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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三六章 气倒秦王妃

    河东道税改持续进行,再没爆发大规模冲突,甚至连超过十个人的反抗都没有。

    太原城里几乎每天都能见到玄甲军在给百姓发东西,那些东西无一例外都来自富人家里。而且不仅仅是在分物品,连大户家里的婢女也拿出来分。婢女的分配并不是随便哄抢,而是尽量保证自愿。

    秦王说,决不能发生武大把潘美人带走的情况发生,

    那不是对穷人好,而是制造人间悲剧,是造孽。

    为了不酿成悲剧,秦王为这场超大“联姻活动”制定非常详尽的规则。无论是男女,都划分出五个档次,然后根据档次配对。

    由于男女双方都是穷人出身,所以不用考虑“门当户对”的问题。秦王的规则,主要是由年龄、相貌、身材、文化水平、一技之长、是否有孩子等因素决定。

    至于是不是雏女,

    其实根本不用考虑。因为超过十四岁的婢女,几乎就没有雏女。除非长得特别丑,或者性格特别烈。

    像秦王府那样干干净净的地方,这个世界恐怕不多。当然,话不能说得绝对。苏御认为康王殿下一定也做得很好。人家品格就是高,不承认不行。

    秦王制定的规矩可以用一句话总结:尽量做到男女互不嫌弃。

    比如最漂亮的几名婢女,都嫁给了读书人,而那些穷小伙子们,相貌看起来也都不错。

    秦王不但关注高档次婚配,还很关注残弱群体,特意把侏儒症患者配到一起,这样他们就谁也不嫌弃谁了。

    总之最近秦王很忙,就忙活这些“小事”。而且人们发现秦王乐此不疲,最近十天他最少撮合三百对新人。冯瑜偷偷问苏御,为何要这样亲力亲为的忙小事?

    苏御说,无非是赚取人心。这三百对新人成婚,还分到房子,而且遍布全城。街巷里的人谈论起来,必然会提到秦王功德。他们在街巷里走动,

    就是本王的活广告。

    冯瑜讥诮道:若他们过得不好呢?

    苏御耸了耸肩:那没办法,是他们自己不争气,怪不得我。

    税改持续深入,城里的高墙大院被砸开,分成若干独门小院,发给没房子的穷人居住。而以前的士族大户们,都分配到与穷人差不多的小房子里去住。不过官府并没有没收他们全部财产,会适当留些钱给他们维持生计。

    而赵氏、王氏、申氏,每家族获得一个勋爵,还设有小小府邸,还有俸禄,并且在道府任职。虽然这三家拥有恢复元气的资本,可根据秦王的诸多规定,想恢复到原来的水准,最少需要三十年。因为各行各业的命脉都掌握在国家手里,随时调控,压缩富人持续扩张的空间。

    冯瑜在太原城里陪着秦王渡过愉快而轻松的半个月,可忙完那些小事,秦王开始组织军事会议,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王气骤升。

    实权摄政王的气派,照比皇帝也差不许多。在大会上秦王说:“任命韩坚为玄甲军第十一师中郎将,党茂为监军,张达为督粮官,古松为参将,马闯为副将。恢复旅部建制,旅部五官任命如下……”

    第十一师落到苏御手里,没用上一个月,就做到完全控制。而老将军呼延郃此时已经完成使命,回家养老去了。至于王孙赵耕牺牲的事,据说贤王并没有责怪他什么。

    第四师兵太多,送回家一批人还是严重超编,于是一股脑都送去第十一师补全建制。

    两个师的师旅团军官,全部由秦王任命,基本都是军校出身。

    韩坚是中郎将,但他只有指挥权,而这个师永远是校长的。

    与此同时第四师也在调整,典奉被提为师副将,恢复第四师旅部建制。部门越多,校长对军队的控制越牢固。

    ……

    年仅二十一岁的韩坚荣升正三品中郎将,消息传回洛阳,韩家欢庆。

    曾经控制全国三成粮仓的超级豪阀,虽然经历过多次重创,可他们依然家资雄厚。尤其是在唐孟西门三军阀把京畿道的土地让给他们一部分之后,更是保证他们财阀地位不倒。

    面对这般喜事,韩家准备庆祝一番。礼部侍郎韩耀还特意跑来秦王府送些礼物,同时邀请王妃到场。可王妃忙碌,只把侧妃孔婷派了去。担心孔婷不熟悉贵族宴会场面,老貂寺胡荣一路陪同。

    孔婷富姐,相貌傲人,落落大方,本已不俗。可是到了贵族聚集的场所,还是感觉有些不适应。对此老貂寺没说什么。他绝不会跑到唐灵儿面前说,侧妃表现还不像个贵族。

    虽然老貂寺不说,可别人却不会去照顾唐灵儿的情绪。风言风语的就传开了,说秦王妃苛刻,选得木讷女子给秦王当侧室。

    唐灵儿身边有王珣,所以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只要王珣知道,唐灵儿大体就会知道。长安郡主向来是要强的性儿,被人数落,心中不爽。

    不久后更麻烦的事发生了,贵族圈里无所不知的太长公主赵瑛登门,叱责秦王妃不贤。

    “我侄秦王,英明神武,当有良妃相配。我侄龙种,必娶鸾凤,岂能以野鸡配焉?你唐灵儿若是能分身,照顾全面,我倒也不说什么。可如今让侧妃出席场面事,被人说三道四,丢的不是你自己的脸,还有秦王的脸,和我们皇室赵家的脸!我已决定,上书曹太后,指婚西门婉婷许配秦王。你答应便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唐灵儿刚要说话,赵瑛瞪目又道:“还有,你必须在孔婷和冯瑜二人中废掉一个,给我腾出一个位置来,我要再安排一名女子进秦王府,这次是孟家姑娘!”

    赵瑛站起身,一抖袍袖,面色威严:“若你懂事,最好把两个侧妃都废掉。功勋街的姑娘,才配得上秦王侧妃的名头。”

    太长公主走了,秦王妃被气得喘不过气来,倒在榻上休息。

    如今的唐灵儿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耍小姐脾气,动不动就把东西从楼上丢下去泄愤。可那些情绪憋在心里,会让人更加难受。她气得脸色惨白,微闭双目。

    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命人研磨。

    若是以前,碰见有人对她施压,她首先考虑到的是唐振。可现在她想到的是秦王。提起笔来,想写封信,可刚落下几个字,又停在那里。

    她没有把握劝秦王不接受太长公主的安排,因为太长公主是在帮秦王拉拢门阀。

    这件事对秦王来说是好事,可对于唐灵儿来说不是。若把她们招进秦王府,不仅是家里妃子争宠,也会让秦王府变成门阀暗中较量的场地。自己能否从中获胜,没有十足把握。这让唐灵儿犯了难,这封信迟迟没能写完。

    就在唐灵儿踌躇不决时,又接到太后懿旨,曹玉簪直接废掉秦王府两名侧妃,并指婚西门婉婷。

    曹小宝还特意说了一句:咱家娘娘就是担心王妃难办,所以替王妃做主直接废掉二侧妃。这样秦王就怪不到王妃身上了呐。娘娘好心,王妃可要领情呦。

    曹小宝走后,唐灵儿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倒了下去,半晌未能坐起来。

    掌灯时分,老貂寺手摸王妃额头,有些发烫,命人取来凉水,浸泡毛巾。

    唐灵儿虚弱地道:“荣伯替我给哥哥书信一封,问哥哥意见……”

    ……

    长秋宫,飞香殿。

    曹玉簪懒洋洋倒在榻上,小皇帝赵策在榻上与孙不媚玩耍,忽而哈哈大笑。

    小皇帝身子骨壮实,自打出生以来,从没得过病。看样子,应该能比他那个二十三岁就英年早逝的爹活得长久。

    当然,现在说这话还是太早了点,不过曹玉簪就是这样认为的。她根本不去想小皇帝突然驾崩的可能,因为每每浅想,都会心中猛地一沉,万念俱灰。

    犁万堂走了进来,曹玉簪示意孙不媚把皇帝抱走。

    曹玉簪依然倒在榻上,语速迟缓地道:“你去告诉唐灵儿,其实她可以不照办。”

    先前派曹小宝去,是为了应付太长公主,可曹玉簪本意并不想这样做。因为秦王实力增强,对小皇帝赵策来说不是好事。

    而曹玉簪相信,只要给唐灵儿留下一句话,她们之间就会产生默契。

    果不其然,唐灵儿见过犁万堂之后,便在次日决定不执行太后废侧妃的命令,而且不准备迎娶西门婉婷。

    公然违抗太后懿旨,惹恼曹玉簪,强烈谴责秦王妃,连下三道谴责书。可是谴责半天,曹玉簪也没采取什么行动,只说等秦王回来再与尔计较。

    既然有了默契,按理说唐灵儿应该像上次一样很快振作起来,可奇怪的是这次她的病没好。仿佛心中压着一块石头,觉得有愧于秦王。犹豫再三,终于提起笔来,书信一封问秦王意见。

第八三七章 小叔的轻视

    韦锺的出现只是一个误会,但此事说明秦王住所防守不严。于是邱垚把道府后院整理出来,献给秦王当做公馆。这里院墙高大,四角设有望楼,墙根藏有暗哨,墙外卫兵巡逻。

    当秦王住进公馆,邱垚经常以“请教军机”为由邀秦王出去饮茶,其实是把秦王引去烟花之所,看遍太原美女。

    在苏御看来,邱垚这老小子终于暴露本性。若自己是皇帝的话,他一定是陈平、和珅那样的人物。

    在他担任河东道临时观察使期间,明目张胆卖官鬻爵,几乎到了明码标价的地步。他自己赚钱的同时,会拿出大部分孝敬秦王。而他卖官的速度,几乎与曹玉簪派官的速度持平。

    当年汉高祖刘邦问陈平:你把官儿都卖了,谁来为朕治理国家?

    陈平说:臣只把官位卖给有才能的人。

    汉高祖哈哈大笑。

    现在河东道、府、县三级官员,一半是曹玉簪任命的科举考生,另一半是邱垚察举推荐给秦王,再由秦王推荐给吏部。

    科举,已经是梁朝体制下最公平的选材办法。可这种办法的弊端是,把一些文化水平不高的能人排除在外。

    所以科举制和察举制到底哪个好,存在争议。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察举制更容易滋生派系和门阀。

    邱垚的所作所为,客观地扩大了秦王势力。而邱垚打开一道口子,其他人就开始效仿。有些人联系不上邱垚,就去联系韩坚、诛邪克、典奉等人。只要被他们招入麾下,也算是秦王派系的中下层力量。

    除了秦王的亲支近派,还有走后门的,比如联系秦王妃唐灵儿或太长公主赵瑛。

    今时今日,秦王势力已经产生规模效应,势力的大小,已不是苏御一个人能决定的。此时唐灵儿也感受到这一点,所以才在选侧妃的问题上犹豫不决,进而急火攻心。她脑子是清醒的,可心里不情愿。

    不过最后,她还是选择理智。在胡荣给唐振邮信的同时,唐灵儿一封书信直抵太原,征求秦王意见。

    盏灯十分苏御才回到公馆。冯瑜正在温酒,见苏御身上有酒气,便又把酒撤了下去。

    “秦王还吃么?”

