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门阀赘婿TXT下载门阀赘婿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门阀赘婿全文阅读

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九二章 贤王之心

    秦王府里的奴婢们,都有着明确的工作任务,唯老黄没有。

    少爷说过的,老黄只消专心打磨玉石就好。

    于是在小西院里,经常能见到老黄捧着一块玉石雕刻打磨。

    但老顽童很难专心去干一件细活儿,所以他手里这只巴掌大的玉猫,已打磨几个月。

    远处看他还算老实,可近距离一看,他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一忽儿看看小猫小狗追逐打闹,一忽儿凝神去听某些动静。猛然跳起,飞奔一处,一脚踏下,震瘫附近几只老鼠。小猫小狗闻声而动,跑过来争抢食物。

    王府里的人,对老黄的评价呈现两极分化,有人说他是个挺好玩的小老头,可也有人说他是个老混蛋。

    最尊重老黄的是小丫鬟童玺,别人都喊“老黄”唯独童玺喊“爷爷”,平时也没少嘘寒问暖,不时给老黄打扫卧室,换洗被单,让老恶奴的屋子保持整洁。

    在童玺面前,老黄才稍显得像个正常人。时而故作高深地沉着脸,表现出实力长者应该有的风度。而他对童玺的教导,确实让童玺受益匪浅。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不出三年,童玺的武功要超过王珣林婉。

    说到底,练功这种事是天赋决定上限,努力决定下限。而王珣的下限就是她的上限。没有人比她更努力,但她依然很难进入“剑客榜”前五十。

    只进过一次,也算是沾了几位高手的光。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剑客榜”本来就很虚,名气大于实力。什么事件影响大,事件里的人就会猛加分。

    童玺已长高,不再是小童女模样。回想当初,老黄经常带着孩子们去看各种热闹。童玺个子矮小,老黄就把她扛在肩膀上。

    感叹光阴似箭,身边的孩子越......玉猫说几句好话便走,小西院恢复往时平静,老黄突然叹了口气。

    自打少爷遇刺以来,老黄的心情就一直比较压抑。用排除法,现在赵锵嫌疑最大,那就应该去挊他。

    少爷说,担心因此得罪贤王,可老黄以为“活着”比“当皇帝”更重要。

    如果少爷死了,老黄活得就没意思。或许也会像无两和尚一样跑到深山里隐居古刹,枯灯古佛,了此人生。

    不行,要去找老吕谈谈。

    把几乎成型的玉猫往桌子上一放,老黄小跑去后院。小太监常佑守在第五道院门口,很是认真。可他哪能拦得住老黄。远远见到老黄跑过来,再一眨眼,老黄没了。感觉一只超大黄耗子从眼前一闪而过,一阵风,歘的一下就穿过第五道院,消失在后门。

    小太监眨眨眼,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此时老吕正在后院监工。

    把三户寡妇的院落并入王府,王府又增大不少。后院暴土扬长,工人挥汗如雨。老吕扯嗓子叫唤,指挥作业。其实这里有专门负责工程的人,可老吕觉得那人不够卖力,于是把工程图抢过来,亲自指挥。

    用老吕的话说:能在我面前偷懒的人还没生出来呢,跟我藏猫猫偷懒,都是孙子辈的。

    上百个工人,被老吕管得叫苦连天。感觉这老东西无处不在,一忽儿在这边,一忽儿又跑到那边,两边同时都有他。

    “老吕,过来,跟你说个事儿。”

    “何事?”

    “咱俩去挊赵锵如何?”

    ……

    老黄和老吕同时消失。

    听到这个消息,秦王一阵头疼。

    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他们越是神秘兮兮,苏御越觉得不......是好事。

    有些人就是这样,在你不饿的时候非要你吃,他们觉得你应该饿。或者觉得你冷、觉得你困、觉得你累。然后他們就给你准备食物、衣物、劝你早点睡、说你太辛苦,等等。

    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说心里话,当时会感觉挺烦。

    可冷静下来想,这不正是爱之切的表现么。

    这样的人一直在身边时,似乎不把他们当回事。可当他们一旦离开,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挂念。如果他们不在人世了,就会让人无限怀念。后悔当初没能对他们更好一点,再有耐心一点。

    “我猜他们是去找赵锵了。”苏御无奈地说了一句。

    两个老头子太冲动,如果他们挊死赵锵,苏御认为贤王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自己。

    即便不是老黄老吕出手,苏御都担心赵锵突然死了。比如赵锵被康王的人秘密杀害,那么贤王派系就会乱。

    苏御甚至想到,这次刺杀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觉得不能再等,立刻去观海楼见贤王。先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再把两个老恶奴的动向说出。

    见苏御如此坦诚,贤王很是满意,大加赞许,而且他也认为这可能是一场阴谋。康王实力远在苏御之上,他没心思只针对苏御一个人,但他有心思对付整个贤王派。通过刺杀苏御,把贤王派搞乱,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贤王患有风湿,腿脚不大利索,可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说话时底气也很足。

    老头子轻捋胡须道:“其实我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可我偏不说。我就是在等,看你们谁能否看破。劲锋能识得阴谋,吾心甚慰。”

    贤王突然变得眼神锋利:“其实,无论是不是康王的阴谋,都应该如此......说。否则我一派稍有风浪就散架,还谈什么大业呢?”

    苏御点头道:“明白皇叔的意思。”

    贤王赵选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赵锵,我都已教训过他。我跟他说,如果你们三个不是一条心,那我死后,你们必然被赵棣和曹玉簪各个击破。

    ……赵锵那小子虽然有些浑,但他向我保证不是他所为。他只是抱怨我对你比对他更好。为安抚他,我已决定把孟津第十一师交给他。这次他满意了,也不跟我嚷嚷了,又当起孝子来。

    ……看这幅吴道子的,就是他送我的。哼,也不知这小子是从哪淘来的,别不是抢来的就好。”

    到底是亲儿子,骂也显得亲。

    苏御看得出,贤王觉得赵锵不像他大儿子和三儿子那样有魄力有智慧。可惜那两个能干的儿子都已战死沙场,退而求其次只能推辅赵锵上位。觉得赵锵不行,才给他准备苏御和张云龙这两个文武门神。

    这才是老爷子的真正想法。或许以前他不是这样想的,但现在一定是。

    将来老爷子一死,赵锵手里四个师,张云龙三个师,苏御两个半师,三个人形成铁三角才能与康王曹后对抗。

    老爷子不允许铁三角有嫌隙。如果有,而且无法调和,那么在他死之前一定会做出调整。

    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拿掉。那会拿掉谁,就不言而喻了。

    提到老黄老吕,苏御没说他们两个可能去杀人,只说两个老东西不听话要去赵锵那里查一查,希望贤王遣府里高手秘密联系他们。

    贤王捋了捋胡子:“我坚信这事不是赵锵所为。为彻底破除嫌隙,我看不如这样……”

    说。否则我一派稍有风浪就散架,还谈什么大业呢?”

    苏御点头道:“明白皇叔的意思。”

    贤王赵选叹了口气:“不管是不是赵锵,我都已教训过他。我跟他说,如果你们三个不是一条心,那我死后,你们必然被赵棣和曹玉簪各个击破。

    ……赵锵那小子虽然有些浑,但他向我保证不是他所为。他只是抱怨我对你比对他更好。为安抚他,我已决定把孟津第十一师交给他。这次他满意了,也不跟我嚷嚷了,又当起孝子来。

    ……看这幅吴道子的,就是他送我的。哼,也不知这小子是从哪淘来的,别不是抢来的就好。”

    到底是亲儿子,骂也显得亲。

    苏御看得出,贤王觉得赵锵不像他大儿子和三儿子那样有魄力有智慧。可惜那两个能干的儿子都已战死沙场,退而求其次只能推辅赵锵上位。觉得赵锵不行,才给他准备苏御和张云龙这两个文武门神。

    这才是老爷子的真正想法。或许以前他不是这样想的,但现在一定是。

    将来老爷子一死,赵锵手里四个师,张云龙三个师,苏御两个半师,三个人形成铁三角才能与康王曹后对抗。

    老爷子不允许铁三角有嫌隙。如果有,而且无法调和,那么在他死之前一定会做出调整。

    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拿掉。那会拿掉谁,就不言而喻了。

    提到老黄老吕,苏御没说他们两个可能去杀人,只说两个老东西不听话要去赵锵那里查一查,希望贤王遣府里高手秘密联系他们。

    贤王捋了捋胡子:“我坚信这事不是赵锵所为。为彻底破除嫌隙,我看不如这样……”

第七九三章 断腕

    小平津,黄河岸边,康王赵棣背负双手,观河水滔滔。

    黄河怒龙,稍不顺心就冲破堤岸,肆意驰骋。治水一直都是难题,而治理一个王朝,与治水又有相通之处。

    驻守小平津的第十三师,中郎将梁琴,监军赵鹳,都是康王心腹。

    尤其是赵鹳,为康王潜伏十年,何等不易。他本就是皇族,又认康王当爹。现在康王身边除了一步不离的神弓手张康,就数赵鹳来见康王的次数最多。连康王身边巨獒都已熟悉。

    “父王,现在贤王那边的人一起栽赃,说您是刺杀赵御的幕后指使。”赵鹳站在康王身边,颇显气愤。

    闻言,赵棣苦笑一声,抬手按了按唇上短须:“他们能怀疑到我头上,这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从最开始我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我是跑不掉的。我可以这样跟你讲,就算他们抓到真凶,也会把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破坏我的名誉。这就叫**斗争。”

    赵棣半转过身,盯着赵鹳:“无中生有,翻手云雨,寻常事耳,吾儿何须大惊小怪?”

    赵鹳急道:“父王做人一向坦荡,是为当朝君子,何以被他们污蔑?儿心里委屈!”

    康王大笑出声:“君子自清,故而高尚。”

    说了一句,康王抬腿便走,回军帐休息,这时张康走了过来,对赵鹳道:“如果赵锵在这个节骨眼死了,你猜贤王那边还会如此团结吗?”

    赵鹳一愣神:“这话是你的意思,还是父王的意思?”

    张康神秘一笑:“是谁的意思很重要吗?我只知道这样的结果对康王好。”

    张康冷下脸,他眼睛里似乎带着康王的傲慢:“你觉得君子能赢吗?”

    ……#br......可苏御摆了摆手。

    马车噪音很大,车里人说话,外面应该听不到,可有些话苏御还是不打算在车里说。

    回到家,苏御把老黄老吕叫到小西楼,要给他俩开个会,约法三章。

    把二楼的门关上,三人刚坐下,苏御就道:“你们看到秦王车进营盘,其实车里坐的不光是我,还有贤王。”

    老黄老吕对视一眼。

    苏御苦笑一声:“贤王笃定认为这事不是赵锵干的,所以他才有此一招。赵锵听说我不请自来,他亲自出帐来接。可贤王不让我打开车帘,故意考验赵锵。把赵锵考验得有些急了,他才撩开门帘。通过这个过程我能看出赵锵对我有戒心,但没杀心。”

    老吕道:“俺有一事不明。”

    “讲。”

    “贤王为何不把军队都交给赵锵?”

    苏御想了想,道:“司马迁有云:上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不,各有差。上问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于君何如?’信曰:‘臣多多而益善耳。’上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乃信之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说罢,苏御抬眼看着两个老头子:“韩信带兵,多多益善。因为韩信有那个能力。而有的人,带一千人刚刚好,再多他就玩不转了。更有的人,连身边几个人都管不明白,何以让他掌十万兵?

    ……十万人都交给他,最终也是个输。还不如培养两个好手,形成利益联盟,互相捆绑,反而能一起生存下去。

    ……贤王戎马半生,谋权半生。年近七旬,身体虽然垮了,可心里不糊涂。他知道赵锵不行,就不能把......军权都给他。这就好像有些大商号,父亲会把部分股份留给儿子,但打理庞大产业的接班人却不是儿子,而是一些分到股份的商号骨干。因为他知道儿子不是那块料,而那些骨干获得股份后,可以维持产业继续下去。

    ……德不配位,才不配位,落得悲惨下场的例子比比皆是。可若贤王世子和第三子有一人尚在,轮不到赵锵来坐庄,更没有我和张云龙来分一杯羹。”

    听到这些话,老吕半晌不语。

    苏御又道:“这次贤王进军营,是试探也是安抚,也算是交代后事。贤王说,等他死后赵锵分四个师,张云龙三个,我两个师外加半个金吾卫。”

    老黄急道:“凭什么让咱家少爷干最累的活儿,却分最少的兵?”

    老吕按住老黄,抢着说:“少爷说那么多,是贤王的意思吗?如果是,可赵锵自己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他行。他抢着当老大,让咱家少爷给他当手下。可咱家少爷是亲王,凭什么给郡王当下手?”

    苏御有些火了,敲桌子道:“从一名赘婿到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你们不要再刺激我去干一些冒险的事。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们希望我像万隆一样当皇帝,可你們从来没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当!

    ……梁朝的皇帝好当吗?是我想当就能当上的吗?手里没兵,你们是想让我当个傀儡皇帝吗?没错,以前唐振支持我,可却因为他太希望我当皇帝,我反而当不上。因为他有多想,其他两家就有多不想。

    ……为了我,你们知道孟氏和西门氏免唐家多少债务吗?以前唐振谋划支持我,可现在他嘴上支持,实际上已经没有动作了。他之所以还嘴硬,是因为他要面子!

    ……从那时起,我就彻底没有当皇帝的希望。而贤王、康......王、曹玉簪也看清这点。所以,我才敢去后殿见太后。”

    老吕道:“少爷嘴上说不想当,可少爷一步步走来,选的就是要当皇帝。文职坐到摄政王,兵权也有了。如果真不想当,争这些干什么?”

    “人本性向强。”苏御道:“我也希望我越来越强,而且我要的是德以配位的强,任何时候我都不想当个傀儡。”

    老吕道:“少爷何以取信?不能当傀儡,赘婿的气却能忍受?”

    苏御瞪眼:“那你应该去问苏茂盛,为什么要欠那么多钱!我来唐府当赘婿,是我愿意的吗?如果我不来,苏家早就被告到官府,家破人亡!”

    争论中,苏御突然想到,苏茂盛欠那么多钱可能是他故意的。

    “好你个苏老三……”

    这一切都是他算计的结果?可他是怎知道一定会入赘呢?提前唐振与他商量过?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万隆帝的安排?”

    见少爷突然因吕茂盛分神,老黄老吕一起骂苏茂盛。

    在咒骂声中,苏御收回心神,约法三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相信以前你们在给父皇效力时,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没规矩。我也不强求你们突然变成乖孩子,但我有三个最基本原则不能触犯,否则别怪我狠心断腕!”

    王、曹玉簪也看清这点。所以,我才敢去后殿见太后。”

    老吕道:“少爷嘴上说不想当,可少爷一步步走来,选的就是要当皇帝。文职坐到摄政王,兵权也有了。如果真不想当,争这些干什么?”

    “人本性向强。”苏御道:“我也希望我越来越强,而且我要的是德以配位的强,任何时候我都不想当个傀儡。”

    老吕道:“少爷何以取信?不能当傀儡,赘婿的气却能忍受?”

    苏御瞪眼:“那你应该去问苏茂盛,为什么要欠那么多钱!我来唐府当赘婿,是我愿意的吗?如果我不来,苏家早就被告到官府,家破人亡!”

    争论中,苏御突然想到,苏茂盛欠那么多钱可能是他故意的。

    “好你个苏老三……”

    这一切都是他算计的结果?可他是怎知道一定会入赘呢?提前唐振与他商量过?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万隆帝的安排?”

    见少爷突然因吕茂盛分神,老黄老吕一起骂苏茂盛。

    在咒骂声中,苏御收回心神,约法三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我相信以前你们在给父皇效力时,不可能像现在这么没规矩。我也不强求你们突然变成乖孩子,但我有三个最基本原则不能触犯,否则别怪我狠心断腕!”

