲上擂台,振臂高呼:“骗子!一群骗子!”

    “吗的!退钱!”

    “退钱!退钱!退钱!”

    ……

    苏御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帮墨家弟子一时求爽,结果捅了大篓子。

    太后盛怒,将那些“捣乱份子”逮捕。而因为这此事件导致的财产损失,算在红黑神教头上。

    与此同时,将那些桑腊僧人以“勾结乱党、刺杀朝臣”为由逮捕,并没收他们的财产。

    而把他们咬出来的,正是桑腊小王子慕容渠。

    小王子被花听风逮捕,花听风之狠毒,让小王子不得不招供。

    从未见过如此之狠毒的酷刑,花听风欲将一条毒蛇塞进慕容渠的*眼里。

    值得一提的是,逮捕桑腊僧人这件事并未公开。

    没有公文放在御史房,更不会用纸媒公布于众。

    此时桑腊国师的徒弟们被监禁,而欧阳锟则是来到道政坊西北角的那所大宅子里。

    犁万堂屏退旁人,与欧阳锟单独见面:“国师好武功,好胆量。”

    如果欧阳锟想逃的话,他是能逃走的,可他的弟子没能逃出去,于是他决定留下来。赵亚夫与他说,若你想让弟子们活,就去道政坊找一个人。

    果然,桑腊国师来了,他盯着犁万堂:“犁总管,好久不见。”

    说话间欧阳锟身上泛起紫气,这俨然是一种挑衅。

    犁万堂冷笑一声,身上也开始聚气,浓重的黑气包裹住老貂寺,只露出一张脸。

    见黑气中偶有湛蓝之色闪现,欧阳锟冷笑一声:“没想到犁总管还是第十境,真是让人失望。”

    犁万堂笑了笑:“内力固然重要,但功法也很重要。若功法不行,一个境界的差别,不足以必胜。”

    “没错。”欧阳锟率先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犁万堂也闪身而来。

    二人持续聚气,升腾而起,仿佛黑云,遮天蔽日。

    欧阳锟身后泛起金芒,一只巨大金蟾蒸蒸而起,光芒四射,刺目耀眼。

    犁万堂身后十条湛蓝巨蚺翻滚而出,赤目大口,咆哮怒吼。

    一场顶尖高手的较量,一触即发。

    突然金蝉张开大口,吐出一道金芒,直射犁万堂头顶。

    犁万堂身形不动,两条巨蚺盘旋而出,撞向金芒。

    “嘭”的一声,两条巨蚺爆炸,金芒继续向前。

    又一条巨蚺飞出,张开大口,吞噬金芒。

    突然间,那湛蓝巨蟒变得通体金黄,巨蚺竟吸收了金蝉的功力。

    “哈哈哈哈!”犁万堂狂笑一声,腾空而起,手擎巨蚺:“欧阳锟,接我一掌!”

    犁万堂悬停空中,一掌劈空而下。

    那一掌的光影乃是巨蚺所化,好有一人多高,扑面而来。欧阳锟收回金蝉,拳头聚力,与这飞来一掌硬碰硬一撞。

    “轰!”的一声过后,地面被轰出一道大坑,飞沙走石,暴土扬长。

    沙尘落尽,欧阳锟站在坑底,身上衣衫被轰得粉碎,露出国师健硕身躯。皮肤上似有被锋利小刀割过的痕迹,微微渗出血色。

    犁万堂落地,与欧阳锟相视大笑,随即相互道个“请”字,重新进屋,谈笑风生。

    ……

    由于战争形势尚不明朗,所以秦王并未向洛阳发送战报,可此时从洛阳送来的各种文书却纷纷落到秦王案头。

    现在不仅是梁朝关切这场战争。

    曹玉簪说,南晋皇帝司马衷听说梁朝战势不妙,而蜀汉还要偷袭汉中,司马衷暴怒,扬言把沿岸百万大军撤退八百里,向梁朝展示诚意,让梁朝飞虎军、虎贲军赶紧北上支援。

    司马衷还给蜀汉皇帝刘岿发战书,言辞大意是:若你小子敢偷袭梁朝,本皇就去打你。

    为什么司马衷怕梁朝,而不怕蜀汉?