    “吃过了。”苏御坐到冯瑜身边,伸手搭在美人肩头:“以后不必等我,饿了就只管吃。”

    冯瑜嫣然一笑:“妾不饿。”

    说话间,冯瑜将唐灵儿的信递到苏御手里:“这是下午刚送来的。”

    苏御开信一观,不禁心里一动。

    冯瑜闷头吃饭。

    苏御偷眼看冯瑜,小美人面色平和,估计她是没偷看信笺,否则信中的内容足够惊到她。

    ……

    斥候曾在壶关附近石壁上发现匪军留下的血书,因此苏御才知道“张氏八壮”。

    本以为这是逃难的八个人,因为起义失败而怀恨在心,临时凑到一起说些狠话,发泄信中闷气。

    后来才知道张氏八壮是当地民团组织首领,也就是张氏家族豢养的一群武功不俗的爪牙,已经在太原兴风作浪多年。

    他们是由一群张氏家生子和张氏远亲组成的,可以说各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他们的名声非常不好,当年张氏富豪们干坏事,都是他们冲锋陷阵,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几条人命。

    按理说像他们这样的败类不会躲过民御公车,之所以还能坚持到现在,八成是曹玉簪有什么打算。她或许想用那些劣迹来控制河东节度使,结果没想到河东节度使造反了。

    面对这个结果,苏御只是苦笑一声,没说什么。任何人都会犯错误,曹玉簪如此,苏御也不例外。

    听说张氏八壮后,苏御看起来很不重视,不但去广场组织联姻活动,还经常微服私访。

    这一日苏御带着冯瑜逛市场,被老乡认出,他模仿当地口音强行狡辩,随后带着冯瑜一溜烟走了,走进一趟小街。小街距离市场很近,可这里却出奇的安静。又或许是刚离开闹市,噪音变小,更能让人感受到安静。

    拐过街角,苏御突然转身向后望去。他似乎察觉到有人跟踪,手里掐着一颗小石,目光警惕。很快见到吴杀金带着一群人冲过来,奔向苏御所望方向。可他们只是见到一名擓着篮子的农妇,检查农妇没什么问题,于是他们丢下农妇跑了过来。

    “殿下,卑职还是认为这样太危险。”吴杀金皱着眉头说:“让殿下亲自当诱饵,不可取!”

    苏御笑了笑,背着手说:“若能逮捕八壮其中一个,就有可能知道张氏家族的行踪,才能彻底消灭他们。”

    其实苏御有些着急回家。

    因为重选侧妃这件事,社会各界给秦王妃的压力很大,秦王不在家,王妃独木难支,已经病倒。

    苏御一直认为唐灵儿不是扛不住压力的人,可苏御也认为,唐灵儿的身体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尤其是在她分娩发胖以后。

    唐灵儿是一个非常能坚持的人,有些头疼脑热她都不在乎,继续办公。

    本质上说,唐灵儿也是近亲所生的孩子,她脑子没问题,那么身体就不好说了。她是一个工作狂人,全年无休,每天从早忙到晚。要管七大工厂、三大仓库、几千亩良田、洛西码头、寿安造纸厂、凤鸣涧玉石矿,还有清化坊里数不过来的小作坊小门面。

    还要谋权谋利与人斗争。家里斗,外头斗。叔叔、哥哥、姑姑、婶婶、姐姐、嫂嫂、太后、太长公主、还有无数情敌,无一不是她的斗争目标。与财阀斗,与商会斗,简直斗不过来。而她还经常生气。

    别说近亲儿,就是正常人如此操心也容易过劳死。

    而“重选侧妃”这件事只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她认为秦王府内宅应该被她完全掌握。可如果西门婉婷来了,情况就会大变样。甭指望西门十九小姐会像孔婷和冯瑜一样乖巧。

    而且现在还不仅是西门婉婷的问题,还要增加一位孟氏姑娘,最后还要选一个功勋街姑娘。各个都是后台坚实的人。这帮人一旦进入家门,可不是她想废就能废的,必然涉及各家族利益,影响深远。

    苏御已经给唐灵儿回信,告诉她不要因为侧妃的事怄火,你也不必因为我的政*资源而犹豫不决。

    信中原文说:永远不可能出现三家门阀都支持我的情况,所以我也不要孟氏和西门氏的侧妃。若太长公主给你压力过大,你可以考虑功勋街的姑娘。选谁家姑娘好,你自己裁决。至于废侧妃的事,你就说是我不同意,若有人问责,让他们找我说。

    苏御强调说,太长公主是詹家媳妇,你可以考虑从詹氏家族寻找第三侧妃。她为詹氏姑娘考虑,或许就不再要求废掉冯孔两名侧妃。

    苏御此举,也是彻底把自己绑在唐氏门阀上。苏御认为,与三家都勾勾搭搭,不如死抱住一个,这样反而能获得唐振更强有力的支持。否则三家就会变得敷衍,没有人真正支持苏御。这似乎能解释“没有敌人就没有朋友”这句话。

    虽然安国公现在不再谋划推举苏御当皇帝,但他依然是苏御的基石。若苏御在皇族斗争中落败,可以在唐氏门阀避难。这是自己的退路。

    苏御心里着急,可表面上看起来很轻松。

    在大街上溜溜达达,也没能把张氏八壮引出来,可他看起来并不泄气,还说要出城游玩。

    吴杀金不知就里,有些扛不住了,于是去找秦白刃商量,怎才能劝劝秦王。

    秦白刃说,这种事咱们劝没用,而且话说多了还显得咱俩贪生怕死,不如让女人去劝。

    吴杀金盯着秦白刃说:“老秦,我发现你变了,以前你不这样考虑问题。”

    秦白刃笑了笑:“其实我一直都这样,只是你没发现。”

    一名锦衣女子,提着小筐来到秦王公馆,她没报门就被吴杀金接了进来,直接送到第二道门前。吴杀金站住脚说,女眷之地,我不方便进去,你自己去找冯侧妃。

    吴杀金满脸郑重地道:“我提醒你一句,冯侧妃虽是丫鬟出身,可人家现在是贵族,而且身上规矩大着呢,你可别当是你家炕头,进屋就盘腿一坐。”

    吴杀金与秦白刃都是孤儿,从小一起长大,兄弟一般,所以郑双称吴杀金为小叔。听小叔这样说话,郑双有些不大满意,觉得被轻视。

    看她眼神,仿佛是在说:就好像咱是个傻子似的,这话还用得着你提醒?

    其实她不知,吴杀金想的比她想得还低一个层次。吴杀金这样说话,已经算是高看她。

    以前“过江罗汉”吴杀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墨家弟子,久居山上,交友不多,与贵族几无瓜葛。可他已经在秦王府待过一段时间,见过许多贵族女子,开了眼界,回头再看郑双,觉得档次太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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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八章 还是帝都更热闹

    “门阀赘婿”!

    郑双本是小村姑,家里没钱,她也从没进过大城市。随军来到太原,秦白刃给她钱,她迫不及待去逛市场,买花衣衫,买银首饰,买胭脂水粉,经常在屋里打扮自己。

    这次来见亲王侧妃,她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戴出来,重施粉墨,掸了一身香粉,打扮得花枝招展,迎面三尺扑鼻香。

    一名初学化妆的少女,把自己的脸画得像个神婆。不过她自己却觉得自己很美,走起路来都美滋滋的。

    吴杀金看着她,总感觉怪怪的,于是提醒她几句。后见郑双面带不悦之色,吴杀金不再说话,准备报门。可是左右看了看,没见到跟随冯瑜一起来到太原的小丫鬟李晓。而邱垚送来的那些美女,也不知被秦王给打发到哪去了。

    吴杀金听院子里有声音,探头看了看,见到五短身材眉峰上扬的小丫鬟李晓,正在与冯瑜一起趴在小亭石桌上斗蛐蛐。

    吴杀金站在门外喊几一声,简单介绍一下郑双。

    听到院子里答应的声音,吴杀金退出,郑双笑盈盈走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按了按鬓角,顺便抬起手腕,亮出三道手镯。

    可当她一见到冯瑜,脸上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这位冯侧妃,头上仅仅是戴着一支步摇,斜插两根白牙簪,脸上一点粉墨都见不到,完全是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儿。

    即便如此清新的打扮,就已经艳压郑双,一时间让郑双觉得自己是个满脸涂装的小丑。形神局促,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她才想明白,吴杀金为何会说出那些话。与这位侧妃相比,自己真的是低了几个档次。

    “你找我有事?”

    冯侧妃身上没有贵族架子,走起路来也是轻飘飘的,感觉她好像是一个没有体重的人。

    见王侧妃还算亲和,郑双擓着小筐,微微抬眼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听说侧妃娘娘来了,想与娘娘多亲近亲近。”

    值得一提的是,娘娘一词不是专指皇妃。

    像酆王、贤王、和王、睿王、盛王、福王、康王这些老亲王家里的正妃,也可以称之为娘娘。再过些年,秦王妃唐灵儿也堪得起这个称呼,连宫里的太监见到老王妃,也会称呼娘娘,这并不奇怪。

    可冯瑜却担不起这个称呼,多大年纪她也担不起。

    听郑双冒冒失失的说话,一时间惹得冯瑜那股林黛玉般的尖酸劲冲上头来,小脸蛋微微沉下,细声说道:“你可别叫我娘娘,这话要是让人听了去,还以为我多想当呢。王妃现在正身体不好,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别有人说是我克的。”

    郡主府里的第二批丫鬟,多多少少都有这个特点,也不知是什么环境才能培养出这样的集体性格,见了面就喜欢互相刺激。唐翡、唐翠、唐小肥、冯瑜、朱嬛、李多彩,都是这样,总喜欢鹐一下,就好像爱撩闲的鹦鹉。

    她们倒是习惯了,府里人也都听习惯了,可郑双很不习惯。一听这话,就好像是自己得罪了侧妃,不禁有些膝盖发软。

    冯瑜端详郑双,觉得她可能是被吓到了,嫣然一笑道:“我以为我胆子就够小低了,没想到今个碰见一个更小的人。来吧,我们去屋里说话。”

    说话间,冯瑜扭着小腰走了,瘦瘦的背影,挽起的长发,白皙的脖颈,没有棱角的下颌,更显得她是一个没有死角的美女。

    “咦?站着干什么,一起进来呀。”

    “哦,来了,来了。”

    郑双来到屋里,没说几句话便直入正题,话里话外的,希望冯侧妃劝秦王不要如此大意。

    冯瑜突然打断她的话,正色道:“我猜是秦吴二人差你来的,若真是如此,他二人也是为秦王安危着想,是好心。我会把二位的好心转达给秦王,可你们别指望我会去劝。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你们找别人做去。”

    ……

    立德坊,婉婷居。

    西门十九小姐病恹恹地倒在榻上,愁眉苦脸看着那些准备多时的嫁妆。

    突然面带怒色坐起,开始收拾包裹,扛起来就走。

    “唉!小姐,您上哪去?”