第七九四章 急辩

    一早起来,唐灵儿梳妆打扮,准备陪着秦王去见太长公主。

    义髻花钿、簪环首饰、胭脂水粉依次用上,无甚不妥,唯独以前最喜欢的束身大红礼袍变得不那么讨人喜欢了。穿在身上紧巴巴的,勒得郡主很难受。硬套在身上,撑得滚圆锃亮,显得很蠢,于是被她果断放弃。

    之前唐灵儿总说,等孩子断*就要减肥。可喊了七个多月的口号,赵祯还不能断*,只是看当娘的体型快速横向发展。郡主原本高大,如今看起来更加壮实威严,富有震慑之气。

    大袍不合身,索性就说天热只穿襦裙。襦裙是个好东西,展开就是一张窗帘,往身上一围就成,无论她胖成什么样,这衣服都是合身的。

    艳阳下,白白胖胖的大郡主端着手走路,行走的唐朝壁画般映入眼帘,在王珣等一众丫鬟的搀扶下登上王车。

    郡主蹬车,王珣时刻注意郡主脚下,帮她扯着裙边,生怕主子不小心绊倒。

    苏御已在车里等候,虽还是清晨,可今天的太阳已展现出不同往日的狠毒,让人坐在车里冒汗。

    郡主进车坐下,见秦王拭汗,似乎略带歉意。但别指望她能道歉,似笑非笑的微微点头,已经很难得。

    她的高贵是与生俱来的,身上的这股子傲慢劲儿有点像只猫,无论你贫穷富贵,她都是那么傲慢。倒也一视同仁,只是从瘦猫变成了肥猫。苏御目测她体重已逼近一百五十斤,能破两个冯瑜。

    唐灵儿坐下后王珣也梗着脖子坐下,一如往常与郡主保持着一样的神情。她们主奴坐在一起,给人一种看蜡像的感觉,莫名有些瘆得慌。或许这与梁朝特殊的大白面妆容有关。

    马车开动,终于有风钻进车厢,秦王稍显惬意,坐姿也变得舒展。可郡主和她的婢女依然保持这标准跪坐的姿势,一动不动。郡主对下人们要求严格,对自己也很严格。这倒是苏御佩服她的地方。

    不久来到太长公主府。

    早有人报门,太长公主闲来无事,便到门口等候,还一边咒骂詹玉林磨磨蹭蹭。詹玉林说,秦王官儿再大也是小辈,你不接他,也不失礼的,你急个甚麽?太长公主赵媖又骂了几句什么,詹玉林被骂得垂头丧气,来门口迎接秦王。

    今日来见太公主,除沟通感情外,主要还是想问问这位“通言观音”,万隆帝的私生女都藏在哪里。

    赵媖屏退旁人,屋里只留下苏御、唐灵儿、詹玉林,这才道:“也就是你来问,换作旁人我是不会说的。你的那些姐妹们,大多已被我嫁出,各个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除功勋街外,唐、孟、西门、樊、钱、韩,六家里都有。总而言之,凡羽对待他的女儿充满善意,哪怕那女儿与他长得不像,他也认了。”

    说话间,赵媖话锋一转,叹声道:“劲锋啊,你真的想知道具体是谁吗?”

    苏御迟疑一下。

    赵媖又道:“其实有些人自己不知身世。如果我今日告诉你,难免再有泄露,这样反而会破坏她們的生活。这是你愿意看到的?”

    苏御立刻道:“既然姑姑有此担心,侄儿就不问了。之所以要问,也是因为选第三侧妃时有所忌讳。如今得知姐妹们多已嫁人,我也就放心了。”

    赵媖笑着点点头:“这也是我一定要盯着你选妃的原因。其实不光是你,但凡亲王郡王家婚配,我都要去看看才放心的。”

    难怪赵媖整日东跑西颠保媒拉纤,除了她本身是个热心肠,还真有正经事要办。

    苏御问:没被姑姑嫁出去的还有几个,都在哪里?

    赵媖没直接回答,而是从这件事的整体说起。这时苏御发现凡羽的私生女没有外面传得那么多。满打满算才十六个。

    唯三没嫁出去,一个住在王府里,是一位郡主。具体是哪个王府,多大年纪,赵媖隐晦不谈。还有两个,也都在贵族财阀之家,一个姓韩,一个姓薛。只要苏御不娶这两个姓氏的姑娘,就一准没问题。

    一听到有个姓韩的,苏御脑袋“嗡”的一声,立刻联想到朱雀身世。连忙问姑姑,姓韩的多大年纪。赵媖掏出一个小本子看一眼,感叹说,也可以嫁人了,今年已十四岁。苏御心中一片乌云散去,豁然开朗。

    “劲锋为何只问姓韩的?”唐灵儿冷冰冰的问一句。

    “哦,这不是还没来得及问。”苏御扭过头问太长公主:“那姓薛的妹妹今年多大年纪?”

    “也不小啦,十二岁。”

    “哦。呵呵。”

    苏御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唐灵儿似有所察觉的冷眼一瞥。

    之所以带唐灵儿过来,就是让她听听,万隆皇帝那些私生女的状况。休要再跟我说什么十五年期限。就算真的是十五年以后再纳娶,也是本王照顾你,而不是因为你的几句话。

    唐灵儿当然明白秦王带她来的目的,故而情绪不高。更可恨的,太长公主又提起第三侧妃的事,她问唐灵儿,为何这第三侧妃还没选定,莫非有什么难处?要不要本太公主帮你选?

    唐灵儿说,已有多个目标,正逐一考察。其中有西门婉婷、纳兰禧等。

    太长公主也是不饶人的性儿,不允许唐灵儿打马虎眼,直言道:“你休要糊弄我,还等,等什么等?具体说来听听。”

    这难不倒唐灵儿,胡说一些贵族女孩名字,诸如樊铁花、钱暮雪、韩珀之流。

    太长公主半信半疑饶过她。

    往家走时,郡主情绪非常不好,怄气貌一路不语。回到王府,气冲冲下车回到霄凤阁。午饭都没派人来请秦王。看样子郡主心灵受到打击。

    可秦王心情却很好,只感觉去掉一块心病,否则一想起朱雀就浑身不自在。

    为了哄大宝贝开心,跑去霄凤阁,这才知道郡主中午没吃饭,故而没有邀请。

    觉得这次事闹大了,上楼去问她,她道并非怄气,而是开始辟谷减肥。她强调说,虽然有太长公主帮着万隆帝做记录,可她的记录未必全面。所以那十五年之期还是很有必要的。苏御哄她,只说确实很必要,还夸赞唐灵儿贤惠。

    私下里,完颜清找苏御说,郡主要从唐胖胖减成唐瘦瘦了,最起码要能穿上以前当姑娘时的大礼袍。

    苏御问她,从哪听来的?

    完颜清说是胡荣在她身边念叨的。

    苏御突然有些心酸。许久以来,自己没少送别人衣服,却让自己大媳妇没有合身大袍。好是内疚。

    “唐翠跟我走,去给郡主买几套大袍。”

    “好的王爷,奴婢现在就去给郡主量尺寸。”

    “前一阵不是刚量过吗?你忘了不成?”

    唐翠为难一笑道:“王爷,那已是几个月前的事了,奴婢觉得郡主又胖了不少,咱这次去买衣裳,千万别买瘦了呀。郡主会不高兴的。”

    “嗯嗯,唐翠此言有理,快去吧。”

    就在苏御准备出门时,得到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赵锵遇刺,一支箭射穿胸前铠甲,重伤落马,已被运回京城,现躺在贤王府里。

    一听此言,秦王脑仁炸裂一般,坐到秦王殿凝眉思索。

    “秦王,容老夫多嘴,刺杀赵锵者,可能是冲着您来的。他的目的是栽赃秦王。”老幕僚典巩提醒道。

    苏御沉声道:“可惜这个人下手的时间不对。如果他再早下手一天,我就解释不清楚了。”

    昨日苏御刚与贤王去第七师驻地,也算是化解与赵锵之间的嫌隙。可即便如此,也不排除苏御反其道而行刺杀赵锵的可能,所以苏御还是有嫌疑的。

    思考片刻,苏御决定去贤王府看看。

    临走,告诉郡主一声。

    闻听秦王要去看遇刺重伤的赵锵,郡主急了:“不许去!太危险!”抢步上前,扯住苏御袖子,又道:“让哥哥去,他能把话说明白,你没必要亲自去。”

    苏御道:“不然,这事非我亲自去不可。而且我这次去还要与贤王说清楚,若赵锵能活,我还要军权;若赵锵死,第四师和半个金吾卫我都不要了。否则我无法摆脱嫌疑。”

    唐灵儿凝眉道:“军权来之不易,何以轻言放弃?”

    苏御道:“这反而是我保留军权最后的办法。灵儿不必再管,让我去吧。”

    唐灵儿不依不饶:“你这话不对,第四师是你苦心打造,许多嫡系军官,几千军校门徒,若你不放权,贤王能抢回去不成?”

    苏御道:“若我不放权,从此第四师被孤立,被排除在八关之外,远离洛阳,你觉得还有意义吗?而且不能与贤王派系的人抱团,我有这一个师有何用?抱着金条不当饭吃,能买到米才是真钱。”

    

第七九五章 庶子

    姬苦禅获得秘笈并不急着修炼,而是买来一张羊皮,把第二层到第四层心法口诀写在上面。

    因为那本秘笈实在太旧,即便是揣在怀里,也会鳞片般碎裂。

    誊抄完毕,将羊皮卷贴身放着,一有时间就拿出来看看,希望尽快背诵下来,然后把这羊皮卷藏好。

    虽然此功在别人看来是邪门歪道,可对于姬苦禅来说却是无上至宝。他已练成第一层,后面的路对他来说比别人更好走。

    不过在离开洛阳之前他想先赚点钱,有了钱才能安心闭关。而他接“生意”的口信是通过江湖酒馆传递,所以韩韦才会知道。

    其实姬苦禅想要钱,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动手。

    犁万堂说过,只要禅佬的要求别太过分,他都能答应。可禅佬不跟犁万堂要钱;他还可以与朱雀要钱,因为朱雀说过,愿意帮他最后一次,而且几十万对于朱雀来说不算什么。可禅佬也没去。

    他为何如此,绿衣少女朱木或许能给出答案。禅佬是一个极骄傲的人,但凡能自己做到的事,他从不求人。哪怕过程又苦又累,他也要自己完成。

    姬苦禅把朱木安顿在景行坊一家小客栈里。

    朱木的那架弩机已拆分,完美安装在那辆黑篷马车上,看起来像马车上的一个零件儿,以此躲过城门卫的检查。此时朱木身边只有一把古琴,而且还是那种给小孩准备的古琴。看起来十分小巧。

    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朱木是个歌女,绝想不到那是一件杀人的武器。

    姬苦禅藏在锦衣卫附近一座三层楼里,向锦衣卫所瞭望。他已摸清张密的生活规律。之所以能如此容易摸清,还是因为张密的生活太有规律。

    他每天卯时起床,卯正便带着人去各处检查。每日酉时准时回来,吃顿饭就回到自己屋里。除非上厕所,否则他从不出屋。而他的屋子与其它锦衣卫宿舍是分开的,他单独一个院落。

    看得出张密性格十分孤僻,而且是个相当自律的人。他酷爱练功,每日练到很晚。一阵阵黑气从窗口飘出,通过那抹气息,禅佬判断他已到九境中期。

    还好只是九境中期,而且韩韦不要他的命,只要让他中毒。

    那么姬苦禅只需与张密对一掌,就可以把妖毒击入他的体内。而凭借张密现在的内力,还无法将毒逼出。从此他内力不会再提升,而且要受妖毒折磨。

    迟早有一天,会像现在的禅佬一样,皮肤龟裂,指如干枝。而禅佬为了对抗龟裂,他曾修炼另外一门妖功。以为有效,结果无效,还让他变得不男不女。

    “如今获得这本秘笈,老夫终于可以好好当个人了。”禅佬撕掉脸上一层皮,在指尖上捻了撵:“张密,算你小子倒霉。”

    ……

    贤王府,观海楼。

    年近古稀的老者,双手扶榻,心疼地看着儿子:“我提醒你不止一次,不要离开军营,因为那里是最安全的。可你偏不听,非要出去喝茶听曲儿。这次长教训了吧?”

    赵锵轻咳两声,拉扯到伤处,疼得咬牙。现在他连深呼吸都不敢,就更谈不上说话了。

    贤王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心里难过起来,便也闭嘴不再埋怨。即便是久经战阵,见过无数生死,可在儿子病榻前苍老的眼窝还是湿润了。

    同样是遇刺,可赵锵没有赵御那么幸运。

    一支箭射穿铠甲,箭头刺破肋骨,深入两寸有余。而在往外拔箭时,箭身拔了下来,可箭头却留在身体里。

    “天绝我儿啊……”老王爷感叹一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天生双腿残疾的嫡次子赵鼎坐在一旁,连忙安慰道:“父王不必太伤心。赵锵从小体格好,从树上摔下来那次,看起来比这次还重,不也挺过来了?吉人自有天相,这次也能挺过来。”

    “可这次不一样,有箭头留在里面……”

    父子说着话,而站在一旁的庶子赵起却一语发。

    在这个家里,赵起从来都是不说话的。即便贤王让他去当右豹骑统领,他也只是闷闷的“嗯”一声。

    当上统领,他也不认真。三王之乱后,右豹骑是最后一支恢复整装的队伍。而这还是在苏御的监督和帮助之下完成。

    难受过后,贤王冷静下来,眼神变得锋利:“自万隆卸朝,我与睿王明争暗斗多年,可那时我们从不连累对方子嗣。如今对手换成康王,他可真豁得出去。”

    赵鼎道:“他没有儿子,倒是不怕被报复。”

    赵起哼笑一声,但没说话。

    赵鼎双腿残疾,犹如婴儿一般短小,但他宅心仁厚,对待下人们一向很好。可宅心仁厚不代表没有脾气,尤其受到这种看似隐蔽的冷嘲热讽。

    赵起的一哼,引得赵鼎侧目看他,质问道:“父亲难过如此,你像个木桩似的站在这里半天不言。现在你哼什么?怎的,我说错了?”

    赵起是庶子,从小儿在侧妃屋里长大,照比正妃屋里的孩子地位低了很多。但凡有什么好东西,一准先送去正妃屋里。正妃屋里的孩子吃够了,玩够了,施舍一般送到侧妃那边。

    若不是正妃的孩子一个接一个死去,也轮不到赵起去当右豹骑统领。

    如今正妃屋里最后一个健全儿子眼瞅着也要死,赵起心中五味杂陈。有些幸灾乐祸,有些痛心,还有些害怕。

    他不愿意当这个右豹骑统领。他不想卷入到斗争中去。这么多年因为争权而死的人太多了。他不想去争,只想安安稳稳当个衣食无忧的庶王子。

    曾几次冲动,想找贤王老爹谈谈,右豹骑统领不干了。可是家里老娘却因为他能当上统领而高兴得不行。见人就说我儿子出息了,当上统领,带着一千骑兵呐,好风光的。豹骑,不是什么骑兵都能叫豹骑。

    刚才他只是轻哼一声,就被这个残疾人质问。听他那口气,就是正妃屋里的口气,天生高人一等的口气。

    赵起深吸一口气道:“我哼一声怎么了?你不知道康王有儿子,那他就一定没有儿子吗?或许他老早就考虑到今天,把自己的儿子都藏起来。”

    赵起越说越激动:“以前我也说过这样的话,让你们藏起来,这样才安全。那时你不也是离开洛阳,藏到山沟里去了吗?你自己不争气,你暴露了,否则我的计策就成了!可那时候谁注意过我?”

    赵起生平头一次对正室屋里的王子发火,索性吼道:“老大老三还嘲笑我,说我胆小如鼠!狗肉上不得席面!烂泥扶不上墙!可他们胆子大,有魄力,有智慧,上得了席面,那结果如何?他们死啦!都死啦!”

    “住口!”见赵起咆哮,贤王火了,指骂道:“这时候你说这些话,有何意义?莫非你心里很痛快不成?亏我栽培你当右豹骑统领,你是不想干了吗?!”

    “我压根就不想干!现在我就还给你!”

    赵起把腰间半块虎符扯下来,往地上一摔:“你不是喜欢赵御吗?给他拿去!你发现他很能干,跟他比我什么都不如他。他手底下有那么多能人,可我手底下全都是废物,这就说明我也是个废物!对不对?”

    赵起狂吼:“你一定是这样想的!在你心里,我就是最废物的那个!连赵鼎这样的残废都不如!可你从来不想一想,从小到大我都有过什么!我身边的奴才都是他們挑剩下的,那还能有什么能人?!现在正房屋里的都死绝了,你想起我来了。晚啦,我告诉你,晚啦!来不及啦!哈哈哈,来不及啦!哈哈哈哈!”