    据说从司马衷的爷爷那辈开始,他们司马家族就是这样。他们认为这种三足鼎立的形势很好,大家都别打乱这种平衡,各自安安稳稳当自己的皇帝。如果有人非要打破平衡,那南晋就要去揍那个打破平衡的人。

    很显然,梁朝被北方各胡人势力纠缠,没机会打破平衡,而蜀汉安居一隅,蓄积多年,感觉国力旺盛,趁着梁朝与胡人苦战,总想在背后搞些小动作。而这正捅了南晋的心窝子。

    国书中,司马衷问刘岿:你占中原,可当三胡否?若不能,休要犯贱!

    南晋皇帝这次之所以如此硬气,还是因为南晋各门阀鼎力支持,是他们不希望梁朝灭亡。此时南晋朝野同仇敌忾,支持皇帝向蜀汉发兵。南晋西路军五十万已集结完毕,撤离江边,向汉晋边境进发。

    至此,蜀汉偷袭汉中的计划夭折。

    现在南晋来打听消息的文书,比洛阳收到的战报还多。因为不只是司马衷在问,南晋各门阀也在问,而且他们互相不信任,非要自己人来打听消息才放心。

    更可笑的是,担心梁朝太穷打不起仗,南晋还送来钱粮,支援梁朝抗胡。正如南晋右相吴俊所言:梁朝实在是太穷了,秦王亲自带队,才十一万人,要与契丹人四十万决战。虽勇气可嘉,但这样打能行吗?

    很显然曹玉簪给他的是假消息。

    那时公孙雄还在打,而山东道、河北道、河东道的三万援军也在路上,正在向燕州进发。

    之所以南晋各门阀互相不信任,也与曹玉簪给的假消息有关,几家门阀得到的消息根本就不一样,当然越发互不信任。

    “报秦王,辽国使者来了,欲和谈。”

    “和谈?”苏御端坐王殿,笑了笑说:“唤使者,入殿来谈。”

    使者身穿契丹礼服,身材高大,络腮卷毛胡须,会一口流利雅言。自称舒穆鲁氏,汉名舒庆。

    秦王先不说和谈的事,而是问他,耶律崇光为何不打了?

    舒庆道:“吾皇发兵,本意不是占据燕云,只是想展示一下我们大辽实力,好与梁朝谈判。”

    秦王与众臣互望一眼,面无表情又问:“那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吾皇说了,要求梁朝驱逐男贾人出境,再将燕云十六州平均划分给我辽朝一半。另外,吾皇要求梁朝送来一名公主,嫁到辽国。从此,辽梁修成秦晋之好,共治北方。吾皇还要求……”

    “好了,别要求了。”秦王打断使者的话:“你回去告诉耶律崇光,他的要求太苛刻。”

    舒庆略显尴尬,但他并不退缩,而是昂首问道:“那秦王以为如何谈?”

    苏御道:“割地,绝不可能。燕云十六州,是为中原门户,必须归我。包括滦州和榆关,我们必须收回,没有商量的余地。”

    

第七六一章 艰苦和谈

    谈判细节颇多,秦王把具体事务交给谈判小组。这样安排能形成纵深,增加张力。每天傍晚,邀请使者共进晚餐时,秦王才会与使者面谈。秦王的谈判精神是:先锱铢必较,再交换利益,最后做长期发展考虑。

    谈判桌上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可秦王怀疑敌军的真实撤军原因。在没搞清楚这件事之前,和谈的诚意大打折扣。

    契丹使者舒庆,昨天提出“割地”“和亲”两项,他还有别的条件要说,却被秦王打断。秦王完全不能接受这两项,而且态度强硬。

    在第二天谈判中,契丹使者避开“割地”不谈,只说要梁朝承认辽国,并签订互不侵犯条约。至于“和亲”一事,舒庆并不死心,他说这是他出使的核心任务之一。如果不能谈成,那么这次和谈就是失败的。

    晚宴时苏御说:“和亲,未必一定是梁朝公主嫁给辽国,也可以是辽国公主嫁给梁朝。”