    小太监王当去给小姐取水果,回来撞见这一幕,猜透西门婉婷心思,放下果盘,跑了过来,拉住西门婉婷的袖子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一定要这般作践自己?”

    西门婉婷把包裹摔到地上,吼道:“太后指婚,光明正大,何为作践?我现在就要去秦王府,找个屋子住下,我看她唐灵儿能把我怎样!”

    西门婉婷挽了挽袖子,一手掐腰,一手对自己竖起大拇指:“她敢撵我走,我就干她酿的!”

    王当哭了,跪下来求道:“小姐,您这是气糊涂了吗?怎能说出这样话来?不看僧面看佛面,打不得啊!唐灵儿抗旨,太后都不敢动她,还不是有安国公撑着?您要是硬闯去,那可就丢大人了,咱家楚国公的脸也被你给丢尽了呀。若惹恼咱家国公,那小姐以后就彻底没戏了。别说嫁秦王,就是在西门氏也没有立锥之地……”

    ……

    苏御认为,自己与冯瑜算是一对患难夫妻。也正因为此,坚持要把冯瑜收入府门,花多少心思,熬多长时间,也不觉得后悔。太长公主突然要废掉侧妃,苏御不能答应。

    “可是回洛阳之后,要给姑姑一个交代才好。她毕竟是为我好嘛。”

    已是十月,还没有张之悌和张氏八壮的消息,苏御有些等不及了。而此时曹玉簪已任命河东道节度使、观察御史等一系列官员。税改基本结束,秦王也就捞不到什么好处,干脆分批撤兵。

    这一日回到洛阳。

    刚一回家,就听唐灵儿说太长公主与冯太妃吵了一架,据说二人吵得还挺激烈,都气得不轻。

    苏御回家时,唐灵儿正准备驱车去看看。虽然她现在非常不喜欢太长公主和冯太妃,可还是要去走走场面。毕竟她们是老一辈皇亲,一个是万隆帝的媳妇,一个是万龙帝的妹妹。

    这大半年来,秦王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打仗,刚一回家还没坐上半刻钟,就要离开。这时苏御还发现老吕不见了,据说大半个月没回家。一时来不及多问,就驱车赶往道光坊慰问太长公主。而唐灵儿去了庚王府,慰问冯太妃。

    看来二人吵得确实很厉害,太长公主倒在榻上,脸色惨白。

    吵架吵出内伤,是真动了火气。

    当然,不能小看吵架。因吵架而死的人可不少。尤其是心脏和血管不好的人,可能吵着吵着人就没了。

    一见苏御来慰问,太长公主赵瑛立刻坐了起来,扯嗓子叫骂几句,骂那冯太妃不得好死。

    苏御笑了笑,坐到榻边:“姑姑何必生如此大的气,能有甚解不开的事?”

    赵瑛气道:“前些时就有人传言,说你几次遇刺与庚王府有关。我想我侄赵准不是那种人,故而不信。可前几日我进宫,有人指证,竟是那姓冯的在背后作梗,那我岂能饶了她?若不是赵准拦着,我定杀之!”

    苏御一皱眉:“既然有人指征,何不让内侍省和大理寺合办此案?”

    赵瑛叹了口气:“若有铁证,还说什么呢。”

    苏御一笑道:“说了半天,竟也只是推测,当不得真。”

    苏御嘴上这样说,心里想的是曹玉簪在背后捣鬼,一定是她刺激太长公主去骂冯太妃。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苏御也拿捏不准,只等着见到曹玉簪再说。

    劝女人,可不是讲道理这么简单。当道理讲完她还不解气,就到了下一环节,帮她一起骂人。苏御深谙此道,不久后太长公主的气消掉一半。

    话锋一转,又说到侧妃的事上去。

    苏御一开始以为,赵瑛突然发作,是想为詹玉林家里谋取一些好处。毕竟她是詹家的媳妇,将来她死了,是要进詹氏祠堂的。若能把詹氏姑娘送去亲王府里当个侧妃,也算是给詹家效力。

    可实际上并非如此,赵瑛是强力推举西门婉婷和孟璨。

    “我说御儿啊,你怎就不体谅姑姑的苦心呢?没事时我就在想,若小皇帝突然驾崩,谁来继承皇位?若是以前,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在你和赵准之间权衡一番。

    ……可经过这大半年来看,我觉得你更胜一筹。因为你能打仗,而赵准不能。正如皇兄在世时所言,你当上皇帝,才有一统天下的可能。到那时让赵准给你当个丞相,你哥俩一文一武,何愁天下不统一?

    ……不过呢,你想当皇帝,孟氏和西门氏都会阻挠。我现在撮合两家姑娘进秦王府,这也是在帮你拉拢两家。”

    太长公主说得对不对?

    不同人会给出不同的答案。

    若这番话被老幕僚典巩听了,必然精神一振。

    可苏御考虑,若真的那样做,相当于先断掉自己后路,再全力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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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九章 相夫教子

    苏家三个小妹住在郡主府后院东耳房,就是以前孔婷来郡主府临时住的屋子。那里还有孔婷的几百万钱和一些家具。家具没动,苏御把钱送到沁香小筑。

    沁香小筑里也已照婚房布置好,只等着姑娘过门了。小筑虽小,但却五脏俱全。正房、耳房、厢房、厕所、厨房应有尽有。不算鹅卵石过道,还有大约十平米的小园子,种些花花草草。整体看来很袖珍的一个小院落。

    厢房很小,也就能放下一张双人床,然后就没什么空间。以前苏御在孔婷家里藏钱,就是藏在这厢房里。

    过去的事仿佛就在眼前,还曾记得自己猥猥琐琐的在这里捣鼓着,姑娘倚门而立,偷偷抿嘴笑的样子。

    后面三小筑,左右两间都已布置完成。可中间位置的清雅小筑却成了仓库,里面塞满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苏御也是奇怪,唐灵儿这样的门阀郡主,从小儿锦衣玉食,怎还能养成“破家值万贯”的思想呢?

    小媳妇什么也不舍得扔,就连换下来的车轴她也要留着。那东西已经磨损很严重,真不知留下来还能有什么用。

    苏御安排苏小巧去书院上学,而小桃、小英就整日留在府里,过着清净悠闲的生活。

    唐朝与宋朝很不一样,从宋朝开始女子就受到非常严格的管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而唐朝相对宋朝则是非常开放的,而梁朝基本延续唐风。

    现在江南晋朝更好像是宋朝,据说裹小脚已经开始流行。

    可叹酷爱小脚儿的田敢老兄生错了地方,梁朝裹小脚的姑娘很少,像唐灵儿这样的郡主更是不可能裹,大脚片子蹬人孔武有力。据说南阳郡主孟乔经常追着田敢打,田敢都逃不掉的,看来孟乔也是个大脚板儿,跑得很快。

    苏御给苏小桃一些钱,让她闷的时候就带着小英出去走走。秦王很是阔绰,随便一出手都是几万,他也不担心把妹妹惯坏。

    想以前在华州时,哥哥去外面借钱给妹妹们发一钱两钱的零花儿,那样的日子可能再也没有了。

    现在郡主府里可是热闹,孩子们喜欢聚集在小西院。欧阳家两姐妹与小桃小英还是华州老乡,见面格外亲切。年纪相仿,聊天也能聊到一起去。

    一到傍晚,只听小西院叽叽喳喳的……

    苏御觉得这恐怕不妙,小西院距离霄凤阁太近,难免打扰郡主,于是把孩子们撵到花园去玩耍。王府花园就在冯瑜所在的青竹小筑前面,冯瑜成天闷着,孩子们过去玩倒是能给她解闷。

    可即便把孩子们撵走,大老远还是能听到完颜清的叫喊声,男贾小公主嗓门很大,颇有些胡人风范。在苏御心目中,完颜清就好像举着粪塔到处乱跑的阿拉蕾。小东西除了睡觉,就没有老实时候。

    “报郡主,秦王把您存在小筑里的许多东西搬出来,丢给姓黄的奴才,说要劈碎当柴烧。”王珣来到郡主面前说了一句。

    郡主气不打一处来,推开北窗户向后望去,见秦王也在搞破坏。秦王与老黄,一主一奴徒手断木,就好像比赛一般,看谁劈得更快。

    “殿下,手不疼吗?”

    楼上传来郡主酸溜溜的声音,秦王抬头一看,白胖郡主脸色不佳,便猜得几分端倪。苏御去小西楼洗手,准备上楼与郡主谈谈,那堆破烂能不能丢掉?哪怕送人也行。

    这时丫鬟登霄凤阁报门,说平渡镖局总镖头带着礼物求见殿下。

    唐王妃不假思索道:“轰走。”

    ……

    唐王妃不是普通女子,从小儿就有一群老头子传授社会经验给她。在她心目中,镖局与土匪没什么区别,有时他们本就是一家。

    一群土匪而已,带些礼物就想来结交亲王?这是王妃不能允许的,而且她也没把这件事告诉苏御,哪怕苏御很快就登上楼来,在王妃脸上看到的只是她对秦王掌劈车轴的不满。

    而门口的那一对祖孙,就好像根本没来过一样。

    平渡镖局,也算是洛阳城里比较出名的镖局,东西两路土匪都愿意给老镖头一些面子。当然面子不是白给的,该拜山拜山,该卷旗卷旗,道儿上规矩不能错。

    头发花白的老镖头胡大海之所以要来拜门,倒是有多重考虑。首先是因为孙女儿这次闯了大祸,赶紧过来给秦王赔礼道歉。假如因此能结交秦王,那可就是坏事变好事,而且孙女儿长得俊俏,或许还能被王爷瞧上。

    下午时孙女为了逃婚,拉着一车嫁妆驾马狂奔,结果撞到王车。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把老镖头吓得背过气去。

    老镖头有三个儿子,可很不幸,大儿子横死,二儿子喝酒喝死,三儿子看破红尘,出家当和尚去了。

    三个不孝子竟然没给老镖头留下一个孙子,只有一个孙女儿,便是掌上明珠了。偏偏这姑娘长得好相貌,又是好武功,而且她还有一个非常神秘的女师父。那位师父武功高得吓人,来去无踪,好似鬼魅一般。

    只感觉她走路无声,一闪身就已在一丈开外,而且那师父长得妖艳异常,看一眼就让人神魂颠倒。哪怕是胡大海这个年纪,也时常因为那女子做梦,在被单上留下些地图痕迹。

    前一阵那位女师父倒是消失一阵,可最近又出现,而且武功又见猛增。

    这位女师父哪都好,唯有一点不妙,她总给孙女胡慧灌输一些奇奇怪怪的思想,诸如“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要嫁就嫁王侯将相”,“世间泛泛男子,岂能配得上我徒儿?”