    赵起似乎是疯了,又哭有笑,颤颤巍巍离开屋子,醉酒般左摇右晃离开王府。

    屋里人半晌无语,这时有门丁报门说秦王带着王太医来了。

    其实贤王并不怀疑苏御,他的第一反应是康王派系的人在捣鬼。可苏御自己却很在意,他对贤王说,若赵锵活不过来,自己就放弃兵权,以此向贤王表明,这件事绝不是自己干的。

    “劲锋啊,你多虑啦。”

    贤王好像突然老了十岁,说话声音变得乌突突的:“不过你能有这番心思,我倒是很欣慰,最起码让我见到努力没有白费。若锵儿不出事的话,我相信你们和云龙的铁三角能够实现。皇位或许是挣不到了,可也不能让曹玉簪为所欲为。”

    贤王感叹一声:“我实在想不明白,老十七到底想干什么。他自己不想当皇帝,却一定要支持曹玉簪的孩子,这是为什么呢?”

    在苏御看来,贤王已经放弃对赵锵的治疗。他说把人的肋骨撬开取箭头,就会把赵锵疼死。

    

第七九六章 秘巷

    苏御手掐一颗破甲金属箭头看了看,箭头虽沾满血渍,依然绽放寒光。

    这是在豪赌一把。

    赌赢,获得贤王派系诸将绝对信任;

    赌输,交出兵权自证清白,从此像赵准一样当个没有兵权的摄政王。

    或许连摄政王也当不上,那就回家“种地”去。

    过以前那样的清闲生活,管理一条小商业街,赚些轻松钱儿。每日在北市、南市、西市、平康坊、景行坊、通济坊,走街串巷撩闲玩耍,从此远离政*中心。

    ……

    王太医素有“王大胆”之称,还有人管他叫“王一刀”,说他治病心狠手辣,遇见很多病症,别人都挖空心思开药方,而他却想着如何“一刀搞定”。比如孟贵妃头上的巨瘤,他也说用刀切。

    天赐帝问他:几何生,几何死?

    他说:几无生还,但长痛不如短痛。

    然后他就被天赐帝贬到皇城外面去。而他自己却说,是在城外发挥余热。

    也就是一刻钟之前,王太医说针灸可以减轻痛感,可刚一上手,还是把赵锵疼死过去。

    既然已经疼死,干脆别想那么多。王太医拿出小刀,割开肋骨间隔组织。苏御用小撬棍撬开骨头,用钳子把箭头拔出,然后缝合止血。过程有些血腥,赵锵家人不忍直视。

    一番操作,赵锵呼吸没了,心跳也没了。

    苏御让王太医捏住赵锵的鼻子,口对口吹气。吹几口气,苏御便按压赵锵心口。估计把赵锵肋骨压断了几根,终于恢复心跳和呼吸,可他还是昏迷不醒。

    在抗生素、疫苗技术出现之前,人的生命很脆弱,尤其是孩子。别说普通百姓,就是皇宫里也是如此。以清朝为例,12个皇帝一共生有146个子女,在享受顶级医疗资源的情况下,活过15岁的只有72个。

    所以在苏御离开贤王府时,已做好放权准备。这本不是好事,却突然感觉轻松起来。没回家,而是跑去平康坊,要给郡主买一套大礼袍。

    洛阳城有三家最著名的奢侈品成衣店,北市奢品会,平康坊华彩阁,南市珍衣馆。

    银衣银冠龙公子,手持折扇,带着剑奴白展,大摇大摆走进华彩阁,来到云锦柜台前,合扇指向一件连衣大袍样品,道:

    “我要大红底儿,绣金线凤皇,身前身后各一只。凤皇要大,要饱满,要振翅飞翔。裙摆要厚,要长,不怕拖地。能扎多少褶就扎多少褶,不怕浪费布料。”

    裁缝抬眼看了看龙公子,小心问道:“这位公子相貌脱俗,器宇轩昂,想必贵族之人。咱多嘴问一句,您这是要送给谁呀?金凤皇可不是随便绣的。”

    裁缝是担心这位龙公子犯了僭越之罪,害自己连坐。

    苏御和煦一笑道:“从一品,秦王妃。”

    “哦…,那倒是对了。”裁缝一笑道:“这位公子爷算是来对地方了。大言不惭地说,咱家可是没少给皇王妃子做衣衫,想当年万隆爷还曾微服来此,为唐皇后选买衣衫。说来也巧,万隆爷也是选的这样款式。至今图样还保留着,小的这就去取来,请公子过目。”

    时光流转,莫非这是个轮回?

    苏御手捻折扇,忽而有些恍惚。

    ……

    张密起夜,来去如风。

    路过墙角向右一拐,就要推门进去,忽听身后怪声。张密警觉,猛地扭头,只见一道绿色气息,仿佛藤蔓一般顺着围墙快速攀爬,直奔张密脖颈而来。

    张密一惊,猛然跳起,袖中黑气翻滚,一掌击出。黑气撞到绿气之上,发出嘭的一声。两道气息同时爆炸,从头爆到尾,月色下两团浓雾,弥散开来。雾气后浮现出一张苍老的脸,这张脸下一袭黑袍,宽大如屏,仿佛是巷间一堵墙。

    老脸上一双眼睛,阴毒狠辣。

    老脸突然靠近,抬手一掌。

    通过刚才仓促间一次较量,张密感觉这人内功一般,此时见他一掌袭来,张密轻哼一声,想也不想,抬起右手与他对了一掌。

    结果两只手刚碰上,就感觉掌心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剧痛钻心,且有麻痒之感。

    张密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连忙伸左手掐住手腕,可这时他发现毒气比自己想象得厉害得多,已蹿升到小臂,于是张密又抬手掐住臂弯。

    恶狠狠抬头,盯那张老脸。老脸上浮现陶醉笑意,可老脸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要走。

    “何人害我?”张密问了一句。

    老脸道:“道儿上规矩,不说雇主。”

    “我给你二倍的钱。”

    “抱歉,这钱我不赚。”

    “三倍!”

    “就是十倍百倍,我也不赚。”老脸说了一句,一抖袍袖跳上墙头。

    姬苦禅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当他刚要跳走,却见到张密发狠,震爆自己右手经脉。一团黑气裹挟着绿色妖气,随着血液喷涌而出。

    他竟然废掉自己的右手,活生生把毒气逼了出去。

    “够狠!”姬苦禅感叹一句,又跳下:“看来阁下很不服气。”

    张密右手鲜血淋漓,咬牙瞪视姬苦禅:“让我张密服的人,还没生出来!”

    话音未落,张密身形一晃,身后突然出现一道人影。说是人影,更像是一具丧尸。丧尸的表情与此时张密表情如出一辙,狂暴,愤怒,无谓生死。

    张密双臂展开,丧尸陡然变多。

    这些异象都是一瞬间发生,姬苦禅也在续集内力,打算再给张密种下一道毒气。这次不打算再往他手上种,而是直接种到躯干上。让他无法再震爆经脉,除非他不想活了。

    姬苦禅也拿出真本事,身后泛起火光,他向张密走来,好似从地狱光幕中走出的黑袍恶鬼。

    张密抓起一只丧尸,抛向姬苦禅,姬苦禅不躲不闪,一挥袖子,一道火焰喷出。

    那丧尸在空中被烈焰吞噬,迅速化作一道细线,细线扭曲断裂,好似有实物落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张密见老脸这一招,便知刚才他探出的那支绿藤是故意示弱。害得自己轻敌,与他对掌。虽然此时知道老脸厉害,可张密尚未使出全力,倒也不肯落败。

    他把几只丧尸收回,附在身上,陡然间黑气弥漫,形神酷似雨化田的张密眼睛发出血红色的光。他脸上突然显现出嚎哭之相,不知缘何如此表情,可他背后突然长出几只手,肩膀上多出两颗脑袋。

    晃着三颗头,挥舞六只手,冲向姬苦禅。

    姬苦禅盯着张密,脚步迟疑,向后退了一步。

    老妖行走江湖几十年,见过比张密武功高的,但没见过他这么狠的。他这是玩命了。如果此时姬苦禅再对他下毒,他就会抓住姬苦禅,引爆自己。

    九境中期的魔修尸爆,也够老妖喝一壶的,不死也残。

    姬苦禅虚空一掌击出,把积蓄已久的内力形成一道火墙,双手扶在火墙上,维持火焰燃烧,盯着火幕后三头六臂的张密。

    张密咆哮一声,冲向火墙。

    可还没等他撞上火墙,火墙上气息浮动,突然飞出一只巨鸟,凤头雀尾,酷似神兽。一声惊叫鸟鸣,那火焰神鸟撞到张密身上,把张密撞得飞起,与此同时肩膀上的两颗脑袋掉落。

    张密嘭的一声落地,口喷鲜血。可他还是不服,正要爬起来。

    姬苦禅叹了口气道:“你明明可以喊帮手,可你不喊。此时我再对你下狠手,不觉得光彩。罢了,我看你是条好汉,那就饶你一命。但你记住了,若有人问你,你就说中毒。否则你重伤如此,最近还会有人来害你。”

    “为何说中毒就没人再来害我?”张密伏在地上,口中含血。

    “因为有人想让你生不如死。”话音未落,禅佬已消失无踪。

第七九七章 如何继续

    雨后清凉,小丫鬟们脚步匆匆躲着水坑走路。她们叽叽喳喳,面带笑意,三两成群赶往王殿东耳,取走秦王送她们的夏季衣衫。

    据说那漂亮衣衫,是从平康坊华彩阁订购而来。名店衣品果然不凡,放眼望去秦王府里彩带飘摆,衣袂翩跹。

    唐翡唐翠终于如愿以偿获得锦衣,丫鬟心情愉悦,在王殿石阶上转圈圈。

    姑娘活泼俊俏,欢笑着翩翩起舞,倒也赏心悦目。

    苏御刚来郡主府时,她们才十三四周岁,两年半过去,发育成熟,都成大姑娘了。

    霄凤阁二楼窗户开着,云髻高耸头扎簪环的唐灵儿抱着手站在窗前,看着成群结队的丫鬟去了又来。

    丫鬟们的新衣各具特色,给郡主府里增添不少色彩。

    看着那些笑逐颜开的丫鬟,郡主捏了捏愈发臃肿的手腕,轻轻叹了口气,坐回到榻上,继续伏案工作。

    又一日没吃午餐,难免腹中饥饿,可是为了减肥,也只能忍受。想起唐皇后,就是分娩后体重猛增,惹得万隆帝不喜,才有了新欢。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不能重蹈七姑覆辙。

    今日并不很忙,郡主批了几张条子便依窗而坐。忽见秦王带着婢女林娟和小太监童玉进到小西院。二奴手里抱着衣衫,不知是送给谁的。

    郡主眼尖,距离稍近,便能看出衣衫不平常。云锦走金线的做工,一看就是不是给普通人穿的。秦王府里有资格穿这件衣服的只有自己。

    一向威严的郡主蓦地笑了。

    没与楼下的秦王打招呼,而是坐回榻上,举起小镜,抬手按压鬓角,再扯扯衣襟,才坐稳,嘴角含笑。忽而觉得自己不应该面带笑意,于是故作平静坐在那里,等待秦王送衣衫上来。

    苏御带着童玉林娟准备上楼,这时梅红衫追了上来,道:“李甫送来消息,说张密昨夜遇刺,恶斗一场,右手基本废了,而且还中有剧毒。”

    “哦?”苏御站住脚:“查到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梅红衫认真道:“若秦王想查,现在就去告诉李甫。”

    苏御摆手:“锦衣卫有四百人,而且职权很大。要是想查,他们自己就会查,无需我们出手。不必回李甫,只告诉马修,让红黑寺留意江湖口风就好。”

    “明白。”梅红衫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苏御也送给梅红衫一套红袍,而且是从里到外的全套。可这妮子非要把好衣服穿在里面,外面套着铠甲,似乎故意要把自己与别人区分开。

    秦王在楼下说话,完颜清和诛邪骏背着小书包回来,把孔吉远远甩在身后。过了月门,完颜清不跑了,藏在门后,偷瞄孔吉,打算突然跳出,吓唬与他。可孔吉跑到门口,感觉不妙,他也藏到门口。两个小孩藏在墙两侧,一起探头去看对面,结果撞了个正着。完颜清尖叫一声,大笑着跑了。

    秦王在家里是慢性子,生活中很少着急,可郡主还端坐在榻上等着呢。唐灵儿是急脾气,觉得时间不对,不禁抻脖子向下望去。

    说巧不巧,这时苏御上了楼来。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今日上楼竟然没有脚步声,掀开门帘,歪头看向书房。

    当时郡主正偷偷摸摸的样子趴在窗边向后看,高耸云髻晃来晃去。

    ……

    “高手就是高手,果然出手不凡。这钱,花得值!”

    韩韦回到庚王府东厢,坐在屋里自言自语。

    虽然他并未亲眼所见,可打听得知,张密被折磨得很惨。右手皮开肉绽,可能是废了。据说还中了毒。具体中什么毒,郎中也说不清楚。

    郎中越是说不清楚,韩韦越是深信不疑。

    脑补张密的惨状,韩韦情不自禁笑出声来:“这还只是个开始,你小子就慢慢享受吧。”

    韩韦坐到榻上,顺势倒下,双手枕在脑后,得意道:“跟我斗,死多少人,你知道吗?”

    韩韦回屋只是想安静安静,细细琢磨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张密已被打倒,那就应该带着三合会去南市抢地盘。与此同时,他还有另外一个打算……

    “咚,咚咚。”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韩先生在吗?”

    听到这个声音,韩韦立刻站了起来。这位老者可不是普通人,而是庚王身边最重要的幕僚之一,汤胥。

    韩韦快速推开门,一笑道:“派个小童召唤一声便是了,怎是汤老亲自过来?”

    汤胥轻捋胡须笑了笑:“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韩韦会意点头,请汤胥进屋,关好门。

    让座,汤胥没坐,只是背着手道:“虽然咱俩年纪相差大了点,可说到底都是在给庚王办事,本是同僚,无须客气。如今庚王有大事要办,问谁能办好?老夫举荐韩先生。”

    韩韦立刻抱拳道:“蒙汤老瞧得起,韩韦感激,只是不知是何大事?”

    ……

    庚王府第五进院,庚王赵准正在练射箭,“嘭”的一声弓弦响,三十步远正中靶心,瞬间引来一阵叫好声。

    赵准把弓丢给身旁小厮,扭头向门口望去,见汤胥带着韩韦进院,他挥手让众人散去,自己大踏步走进常丰楼。

    庚王殿是赵准办公的地方,常丰楼可以说是赵准的内书房,就好像苏御的小西楼。只有会见心腹和重要客人才会在这里。

    韩韦虽跟赵准有些时日,可他还是头一次进到这里,不免有些激动。

    赵准坐在榻上,汤胥韩韦坐在下面席上。

    婢女送来茶水点心,便退出屋子,关好门。

    赵准轻声道:“不知是哪个蠢货,在这个时候刺杀赵锵。之前刺杀赵御本就是败招,没想到又来一次,而且得手。我听说赵锵伤得很重,可能要熬不过去了。可贤王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杀了他又能如何呢?更何况贤王的孙子们已经长大。”

    赵准啜了口茶,又道:“贤王安排九个孙子进军队。这次燕云一战,其中五个去过战场。真刀真枪的历练一番,更是不能小觑了。”

    汤胥道:“连续刺杀,不但未能离间贤王派系,反而让他们变得更加紧密团结。老夫还听说,秦王冒险给赵锵拔箭。秦王说,若赵锵能活,他继续担当军职;若赵锵死,他就放弃些军职。这明显是在向贤王表忠心呢,而贤王一直非常信任他。通过这件事,就更信任。所以,即便是赵锵死,贤王也不会剥夺秦王兵权,反而更加器重。”

    赵准盯着韩韦:“你去查,到底是谁在搞刺杀。查到有赏!”

    韩韦立刻站起身:“给庚王办事乃是本分,无需有赏。”

    赵准一笑道:“说得好。但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该赏还是要赏。”

    韩韦高声道:“卑职必全力以赴!”

    简短几句话,韩韦便走了。

    韩韦走后,汤胥一笑道:“王爷这样做就对了,韩韦立功心切,必然搞出不小动静来。贤王秦王若是知道,必然感激王爷。而王爷作为康王的人,这样做也算是替康王表态。”

    赵准皱眉:“可真凶到底是谁呢,别不会真的是康王吧?而这件事本与我无关,如今我上杆子管,会不会反而惹来怀疑?”