    使者舒庆道:“不如双方各让一步,我们嫁一个公主给你们大兴皇帝,你们嫁一个公主给辽皇。”

    “梁朝最小的公主也已成婚。”苏御苦笑道:“给你们一个郡主要不要?我们这边郡主倒是有很多。”

    很显然苏御在与使者扯皮拖延时间,斥候细作正在努力找出耶律崇光撤军的真实原因。

    可舒庆看起来倒是蛮认真的,皱着眉头说:“郡主也是老皇帝的亲孙女嘛,我们可以接受。而且你们可以给郡主敕封公主头衔,再嫁过来。”

    苏御道:“我们大兴皇帝才三虚岁,你们有年龄合适的公主吗?”

    “当然有,吾皇虽年纪不大,但孩子不少。”

    与辽国使者东拉西扯的聊起来,一点正经事也没确定下来。苏御发现,这位使者要谈的事还真不少。除了“确定边境”“和亲”之外,他还要谈通商的事。而且他还要求梁朝向辽国每年送二十万两白银和五十万匹绢作为“岁币”。

    这让苏御想起北宋与辽国签订的,不过宋朝给辽国的岁币是:十万两白银、二十万匹绢。

    看似宋朝亏了,其实不然。

    首先这些“岁币”对宋朝来说,只占GDP的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其次两国通商,宋朝的巨大顺差,早就把这点损失赚回来。所以本质上是宋朝占便宜。为了缓解顺差,宋朝后来还持续增加岁币,缓和两国关系。

    总之,凭借神州人的超强生产力,从古至今都是世界工厂。所以只要做买卖,大体都是顺差。这也是清朝挨揍的原因之一。

    顺差太大。陶瓷、茶叶、纺织等物品通过海运远销欧洲,可神州人却不买欧洲的东西。十船去,九空回,一船满仓还都是真金白银,直接导致欧洲货币战争。

    欧洲连钱都没了,还怎么生存?于是动歪心思,然后就发生了众所周知的事。而清军腐败,武器落后,一击即溃。欧洲人发现,原来清朝如此不堪一击,于是得寸进尺,从此神州开始了长达百年的屈辱历史。

    能赚钱,却守不住钱,莫大的悲哀。

    但苏御并没有同意岁币一事,因为给辽国岁币,就是上贡,相当于梁朝皇帝向辽国皇帝称臣。凭借梁朝的国格,不能忍受。

    苏御也挺佩服梁朝,宁愿把自己横死,也不接受屈辱条款。梁朝是穷横的典型代表,但也颇有些品格。南晋都看不下去了,生怕梁朝穷死,每有战争,还送来些资助。

    如果是南晋赶上这场战争,苏御相信,他们会毫不犹豫接受岁币条款。甚至会像宋真宗赵恒一样,唱着歌收兵回朝。在回朝的路上,高兴得难以抑制,还写下“继好安边境,和同乐小康”的诗句。

    “不行。”秦王盯着使者舒庆说:“你回去告诉耶律崇光,我朝绝不可能向他称臣。如果他不服,咱们就继续打。”

    舒庆皱眉道:“秦王殿下,现在明明是我们兵多,你们兵少。是我皇仁慈,才撤兵和谈。难道秦王看不出形势吗?”

    秦王道:“你低估了中原人的决心,高估了你们的实力。你一家,比三胡如何?我们用十年打跑三胡,不惜再用十年打跑你们。你休要再跟我提此事,若再提,我主动去打耶律崇光。”

    此时苏御想到的是半岛战争,那时神州很穷,武器也落后,但还是要打。否则像宋朝一样,从头窝囊到尾,浪费多少名将。而梁朝现在状况是能打的人很多。就算秦王战败,后面还有更能打的人。

    苏御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军事天才,比如龙山一战打得就很一般。最起码战略目标未能实现。契丹人的突然撤兵,纯属意外。

    ……

    契丹大营封锁紧密,斥候细作都无法获得消息,反而被契丹人逮去几名斥候。

    八百里加急,边关战报送往洛阳,满朝文武为秦王取得的阶段胜利感到欢欣鼓舞,曹玉簪给秦王的回复是:一切边关事务,秦王自忖定夺。

    曹玉簪没给秦王什么意见,可此时秦王却接到御史联名血书,要求秦王硬气起来,绝不能签屈辱条约。拧断头,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

    “禀秦王,辽国又增兵,估计三万。”

    “我们的援军到哪了?”