    而且她还说,男人也是女人闯鬼门关生的,所以女人本比男人高贵,全天下都应该是赘娶,而不是女子嫁人。

    这位师父以前都不肯报名,但这次回来她说她叫“凤尾鵟”。

    一个听就很邪的名字。老镖头走南闯北几十年,岂能不知“幺姥”的大名?不过他们已相交多年,并没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如今虽心有余悸,但也相安无事,继续奉为上宾。

    “王妃说了,秦王很忙,没时间见你们。”门房轮值丫鬟,规规矩矩抱着手说。

    可宰相门前七品官,面对王妃不待见的人,丫鬟身上难免能体现出一些主子的情绪来。一丝傲慢挂在婢女青涩脸庞上。

    胡大海汗颜道:“那这些礼物……就放到门房?”

    “不,礼物也不要,请你们带走。”

    闻言,胡慧杏眼一瞪:“爷爷,咱们走,休要在这里低三下四!”

    姑娘声音好大,连霄凤阁里都能听到,但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听起来更像是一声尖叫。

    苏御不禁扭头,推开窗户向外望去。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高大老者,被一名粉裙少女拽上车。那少女一脸怨怒,可看起来依然美好。

    苏御一眼认出少女,她便是下午撞车的那位。虽然当时她气鼓鼓的不肯认错,可苏御也不与她一般计较。

    正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头能跑马”,秦王殿下作为摄政王,还是万人之将,饶过一个车技不佳的女司机,这点气度还是有的。没想到傍晚时分,她又跑了来,在门口大呼小叫的,所谓何事?

    见到锦衣老者手里拎着礼箱,苏御似乎明白什么了,扭回头再看一眼王妃,她似乎没有做出解释的意思,反而道:“殿下力气越来越大了,徒手断木,好大的本领。”

    苏御耸了耸肩。

    王妃又道:“修炼武功,强身健体,这本是好事。可秦王不要以为自己很厉害,就忘了本分。一旦遇到贼匪,你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而不是凭借武功强横,反而身先士卒冲到前面去。是王,就要有王的样子……”

    王妃又开始相夫教子了,苏御虚心模样听着。

    有的人或许会觉得媳妇这样说话很絮叨,甚至感觉烦,就好像听紧箍咒一样。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就当她们是充了电的说话木偶。切记不要与她们吵,或者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因为这样做就是在给她们充电,她们能跟你决战到天亮。

    不如一直盯着她们,不时有所回应,挑选一句稍有高度的话,夸赞一下她们。当人被夸,就想表现得更好,这时她们就落入圈套,进入烧脑费电模式。

    “刚才灵儿的那句话太对了,我深深表示赞同。王,就应该有王的样子。要说我这从乡里长大的野孩子,就是少了些风度。那灵儿说说,王应该有什么风度才是最好的呢?”

    “嗯…,我觉得…,我觉得康王就很好。”

    “嗯!我也这样认为。不过呢,我觉得康王也有不足之处,灵儿读过那么多书,再给补充补充。”

    “嗯…,有载,文帝杨坚与独孤皇后……”

    就在夫妻闲聊打趣时,忽听楼下有丫鬟跑着喊:“不好了,不好了,国公府出事了!”

第八四零章 朱雀之谜

    老吕消失将近一个月,秦王很是担心,于是黑白两道查找。

    调动金吾卫,声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久,右骁骑曹人凤、右豹骑赵源、射声卫李道、千牛卫吴兴、京统李甫纷纷传回消息。他们把片区内无名尸体及档案找遍,也没发现符合老吕特征的人。更没人看见活着的老吕。

    苏御去找金吾大将赵亚夫,希望帮忙调动其他五卫寻找。二人虽分属两派,可这点小忙赵亚夫还是能帮的。可调查两日,也没个结果。

    此时,教派秘书郎马修还在联络江湖人,果然听到一些消息。只是一时未能查证,便没采取行动。种种迹象表明,此事可能与庚王府有关。

    不能去更王府去查,但又不能不找老吕。为此苏御改变行程,不去平康坊见朱雀,而是直接去后殿面见太后。

    感觉好久没见曹玉簪了。她还是老样子,一袭黑袍,端坐榻上。榻前弄两道帘幕,每见苏御都会撤掉一层。那串帘间宽好有一寸,这道帘幕真的是可有可无。

    透过帘幕,见到她眼睛明亮,秀发高挽,看起来聪明精致,可她身上总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劲儿。

    这或许与她宽大的发髻有关。

    值得一提的是,曹玉簪脑袋很大,但脸不大。在厚重的义髻和珠光宝气的头饰遮掩下,让人看不出她的缺点。

    “御弟远征而归,真是辛苦了。”曹玉簪第一句话,就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另外还应该特意感谢一下御弟。哀家托付御弟办一件小事,可御弟却当好大个事来办,真是费心了呀。”

    她指的是冯真青老丈人家的事,曹玉簪让苏御放过代州张氏,可苏御却命典奉将代州张氏一家三百余口逮捕,送来洛阳。

    这一路走下来,可把那三百人给累惨了。走到一半时,张家几位老人就快累死。曹玉簪听说以后,令潞州府直接收纳罪犯,不必送来洛阳。

    后来曹玉簪是怎安排那帮人的,苏御也不大清楚,估计她会做个好人,向冯真青施恩。

    “为太后办事,必然鞠躬尽瘁,不敢有丝毫怠慢。”苏御一本正经地道。

    曹玉簪咬着牙说:“确实是鞠躬尽瘁,河东道府县大大小小四百官员,吏部接到秦王举荐的官员多达二百。着实让哀家省心了。”

    苏御笑了笑,没说话。

    曹玉簪突然变得尖酸起来:“你来找我何事?是来让我看你笑的吗?”

    苏御不笑了,正色道:“听说庚王府最近比较活跃,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

    曹玉簪微仰头:“我凭什么告诉你?”

    苏御瞥了曹玉簪一眼,道:“你想要多少?”

    曹玉簪冷着脸:“你一口气安排二百人,太多了,我的人加上康王的人,最少也有三百。”

    苏御凝眉:“那么多人非要安排到河东?若是这般,河南会安排多少贤王的人?”

    曹玉簪道:“贤王府也递给我一份名单,一点不比康王的人少。”

    苏御点点头:“清算与张氏勾结的人,差不多能有五十个。”

    曹玉簪不吭声。

    苏御又道:“剩下五十名额,年末腾出来。或提拔,或撤裁。又或者扩建学政衙门,开办免费学堂,把那帮人利用上。”

    “为何要这样做?”

    “儒家,忠君爱国,长久之计。”

    正经事谈完,曹玉簪才有心情与苏御聊庚王府的事。曹玉簪说,其实你不必太担心,只要庚王没有兵权,冯太妃跳到天上去又能如何?

    这时苏御才关注到,这件事的背后都是冯太妃在捣鬼。从刺杀秦王到迫害朱雀谭沁儿,都是这老太婆的意思。这可就碰到苏御底线了。

    苏御向来豁达,能不计较就不计较,但有些事不能忍。上一次碰到苏御底线的人,是十六公子夫人车氏。很快车氏就死了。但这次情况不一样,冯太妃深居简出,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出门,如何才能算计到她头上呢?

    “她雇佣的那些杀手,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你小心点,就不会中招。”曹玉簪懒洋洋说了一句,见苏御思索状不吭声,她又道:“就算没有冯太妃,难道你就不用防刺客了吗?而你与朱雀那丑事,哀家都替你害臊。”

    苏御摆手道:“你不要听别人胡说,没有的事。”

    曹玉簪冷哼:“若没有这件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曹玉簪突然提高嗓门:“朱雀影响秦王名誉,也是影响皇室名誉,哀家要除掉她!”

    苏御一瞪眼,刚要说话,觉得曹玉簪是在玩人,于是又把话憋了回去。

    结果就因为这一个眼神,曹玉簪冷笑盯着苏御,笑得邪黠。

    苏御懒得搭理她,皱眉道:“以前低估冯太妃了。”

    曹玉簪道:“我估计吕长啸不在她手里,但吕长啸是否活着,我也不知道。我的人报告说,吕长啸艺高人大胆,独自一人闯春宵阁。结果他碰到一群人。那帮人没能当场杀死他,可他应该是受了伤。他跑得非常快,没人能追上他,所以我的人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你的人?谁?”

    “我凭什么告诉你?”

    ……

    心中咒骂曹玉簪千百遍。

    河东道的利益,苏御不能再让了。可苏御不让步,曹玉簪就不说。这场买卖没做成。不过苏御已经确定主要目标,就不跟曹玉簪计较。于是离开后殿,赶往平康坊。

    这个世界里,朱雀是第二个给苏御怀上孩子的人。内疚的同时也颇为关心。买好些礼物送来。这些礼物,未必是她喜欢的,但也要送,想来风情万种的大总鸨会在乎这份情谊。

    来到九楼,见朱雀腹部已微微隆起。

    身形健美的女子,不再紧勒肚皮,而是换上宽大袍。端坐踏上,依然保持大总鸨的风度。

    在没怀孕之前,她还能与秦王客气客气,可是坏了王种之后,她反而不那么客气了。苏御刚凑过去,仅仅是揉了揉肚皮,就被她推开。

    要说朱雀也是够野的,怀孕期间她觉得练功变得顺畅,竟还进行一次突破。可惜她又失败了,仍然维持在九初的境界。

    “要不是担心弄掉孩子,或许能成功。”她似乎是想狡辩什么。

    苏御不是很高兴地看着她。

    朱雀凑过来,近距离盯着苏御,笑着说:“怎的,生气了?”

    说话间,她把手放在苏御肩头,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若掉了,再生一个。”

    她故作柔情,颇有些挑逗的意味,也是把苏御勾得心尖一颤。可此时不能劳动筋骨大干一场,也就不再去想。

    平复一下心情道:“彩云阁那边你了解多少?”

    一听到“彩云阁”三个字,朱雀收敛笑意,坐了回去,看样子不大高兴。

    苏御把自己听到的说给她听,朱雀逐渐认真起来,并帮着苏御分析案情。

    说着说着,朱雀突然站起身,拉着苏御到窗边,向楼下望去:“你仔细看万花楼的布置,发现什么没有?”

    苏御凝神看了看:“你的意思是说,万花楼没有死角。这里面发生的事,你们都知道?”

    “彩云阁也是如此。”朱雀转过身道:“其实我们这里也有刺客闯入的情况,但有的刺客武功已经高到打手不敢吭声的地步,所以才会装作看不见。”

    苏御明白朱雀的意思,指着万花楼下别墅区望楼笑了笑:“曹玉簪很舍得花钱,我猜你家望楼上的打手,也有被她收买的。”

    朱雀苦笑一声:“若是那样,我也不能去管。即便是要我给她消息,我也不敢不给。”

    苏御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

    说来,万花楼的后台相对来说还是弱了点。

    万花楼的第一大股东是韩氏财阀,而彩云阁和美仙院的第一大股东分别是西门氏和孟氏。

    苏御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你为何要带着万花楼离开唐家?是唐家人得罪你了?而且你是如何做到让唐家不报复你的?”