    汤胥冷笑一声:“王爷,您怎能说这件事与您无关呢?”

    赵准一愣神:“此话怎讲?”

    “朱雀活着回来,不但把绑架她外甥女的凶手画影图形,而且还说这人可能是红黑神教的人。”汤胥颇显神秘地道:“莫非王爷不知道,红黑神教八大弟子里,有一个人是咱们太妃的亲属?”

    赵准道:“你说的是冯真青?”

    汤胥摇头:“冯真青不是道光坊冯家,而咱们太妃的亲戚是一名外甥,他叫儒尚农。是王爷您的一位庶姨娘生的,早已不在人世。您或许不太熟悉这个人,但老朽熟悉,见到图形,一眼认出是他。”

    赵准凝眉想了想,突然有些恼羞成怒:“汤老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太妃干的?”

    汤胥有些为难地道:“王爷,难道还用怀疑吗?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可能!”赵准怒拍桌案:“太妃怎……”

    “哎呀,王爷,您小点声!”年迈老者猛地扑过来,按住赵准,几乎是跪在地上:“王爷心怀坦荡,可是您不能以为别人也是如此啊。您不考虑的,太妃要替您考虑。您说不想争权夺位,可您是亲王,而且曾带领一党与曹玉簪激烈争夺。您说不想争权,谁信啊?现在形势如此,您不想争也得争。既然太妃已经出手,王爷就应该继续!”

    赵准太阳穴青筋暴起,眼眶发红盯着汤胥:“如何继续?”

第七九八章 化蛟

    郡主收到新衣,不会像小丫鬟一样表现出欣喜神色。这是她的骄傲,也是从小受到特殊教育的结果。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生活中如此要求自己,显得苛刻。

    就像给皇帝选妃子一样苛刻。

    选妃子,除了长得端正,还不可以有卑贱仪容,身上连痒痒肉都不许有。

    唐灵儿身上就没有痒痒肉。是天生没有,还是从小训练的结果,那就不得而知。

    总之唐灵儿出生那天起,就是按照皇后的标准培养的。

    收礼物时郡主并没表现出高兴模样,她给人的感觉永远是目空一切。可苏御刚离开,她就把书房轮值丫鬟甄巧巧打发走。让丫鬟去打盆水来,也不告诉丫鬟为何要打水。小丫鬟不敢多问,便去干活。

    丫鬟走后,她掀开衣服看了看。见到苏御的细心之处,四件衣服无论胖瘦都能穿,大袍没有固定的肩线和腰线。又发现那件冬装格外厚重,裙摆竟长过一丈。

    “这也太长了些……”

    这样大袍要想穿出去,必须有人帮忙托起裙摆。

    即便爱摆谱的她也觉得累赘。

    “亏他想得出来,这袍一辈子也穿不得几次。”

    有些埋怨苏御浪费钱,买这么贵重的衣服还不能常穿。但其它三件并没有这么长的裙摆,倒是让她放下心来。

    担心甄巧巧回来,她带着夏季大袍去到卧室,穿在身前,对着镜子左右转转,不禁面带笑意。

    斜眼看到小秤,那是苏御给她准备的。说是每日看体重,有助于减肥。因为这样总能看到减肥成果,给人增加信心。

    郡主提着裙摆踩上去,突然脸上笑意没了。

    ……

    苏御离开霄凤阁,便坐车去景行坊。

    这次出动,没有大张旗鼓带着全部亲王卫,只是带着几名扈从。

    来到锦衣卫下车,直奔张密住所。

    见到秦王,张密很感动,起身行礼。苏御觉得他受伤并不很重,还能站起来,只是右手缠着绑带,挂在脖子上。

    “查出是谁干的吗?”

    苏御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张密屋子,进屋前吩咐白展等人留在门外。

    张密把门关好:“那人不肯说的,但通过技法和长相去打探,可能是最近进京的妖师姬苦禅。”

    “禅佬?”

    “对,江湖上都这样称呼他。”

    随后张密把当时的状况一五一十告诉苏御。苏御点点头:“姬苦禅说得对,应该保密,否则那位金主还会派人来害你。趁你病,要你命。”

    张密闷头坐在那里:“其实,不用查我也知道是谁干的。”

    苏御苦笑:“你怀疑韩韦?”

    张密点点头:“我确实得罪过很多人,尤其是党争时期。可说到底我是在为太后办事,就算没有我,也有别人去做。附郭两县刽子手杀人也很多,可没有人找他们报仇,其实我的处境跟他们很像。但这个人恨我,恨得太深,已经到了死都不能抵消的程度。我认为一定是韩韦。”

    苏御问:“那你打算怎么报复?”

    张密叹生道:“还是秦王懂我,我一定会报复的。”

    形神酷似雨化田的张密,站起身,背着手:“但这次我选择忍一阵。首先我要报答姬苦禅。他给韩韦办事,必然是要收钱的,我一定要等他收到钱,再暴露我的真实情况。另外我还是应该养一养伤。而且这次我不想亲自动手。”

    苏御盯着张密,总感觉那里好像不大对劲。他不像以前那么躁狂了。好像恢复到修炼“十三鬼穴”之前的状态。虽然之前他就是个狠人,可没有修炼之后那么狠,已经狠到心神错乱丧心病狂的地步。

    苏御很好奇,想了想,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把右臂上的穴位都震碎了?”

    张密举起手道:“有的地方深可见骨。”

    苏御苦笑起来:“你捡便宜了。”

    “此话怎讲?”

    “你破掉了十三鬼穴的魔咒。”

    苏御这句话略显写意,张密眨眨眼才道:“确实,现在练功不像以前那么令人感到愉悦。可我觉得练功的速度没减缓。”

    “那就好。”苏御欣慰地笑了笑:“我觉得,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你应该继续扮演那个狠辣、躁狂,甚至有点精神失常的你。”

    张密问:“为何如此?”

    苏御道:“有人让你修炼十三鬼穴,无非是控制你。如今你破掉魔咒,若让那个人知道,岂不是就不信任你了?”

    张密微低着头,没说什么。

    后来苏御与张密研究,让麻佬出手报复韩韦。但不要选择这么激烈的办法,否则容易把麻佬陷进去。说着说着,二人聊到刺客,张密关心地问了一句:“劲锋和赵锵连续遇刺,这事查清楚没有?”

    苏御皱眉:“没查清楚。而且感觉越来越乱。我甚至觉得不是一伙人所为。刺杀我的人,有自己的目的。而这时又有人浑水摸鱼,想把事情搅得更浑。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当不得真。”

    张密道:“我看这种事很难查,查来查去还容易伤感情。不过我觉得,你们倒是应该想想办法,把这些手段都给康王那边使上。”

    “怎么使?”

    “康王那边其实也是乱糟糟的。比如梁聪和薛云,老早就不对付……”

    张密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但他却给苏御提供了一个思路,倒是可以做些文章。

    是时候启动那些隐藏特务,仔细研究一下康王派系的关系图。

    ……

    道政坊西北角,一所五进大宅,门庭豪阔,可这大宅的主人是谁,却没人知道。

    虽然偶尔能见到两名白发老者出入,可看他们服装便知是低等下人。

    问他们这家主人是谁,他们也不理人,而且他们平时极少出门。很长一段时间里,街坊邻居都以为他们是哑巴。

    可有时两名老者却会同时出现在门口,一左一右坐在石梯上,互不看对方,也不说话。又或者说他们一个人盯着一个方向,而且盯得很认真。

    由于这家的奇怪现象,引得邻居去坊署打听。可坊署却说,上头有话,不让查那家的户口,所以坊署也不知那家人是谁。

    这也忒神秘了些,就有人猜测那是皇室某人的别院,别院里放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还有人说,那里封着一些人的阴魂。云云。

    曾有胆大而淘气的人想跳进院落一探究竟,可当他们刚爬上墙头,就见一名老者正阴狠盯着他们。

    天下之大,总有那些不信邪的人。你盯着我,我也要跳进来。反正爷爷我不偷不抢,进来转转,你能把我怎的?

    然后那人就被剜掉眼睛,送回到家门口。

    那家人把这事告到官府,可官府却说原告私闯民宅,意图抢劫,因此把原告逮捕判刑。被剜掉双眼的瞎子刚进监狱服刑不久,就被人掐死,却没人看见是谁掐的。从那以后,这条街的人再没一个敢靠近大宅门。

    没人知道大宅的主人已经来到这里,他正蹲在厢房小屋,从陶罐中往外拽蛇。那小蛇最长不过一尺,通身赤红,剧毒。若是被这蛇咬一口,普通人一刻钟就会丧命。

    但这种蛇对内力深厚者没什么用,就好像怪妆少女赵婴偷袭老黄,她暗器上的毒几乎没人能扛得住,可老黄抗住了。当然,胡荣的出现也帮了老黄一个忙。或者说,如果老黄不是被暗器所伤,胡荣也不会出现。

    老貂寺平时背着手走路,慢慢悠悠的,甚至担心他年纪太大,不小心跌倒。可当他想快速移动时,腹中传来风雷之声,用那种慢慢行走的姿态在空间中瞬移。几口气,便突进到目标面前。

    犁万堂把那些小蛇取出,又放到另外一个罐子里。这次是一个精美白瓷罐子。里面放的是新配方。犁万堂很期待那样的日子早点到来,他实在受够那种掉进冰窟窿的感觉。

    时光如梭,这一日犁万堂又来到大宅。掀开白瓷罐子看了看。那蛇通体金黄,甚至还绽放光芒。见状,犁万堂细小瞳孔猛然放大。心中感叹一句:与禅佬合作,真的很让人感到愉快。虽然那人刁钻了些。

    与以往一样,先用内力将小蛇捆缚,让它保持不动,犁万堂张开嘴,将小蛇整体吞下。

    那蛇穿过喉咙,犁万堂感觉自己吃下一条冰柱,奇寒无比。这与吃赤练蛇的感觉正好相反,吃赤练蛇时入口辛辣发烫,可毒性发作却是极寒。而这黄金小蛇,却是另外一番感受。

    吞下小蛇,犁万堂闭着眼睛,背手站在那里,细细感受着……

    不久,他唇边上扬,面露享受之色。

    内心愉悦无法抑制,冲出门去,双臂一展,突然背后出现十条巨蚺,犁万堂持续发力,巨蚺身生肉刺,颈现白婴,眼瞅着化蚺为蛟,恶蛟狰狞,咆哮翻滚。

    小区封了

    楼也封了

    草料断了

    人要疯了

    焦虑了……

    

第七九九章 灵犀指

    “洛阳八关”并不都是旱路关口,其中有两个是渡口。一个是孟津,一个是小平津。凭借黄河天险,驻扎两个师,足以抵抗十万南侵之敌。

    几次胡人杀到黄河北岸,距洛阳不过一日之程,可他们只能望河兴叹,绕到下游再寻渡河之机。

    胡人善骑射,但他们也扛不住半渡而击,更何况渡的是黄河。

    二王平分八关,各自把持一个渡口。渡口驻军,时而换防,但都是第十一师和第十三师在换。

    ……

    渡口,沿河扎营。

    夜霆孤坐舟上,闷声垂钓,他身后不时传来士兵们急促的脚步声和大口喘息声。

    夜霆练兵,是出名的狠。

    据说他担任中郎将以来,第十一师已累死七个兵,十匹马。

    夜霆参军的时间并不长,甚至还没有苏御获得军衔的时间长。但他走进京统不久,就与军校里的军官学习,学到一些理论知识,便玩命练兵。

    他的努力终于在三王之乱时得到回报,夜霆所率京统二营战力惊人,纪律严明,因此被贤王赏识,一跃升为第十一师中郎将,镇守孟津。

    天已黑,夜霆丢下鱼竿,转身回营。

    作为统帅万人的中郎将,此时他身边也是几十扈从。

    夜霆本来高大,面相硬朗,脸色阴沉,此时身披将军氅,更显得气度不凡。

    中郎将一走,训练半日的兵倒下一片,就好像一瞬间天上下了一阵箭雨,将他们击倒在地。十一师的兵太累了,可他经常能听到各级头目转达中郎将的话“平时不拼,战场丢命。”

    夜霆回到将军帐,帐内坐着一名老妇人,老妇人发花白,可脸上却没多少皱纹。老妇人正在用石板煎鱼,鱼肉微焦的味道正是夜霆最喜欢的。

    “娘,以后不用等我。”夜霆走到门口便让大家散去,只留下一名贴身秘书郎。

    老妇人正是夜孤鸿,凡羽圆寂时,她是唯一陪在凡羽身边的活女人。

    凡羽离世,她守灵几日,便离开大相国寺,先在江湖上游荡一番,后来还是放不下儿子,便来到孟津。见儿子大将风采,当娘的心里高兴,便就住下了。

    夜孤鸿给鱼翻了个面,一笑道:“娘不饿。”

    夜霆没说话,坐下便吃。

    不久,参将秘书郎带着文件出去,帐里没人,夜孤鸿又道:“年纪不小了,也有了身份,应该成家。若你觉得不方便,娘可去找贤王说说,在道光坊里给你建个将军府或侯府什么的。”

    夜霆叹了口气,没说话。

    夜孤鸿瞥了夜霆一眼,又道:“怎的,你还不满足?”

    夜霆把吃一半的鱼放下,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出口,只能是徒增烦恼。而此时老娘看起来已经心满意足,何必再让她跟自己一起烦恼。

    虽然夜霆什么也没说,可夜孤鸿似乎看出些什么来,擦了擦手道:“我着急建府,不光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我。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女儿呢。

    ……她在夜无良时,我为保护她,才把她安排在一个小小联络点,而且那个联络点我一直没启用过。

    ……后来她被朱雀唤来洛阳,朱雀那么有钱,我想她能跟着享福,却没想到竟然被人逮了去。虽然朱雀没说喜鹊落入匪手之后的遭遇,可……”

    “娘别说了。”夜霆站起,背过身道:“我不想让您去找贤王,低三下四求他赠予府宅。”

    夜孤鸿道:“这叫什么话,我是他的嫂子,我找他办事,能算求吗?”

    “呵,人家未必这样看。”夜霆说了一句,抖袖离开。

    夜霆走了,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叹了口气。随后站起身,背着小包离开军营,向洛阳而去。

    ……

    夜孤鸿没去见贤王,而是来到万花楼。

    听说夜孤鸿登门,朱雀带伤迎接,登上九楼。

    自打把朱雀从禅佬手里骗来,夜孤鸿就一直很喜欢她,甚至希望撮合她与夜霆婚配,所以夜孤鸿教她武功,却把她安排为夜霆门下,希望他们多亲多近。

    可朱雀看不上夜霆,而且后来看上安西王陈牧。而夜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得不到朱雀便把孔雀收下,那时孔雀才十四岁。

    可恨的是,到现在朱雀都不知道喜鹊是夜霆的孩子,她一直以为是史进冲的。所以她也曾误导苏御,而苏御的怀疑对象当中,也有史进冲。结果弄半天,喜鹊竟然是苏御的亲侄女儿。

    朱雀让出正位给夜孤鸿坐,夜孤鸿拉着朱雀的手要同坐,这时发现朱雀背上有伤,而且还有喜。

    “看来那传言是真的,你与秦王……”

    “夜佬说笑了,不是秦王的种。”

    “那你说,这孩子是谁的?”

    朱雀羞笑,却不回答。既然选择不让孩子姓赵,就不能承认是秦王的,否则又有何意义呢。

    夜孤鸿虽不知就里,可她也不再追问,而是道:“听说喜鹊在你这里?”

    朱雀点头道:“是的。”

    “那好,把她喊来,有些话今个说说清楚。”

    ……

    永泰坊,通天楼。

    这座大楼饱经沧桑,几度易手,由于这里死过太多的人,所以被称为凶煞之地。官府多次拍卖,都无人问津。可后来却被一名道士卖了去,而且道士出手豪阔,并不讲价。

    苏茂盛买下通天楼,并不是给自己住的,而是当做礼物送给那个女人。可那个女人根本不领情,她从不给苏茂盛好脸色,而且她又怀孕了,不知是谁的种。

    一开始苏茂盛也不问,后来听说是花听风的种,牛鼻子老道的头顶突然冒起火来。咬牙切齿,喉咙低沉,好似老牛哞叫:“你说什么?!是花听风的种?!”