    公孙雄蹙眉道:“河北新兵刚到莫州。”

    苏御瞥了一眼地图:“我们现在只有十二万人,而敌军却三十多万……”

    公孙雄道:“若和谈能退兵,不失为良策。凭卑职对三门阀的了解,胡人不杀过黄河,他们是不会全力出兵的。”

    苏御皱眉,将御史血书递给公孙雄。

    公孙雄看了看,没吭声。

    苏御道:“把兵集中到一处,摆出与契丹人决战的架势来。这份血书,我让契丹使者带回去给耶律崇光看看。”

    公孙雄将血书放下:“这帮文人,就知道瞎嚷嚷,看似一腔热血,实则虚张声势。若敌军杀到洛阳,最先逃跑的就是他们。”

    “也不尽然。”苏御笑了笑:“我并没放弃和谈,只是不能在气势上输掉。大好形势下,耶律崇光突然撤兵,其中必有妖。这也是我要摆出决战架势的底气。”

    ……

    契丹使者舒庆刚离开一天,又跑了回来。二次谈判,契丹人做出一些让步。

    但他们的条件依然是苛刻的,他们要求按照现在实际控制区域划分边境,也就是说,滦州以东都是他们的,这其中自然包括榆关。

    “秦王殿下,吾皇发兵,死了十几万人,只要一城一关,不过分吧?”契丹使者舒庆一脸的卷毛胡子,手捻胡须,拉长一根,一松手,胡子弹了回去。

    “我认为很过分。”秦王郑重道:“你们把兵撤回榆关外,其它条款都可以谈。如果不撤军,那就甭谈了。”

    舒庆一改往日谦逊,猛地瞪眼道:“秦王殿下,不要太过分!”

    秦王回瞪使者:“你们跑我家里抢东西,你说我过分?”

    舒庆愤然站起,撕毁和谈文书,重重摔到地上:“那就打!你们要是能拿下滦州,我们给你们钱!”

    “放肆!”

    “大胆!”

    “把这人拿下!”

    舒庆公然咆哮,惹恼梁军众将,其中韩坚最为亢奋,拔刀欲斩使者。

    ……

    又谈崩了,可秦王没有为难使者。而先前撕毁的文书也被使者带去公馆,再誊抄一份。是否有什么改动,不得而知。

    此时苏御正坐在王殿里,与五岁的男贾王玩耍。摄政王完颜衮、王太后叶赫真秀陪在一旁。

    众将回到各自军营,唯有公孙雄、赵晃等卫国军五大将留在王殿,此时王殿正中还站着一人,正是韩坚。

    韩坚战场违令,是死罪,但诛邪克考虑他是秦王的人,所以并没杀他,只是没收兵符,剥夺他的指挥权。

    韩坚先前忙碌,而且有心理障碍,一直没提此事。今天他终于鼓足勇气,来找秦王告罪。他发现自己不来找秦王,秦王是不会把兵符给他了。那诛邪克对他的惩罚,就算是坐实。

    “我们在试探他们的底线,他们也在试探我们。那使者公然咆哮,就是他的试探手段。我不杀他,他就知道我们有谈判的诚意。那么这场和谈就还能继续下去。”

    秦王不谈韩坚的事,继续聊和谈,韩坚就一直站在那里。

    完颜衮道:“依我看,他们的底线是铁器买卖。”

    苏御无奈点头。

    如果连这也不答应,契丹人一点好处也捞不到,他们是不会撤兵的。

    苏御很好奇,契丹人会如何与梁朝做买卖?他们除了生产牛马羊人参之类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能卖到梁朝来的。而梁朝的陶瓷、茶叶、丝织品却是畅销货。一旦通商,他们一定是吃亏的。

    看来,下一步谈判的重点是在经济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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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