    朱雀无奈一笑,坐下来倒水:“唐家没钱打仗,我给唐振很多钱,一开始说三年还清,可他还不起。后来那些钱我不要了,与唐氏脱离关系,他还好意思报复我?”

    苏御皱眉:“可我听说,唐振后期已不与你要钱。你为何一定要走?是因为唐宽吗?”

    “这事确与唐宽有关系,但这不是我一定要走的理由。”朱雀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朱雀有一个心结,那就是她的身世,一开始姬苦禅告诉她说是韩适的女儿。

    韩适已死,朱雀就去他家瞧瞧。

    结果发现韩适的女儿们大多矮胖身形,宽脸高颧,脸宽得有棱有角。

    可朱雀和孔雀姐妹却是高骨架小瓜子脸。

    苏御没太在意这件事,坐下喝茶,冷不丁想起唐宽的小女儿唐墩儿,浓眉大眼小瓜子脸。

    猛地抬头看向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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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一章 栖凤阁

    “门阀赘婿”!

    辰时,平康坊。

    彩云阁,梁朝顶级艺馆之一,久负盛名。即便是在南晋和蜀汉也被人熟知,若有出国到梁朝的机会,定要来这里游玩一番,否则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遗憾和失落。甚至有人因为错过机会而流下眼泪。

    一楼大厅是彩云阁消费最低的地方,交100钱门票就能走入。来到这里玩耍的雅客大多是年轻男子。他们或许并不富有,但来到这里玩耍一定会穿上自己最值钱的衣裳。

    放眼望去满眼尽是美女,她们笑盈盈迎接客人,轻飘飘走路。

    她们只用眼睛去打量男人,从不问男人身世,除非是多次来照顾她生意的常客,才会打听一二,看看能否有为自己赎身的可能。

    她们端着小盘,向雅客卖酒。只要肯掏出百十个钱买她们的酒,她们就会坐下来陪着雅客一起玩耍。觥筹交错间忽而嬉戏打闹,忽而耳鬓厮磨,大厅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氛,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其实沦落到一楼的清倌,与站在小屋门口的红倌只有一步之遥。故而她们的竞争尤为激烈。稍有用心的人,都能看出她们笑容中的苦涩和无奈。

    突然劲爆的音乐响起,年轻的人们腾身而起,聚集到大厅中央欢快跳跃,随着音乐的节拍摇头晃脑,扭腰转胯。

    一人多高的舞台上,领舞的姑娘穿着极大胆,忘情扭动。而牛角一样散开的侧台上也站满了花枝招展的薄衫女子。她们小幅度慢悠悠的扭动身姿,却更给这大厅里增加一些荷尔蒙的味道。

    忽然一名小太监快步走进大厅。

    小太监长得精致,看他华丽衣衫便知身份不俗。

    他不是宫里的太监,而是来自某个王府。小太监对男女之事毫无反应,可他也会在这里稍微驻足,扫一眼大厅里的热闹场面。可也仅仅是一扫,他就走向正迎面而来的一楼老鸨。

    老鸨子们各个眼观六路,见有拂尘太监进入,定不简单,故而快步而来,轻轻挥动手中绢帕,热情道:“呦,您是哪个府的贵人呀?”

    “不敢自称贵人,咱家是秦王府的。”

    “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找你们大总鸨,乐青鴍。”

    童玉是提前一步走进来的,随后又走来三名男子。这三名男子年纪都不是很大,相貌脱俗,给老鸨子留下深刻印象。为首年轻男子气度不凡,剑眉朗目直鼻阔口,稍稍侧脸,眉鬓唇颌间一股勾人心魂的美妙感觉冲上心头,看一眼就让女人为之怦然心动。

    这俊美男子身材颀长,银冠银袍银靴银袋,手持七寸小扇,敲打手心,漫不经心地看着大厅里的欢快景象。

    男子左手边立着一名没胡子的年轻剑客,右手边一名魁梧虬髯大汉,犹如一只人立而起的老虎,高大壮硕,威风凛凛,望一眼让人胆寒。其身上没有武器,可他的两只手就好像两支铁耙。

    老鸨指着银袍男子问童玉:“这位是……”

    童玉笑道:“咱们秦王……”小太监故意顿了一下,眼瞅着老鸨的眼珠子变大起来,童玉才道:“府里主簿。”

    老鸨的眼睛恢复正常,举手去打童玉:“你个小坏蛋,竟戏耍老姐姐。”

    童玉嘻嘻一笑。

    ……

    听说秦王主簿造访,身居九楼的大总鸨并不是很在意。她只是微微想了想,便答应接见。

    青衫长裙的大总鸨,有一张极精美的脸庞。

    她是一名从二楼一路打拼到八楼的清倌。当年的洛河花魁。从出道一直惊艳到今天,终于登上九楼大总鸨的宝座。

    传言中说,她是楚国公西门真森的爱宠,这里的“爱宠”不是贬义,而是对她至高评价,因为她让西门真森爱到不忍摘花的地步。

    也因为此事,苏御对西门真森有了新的看法。以前觉得他是个自私自利的俗人,可现在看来,他内心中也有高雅一面,非常人可及。

    在那位“主簿”登楼期间,乐青鴍暗自思量,秦王找我能有什么事?莫非与前一阵的刺杀案有关?

    现在传言非常厉害,说庚王与秦王反目。虽然二人还没开始明面争斗,但各自府上高手已经开始较量。在春宵阁里突然出现的几名绝世高手,别不是他们的人吧?

    “她们可真会找地方,跑到西门氏的地盘撒野。”

    顶级高手的争斗,往往发生在一瞬间。尤其是人数不均的情况下,弱势一方会以极快的速度离开。结果就是,这样的争斗反而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因为看到的人很少。

    面对这种情况,三大艺馆的处事态度基本一致,只要不是在主楼大厅里闹事,就尽量不管。可如果像屠彪、雁悲鸣、古月山那样在大厅里对来本店照顾生意的雅客大打出手闹,那可就是砸场子了,不能容忍。

    不久乐青鴍见到一名银袍男子,望一眼如沐春风。精美女子本坐在榻上,只以为微微行礼便算是对这位主簿的待客之道。可当她看清男子,不禁站起身来,隆重一礼:“不知秦王驾到,有失远迎。”

    苏御笑了笑,挥手将她扶起,端详着问:“你认识我?”

    极精美的女子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妾曾有幸在天赐十年洛河大会上见过苏郡马,苏郡马风度怡人,让妾过目不忘。”

    闻言苏御哈哈大笑。

    装不下去了,干脆直言来意。

    此时亲王卫已候在彩云阁大门外,但苏御没让亲王卫直接闯入,而是上楼来与乐青鴍谈谈。

    乐青鴍一皱眉头。她心里清楚西门氏与庚王的关系,若庚王的人在彩云阁被秦王强行带走,那自己不好向西门家族交代。于是犯了难。

    乐青鴍微微叹气道:“真是愁煞奴家了,秦王来这里,妾本是满心欢喜,不知如何招待才能讨秦王欢心。没想到秦王一来这里,是想要妾的命。”

    苏御微笑盯着乐青鴍:“何出此言?”

    当时乐青鴍把主榻让给秦王,而她小鸟般轻盈坐到一旁,保持着正好一臂的距离。

    有的女子很奇怪,站起来感觉蛮高的,可是一坐下,突然矮了一截。或许是腿特别长的缘故,乐青鴍正是如此。

    “秦王想来彩云阁抓人,若妾不答应,秦王动动小手指就能要妾的命。可若妾答应了,西门氏岂能饶了奴家?左右是个死,还不如秦王直接掐死妾算了。死在秦王手上,倒也值了。”

    苏御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来找乐青鴍的意思是告诉西门氏,这件事不会闹大,所以你们没必要多管闲事。

    乐青鴍已经有些犹豫,她甚至提出,让秦王把金吾卫调来,以“例行检查”为由,对万花楼、美仙院、彩云阁同时进行封锁。这样一来,彩云阁就有面子了。

    眼瞅着要谈成,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只见一名身材修长的女子,瞪着一双细长眼走了进来。

    她直接走到苏御面前,伸手去抓苏御脖领,却被苏御反手掐住手腕,她挣脱不开,急道:“太后已指婚,你打算何时办婚礼?”

    还没等苏御说话,她又撒娇坐了下来,伸手去楼苏御脖子,娇恨道:“你快说!”

    面对这个的风风火火的杀马特,苏御也是一阵无奈,看她那副别具一格的装束和热情似火的眼睛,苏御苦笑一声道:“指婚已经不做数了,难道你不知?”

    “你骗人!”西门婉婷盯着苏御:“七叔已与曹玉簪谈过了,那道命令并没有撤销,只是唐灵儿一直不肯执行罢了。以前你不在家,秦王府听她的,现在你回来了,难道还听她的吗?你给我个痛快话,到底什么时候娶我?我嫁妆都准别好了,就等着搬过去呢。”

    苏御摆手道:“非常遗憾,我家太小,住不下你这位大神。”

    西门婉婷不依不饶,咬牙切齿抓着苏御袖子:“我另建一所宅院总行了吧?唐灵儿不喜欢我,我就不去见她。我住在后院,她住前院,井水不犯河水!”

    这丫头一定是着了魔,也不知她从哪弄到的秦王府地图,她对秦王府里的建筑布局了如指掌。她准备再买一趟街,在那里建院盖楼,连阁楼的名字都想好了,“栖凤阁”。

    女子情犊初开的年纪往往是在十三四岁,有的会更早一些,但像西门婉婷这么晚才开情窦的确实不多。

    情窦初开而又多金豪放的女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感受,缠着苏御不让离开。

    她抓着苏御的胳膊,像条鱼似的在榻上滚来滚去,一副撒泼打滚的顽童样子。眼睛死死盯着苏御,怎么也不撒手。看得乐青鴍一阵无奈,笑着将她拉开。她撒泼蹬腿,高声大叫,推开乐青鴍,又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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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二章 秦王惦记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今日秦王回府就在王殿忙碌,一直没来宵凤阁。到了傍晚,秦王又派童玉来问王妃意见,说要给孔婷的大花园剪彩、取名,并希望今夜在那里陪着孔婷度过。

    夫妻二人有《约法三章》,在王妃月事时,秦王才可以去侧妃那里。今日并非王妃月事,秦王就提出要求,很显然这是破坏规则的行为。

    唐灵儿心中气闷。

    可她想了想,孔婷嫁入王府几个月,其实也就单独与秦王住过两个晚上。

    “你回话,就说我同意了,但下不为例。”唐灵儿情绪不高地说。

    “不可!郡主不能答应!”王珣突然站了出来,亢奋地说。

    王珣这一惊一乍的,把唐灵儿吓了一跳,盯着王珣道:“抽得什么风来?这般急了?”