    苏茂盛有着与犁万堂相似的眼睛,眼窝深陷,瞳孔细小,说这句话时老道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发冲冠之相。

    见苏茂盛反应如此强烈,凤尾鵟微微皱眉:“你急个什么?这孩子在我去大相国寺之前就有。”

    “不是什么时候有的问题!”苏茂盛情绪压抑至极,捏着拳头。

    “那是什么问题?”凤尾鵟轻蔑一哼:“红黑神教花七侠,无论是相貌还是本领,都很不俗。”

    “都很不俗……,呵呵,很不俗。”不知何时苏茂盛身上怒气消失,却惨笑起来,笑得难看:“好吧,已经怀上了,还能怎样呢?只能打掉了。”

    “苏茂盛,你不是说不管我的事吗?要不是因为这句话,我也不会来这里!”凤尾鵟怒道。

    “但这次不一样……”说话间,苏茂盛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几个闪身消失了。

    凤尾鵟深吸一口气,骂了一句什么,可她并没太往心里去,平复一下心情,继续修炼。

    凤尾鵟真是奇人,不仅是相貌一绝,练功天赋也是一绝。她很快突破第五层,又登上第六层。内功第九境的她,凭借神功加持,已不惧第十境的苏茂盛。

    可是升到第六层她依然不满足,盯着第七层那天书般的十几句话,整日琢磨。也因为此,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修炼,也就有了苏茂盛送她的通天楼。藏身此地,连她的那位女弟子也不知道,真个闹市隐居。

    ……

    试问天下谁能一指破肚而不伤母命,非十一境高手黄顶天不可。

    八大金刚当中,数老黄内力最为精纯。是为妖僧玄苦最得意弟子。可不知为何,直到玄苦死,也没行拜师之礼。

    玄苦大法师为爱徒量身打造“降龙内力”,根据创出十八招掌法。

    所谓,不过是老黄逗世人的游戏,就好像他还创等等。即便如此,也创下好大名声。撕龙金刚,裂虎金刚,也都是在说他。

    除了十八招掌法,老黄还有一门绝技“灵犀指”。

    老黄很少用这一招,上次用,还是在二十四年前的皇城口,陈充华的马车里。

    一指下去,赵崇就出来了,结果孩子是活的。

    苏茂盛本不打算再打扰旧人,没想到遭遇此事,被逼无奈,来到秦王府门前,报门要见府里老奴黄橙橙。

    “苏老三,你来干嘛?”

    报门之后,老黄没让苏茂盛进来,而是一路小跑到门口。刚一见到老道,老黄就破口大骂:“你吗个大血!你还有脸来这里?今个我不把你粑粑打出来,算我不是你爷爷!”

    话音未落,老黄笨拙奔走,王八拳迎面砸来。

    亲王府门口有铁甲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老黄突然发火儿,就要与人打架。

    卫兵一惊,来不及多问,拔刀持戈指向苏茂盛。

第八零零章 都不对

    一早接到贤王府送来消息,说赵起带着一家人离开洛阳。传话人言语隐晦,没说贤王打算如何处理赵起,只是听说要调第四师监军赵丰回京,代替赵起,担任右豹骑统领。

    对于赵丰来说,这次调动属于降职,

    但小伙子却很高兴,因为他在第四师待着并不舒服。

    第四师的状况与其它师不一样,这里所有官员都与秦王有关系,好几千门徒乌央乌央的,还成立特工队。他们不称呼苏御为秦王或将军,而是校长。显得那么亲近,

    关系牢不可破。

    作为师监军,

    赵丰平时走到哪里,

    虽也是前呼后拥,可他的一些决策却没人去执行。人们总能拿出“校长曾说过……”“校长的意思是……”“校长要求……”之类的话应付他。这让赵丰感觉无有权力可言。

    如今调入豹骑,虎符在手,算是明降暗升。而贤王此举也是对第四师放弃管控,绝对意义上的把第四师交给爱侄赵御。

    贤王老爷子说:赵御能把第四师抓得牢固,我就不用派人帮他盯着了。

    苏御觉得,贤王是继唐振之后,自己第二个贵人。

    说起唐振,虽然他现在已没有实际举措帮苏御当皇帝,可唐氏门阀这艘大船还是很稳,能给自己斗争失败提供避难保护。而这也是苏御敢于参与军务的基础,办起事来更有底气。

    不当皇帝,当个实权摄政王没什么不好。

    唐氏门阀是后盾,贤王则是提供升职机会的人,强悍助理,一手把苏御推到现在的位置上,

    成为贤王派的朝堂代表人,也是城内守护者。

    金吾十卫,被二王强行分开。赵亚夫分管左五卫,

    苏御分管右五卫。其中四卫统领都是苏御的人,只有右豹骑还在贤王手里。如今贤王安排赵丰担任右豹骑统领,而赵丰也是从第四师走出来的人。

    赵起为什么要带着家人离开?

    苏御在心里给他定性为“逃跑”,逃离政*旋涡。苏御没有贬低他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不适应这个环境。在这个阶段他选择逃跑,虽然看起来有些窝囊,但这未必是最错误的选择。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算是急流勇退,明哲保身。

    “报秦王,右豹骑四个月没发饷了,刚才撬开统领房门,发现放饷的柜子里是空的。”金吾卫事务秘书郎廖敏,去右豹骑营所回来说。

    苏御心中骂娘,却面色沉稳道:“你再去一趟右豹骑,告诉大家不要慌,这笔钱我会在半个月之内筹集,并下发。”

    廖敏刚走,第四师秘书郎郝来福小跑过来。

    郝来福跟邱垚一样都是太监出身,先是在宫里效力,后被派往东宫。这帮太监从小养成的习惯,身上规矩都特别大。每次见秦王都行标准大礼,否则他们就觉得不舒服。

    “报秦王殿下,赵丰进京了。”

    行好大个礼,就说十个字,他可真不嫌麻烦。

    赵丰进京,还有一些手续要办。苏御作为金吾卫监军,带着他去兵部走走形式,最后来到右豹骑卫所,并把右豹骑虎符、印绶、花名册交到赵丰手里。

    赵丰捧着花名册,略显迟疑地道:“皇叔,侄儿想从第四师调几个人过来。”

    还没等苏御说什么,赵丰抢着说:“侄儿唯一军中履历就在第四师,换了新地方,两眼一抹黑,一个人也不认识。而第四师监军团里几个人,倒是用着熟手。”

    苏御笑了笑说:“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又怕你多心,所以才没提。既然你自己提出,那你就选。选好了,把名单交给我或邱垚都行。”

    赵丰一喜,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名单。

    其实人并不多,才七个人。这都是监军团里平时表现不错的。苏御看了看,发现他竟选走一名特务。

    苏御当然不会否决,只是把名单交给随行秘书郎,吩咐说:把这七个人唤来洛阳,去兵部交办手续,更换军籍。

    这些事办完,苏御打算离开,赵丰一路送到门口。

    苏御上车前,赵丰低声道:“皇叔好像特别信任邱垚。”

    苏御愣了愣。

    赵丰似乎有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恭敬行礼,送皇叔上车。

    苏御知道赵丰担心什么,赵丰一走,邱垚就成为第四师事实上的监军。

    可赵丰不知道,只要他一离开第四师,那帮本来一个鼻孔眼出气的人,就不会像以前那么团结了。

    邱垚、韩坚、诛邪克、石敢当,他们之间也会有争斗。

    他们要争的东西也很多,比如师部五官的排序、所属队伍的装备、粮食、军费等等。

    总之,人聚集在一起,就是要有争斗的,而政*本质上就是控制争斗。

    第四师里的几股势力,并不都在邱垚控制范围之内,所以苏御不担心邱垚权力过大。而赵丰没感受到这一层,所以他才会有所担心。

    ……

    庚王府,内宅,冯太妃屋里。

    屏退下人,庚王赵准坐在母亲面前,面带嗔怨之色。

    冯太妃端坐榻上,不理会赵准脸色,一如往常的口气说道:

    “《道德经》有云,‘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你几世修来的福分,投胎皇王家,有机会不去争,老天爷都不会帮你,而是会损你。

    ……你看秦王赵御,他也没机会当皇帝,可他放弃过争取吗?所以说,秦王是道家,而你却是个要当忠臣的腐儒。”

    赵准闷头不语。

    冯太妃又道:“前一阵,你把三名墨家女子带回家,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心思干大事。可经我观察,你什么事也没做,真是让我失望。亏得我还认她们三个当义女,合着你就是要留下她们保护我的?”

    冯太妃叹了口气:“准儿啊,你的孝心娘知道。可她们的保护与你的保护比起来,不值一提。只要你能站住脚,有没有她们又能如何呢?”

    赵准凝眉道:“娘总说让我争,可我如何争呢?以前党争时,好歹还有两个师暗里支持我,可现在舅舅(冯占庭)下了天牢,石崩被赵鹳所杀,还有什么人支持我呢?那兵权如何争?连条道都没有,让我如何走?”

    冯太妃反问:“那你说什么叫争?小儿拔河吗?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才能争?”

    赵准懊恼不语。

    冯太妃稍微提高嗓门道:“争!就是把不是你的变成你的!”

    赵准有些不耐烦:“娘是想让我联系那些军官吗?若是被康王知道,我连摄政也甭想当了。”

    冯太妃蹙眉道:“你怎就不会拐个弯想事,不得罪康王,就弄不到兵权吗?你为何不去贤王那里试试?”

    赵准愣了愣,诧异目光看着冯太妃,觉得老娘这是糊涂了。

    冯太妃不理会赵准眼神,又道:“贤王那边并非铁板一块,我建议你去与夜霆联系一下。作为万隆私生子,他不被承认,心里窝着火呢。这就是机会。

    ……虽然贤王重用夜霆,可到底是给赵锵准备的。而且贤王已发话,让第十一师听赵锵调遣。但现在赵锵可能活不成了,这又是一次机会。

    ……即便赵锵活过来,你觉得赵锵那样人能拿得住夜霆吗?将来贤王死了,夜霆会死心塌地跟赵锵?这难道不又是一次机会吗?

    ……而且不光是夜霆的第十一师,赵锵手里的所有军队,你都可以试试看。虽然未必成功,但只要你这样做就有希望,而且康王一定会高兴。”

    从冯太妃话中听出,她从没放弃过对军权的争夺,那些老幕僚也经常来与太妃说话,他们布置许多耳目,无论是在康王那边,还是贤王那边。

    这位陈太后的闺蜜,曾经装疯卖傻,拒绝饮食,惹得冷宫太监张高扇她耳光,还往她嘴里硬塞面馍。

    见母亲受欺,被废在家的赵准怒火中烧,拎着灯台来与“大黑鲨”张高玩命,结果被张高一巴掌掀翻在地。

    如今赵准恢复亲王身份,而且更进一步成为摄政王,可冯太妃和赵准都没去找张高的麻烦。

    冯太妃不去,是因为她心中藏有大事,觉得现在不是与张高计较的时候;而赵准不去,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跟一个奴才计较。

    很显然母子性格不同。相比之下赵准心胸更宽阔,也更有格局,可他缺乏冯太妃的斗志。

    冯太妃有两个儿子,赵准比赵裕隆大一岁。

    赵裕隆从小儿就淘气,不听话,而赵准是个乖孩子。赵准努力读书、练功,样样都比赵裕隆强,可太妃还是喜欢赵裕隆。

    太妃说赵裕隆有灵性,而赵准没有。

    值得一提的是,这话其实是万隆帝说的,但太妃只记住了一半。万隆还说,赵准比赵裕隆有人性。

    赵裕隆为什么弄那副骷髅架子,到现在也没有确切说法。有的说是蛊术,有的说可能与赵裕隆第一个女人有关。赵准都觉得不对。

    感谢书友“·无”打赏1500钱;

    感谢书友们投票、留言。

第八零一章 暴乱

    在曹玉簪的催促下,孟氏和西门氏核心人物纷纷离京,赶往藩属之地进行大刀阔斧的经济改革。而曹玉簪的催促办法就是表扬唐氏,盯着孟氏,骂西门氏。

    人有脸树有皮,天天在朝堂上挨骂,即便是老弹簧西门真森也扛不住。

    不久后淮南道传来消息,

    西门氏就好像是在报复谁似的,真的同时展开土地和商业税改。这或许正是曹玉簪希望看到的,可却引发了超大规模的暴动。

    十五万虎贲军抽调一半去镇压叛乱,此时淮南道已打成一锅粥。不过也有好消息传来,穷苦百姓支持税改,这让西门氏有底气打赢这一仗。而且无形中增加了西门氏在淮南道的威望。

    地方士族一边打,

    一边偷渡长江,形成衣冠南渡的壮观景象。

    当然虎贲军不会饶了他们,沿江拦截,

    偷渡者绝大部分都被拿下,少部分冲破防线,向江南而去。

    当他们跨越江中心时,见梁朝舰船不再追赶,他们手舞足蹈弹冠相庆,劫后余生的高呼:离开该死的梁朝,去“自由、公平、伟大”的南晋。

    他们带着大量钱财南渡,这对南晋是一件好事。可悲哀的是,那帮人还没等到南晋土地上,就被南晋东路军以“流窜水匪”为名剿灭。他们的钱财被东路军收去,而他们的尸体被送到金陵城,向皇帝司马衷邀功。

    士族一看南渡的路被堵死,纷纷向北逃,离开西门氏管辖的淮南道,赶往山东道、河南道等地。

    由于大规模流民出现,

    引发各地士族警惕,他们认为这次商业税改会与土地税改一样蔓延全国。结果还没等曹玉簪对中原五道税改,

    中原五道已开始出现暴动。而且他们发展势头劲猛,

    等朝廷接到消息时,有的地方武装已经高达千人。

    玄甲军立刻做出反应,冲杀而去,刀砍斧剁。用曹玉簪的话说:不给聚众者任何谈判条件,直接杀毙。

    “世间总是刁民多。”

    曹玉簪端坐大殿,铿锵道:“母仪天下,但不可能母仪刁民。张贴皇榜,布告天下。但凡参与聚众者,剥夺他们的土地。而且三代之内皆是刁民,不允许参加科举、不允许贷款、不允许担任公职,县里杂役也不行。从此他们和他们的子孙,没有击鼓伸冤的权力,剥夺报案权三代。”

    大家都说曹太后馊主意多,不过曹玉簪的高明之处在于她从不把路封死。

    她还强调说,在八月十五之前,若能主动退出聚众队伍,就可以既往不咎;若能检举揭发,将获得奖金;若干掉聚众者首领,将获得高额奖金,并敕封勋爵,而且是世袭三代的勋爵。

    曹玉簪的办法果然奏效,不久后就瓦解了七八个地方武装,有人把聚众首领的头颅送到京城,邀功领赏。

    结果其中大部分被京兆府拿下,送往燕云边塞。说是勋爵,其实是去当奴役兵,连百夫长都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曹玉簪这样办事很不地道,要是被人知道,谁还会再相信朝廷呢?

    于是曹玉簪展开铺天盖地的宣传工作,大造舆论。安排一些人去当地表演,骑着高头大马,戴着大红花,举着“皇封勋爵”的标语,一路走,一路高呼“曹太后母仪天下,把百姓当家人看,最讲信誉,值得信赖,家人们跟我一起高呼九千岁!”

    百姓们也不知那骑大马戴红花的人是谁,只知道他干掉了聚众首领,把脑袋送去朝廷,就获得如此好的待遇。

    三世勋爵,从此吃喝不愁,去县里告状都不用给县太爷下跪,真个羡煞旁人。

    俺身边怎没个匪首,否则咱家拿起菜刀剁了他,也混个勋爵当当。

    光耀门楣,娶仨媳妇。

    ……

    大风呼啸,瓢泼大雨,好似天河奔流而下,浇到棚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雨势惊人,引得秦王夫妇心中不安。

    秦王担暴雨导致河水暴涨,黄河决堤,粮食绝收,百姓流离失所,灾民遍地;而郡主担心清化坊遭灾,尤其是她新收的几船粮食。

    也不知这短时间内,粮仓是否已把米存入仓库。

    望瓢泼大雨,郡主不忍心安排奴才,可这时王珣主动请缨,冒雨跑去查探。

    王珣刚出门,油纸伞就被狂风骤雨扯碎,她干脆丢掉伞,落汤鸡似的冲去西大仓。可这场雨就好像开玩笑似的,锦衣婢狼狈不堪地跑到西大仓,雨就停了。正好被一群工人看见,有人呲牙哄笑。

    “笑你吗个头笑!不赶紧去干活,杵在这里干什么?找打啊!”

    苏御不止一次说老黄,成天说脏话,一准把孩子带坏。

    苏御口中的“孩子”二字,只是个代名词,不单单指年龄上的小孩。

    看,从不骂人王珣也开始骂人了。

    可老黄却很委屈,他说,他本来也是一个文明、正直、高品质的男人,是一个有着高尚情操、高雅追求的人,后来去了苏家才跟陈逊、牛婆婆、马婆婆学会骂人。

    苏御感叹说,这就是家风,一代传一代。

    提到陈逊和牛马二婆,苏御考虑把他们带来秦王府养老。

    “把他们安排到哪里才好呢?”苏御喜欢雨后风景,背着手在院子里闲逛。

    老黄老吕跟在少爷身后,一起看风景。听少爷自言自语一句,老黄问道:“少爷为什么一定要把陈逊、牛马二婆婆带来秦王府?继续留在苏集家不行吗?”

    苏御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不行,硬留在那里,苏集和卿水兰不会跑到秦王府说什么。但陈逊他们本不是苏家人,而是给这我准备的。如今他们老了,没什么能耐了,留在苏集家里算怎么回事呢?”

    苏御转回身:“他们以前没把苏集当少爷,也没什么感情可言,如今指望苏集回报他们,有些难为苏集了。”

    闻言,老黄老吕对视一眼。

    秦王府看似很大,可要想把三个老奴安排进来还真不是很容易。

    不能把他们安排进郡主府,因为他们能把郡主吵死。秦王殿前面的小客房也不太合适,这里经常有官员出入,让官员们听到陈逊和牛马二婆扯嗓子骂人,很不雅观。

    难不成安排到小筑?

    西边青竹小筑是冯瑜的,东边沁香小筑是孔婷的,中间清雅小筑被郡主当成了仓库。

    再往后,就是正在施工的大花园,把他们安排到大花园?

    想来那是孔婷投资的院落,孔家富姐刚过门就要给秦王养活一群老奴才,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少爷要是觉得麻烦,干脆不要他们了。老奴给他们找个地方,再买几个使唤人给他们养老。”老黄背着手说。

    苏御摇摇头:“伺候老人可不是轻松活,而陈牛马三人是什么脾气,你心里清楚。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们三个住在一起,互相照顾着。除非他们三个都不行了,那时再给他们找下人。”

    老吕一皱眉道:“少爷别烦心,老奴去挖个坑,用刀斧将陈牛马剁碎,丢坑里一埋,就省心了。”

    苏御苦笑:“你又开始胡说八道,要是让陈逊听到,非骂你三天三夜不可。”

    黄吕二奴今天这话有点不是味道。苏御听得出,他们有试探的意思。

    苏御今天对待陈逊、牛婆婆、马婆婆的态度,也就是未来对待老黄老吕的态度。所以他们格外关心。

    见苏御坚持要把三老奴留在王府,黄吕二人十分欣慰。他们说,等那三个老鳖犊子来了以后,他俩个负责看管。若敢大声说话,满口牙掰掉,舌头割了丢茅坑。

    随后苏御带着老黄老吕在王府里转一圈,还是决定把陈逊他们安排到秦王殿东边的小东仓。

    其实这里很隐蔽,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

    苏御指着房顶道:“加一层,二楼上面还要再加一个瞭望小亭。牛马二婆婆最爱登高瞭望,让她们看个够。”

    ……

    一场大雨过后,没引发水灾,却把后院大花园刚挖的水塘填满。

    孩子们跑过去玩耍,完颜清竟然在那里发现一条鱼。

    鱼很小,但确实是一条鱼。

    众人很是纳闷,这里没人投放鱼苗,这鱼从何而来?

    这时各种说法不一,有人说千年草籽万年鱼籽,有人说是鸟儿带来的,有人说是雨水带来的。

    完颜清觉得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于是来问无所不知的秦王哥哥。

    可当她跑去秦王殿,却听说出大事了。

    王殿里的人表情严肃,气氛压抑,好像梁朝又要迎来一场大战。

第八零二章 张之悌造反

    不知这股叛乱是否与淮南道流民有关,总之西门真森突然加快节奏,实在有些反常。而且苏御认为,十五万虎贲军不应该拦不住流民。

    情况紧急,曹玉簪想稳住局势,扬言说五道不会税改。可这次曹玉簪的谎言不灵了,而地方反叛武装的成长速度明显超过预期。

    匪势日盛,

    震惊朝野。

    不久后又有更坏的消息传来,河东节度使节度使兼太原尹张之悌举兵造反。朝野一片大哗,御史们咆哮而起,声讨反叛者。

    上次土地税改,张之悌就颇有微词,可那时他还有退路,

    土地上的损失,可以在商业领域找补一些。可如今朝廷又要动商业,

    这简直就是要他的老命。也可以说是要他全家族的命。

    节度使手里有1200道府兵,而这帮节度使往往是当地士族代表人,他们有钱、有威望,在当地一呼百应。

    值得一提的是,并非所有道府兵都很差劲,这主要与带队的官员有关。比如让韩坚那种有干劲儿的军官去带队,不出几年道府兵也会改变精神面貌。

    这种成建制的造反影响力巨大,若不赶紧打压下去,其它道府也会效仿。到那时满院子起火,就没法救了。

    在皇室代表与三门阀大佬密谋的过程中,曾考虑到节度使造反,可没想到会反得这么快。此时孟丹青去了山南道,西门真森去了淮南道,朝廷里只剩下唐振一位实权国公。

    代替孟丹青和西门真森来后殿开会的是两名家族长老,

    都是沉稳性格,只听不说。但凡曹玉簪和唐振觉得可行,

    而又不伤害他们利益的,两位长老都能同意。

    所以很快达成一致,

    唐家“收钱出兵”,负责控制关内道局势,而玄甲军要出兵控制其它四道。

    门阀代表退出后殿,大殿内只剩下曹玉簪和和两位摄政王。

    “云州、莫州五万兵不能动,张云龙、曹圣不能动,若八关的兵也不动,那就只有郑州军和相州军。你们觉得够用吗?”曹玉钗有些阴阳怪气地说。

    苏御赵准不吭声。

    “现在花钱求外人办事,而自己家里却闹着别扭。”曹玉簪恹恹地道:“尽快去找两位老王爷谈吧,张之悌的事不能耽搁。”

    苏御点头:“确实如此。我建议先派一个旅去太原,就算拿不下张之悌,也能震慑他。”

    曹玉簪斜眼道:“一个旅会不会太少?”

    苏御道:“我指的是先锋旅。后面肯定还会有队伍跟上。”

    “不如直接把第四师全带过去。”曹玉簪扭头去看赵准:“还像上次一样,再把薛云也派过去,我想二王会同意的。”

    ……

    北市

    眉眼灵动一头卷发的谭沁儿,站在路边扯嗓子嚷嚷,叫卖根雕。

    这根雕还是山景,山峦起伏,亭台楼阁。台上老叟对弈,松下孩童嬉戏,溪边妇人洗衣。远处天边细水,近处瀑布奔流,从远到近一气呵成。此根雕从用料到制作都比上一个更好更用心,可叫卖几日却无人问津。

    沁儿姑娘晒得脸蛋发红,喊得嗓子发哑。七月的烈日顶在额头上,把原本活泼的大姑娘晒得像脱水的豆芽,蔫儿在那里,单手支着下巴,愁眉苦脸。

    几名年纪很小的孩子跟在沁儿身边,手里抓着大米糖,不时啃咬。谭不疯依然疯疯癫癫,百无聊赖,躲在树荫下睡着了。

    与沁儿形影不离的龙紫嫣,几天前接到独孤门呼唤,已回华山去了。沁儿还曾去西城门送她,见龙紫嫣是与窦远和独孤凰一起回去,倒也让人放心。

    可分别时,二人还是好一阵抹眼泪。

    梁朝车马慢,通信难,很多人分别就是永别。尤其是一些小姐妹,不知何时就要嫁人,一旦进入别人家,有家事操劳,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到处走动。

    那高扎马尾的龙紫嫣,以前就知道胡闹,可现在也知道琢磨赚钱。前一阵醉玉皇工地里突然冒出一名女刺客刺杀欧阳镜,那刺客正是龙紫嫣。

    她之所以要去刺杀欧阳镜,并非与欧阳镜有仇,只是想让欧阳镜身边的两位大侠发挥作用。这样欧阳镜才不觉得高价雇佣窦远和独孤凰是浪费钱财,或许还会提高佣金。

    可她冒冒失失的,没与窦远和独孤凰吱一声,就主动杀去。要不是窦远及时察觉,手下留情,她的腰可能就废了。

    而这次两位大侠要走,欧阳镜还好一番挽留,可惜大侠去意已决。

    “沁儿。”

    就在沁儿发呆时,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看起来三十多岁,瘦脸短须,浓眉大眼,背着手,微笑看着沁儿。

    沁儿抬手遮住阳光,看清这张脸,惊喜站起:“六师叔!”

    儒尚农笑了笑:“还记得六师叔。”

    沁儿脸色微红:“从小儿总吃六师叔做的甜糕,怎会忘记哩。”

    儒尚农点点头,指着根雕,欣赏地道:“这是沁儿的手艺?”

    “嗯!”谭沁儿颇显得意。

    儒尚农绕着根雕走一圈,品咂道:“沁儿手艺不错,只可惜还没遇到买家。”

    苏御好久没来北市与神教的人交流,全是靠教派秘书郎马修联络。而关于朱雀的事,连马修都不是特别清楚,那就更别提谭沁儿了。不是不信任神教兄弟,而是现在身份差距越来越大,生活圈子重叠度越来越小。

    儒尚农不时偷瞄谭沁儿,似乎是想从她眼睛里读出什么内容。他发现谭沁儿什么也不知道,于是他说:“你知六师叔为何再现江湖吗?”

    “不知。”沁儿摇头。

    儒尚农环顾四周,只有几个小屁孩跟在沁儿身边,这时一个长腿姑娘走了过来,经介绍得知是雁悲鸣弟子戴鹤。

    儒尚农让谭沁儿把摊位交给戴鹤照看,他带着沁儿去附近茶馆,有话要说。

    ……

    傍晚,秦王殿高朋满座,聚集许多军政要员,还引来唐振进府探望一番。

    毕竟这里还是清化坊的地盘,安国公此来也颇有些尽地主之谊的意思。

    这一天苏御忙得脚打后脑勺,早朝、后殿议事、见贤王、再把第四师军官调来王府开会。

    明天唐振也要带兵出发,曹玉簪答应给他拿军费,而这军费当然是从户部出。近水楼台,安国公直接来到秦王府,找这位专管户部的摄政王商量,你到底能给我多少钱?

    这可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所以安国公三次发问,苏御都没回答,只说十八哥要多少就给多少。

    安国公哈哈大笑,只说妹婿会做人。不过唐振也说,不会让苏御在皇族那边不好交代。

    正如曹玉簪所料,二王答应平均派兵。这次税改比上次打契丹人时二王显得更积极,因为税改有很大油水可捞。

    当然,这也是唐振如此积极的原因之一。但也不能把别人全当小人看,安国公在此时帮忙税改,对大梁朝来说很重要。就算让他贪点钱,能保证大局稳定,足矣。

    还剩下四个道,二王决定平分。苏御不仅要去太原平叛,还要在河东道直接进行税改。张云龙去山东道;曹圣去河北道;康王带领第十三师去河南道。先头部队只是一个师,若发现状况,再紧急支援。

    秦王今晚开完会,明早就要走,此去不知要多久。

    会议结束,秦王正打算在王府款待各位,这时林娟送来消息说,王妃正在府里准备宴席,还把孔婷、冯瑜都喊了去,王妃不知秦王要留第四师将官,没有准备许多菜蔬。

    苏御道:让王妃自己吃,这边我与十八哥一起招待众将。

    第四师监军赵丰调走之后,苏御正打算给韩坚创造立功的机会,恢复他的副将之职。但诛邪克建议苏御,不要操之过急。诛邪克说,韩坚虽猛,但太过傲气。试想蜀汉大将关云长,号称武圣,死在哪个字上?

    苏御认同诛邪克的说法,频频点头,而诛邪克并没留在秦王殿饮酒,只是吃了几口肉,再叮嘱儿子诛邪骏几句话,便第一个离开王府,回到第四师准备明日开拔事务。

    此时诛邪克还是第四师督粮官,可苏御给他的权力,几乎等同于中郎将,而邱垚作为副将,是实际上的监军。

    苏御提醒邱垚,只说指挥打仗,我们不如诛邪克。所以在打仗方面,我们少给诛邪克提建议。外行给内行提建议,往往是添乱,是质疑,而不是帮忙。

    邱垚说,刚从燕云回来,经过龙山一场恶战,深有感触,盛名之下无虚士,诛邪克虽是断腿将军,但指挥打仗依然远超于我。

    听邱垚表态,苏御满意点头,认为第四师有诛邪将军在,依然还是当年纵横大西北的第四师。

第八零三章 铁线蛊

    心知明日开拔,所以众将并未逗留许久,几碗酒下肚就准备离开。

    韩坚跑到秦王面前立下重誓,此去河东必拿头功,但凡有战事,韩坚都要当先锋,冲杀在前!

    虽然诛邪克刚在苏御面前给韩坚泼凉水,

    可苏御并不会打消韩坚的积极性。爱徒身上有一股勇往直前的劲,为此苏御夸赞他几句。

    不得不说,韩坚的存在是军校门徒的榜样。他们极力维护校长权威,这是第四师里最坚定的一派。苏御考虑过,将来再有军队入手,也要从这帮门徒中发展将官。

    待一群将官散去,

    礼部侍郎韩耀来见秦王。话里话外的,

    希望秦王多关照儿子。

    韩耀说,从小儿培养韩坚学文,可他偏偏爱武。韩耀打心眼里不想让儿子参军,于是把他送进军校,以为在那种环境下让他吃点苦,他就能回头。可没想到的是,把儿子送去就回不来了。

    用韩耀的话说:看来此子天生就是为军旅而生,拦他不住,只希望秦王关怀。

    韩氏财阀,巨富之家,这次韩耀来见秦王,一出手就是两千万,只说为国家贡献。

    待众官散去,苏御打算回霄凤阁休息,这时林娟才过来说,

    谭沁儿失踪了。

    苏御一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林娟说一个时辰前就有人来报告,但觉得这等小事不能与国家大事相提并论,

    于是没说。

    苏御有些恼火,但并没深责林娟,只说下次应该第一时间来报。

    “把老黄老吕喊来。”

    “喏。”

    林娟看出秦王很不高兴,但秦王从来不对奴婢们大吼大叫的。林娟知道犯错,颇显内疚,小脸通红。快步穿过东耳,去往小东仓。

    当时老黄老吕正在安排陈逊和牛婆婆马婆婆。陈牛马三人已被接到秦王府,据说老黄去接他们时,老奴陈逊泪流满面,坐在车上抽噎一路,只说自己老有所养,这辈子付出都是值得的。

    虽然来到秦王府也没有单独的豪宅大院,可小东仓收拾得干净整洁,而且还在加第二层,据说还要在楼顶加一座瞭望小亭,专门给牛婆婆和马婆婆解闷用。一听这话,老奴又哭了一阵,只说咱家少爷恁地好,天下难找第二个。

    “这还不算完。”老黄指着陈逊:“少爷说了,你个老不死的也快走不动路,说不定哪天就两腿一蹬,所以要给你找个小太监或者小丫鬟,从小儿养着,将来给你当孝子或孝女,给你举幡送葬。”

    陈逊骂道:滚你乃乃个大月夸,你姓黄的死,我陈逊也不会死。

    老黄说:你爱要不要,反正少爷的话我已转达,过九十岁你还不死,我就把你活埋!