    王珣突然哭出声来,跪坐地板,委屈至极:“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规矩一旦打破,就没完没了。”

    王珣的撒泼表现,其实就是唐灵儿的心理写照。可唐灵儿自顾身份,忍在心中。此时被王珣闹腾着,她心里也有些压不住火。

    这时童玉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哦对了,王爷还说,若王妃觉得王爷破坏规矩,那就用这次替换下个月那次。也就是说,下个月不去孔侧妃那里了。”

    其实苏御根本就没说过这句话,这是童玉临时加戏。

    这次秦王回洛阳,几次活动都带着童玉。之所以要带着他,是因为苏御发现白展那人太诚实,不会撒谎。

    “诚实”难道不是一个非常好的品质吗?

    当然是。所以苏御信任白展,让他成为自己的贴身剑客。

    大梁朝一共才有几名亲王贴身剑客?

    所以诚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品质,但诚实的人也有缺点。比如诚实的人碰不到良主,很有可能没有虚伪狡猾的人混得好。尤其是办一些人情事,白展办事很吃亏,照比童玉差一截。所以苏御又把童玉带在身边,尤其是对付女人时。

    苏御为什么称老黄老吕为恶奴?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主意,有时不听主人调遣,就开始行动了。

    童玉也有这种品质,只是他没有老黄老吕那么大的能量。

    不过童玉也有他更擅长的领域,首先他是个小太监,整日贱兮兮的和一群丫鬟讥诮打牙祭,大家不把他当外人,能融到一起去,能获得更多的消息。其次他比老黄老吕更细腻。

    那两个老恶奴到底是武人,解决问题时首先想到用武力。可童玉小骨架,连强壮点的丫鬟他都打不过,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办法一定是偏软偏阴的。若是揣着好心思,称之为怀柔;若揣着坏心思,称之为阴险。

    童玉的这句话,倒是让郡主心里突然亮堂起来。唐灵儿觉得秦王还是很重视《约法三章》的,秦王这个态度让她满意。见郡主不生气了,王珣也就不哭了,虽然还有些犯别扭。

    童玉小跑来到沁香小筑,把这些话告诉苏御和孔婷,苏御夸赞童玉会办事,还赏他两块银币。

    那么苏御为什么非要选择今日剪彩呢?为何不等到王妃月事那几天?

    因为苏御在彩云阁时,被西门婉婷咬了一口,正咬在脖子上,留下两道鲜红牙印。

    对这件事苏御解释不清楚了,所以回家之后直接跑去秦王殿,伏案工作。把平时不爱管的破事也拿来管管,装作忙碌,就是不回宵凤阁见王妃。

    在孔婷这里住一晚,明天王妃再见到这两道牙印,就说是孔婷情到高处无法抑制故而咬伤,也就糊弄过去了。

    听说童玉把事情办成,苏御心情大好,敲锣打鼓的剪彩,还给大花园里的小楼取名孔雀楼。随即抱着模特般的爱妃进入屋里,享乐一番。

    可倒霉催的,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说让王妃也过来逛逛,称之为采风冲喜。还说,秦王府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咱家郡主的,第一天开园,当然要先让咱家郡主过去走走看看。床单都应该先让咱家郡主坐坐才能用。

    不过唐灵儿并没有真的跑过来坐床单,她只是在水榭小亭里安静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王珣梗着脖子走路,路过孔雀楼时狠劲翻了几个白眼,口中碎碎叨叨,不知咒骂些什么。

    ……

    孔爱妃的身子最具美感,平面模特般的标准骨架,站坐卧躺,无一不是风景。

    冯瑜美在脸上,小狐狸精的脸庞,至今无人超越。

    而朱雀是健美,别有一番滋味在里头。

    虽有佳人,可平时秦王不能总往后院跑,更不能总往万花楼跑,只能陪着大胖媳妇住在宵凤阁。

    虽然唐灵儿也在努力减肥,可好像没什么效果。

    她每日早晨起床,都会去踩一脚地秤,基本没什么笑模样。因为她的体重一直在150斤左右浮动。当然,这是苏御心中的重量单位,他心中的“斤”与梁朝的“斤”有些差别。

    苏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唐灵儿可能减不下去了。

    从唐灵儿的那些姑姑姐姐来看,唐家姑娘分娩后大体都有发福的迹象。比如唐秋,被困在尼姑庵里,还是很富态的一个人。前几日苏御路过那里,还去上香,留善钱,算是照顾一下秋姑的生活。

    脖子上的牙印可算是糊弄过去了,可唐灵儿对此表示不能理解,她很不满意,甚至要把孔婷叫来训斥一番。

    看来高贵、高傲、高雅的郡主对这方面的知识很欠缺,关键是她没什么朋友可以聊这种话题。

    而苏御又与她解释不大明白。总不能说,为夫我阅女无数,故而知晓。若那样说,能把大胖媳妇气到发抖。

    后来苏御说是欧阳镜说的,以前欧阳镜经常被咬伤,不是什么稀奇事。唐灵儿半信半疑。

    要说身边就应该有几个狐朋狗友,不时往他们头上扣屎盆子,能缓解自己的生活压力。

    欧阳镜最近过得非常不好,他手里的钱已经败光了,现在他到处找下家接盘。其实他是在骗,声称醉玉皇很是赚钱,自己只是着急还贷款,否则一定不会出卖股份。专门骗那些外地人,尤其是因为这次税改而涌入洛阳的人,因为那帮人急于在洛阳城里落脚。

    苏御说,运气在时,你作死,最多是损失些钱财,或者丢些零件;如今你的运气没了,你还作死,那就真的死了。可欧阳镜对苏御的劝告没放在心里,继续行骗。骗那些人入股,他从中套现。

    有人说,欧阳镜这厮太烂,太卑鄙,太猥琐。可是看看后世,这种事少见吗?

    而且他们都是堂而皇之的去做,唯一的区别是换个说法而已。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喊他们爸爸,还称之为教父、男神。努力为有钱人制造神话,为他们开罪,却给老实的穷人找各种不能富起来的毛病。说老实人不够努力,缺乏情商,没有格局,不具备各种高品质。

    此时朝堂上没什么大事,苏御只是因为一些“小事”烦心。

    前几日苏御把三大艺馆的别墅区围了起来,是想逮捕春宵阁里的几个人。结果金吾卫在那里扑了个空。儒尚农和程坤都没找到,而且还没弄明白另外一名南晋高手是谁。

    而苏御此举的真实目的,也被西门氏传到庚王府,本以为庚王府会派个幕僚过来谈谈,可两天过去,一点动静也没有。

    赵准这是摊牌了吗?一定要与秦王撕破脸皮?

    就在苏御在家酝酿狠招的时候,庚王府重要幕僚汤胥登门拜见秦王。

    苏御在宵凤阁大厅里招待老幕僚,聊半刻钟闲话,进入正题。

    汤胥说,庚王府为安全考虑,所以从南晋雇佣高手。一开始与高手未能谈成条件,所以让他们住在彩云阁。在彩云阁期间,秦王家高手吕长啸曾造访,与南晋高手切磋。可惜吕长啸轻敌,故而落败。

    汤胥笑着说:“吕先生老当益壮,以一敌二,堪得起高手二字。而那两位南晋高手,已与庚王府谈好条件,此时就在王府当中。请秦王不要误会,不要相信谣传,那日吕先生与庚王府两位高手切磋之后,他就离开了,他不在庚王府里。”

    老吕到底跑哪去了,真的有些让苏御头疼。

    不能用正常人思维去考虑老吕,苏御甚至觉得,他可能是因为与老黄吹过什么牛,结果没能办成,于是就没面子回家了。

    他别不是在等秦王去找他吧?又开始与少爷玩藏猫猫?

    若是正常人,绝不会干出这种事,但八大金刚不是正常人。可这次范围也忒大了些,去哪找他呢?

    不把老吕找回来,苏御就没心思继续下面步骤。只是提醒红黑寺加强戒备,要求几位重要人物不轻易离开。

    送走汤胥,秦王背着手来到小西楼,见老黄正坐在小板凳上哼着小曲儿,打磨玉器。

    苏御冷眼看着他。

    老黄发现苏御来了,不哼曲儿了,故作悲哀地念叨起来:“唉,老吕这次是死定了,不知死哪个深山老林里,现在都成粪球球喽。”

    苏御不吭声,他就继续咒老吕早死。

    苏御眯了眯眼睛,把老黄手里玉猫抢走,那大头猫雕得很是滑稽,笑眯眯的捂着嘴。

    苏御坐下,盯着老黄:“你实话与我讲,老吕去哪了?”

    老黄说,老吕去找他的老相好去了,以后不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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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三章 谋太妃(一)

    霜降,秋季最后一个节气。

    天气渐冷,小丫鬟们又开始缩着肩膀走路,尤其是走到秦王面前时。

    看她们那副故作寒噤的样子,苏御觉得好笑。

    唐翡唐翠小姐俩今晨遇见秦王,笑嘻嘻提起此事,央央着要锦衣。

    秦王赏她们一人一个脑瓜崩儿,打得俊俏小丫鬟抱头鼠窜。

    现在秦王弹人已不敢用食指,而是改用小指,生怕伤到这帮细皮嫩肉古灵精怪的小丫鬟。

    见少爷与丫鬟玩耍,老黄背着手看,不时嘀咕一声,多子多孙多福气。

    他又开始怂恿少爷。

    苏御估计,老黄知道老吕藏在哪。

    或许半个月以前他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老吕为什么突然藏起来,老黄为什么撒谎,苏御也搞不懂这两个老怪物。关键是两个老怪物不肯说,问也白问。

    ……

    徽安门前出现三个人,河东口音。通过门检,推着一辆小车走进城中。过城门往东走,不多时来到北市。再经过坊署一次检查,确定车里没藏着武器,才放他们进去。

    他们看起来都是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身材瘦而健,脚筋很长,眼神阴冷锋利。

    进入北市,顺着主道一直往南走,便来到听风阁门前,将车交给店小二,三人便大踏步走进大堂。

    跑堂的上前说话,三人置之不理,径直向二楼走去。来到二楼回廊三号房,颇有节奏的轻轻敲门。

    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名浓眉瘦脸的男子,正是儒尚农。

    把三个人让进屋里,关好门。儒尚农余光扫向三人,问道:“张氏八壮,为何只来其三?”

    三人中为首一人是个红脸汉子,名叫张破城,冷着脸道:“大队在后面。”

    儒尚农转过身,盯着张破城问:“多少人?”

    张破城道:“人不在多,而在精。”

    儒尚农冷笑一声,背着手道:“你们的人能有多精?能赶得上程坤、傅红萍吗?”

    三人对视一眼,张破城道:“虽赶不上他们二位,但我们三十个人也不是吃素的。”

    说话间张破城抬起手来,欲与儒尚农较力。

    儒尚农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掌,击向张破城的手。

    儒尚农加力,张破城的身子微微倾斜,这时身后一人把手搭在张破城肩头,二人共同抵抗儒尚农。

    儒尚农持续加力,身上泛起湛蓝气息,与二人将将持平。

    对面两个人就能抵抗中九境,看样子果然不俗。若有三十个这样的人,战力不可小觑。

    儒尚农收手:“如今,庚王府与秦王府已撕破脸。咱们太妃说了,既然已走到这一步,就再无情面可言。赵御有微服私访的毛病,这就是找死!”

    ……

    “少爷又给咱买这么好的衣衫,浪费了呀。”老黄抖了抖袖子说。

    每次给奴婢们买新衣,老黄的衣衫都是最高档次的,与胡荣看齐。可老貂寺的衣裳能穿很长时间,即便穿两三年,拿去送人都是八成新的。可是再看老黄,不出三个月,新衣服非破洞不可。

    不管给他买多值钱的衣裳,都是这个下场。

    若是出一趟门,走时穿得干净利落,不到半个月回来,形如乞丐。就好像从万丈山顶滚下来,衣服被无数荆棘刮破。

    苏御觉得,老黄这个人对钱好像是没什么概念。送他的钱少说也有几十万,不知被他花哪去了。

    小嬛、唐翡、唐翠那批丫鬟都穿上锦衣,一个个美滋滋的,还学着王珣林婉那样把头盘起来。此举是在向家主表明不打算嫁人了,一辈子留在王府。但她们的表现,往往会让人误以为她们已经被家中男主收用。

    尤其是林婉大姐姐,已经二十六岁还是雏女,真个让人着急。

    或许是当上副总的缘故,整日忙碌于案头,运动越来越少,林婉开始发福。可是这种没结婚的女子,即便发福也很匀称,弧线怡人。尤其是身前两颗大球,越发饱满充盈。

    有人私下里问林婉,是不是已被王爷收用?否则你为何不想着嫁人?

    锦衣婢被问得面红耳赤,赌气不理人。

    问这话的可不是旁人,而是林婉的亲娘。

    虽然把女儿送去郡主府做奴,可当娘的还是关心女儿。

    林母对林婉说,若是被王爷收用,应该有个美人头衔才好。你这妮子,什么事都不愿与人争,但这事可不能马虎了。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虽然“美人”没爵位没俸禄,起码是个名分。

    以上这些话,是老黄告诉苏御的。

    林家母的话是怎么被老黄听到的,苏御不大清楚。或许是他们年纪相近,而老黄平时没啥事瞎溜达,发现林母,于是凑到一起提到“九美人”的事。

    老黄这恶奴,经常来无影去无踪的,刚才见他还在小西院,一闪身就没影了,发现他在门口与人愉快聊天。

    这种诡异的事,已经被小丫鬟们多次发现。有时感觉一阵恍惚,仿佛秦王府里有两个老黄。

    前一阵小嬛觉得奇怪,在门口见到老黄之后,又跑回月门向小西院张望。她搞不懂老黄是什么时候超越自己,提前一步跑到大门口的。

    但望楼上的人却看得清楚,老黄是从墙头上翻过去的,一道白线就来到门口。李丰张广白展等人已习惯见到老黄这样蛇行狸翻。

    “少爷现在才两个孩子,这太少了呀。老奴我一想到这事就吃不下饭,喝不下酒。”

    老黄故作悲伤,假模假样的揉了揉眼睛,其实他眼睛里一滴眼泪也没有。

    见苏御不理他,他笑嘻嘻地道:“在老奴看来,女人太瘦不容易揣上孩子。还是那林婉身子好,少爷当多努力。”

    这老恶奴整日就想着让他家少爷占便宜的事。苏御冷眼扫向老黄,抬手指他,没说话,背着手走了。

    这时又听老黄坐在那里叨咕:“老吕昨天托梦给俺说,姓冯的老娘们又开始来劲了。少爷应该小心啊,北市、平康坊那些地方越来越不干净咯。”

    老黄不想让少爷觉得烦,所以没当着少爷面正式诉说,就这样在一旁唠唠叨叨。

    其实就算老黄不提醒,苏御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整日坐着骈车东跑西颠的。

    苏御来到王殿。

    先处理一些政事,忙碌一阵后陷入沉思。

    其实此时大梁朝廷还算平稳,若没有冯太妃这个老恶妇,秦王的生活应该处于一个平静期。

    这个冯太妃实在可恨,抓人质,搞刺杀,施毒蛊,竟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不能留这个人……”

    苏御决心挊她,可如何解决掉冯太妃,还真是一个难题。苏御觉得庚王府的高手越来越多,已经超过秦王府。

    苏御曾经考虑过,能否有把毒送进庚王府。

    老黄上次回来说,曾经在王府食堂偷吃。可暗中打听,那厨房只是给幕僚们做饭的地方。而老太妃和赵准吃的东西,制作过程十分严密,照比皇宫御膳房也差不许多。

    另外苏御也不想让老黄再去冒险。一个程坤就很难对付,再加上那些手持弩机的铁甲兵,如何才能混进去呢?

    就算侥幸混进去,万一被发现,老黄可就跑不出来了。

    另外苏御认为老黄在庚王府偷东西这件事,有可能是他在吹牛。他还说,往韩韦嘴里拉了一条屎。这话听着就不靠谱。

    苏御办事看起来总也不着急。其实他不是不急,而是知道急也没用。比如现在的情况,只能等。

    但等也不是被动的等,要采取一些手段才好。

    红黑神教在道光坊里设有一个暗接点,一对爷孙在那里开小饭馆。他们还曾在景行坊、福膳坊开过小茶馆,祖父名叫刘大楠,孙子名叫刘三担。

    想来已经快两年时间了。

    他们的小饭馆就在荥泽公主府对面,距离庚王府也不远。坐在门口乘凉,一斜眼就能看到。

    “赵玎生日是哪天?”苏御想起什么,扭头对林娟说:“你去宵凤阁打听打听,回来报我。”

    锦衣婢林娟身高腿长,在王殿当了半年的生活秘书郎。虽然这段时间苏御经常不在家,可她已经熟悉这里的环境,苏御用着愈发顺手。

    也可以说,她是最熟悉这里环境的人。因为从王殿建成的第一天起,她就是这里的生活秘书郎。

    在没有王殿主簿的情况下,生活秘书郎其实就是这里的小管家。

    才十四岁的姑娘。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有个特殊现象,身子已经接近成年,可脸庞依然像个孩童。

    林家基因影响着她。半年不见,当初秦王给她买的衣服已经不合身了。身前呈现狂野膨胀的弧线,那衣服改了又改。

    “请殿下恕罪,奴婢不知赵玎是谁,去前楼打听,怕不知称谓而冒犯。”

    苏御笑了笑,颇有耐心地道:“荥泽公主。”

第八四四章 谋太妃(二)

    苏御印象里,皇七姐赵玎的生日在初冬。

    打听赵玎生日的目的,就是想找个理由去道光坊走动走动,这样才不显得突兀。

    另外苏御还有一个打算,希望从赵玎那里打听一点事。

    万隆帝的儿子们,为争夺皇位死了好几个,女儿们过得也不安稳,因为有几位驸马卷入皇位之争,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大梁朝硕果仅存的几位公主,大部分离开洛阳,远离政*中心。赵玎之所以不离开,是因为嫁给了不省心的韩浩。

    打死韩浩也不肯离开洛阳这个花花世界。韩浩驴得厉害,属于那种打不服的。把他惹恼了,他还打公主。吵架更是家常便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赵玎给他起外号“大叫驴”。

    他才不会像南阳郡马田敢那样只受窝囊气,田敢老爹被发配边疆之后田家就倒了。田敢没被连累,全凭孟氏门阀。韩浩是一名财阀公子,而韩氏太皇太后驾崩以后,韩氏从不直接参与政*斗争。只是抱住西门氏大腿,专心经营买卖。

    韩浩家里很有钱,而他自己也凭借韩氏财阀的各种渠道捞钱。虽然他自己极少参与经营,可他手下有一群会捞钱的人在帮他,号称洛阳十二太保。韩浩那人与欧阳镜其实有点像,在他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能受到他的照顾。

    提起韩浩,这里还有个乐子。

    在苏御带兵去河东打仗期间,西门婉婷带着两名国公府高手剑客张勇范晨,挑战韩浩的一群“应谢之友”。结果把韩浩一伙人打惨了,最后还输200万。不过韩浩一直赖着不给钱,于是这件事就登上报纸头条,西门婉婷骂韩浩是赖皮*子。还说姐不差那点钱,你留着给你爹买纸烧吧。

    以西门婉婷为首的杀马特团伙,与以韩浩为首的演艺圈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上次被张密略施小计搞了一次,可他们好像没长教训。据说又在互相怄火,酝酿一场在洛阳城外的群殴。

    初步约定在洛东三十里烽火台下,金秋九月开打。可现在都十月了,这场群殴也没打成,不知被谁给压了下去。又或许双方都缺乏斗志,只是斗斗嘴皮子。

    明天才是赵玎的生日,见苏御提前来给姐姐庆生,赵玎也没表现出大惊小怪的样子来,只是在公主府招待秦王。

    此时马修已走进公主府对面的小饭馆,见到刘大楠和刘三担。

    “有冯太妃的日常活动记录吗?”

    马修进入小饭馆的后厨,打开一道暗门,有一间小屋。小屋昏暗,密不透风,里面只有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一摞线装账本。

    其实账本里都是用蝇头小字记载着道光坊里一些重要人物的行动轨迹,还有一些怪事。

    “以前没太注意她,只有零星记录。”

    说话间刘大楠翻开专门用来记载庚王府的“账本”,举着小油灯,让马修查看。

    账面上的人名、地名都是用数字代替,如果不知道这些数字的含义,看这账本就跟看天书差不多。

    账本显示,每年清明冯太妃都会去给冯家上坟。马修一皱眉头。俗语说“女儿上坟,娘家断门”,梁朝人都很忌讳女子扫墓,冯太妃为什么要去呢?

    虽然搞不大明白,可这似乎是冯太妃的唯一行动规律。这两年间她除了上坟,几乎是足不出户。据说去年凡羽大法师圆寂时,她曾去过一次大相国寺,然后就再也没有出门记录。

    或许是她真的不出门,或许是被刘大楠遗漏。马修并没计较,只是让刘大楠以后多留心。若发现情况,就让刘三担去北市卖糕,把消息传到红黑寺。

    与此同时,苏御也在赵玎府上问到冯太妃。

    赵玎比她弟弟赵纯聪明多了,她很快就明白苏御此行的目的。

    “我就说,好端端的你怎会突然来给我庆生?还以为你多看重姐姐,竟是害我空欢喜一场。”赵玎看起来不大满意:“你们两府明争暗斗,搞得世人皆知。你跑我这里打听她的事,定是没安好心的。你这样做,不担心把我卷入其中吗?”