    见老黄骂陈逊,牛婆婆马婆婆一起骂老黄,老吕帮着老黄骂她们。

    当林娟来到小东仓时,正见五个人指鼻子大骂,骂得那叫一个惨烈。

    锦衣婢虽不是大富大贵出身,可人家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林氏家风端正,哪见过如此阵仗。

    好家伙,这五个人骂得血淋淋,吐沫横飞,脏话连篇,真不敢想这就是苏氏家风。但这对于苏御来说,正是寻常事耳,无需大惊小怪。

    当然,苏御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还是被他们这种无节操无底线的咒骂感到一些不适应。时刻担心他们拎起锄头去刨对方祖坟。

    但他们吵了二十多年,也没听说他们打起来过。他们似乎不是在斗气,而是乐在其中。尤其是精神失常的牛马婆婆,听陈逊骂得精彩,她们还会鼓掌叫好。

    面对如此激烈的骂战,林娟很是尴尬,但知道秦王着急,不敢耽搁,只能硬着头皮敲门,呼唤黄橙橙吕油油速去见秦王,有急事。

    二老奴一前一后撞门而走,两道影子从锦衣婢面前划过,害得锦衣婢一阵惊呆。

    这时老奴陈逊拄着拐杖走出来,上下端详锦衣婢,啧啧道:“姑娘多大啦?伺候过秦王没有?”

    ……

    小西楼,秦王与老黄老吕商量大事。

    “沁儿突然消失,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但我马上就要去太原打仗,实在不能分身。现在,我把这件大事交给你们,我希望……”

    苏御的话还没说完,老黄腾的一下跳起来:“少爷不必说了!”

    老黄的话没说完,老吕已从窗户跳出,老黄不甘其后,也跳了出去。

    苏御趴在窗口向外看,二老奴身影已经消失在月门处。

    两道闪电一般。

    苏御心中一阵感叹,当年万隆帝身边有这两个人,难怪能到处风流。

    可这两个急屁猴子也太急了点,苏御还打算给他们留点钱,结果二人跑没影了。

    后来苏御把钱袋子丢给童玉,让童玉见到二人时发给他们。

    童玉希望跟随秦王一起去太原,可苏御却道,打仗的事你也帮不上忙,还是留在家里,帮我照看小东仓那三个老怪物,我也放心。

    苏御提醒童玉,那三个老怪物有一个特点,只要你说少爷好,他们就觉得你是自己人。如果跑到他们面前,梗着脖子对他家少爷说三道四,那可要倒大霉,能追着骂一天。

    ……

    苏御回到霄凤阁,已是亥正。

    往日这时郡主早已睡下,可今日她却没睡,一直等在楼上,而且还一直留着孔婷和冯瑜。

    郡主白日忙碌,还经常应付两个孩子,故而疲惫,侧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冯瑜依然乖巧,坐在那里。

    孔婷抱着赵糖酥,逗弄玩耍。

    赵糖酥似乎也很喜欢孔婷,一见到孔婷就笑。苏御上楼时,正听到清脆笑声。

    见秦王回来,郡主也坐了起来:“秦王明日早起,长话短说。”说罢,郡主起身回卧室,把书房留给两名侧妃。

    不知为何,苏御突然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与孔婷冯瑜也没说太多话,无外乎一些叮嘱。随后二妃黯然离去。

    本来郡主准备的送行宴没能成行,但这份儿心意倒也要领受。

    来到卧室,还没等苏御说话,唐灵儿就道:“明日劲锋和哥哥都要离开洛阳。本来今年长老会就因长安道税改而推迟,这次哥哥又要离开,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可我不想让长老会再拖延下去。”

    苏御一愣神:“你哥不在家,你也要举行长老会?”

    唐灵儿道:“已与哥哥说过了,哥哥说可以试试看。若四叔肯让,我就能当上长老。若他不肯让,我决定让四哥和十二哥去劝劝他。”

    苏御闷头想了想:“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唐灵儿道:“太后那边,或许可以用得上。”

    苏御点点头,明白唐灵儿意思。只说明日起来,书信一封,留给唐灵儿。关键时可拿给太后一观。

    ……

    北市,听风阁。

    一名斗篷男子登上七楼,他的头深深藏在篷帽里,让沁儿看不清他的脸。

    把沁儿骗去喝茶的六师叔儒尚农则一直坐在那里,见到斗篷男子上楼,他才起身恭迎。

    斗篷男子没说几句话,只是听儒尚农耳语几句,随后坐到一旁。

    虽然没看到这人的脸,但沁儿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些熟悉。身量不是很高,但很结实。

    “大家都下去吧,我有几句话要与沁儿单独说。”

    七八名打手退出屋子,但并没走远,估计就在门口。屋里只剩下斗篷男子、儒尚农,和中毒瘫痪的沁儿。

    儒尚农叹了口气道:“沁儿不要怪师叔,师叔也是奉命行事。师叔坦诚告诉你,当初绑架喜鹊,要挟朱雀刺杀秦王的人就是我。可我与秦王无仇无怨,为何要害他呢?当然是师叔上头的那个人想杀他。

    ……但是,杀秦王的目的,并不是针对秦王,而是针对他背后的派系。师叔说这些话,希望你能听得懂。即便听不懂也没关系,因为现在师叔背后的那个人已不想杀秦王,而是想与秦王合作。

    ……我知道你和秦王关系不错,所以希望你帮忙,给秦王送些药丸过去。当然,他不会直接吞药丸,咱们可以做成糕点让他吃。只要他吃了,以后就可以谈合作的事。不过你放心,我们绝不会杀害秦王。

    ……而且,只要你帮我们,不但可以保你清白,我们还能帮你进秦王府。将来……”

    “呸!你死了那条心!”沁儿啐骂道。

    儒尚农抬手一巴掌,打在沁儿脸上,恨恨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吗?我现在还有耐心跟你好好聊,若你不配合,那我就让你毒发。”

    儒尚农狠狠说几句,又放缓口气:“由于此毒一旦毒发就不可逆,我决定还是先找个人替你感受一下。你自己看看,毒发是什么样子。”

    儒尚农冷笑:“我想,你会答应我的。而且我再向你保证一次,我们不想要秦王的命。因为……他当不上皇帝。”

第八零四章 郡主进王殿

    烈日,黄沙,铁马,旌旗。

    第四师刚从燕云战场回来不到一月,又整装出发,浩浩荡荡向北而去,准备在孟津登船,

    渡过黄河。

    各团上报人数,基本满员,而韩坚的第七团还出现严重超标,多达1800人。

    之前是诛邪克的第四团超编,后经龙山一场恶战,减员过半。

    第四团超编是因为苏御把原第四师的老底子挪了过去,那如今韩坚部超编,

    是为哪般?

    首先,韩坚是学院派代表,

    有号召力;其次他有钱。

    据说这位财阀少爷从他老爹手里拿走三千万。而他老爹昨晚又给苏御送来两千万。礼部侍郎为培养儿子,也算是豁出去了。

    出发前秦王对第四师做出调整,师部五将分别兼任团都尉长,而原来三个旅部已被撤销。

    苏御强调说,此去河东,首先消灭张之悌团伙;其次是配合文官进行税改工作。到时第四师各团分散各州县,直接听文官领导,不再受旅部辖制。如有问题,直接按照师部精神办事,若遇特殊事,团都五官直接开会决定。

    秦王亲自兼任第一团都尉长,日常工作交给团副官,军校学生党茂。

    任命邱垚为师监军,兼任第二团都尉长;师参将石敢当兼任第三团都尉长;师督粮官诛邪克兼任第四团都尉长;师副将一职空缺。但大家心里都有数,那是给韩坚留的。而韩坚现在是第七团都尉长。

    这五个团就是第四师的五主力,而其它队伍就显得逊色一些,

    无论是人员还是装备。

    但秦王并不会放松对那些队伍的栽培,

    团五官都有秦王亲自任命。除第五团都尉长典奉,其它队伍五官清一色都是校长门徒。但每个团,都会留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原第四师老将。

    这帮老将戎马半生,在牧王手下时平定西域十六国,在赵挺手下参加梁朝十年抗胡战争,再经过三王之乱,再随秦王燕云抗辽,一直活到现在,真可谓身经百战。有他们在各团给那些新军官传授经验,诸多裨益。

    这样的老底子不剩下多少了,各团都跑去诛邪克那里要人,收到自己队伍里当教官。诛邪克那人也算“厚道”,没少放人。当然,诛邪克不会放过这个敲竹杠的机会,用人换装备。

    对于这种事,苏御从来不管,这都是第四师内部交流,而从这些交流中,苏御可以看出各位将官的性格、能力、人品。

    兵抵孟津,先锋部队已开始渡河,秦王接到一些消息,把邱垚和典奉唤来王车上议事。

    “张之悌是疯了吗?他竟带兵去祸害农田,这对他有何好处?”第五团都尉长,被秦王誉为“小淳于琼”的典奉说了一句。

    邱垚冷哼道:“这是破釜沉舟。他把农田销毁,逼着百姓参军。”

    苏御似乎有不同看法,但没说话。

    典奉看秦王一眼,道:“仅靠韩坚一路先锋,总感觉单薄,卑职愿协助韩坚,做副先锋。”

    苏御笑了笑:“典将军有勇气,有能耐,是一把利刃,但现在还不是用你的时候。据可靠消息,张之悌已组织三千余人,向南而来。看样子他不想龟缩防守,而是想主动出击,要给我们当头一棒。我已告诉韩坚,渡河后探马五十里再前进。诛邪克的第四团就在他身后,不怕韩坚落单。”

    邱垚皱眉道:“他们会如此快?”

    苏御道:“不能小看张之悌,探马发现他的先头部队距离黄河不足八十里。而凭借孟津渡口的运载能力,我看很有可能发生点事。”

    苏御笑了笑:“不过没关系,我看时间够用。只要韩坚第一团整体渡河,就不怕被偷袭。”

    见秦王有转移话题的意思,邱垚一笑道:“太后送来一百多文官,暂时由第二团保护。若发生战事,第二团将以保护文官为主,到那时打仗的事就交给典将军的第五团了。”

    苏御笑问典奉:“第五团装备差了点,但打道府兵应该没问题吧?”

    典奉哈哈大笑:“别说道府兵,就是胡人来了,我也不怕!”

    在苏御看来有些人就是为战场而生的。典奉这种人留在家里,能把他憋疯,可送到战场上去,就生龙活虎,好战嗜杀,勇不可当。在冷兵器时代,一个敢冲敢闯的将领对队伍影响之大,不言而喻。

    ……

    秦王又去打仗,郡主孤坐塌上,愁眉不展。

    案前许多文件,无心批阅。

    在郡主印象中,家里男人总出去打仗,无论是父亲、叔叔、哥哥、姐夫,也经常听到战死的消息。

    战场上胜败无定数,不是说打赢就一定能活着回来。比如三哥唐鼎,武威一战获胜,可他却肩膀中箭。本以为并不致命,可半月后却不治身亡。

    也不知敌人的箭上涂有什么毒药,那毒药乍看起来并不厉害,可过几日创口化脓,浑身浮肿。

    听说战场上最简单的毒药竟然是粪水,也不知是真是假。堂堂大将军死于粪便,听起来总感觉有些儿戏。

    父亲过世之后,只有唐振带兵出征时郡主才会牵挂。可不知何时心中悄然发生变化,比如这次唐振和苏御同时带兵出征,她心里更挂念苏御。

    她卧室东边密室有个小佛龛,以前只给哥哥祈福,现在她要祈福两次,而给苏御祈福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在她心里唐振是战无不胜的神,而苏御只能算是半个军人。上次去燕云,运气好到天上去,瞎猫碰死耗子一阵乱箭就把契丹皇帝给射死。难怪大家都说秦王是大梁福将,有秦王在,梁朝国运不衰。

    这次苏御只带一个师北上平叛,在郡主看来太单薄了些。以前郡主从不在乎那些地方节度使。因为梁朝的节度使照比唐末节度使权力相差很大。可这次她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位河东道节度使张之悌并不简单。

    首先,张之悌其人就是军旅出身,虽然官职不是很大,最多就担任旅校一职,但郡主深知旅校无弱手。比如王操天、甄霸道、史进冲,都在旅校职务上干了许多年。

    只说打仗,他们三个不比任何中郎将弱。

    张之悌今年五十一岁,沉稳老练,年富力强,张氏家族是太原府最大士族,河东道望族,此次造反声势浩大,这时想秦王只带一个师,越发让郡主不放心。

    自从三王之乱,被曹玉簪拿刀抵住脖子,唐灵儿已好久没去见太后。上次去,还是让叔叔带着去后殿看战报,碰巧曹玉簪赶来。

    “王珣,备车。”

    “郡主要去哪?”

    “进宫,我要问问曹玉簪,第四师后援是谁。”

    “问这些有何用哩?”王珣低声道。

    王珣之所以敢多嘴问这句话,因为她知道唐灵儿不愿意见太后,可唐灵儿还是道:“若后援是贤王一派,倒还好说;若是康王一派,定要让她换人。”

    车马已备好,上车前郡主望一眼秦王殿。忽而想到,自己为何不先去王殿问问,那里有秘书郎,或许已知道部署。

    说来苏御走后,这秦王殿里也没个主簿,只有生活秘书郎林娟在那里维持着。也不知小丫头片子能否胜任工作。

    想到自己十六岁时就担当清化坊财权大任,可自己是什么出身?什么教育?才十四岁的林娟岂能与自己相提并论?于是郡主决定过去瞧瞧,若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指点一二。

    “王珣,先把马车放着吧,我们去王殿瞧瞧。”

    王珣一笑道:“这就对了,那也是咱郡主的地儿,不时就应该过去走走。否则秦王不在家,那帮人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来。休要让他们坏了规矩才好。”

    随后主奴二人向北走去。

    郡主端着架子,锦衣婢梗着脖子,二人真是一道风景。

    要说去秦王殿也没出家门,唐王妃当然有资格过来瞧瞧,甚至是管管,可王珣偏说郡主来管事,那就不大合适了。王妃有资格,但郡主没有。当然,在秦王府里倒是没人与唐灵儿咬文嚼字。

    主奴来到王殿,王殿秘书郎繁忙办公,尤其是户部秘书郎。王殿大门口进进出出的户部官员,有很多不认识唐灵儿,见面也不行礼,权当这是走户部衙门了。

    在那一刻,让唐灵儿感觉到一丝陌生感,感觉走进的不是自己家。可这时她心里没有难过的感觉,反而有一丝得意。

    见唐灵儿来了,林娟放下手中活计,小跑过来行礼。

    郡主端着架子问道:“我想打听第四师的事,谁能与我讲个明白?”

    林娟恭敬道:“奴婢这就给您唤第四师秘书郎来回王妃问话。”

    王珣冷眼盯着林娟,忽而翻了个白眼。

    唐灵儿略显迟疑,整理一下新袍领口:“那你去吧。”

第八零五章 铁线钻身

    “秦王已经走三天了,是时候让她回去,可红黑寺一直找不到我们……”瘦脸短须的儒尚农站在一辆轿子前,低声与轿子里的人说。

    轿子里发出刚劲低沉的声音:“那就想办法让他们找到。”

    儒尚农略显迟疑:“可是,有两个人看不清深浅……”

    轿子里的人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

    唐怜说:高手之所以被称之为高手,就是因为他们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比如查案,

    有的人查一辈子也查不出来,可有的人轻而易举就能破案。

    沁儿姑娘被挟持,红黑寺慌了,全体出动,三天也找不到人。可老黄老吕已经倒挂在听风阁飞檐上,看着儒尚农逼迫谭沁儿就犯。

    当然,

    黄吕二人并不觉得自己很厉害,

    因为他们竟发现敌人带着沁儿主动冒出来,似乎是一种挑衅。

    也不知这两个老东西是怎想的,

    他们没着急进去,而是挂在外面有些时候了。他们似乎是想听到些什么,然后再动手。苏御称呼他们为“恶奴”,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他们觉得敌人主动冒出来,是要设置陷阱,故而变得小心。

    艺高人胆大,便有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精神。

    同时他们觉得,若现在去喊人,总担心错过这次机会。

    谭沁儿不肯屈服,破口大骂。这时不知儒尚农从哪找来一名乞丐,给那乞丐服下一颗药丸,再灌下一口酒。

    不久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乞丐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七窍中有蚯蚓般的虫子爬出来。

    那虫子好似铁线,

    用脚踩不烂,要用刀才能斩断。可斩断之后还能蠕动,张开嘴,密密麻麻都是牙齿,碰见活物就啃咬,破皮就往里钻。用手往外拽,可那虫子身上有粘液,滑不留手,眼瞅着虫子钻进去。

    屋里当时还有七八个人,见到如此怪虫,都为之变色。

    唯独那身披斗篷,深藏面容者纹丝不动。

    “我的天老爷,这是什么东西?别伤到沁儿才好!”

    老黄急了,空中翻身,好似猿猴,一只手荡秋千跃入楼中。

    老黄冲进去,但老吕没有,而是向背面移动。老吕内力不如老黄,但轻功在老黄之上,几个闪身,便来到对面窗户。二老奴合作几十年,一直都是这个套路,老黄正面打,老吕背后下手。

    突生变故,儒尚农一瞪眼,见到一个衣衫松垮的白发老者,怒目掐腰站在那里。儒尚农拧了拧拳头,凭借九境中期的内力,已是鲜有对手,故而颇有些自信。脚下发力,抖肩跃起,一拳砸来。一道浅蓝气息,划出一道虹。

    老黄稳如泰山站立不动,待儒尚农靠近时,猛地一跺脚。

    突然见到地板上浮现龙形纹路,那金龙扭曲转动。龙身、龙爪、龙头、龙须、龙尾划过之处,无一幸免,桌椅板凳崩裂飞散,好似有万斤巨石在屋里滚过,整座大楼为之一颤。屋里人全部倒地,只有那斗篷男子不动身形,龙形碰到他时,他身边三尺之内似有一层保护。两股气息相撞,发出金石之声。

    儒尚农飞身而来的拳头距老黄不足一尺,老黄抬手一掀,一道金色龙影身前划过,击在儒尚农身上,只见儒尚农被掀飞起来,撞到棚顶,跌落于地。

    其实没等儒尚农挨揍,他就已经后悔了。待老黄一招打来,他已做好防范,故而这一招并不致命,他刚一落地,又弹起,从后窗跃出。

    这时一只手从后窗抓了下来,眼瞅着要抓住儒尚农,却见到另外一只手抓向老吕的手。

    ……

    老黄之所以要踩一脚,因为他发现有人冲向谭沁儿。他一脚把那群人震瘫在地,留下一点力气对付儒尚农,因此儒尚农捡了一条命,跳窗欲逃。老吕正要逮他,却见另一只手伸了过来。

    那只手看上去像金属打造而成,坚硬如钩,指尖绽放金芒。这俨然是十一境高手,老吕不敢与他对抓,于是收手。

    “陈千缶?!”

    老吕喊了一声,那人并不答话,空中盘旋,陪着儒尚农跑掉。

    老黄追到窗口看了看,可他没追,老吕也没追,这是二人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时刻记得自己的主要使命是什么。当年保护万隆帝,二人也是这样。

    “你个瞎驴,陈千缶在哪呢?你从坟里刨出来的?”老黄骂道。

    老吕皱眉道:“那人戴着面具,可刚才他那一招,确实很像陈千缶的鹰爪功。”

    不管那人是不是陈千缶,反正已经跑掉。即便是陈千缶,碰见老黄他最多能打个平分秋色,更何况后面还藏着一个老吕。

    屋里还有几个人,有的在地上爬行,有的痛苦哀嚎。还有一个乞丐死在地上,已经开始腐烂发臭,仿佛一滩烂泥,惨不忍睹。一群铁线虫从乞丐尸体里钻出来,爬向其他人,碰见一人就肆意啃咬,往身体里钻。

    但老黄发现这种虫子不能离开宿主太久,爬不出一丈就不动了。

    踩一脚,那虫子身体很硬很脆。

    “别玩了。”

    老吕来到沁儿身边。

    本来谭沁儿躺在桌子上,如今桌子腿被老黄震碎,沁儿滚落到地上。一条铁线虫向沁儿爬过去,可是爬到半路,身体里喷出粘液,把自己黏在地板上,扭动几下便不动了。

    老黄跑过来,又踩一脚,听了个响儿。

    ……

    庚王府,内院。

    幕僚汤胥坐在席上,眉开眼笑道:“太妃娘娘的外甥果然是高手,出手不凡,短短时间里就在谭沁儿身上种下毒蛊。也让她见识到毒发的惨状。我想,她会合作的。”

    “呵呵,那就好。”冯太妃满意点头,旋即问道:“那蒙面人是谁?如此高手,大梁朝可不多啦。”

    汤胥道:“此人身份神秘,他不肯说的。可老夫从口音判断,应该是南晋人。”

    “哦,是南朝人。”太妃手捻唐朝玻璃杯,杯中红液葡萄酒,轻啜一口:“都说南朝高手多,看来这话不假。”

    “太妃莫要听信那些谣言。”汤胥放下筷子:“其实南北两朝的高手差不多,之所以南朝感觉比北朝多,是因为南朝书报发达,显得热闹。”

    太妃笑了笑,对身旁三名义女道:“武功是一方面,智慧是一个方面,要想成就大事,缺一不可。吾甥儒尚农虽武功不如你们,但他心智过人,你们三个也要学着点才好。另外我觉得,你们三个成天待在家里,也是浪费好材料。不如从此跟随儒尚农一起办事。你们以为如何?”

    赵灵颔首道:“谨遵母命。”

    太妃满意道:“很好,很好。有我三儿相助,吾甥如虎添翼。”

    ……

    永泰坊,通天楼。

    凤尾鵟痛苦地抱着肚子,趴在席上,而地面上流下血肉模糊的一团。

    那孩子已经成型,可看起来却不像个人。苏茂盛曾在邻居家猪圈里见到怪胎猪,外形似象;凤尾鵟流出的怪胎,也是不伦不类,胎儿眼球巨大突兀,鼻孔口腔却是空洞……

    “苏茂盛!你言而无信!你个小人!”

    凤尾鵟被苏茂盛一指破肚,这完全发生在一瞬间,凤尾鵟来不及反应。

    当然,能躲过苏老道猛然一击的人也确实不多。

    而苏茂盛的这一指,当然是从老黄那学来的。

    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档次的天才,苏茂盛很快学会这一招。可老黄不会白教他,老黄也从他那里获得《乾坤大挪移》全本。但苏茂盛千叮咛万嘱咐,说第五层轻易不要修炼。老黄说,你给我滚一边去。

    苏茂盛用一块红布将死胎包裹起来,拿出去烧掉,再拎着水桶回屋里打扫。他闷头干活儿,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

    凤尾鵟自己能止血,止血过后脸色依然惨白,虚弱倒在席上,继续咒骂:“你个臭道士,打我第一天见到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喜欢上我,可你却从来不说出来,这是为何?”

    苏茂盛不回答,继续拖地。

    凤尾鵟苦笑一声,讥讽道:“奴才,天生的奴才,恁的瞧不起你!凭你武功,开宗立派也不奇怪,可你就是愿意当奴才。一辈子效忠那个神棍,可你落得什么好了?”

    见苏茂盛还不说话,凤尾鵟加重语气:“你明知道我的身子可以随便给人,可你却不跟我要,活该轮不到你。”

    苏茂盛一直不说话,把地上的血渍收拾干净,拎着水桶和拖把走了。

    凤尾鵟以为苏茂盛被她骂跑了,可不久又见苏茂盛端着餐盘上来,餐盘上有熬好的热粥,还有凤尾鵟爱吃的熏牛肉片。

    牛肉在梁朝是紧俏货。普通人可能一辈子也吃不到几次。可自从苏茂盛来到凤尾鵟身边,她几乎每天都能吃上一顿。

    凤尾鵟还想骂他两句,可又把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第八零六章 秦王半渡遭袭 孟氏珠联璧合

    “第一团,是秦王直属团。我们只能赢,不能输!”

    “任何队伍都可以怂,唯独我们不能!”

    “只剩一个人,也要赢!输,是留给尸体的!”

    军校学生党茂,声音高亢,

    战前训话。

    党茂其貌不扬,把他丢到大街上,没人会注意他。

    有些人就是需要长期观察,才能发现他的能耐。或许是性格使然,他们不像曹人凤那样一开始就展现出过人之处。

    这些人平时喜欢安静独处,暗暗观察别人,

    他们能看懂曹人凤的一言一行,可他们却不像曹人凤那样去做。

    很显然这种人是吃亏的,“命运”在他们身上显得格外重要。而苏御能发现他这样的人,那就是他的“命”,也是苏御的“运”。

    这种人需要贵人强有力的扶持,才能让他们的才华得以展现。正如那句老话,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纵观历史,朝代更迭,会发现一个县里可以冒出一群宰相、将军,这正说明带头人的厉害之处。带头人能发现他们,并利用好他们。刘邦、曹操、刘备都是这样的典型代表。

    苏御认为,枭雄最大的能耐是识人。枭雄不可能什么都自己来做,手下的武将在替他冲锋陷阵,军师给他运筹帷幄。虽也不排除明成祖朱棣那样见到胡人带头就追的猛人,但他们的识人本领一定不差。

    刘备武功不如关张赵马黄,计谋不如卧龙凤雏徐元直,可三分天下有其一。

    诸葛亮号称神鬼之才,

    刘备敢把阿斗托孤,权倾朝野的亚父没有谋反。

    刘备临死,

    说马谡不堪重用,可诸葛亮用马谡守街亭,随后挥泪斩马谡。

    刘备活着时蜀汉猛将如云,诸葛丞相六出岐山,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

    认识刘备之前,关羽是杀人流窜犯,张飞杀猪屠狗,赵云只是公孙瓒帐下一员小将。虽这些有演义杜撰的成分,但刘备识人一定不错。

    苏御经常往第四师跑,每日不厌其烦与第四师里军校门徒通信,当然是有目的。现在苏御已不光在考虑第四师,也开始考虑,将来贤王再把别的师交给自己,自己会如何快速抓住新部队。

    如今把第四师旅一级建制去掉,就是要把这些团部当旅部来使用。将来有了新部队,快速安插自己人,不担心无人可用。

    韩坚第七团已率先渡河,诛邪克第四团渡河一半,就听说前面打了起来。韩坚勇猛,以一团之力,力扛张之悌三千人马,打得怎一个惨字了得。

    要说那张之悌也是够快的,几天时间跑七百里,杀到八关口。战斗就在距离洛阳一日路程的地方打响,可秦王却要求封锁消息,绝不能让洛阳百姓知道。否则会引起乱象,影响经济。书信曹玉簪,无需多虑,一切尽在掌握。

    见第四师半渡遭袭,夜霆第十一师迅速做出反应,集结人马,准备支援。夜霆从渔民手中征调小船,带领五百骑绕到战场后方。据说还要迂回,迂回到大后方,断张之悌的后路。

    韩坚与张之悌鏖战,待诛邪克第四团渡河,二团合并,张之悌见不能阻挡第四师渡河,便带队撤走。

    “夜霆为何不动?”

    苏御接到战报,发现张之悌已成功撤退,而夜霆那边竟没动静。莫非是他埋伏错了地点?

    一时没接到夜霆消息,第四师继续渡河。一个昼夜,全师渡河成功。

    秦王来到北岸,见到敌我双方两千多尸体,正在焚烧、掩埋。

    第一团一战损失八百余人,从超编团一下子成为常规团。诛邪克第四团跑过来时,还没开打,张之悌见势不妙就撤了。

    这时第十一师通传兵跑来报告说,夜霆绕后,路过双髻山时遭敌军伏击,一场恶战,只逃出十几骑。

    闻言,苏御心中一阵感叹,老夜信心满满冲过去,要断张之悌后路,结果被人好一顿揍。不知为何,突然想笑,但秦王面色凝重地问:“夜将军身体可好?”

    通传兵道:“轻伤,已渡河回营。”

    夜霆没来见秦王,估计是觉得没面子,不过苏御并不怪他。人家主动帮忙,因此吃了败仗,反而是苏御有些过意不去。

    拿出一些钱,让通传兵带回去,哪怕是买包茶叶也是心意。

    闲言少叙,第四师继续北上。

    韩坚第七团刚经历过一场恶战,本应休整,可韩坚说他的第七团是铁打的,不需休整,继续担当先锋。

    苏御命令诛邪克跟紧第七团,休要让韩坚冒进。

    ……

    荆州城,古称郢,曾是战国七雄楚国首都。

    自秦将白起破郢后,在此置江陵县,故荆州城又称江陵城,其后沿用千余年,有一城二名之说。

    荆州城青砖建成,墙高壁厚,门楼雄伟。整座城呈长方形,东西约八里,南北三里,城垣二十二里。城郭面积虽不大,但极富庶,城内高楼林立,富户遍地。

    这就是孟氏家族的老巢,而这里富户绝大部分都与孟氏有关。他们家族族长住在这里,但家族成员遍布江南道。

    土地税改,使那些以土地为主业的富户倒了,可那些以商业为主业的人还在,他们控制各种行当,但凡赚钱的买卖,几乎都被垄断。

    在这里,一个人的生老病死,都离不开财阀。吃饭、住房、买衣、求医问药、直到买棺材,都是财阀的产业。

    而且这帮人豢养持械民团,雇佣小有名气的剑客。也正因为此,这次商业税改举步维艰。若强力推行,必然引发强烈反抗。若大动干戈,不亚于刮骨疗伤。

    但为了彻底改变梁朝经济面貌,梁朝黄金一代统治者做出决定,执行税改政策。这一代人的特点,早被万隆皇帝看清并赏识,故而才发出“若这一代人不能统一神州,实乃暴殄良才”之感叹。

    梁丞相孟丹青亲自来到荆州城,坐镇指挥。虽有唐振的成功例子在先,可孟相有着不同的看法。

    唐振或许是因为燕云战事影响,加快税改节奏,引发超大规模暴乱。而孟丹青打算分三步走,尽量避免暴乱。避无可避,再出兵镇压。

    “把城里各家族族长叫来,我打算在席上与他们谈谈。但凡肯交出家业的,我都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受穷。为了让他们放心,我先给他们封爵,并拉拢他们的子孙进入门阀,担当官员。甚至参与税改。”

    在白鹤楼召集众将,孟丹青端坐堂上:

    “我想一定会出现一些阳奉阴违的家伙,他们席上答应,可扭头就跑。所以,在散席之前,把城四门都关上,一个也别想跑。如果他们压根就不来参加宴会,或者已经离开荆州,我们也不要着急动手。因为这些安排,只是第一步。”

    孟丹青站了起来:“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之上策也。我们提前行动,将几大户包围,围而不打。我相信他们能看清形势。告诉沿江各师,全部撤下来参与税改。我已与南晋右相联系过,他说晋朝绝没有攻击梁朝的打算。我相信右相的话。”

    孟相身旁坐有两名中年男子,二人是孟相府最得力幕僚,都是科举出身,一个叫方悦,一个叫郭煜。

    孟丹青并没说出第二步,便走到地图前做军事部署。

    待各位将军领命走后,孟丹青扭头问幕僚:“复州那边安排下去了吗?”

    身穿蓝袍的方悦站起身道:“按照计划,都已吩咐下去。”

    孟丹青没说话,而是瞟了郭煜一眼。

    孟狠在复州,方悦预测孟狠不敢来荆州,但孟狠会派兵参与税改。只要把计划书发给他,他就会执行。到那时复州城的兵分散开来,孟丹青就可以趁虚而入,带兵杀去复州。

    可郭煜却说孟狠敢来。

    基于二人意见相左,所以在谈这个话题时,郭煜一语不发。

    孟丹青想听郭煜说话,却又没直接让他开口,而是问随身剑客常必胜:“你那边准备得如何?”

    常必胜道:“只要孟狠敢来,必死无疑。若他不死,我死!”

    常必胜口气铿锵,面带决绝之色,却引得郭煜哼笑一声,不禁引得众人看他。

    郭煜没等大家问,便道:“若孟相真的杀孟狠,便是中了曹玉簪之计。”

    孟丹青从地图走回来,坐到椅子里,凝眉盯着郭煜。

    郭煜继续道:“曹玉簪那妇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她发现唐振无法控制,便开始打孟氏的主意。刺杀孟狠,只是她的第一步。而我飞虎军中,最能打的人是谁?拉出去能与唐振抗衡者,唯有飞虎将孟狠。说起‘飞虎将’三个字,还是当年万隆帝御赐。万隆帝曾说,孟氏文有子昭,武有平山,文武双绝,珠联璧合。如今文武不合,任一损失,都是断孟氏一翼。”

    闻言,孟丹青轻笑一声,捻了撵手指。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007/ 第一时间欣赏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作者:蜡笔疯叔所写的《门阀赘婿》为转载作品,门阀赘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门阀赘婿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门阀赘婿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门阀赘婿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