    苏御笑了笑:“又不是来打听机密,就是想知道一些日常。如果姐姐不肯说,那我就去姑姑那里问。”

    之所以要来找赵玎,是因为赵玎的母亲公孙太妃与冯太妃有些来往,而赵玎经常去济王府探望老娘,想必她知道的事一定比太长公主多。

    赵玎数落苏御几句,但并没让苏御白来一趟,最起码从她这里证实冯太妃是真的不出门。公孙太妃与冯太妃见面,都是在裕王府或庚王府里见面。如今裕王府没了,就只去庚王府。

    据说冯太妃活得非常小心,似乎有妄想症,总担心会有人害她。她曾对公孙太妃说,只有能害她的人都死绝了,她才安心。

    以前在皇宫里时,唐皇后一手遮天,把宫里的这群妃子折磨得鬼哭狼嚎。后来唐皇后下令不允许哭,于是连哭声都没有了。

    那时冯贵妃不敢出门,若要出门,一定要先打听唐皇后在哪,避开她走路。若她在后花园休息,听说唐皇后来了,她都是抬腿就走,一路小跑的离开。

    作为一名贵妃,她在唐皇后面前一点脾气都没有。为了讨好唐皇后,还与九嫔最末的陈梅交朋友。因为陈梅是唐皇后选来伺候万龙帝的美人。这是唐皇后给万龙帝选的唯一美人,是想用陈梅补偿被她赐死的那名宫女,可惜洛阳第一美人也未能把万隆帝留住。

    后来才知道,万隆帝压根就不是因为迷恋那个宫女,而是单纯的与唐皇后斗气。

    可苏御感觉奇怪,按理说唐皇后能给万隆帝选美人,这也算是道歉了。这对于唐皇后来说算是一个巨大让步,可万隆帝为什么还不肯回来呢?

    莫非其中有人作梗?

    这些事赵玎也不知道。在赵玎印象里,万隆帝与唐皇后经常吵架。

    “说来也是奇怪,若是烦对方,不见面不就行了?可他们偏不。非要见面,非要吵,然后再不欢而散。”赵玎无奈地笑了笑,又指着苏御道:“说来你与父皇长得真像。而唐灵儿与唐皇后长得像。我第一次在清化坊见到你们时,哎呦把我给喜欢的呀。感觉一对故人重生,又孽缘一处。”

    苏御苦笑道:“姐姐怎不说些好话来,称之为良缘不行吗?”

    赵玎嗔道:“怎的,姐姐开你几句玩笑不行?”

    玩笑几句后,苏御问冯太妃有什么爱好?

    赵玎说,这娘们似乎没什么爱好,又或者是她的爱好藏得深,一直没被人发现。庚王府里的那几个老幕僚总往她屋里跑,嘁嘁喳喳十几年了,让人感觉怪怪的。

    随后赵玎就聊了些闲话,又指着大门把不回家的韩浩骂了一顿。

    不用担心赵玎突然词穷,像她这种四十多岁的女人,打开话匣子,能与苏御聊到明天早晨去。

    闲聊间,苏御听说唐皇后身边也有一对从小陪着她长大的婢女。她们跟随唐皇后进了皇宫。巧合的是一个姓林,一个姓王。那姓林的好脾气,姓王的则是出了名的恶棍。号称唐皇后的刽子手,那名宫女也是王姓婢女给勒死的。

    清化坊八大家将,是跟随唐氏老祖唐玉一起打江山的人,赵唐孟西门四家签订《泰平之盟》后,唐氏获得清化坊。那时候唐家也就几百个人,根本住不满,所以把八大家将也带进清化坊。

    后来也就出现了清化坊里除唐氏之外的八大家族,孔、典、林、张、李、王、甄、史。

    历代安国公给闺女选小婢女,也都是从这八家里选。所以唐皇后的婢女与唐灵儿的婢女出现重姓的几率很高,为此苏御也没有大惊小怪。

    回到家里,苏御还与唐灵儿聊起这事。

    唐灵儿说,在唐皇后与孟贵妃的那场刀兵大战中,姓王的婢女保护唐皇后战死,而那婢女正是王珣的姑姑。

    “我去!”苏御眉毛一挑:“真是个循环啊?”

    “什么循环?”唐灵儿微微侧头:“何以惊嗟,心虚了?”

    唐灵儿转过身,去抓苏御袖子:“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说什么呢?我怎听不懂。”苏御跑了。

    苏御觉得朱雀的事是一个雷。此雷如何才能安全引爆,是一个大难题。

    想来还是自己定力不够,酿成今日窘境。

    就说不能搞婚外*,不是正道,为此苏御深深自责起来。

    后来苏御把王珣单独叫出去,连教育带威胁,对王珣说,如果将来王妃让你杀人,你别下死手,若王妃怪罪,我力保你。回想当年,若你姑姑没把宫女勒死,就可以避免后面一系列悲剧。

    王珣梗着脖子不吭声,似乎听进去了。

    教训过王珣,苏御还要检讨自己,于是去小西楼闭门静坐。

    唐灵儿搞不明白苏御在干什么,只以为他在练功。

第八四八章 蝶兔争后

    入冬,草木凋零,长秋宫里几棵海棠树光秃秃的。

    焦黄的树叶散落一地,曹玉簪却不让宫女打扫,她说喜欢听到风吹落叶声。

    一名五十多岁的紫袍太监,快步走进长秋宫,穿过满是落叶的甬道。他目不斜视,神情庄重,微低着头径直走向飞香殿。对于长秋宫满地落叶的异象他不闻不问,仿佛没见到一般。

    其实凭借他内侍省总领太监的身份,完全没必要如此谨小慎微。

    可姬凌云七岁入宫,四十多年间他一贯如此低调做人。因为在他进宫的第一天,就领教了宫里的规矩。乱打听、乱说话、乱猜测,是会死人的。而懂得闭嘴的人,才是最招人喜欢的人。

    其实不仅是宫里,寻常人家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那些挨打的妇人,若是懂得闭嘴,十有八九这顿打就不用挨了。

    但懂得闭嘴并不是不说话。

    有人问问题,若装瘪茄子不回答,也要挨打。

    闭嘴是一门艺术。弱者用之,不挨打;强者用之,少祸端。

    姬凌云走进飞香殿,来到太后面前规规矩矩施礼。

    曹玉簪坐了起来,长袖一挥屏退左右,唯有犁万堂留下。

    曹小宝一边走,一边斜眼,恨恨咬牙。

    孙不媚抱着小皇帝专心走路,直到离开大殿。

    “安西大将可好?”曹玉簪双手藏在大袖之中,掐在一起,手指渐凉。

    姬凌云立刻回道:“臣见到安西大将时,大将军精神抖擞意气风发,麾下战将百员,精兵四万。在交河城,梁军与各民族关系融洽,十多年来和睦相处。唯一战争,是帮助蝎莫人打匈戾人,颇得民心,周边民族奉闵将军为神。”

    曹玉簪脸上泛起压抑的喜色,同时难掩一丝紧张:“舅舅同意了吗?”

    姬凌云道:“安西大将说,愿为太后效力。”

    被压抑的喜色突然绽放,曹玉簪挑眉瞪眼:“大事可成,大事可成。”

    姬凌云依然面无表情,他绝不会在曹玉簪高兴时泼冷水,直到曹玉簪问道:“舅舅可有何难处?”

    姬凌云道:“安西大将虽望极高,可他若想离开交河城,四万人未必都能带走。另外,大将军说一定要先让唐家攻打武威,安西军再响应唐家。而不是安西军攻打敦煌,让唐家响应安西军。更不能像桑腊国师说的那样,只让唐氏佯攻。那样没用。”

    曹玉簪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其实姬凌云还有话要转达。大将军说,担心唐家在关键时刻勒索曹玉簪,所以一定要先让唐氏卷进去再说。但姬凌云认为,凭曹玉簪的精明,那些话没必要说,于是他把嘴闭上了。

    这时曹玉簪犯了难,之前让唐振佯攻,唐振应该能答应。可现在让唐振真打,而且是率先发起进攻,唐振很难答应。

    唐氏十五万神策军,镇守汉中要冲,还要分兵五万镇守长安。此时让唐家只带兰州五万兵去打桑腊,这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那只有从京畿道派兵过去支援唐振,可是如何才能说服贤王康王呢?

    二王心里清楚,不能让闵悦回来。否则二王称霸的局面就要被打破,再次变成三足鼎立。谁能愿意多一个敌人呢?

    曹玉簪想了想道:“关内道税改即将结束,待唐振回来,我会与他谈谈。”

    曹玉簪扭头对犁万堂道:“你去告诉桑腊国师,哀家有决心打这一仗,只是需要他再等等。”

    其实曹玉簪是在拖延时间,她没有把握促成此事,但她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她想偏二王出兵,或者逼着二王出兵。

    可她自己当然不能这样做,那就让唐振去做。而这就需要增加筹码刺激唐振。

    ……

    关内道军驿,快马加鞭往洛阳送信,其中一封是送给秦王妃唐灵儿的。

    王妃拆信,见是哥哥手书。

    看过信,唐灵儿脸色惨白,心跳加速。

    唐振竟让唐灵儿收西门婉婷和孟璨入秦王府。

    这个消息对唐灵儿打击之大,不亚于遭雷击。心脏猛地一翻,感觉心口剧痛,呼吸困难。

    唐振对此事做出解释,现在不是太长公主一人要求,孟氏和西门氏也提出要求。

    此事最先是荆国公孟丹青发起,他提议,为更好的维护皇室与唐孟西门三家的关系,按照之规定,应给大兴皇帝选皇后。

    可曹玉簪却说,在小皇帝未满十三周岁之前,皇后之位先空着,不如先选四贵妃。四贵妃由唐、孟、西门各选一个,道光坊功勋街再选一个。

    还没等孟丹青说什么,这时贤王又站了出来,把孟丹青和曹玉簪的提议全部推翻。

    这时孟丹青又提出:庚王正妃西门卷香,秦王正妃唐灵儿,两家却没有一个孟氏姑娘。这严重违背。所以要给两位摄政王家里送两名孟氏侧妃,而且排名必须靠前,仅次于正妃。这次贤王同意了,曹玉簪没吭声。

    虽然贤王同意了,可唐振和西门真森不同意。

    西门真森反问贤王:如果孟家姑娘害死我家姑娘,难道就可以顺位提升为正妃吗?这岂不是取乱之道?

    唐振提议说:即便正妃亡故,也不从侧妃里提拔正妃,而是从正妃娘家再选正妃。

    结果经过三位实权国公和皇室大佬一碰撞,得出一个结果:两位摄政王家里,都按照办事。左摄政赵准家里,断腿的詹氏保留王侧妃爵位,再增加唐氏和孟氏侧妃。而右摄政赵御家里,废掉冯瑜孔婷侧妃爵位,再增加西门婉婷、孟璨和一位道光坊姑娘。

    西门婉婷是楚国公西门真森的妹妹,孟璨是飞虎总参孟狠的女儿。

    之所以选孟狠的女儿,也是无奈之举。孟丹青已经没有亲妹妹了。而孟丹青的大女儿十六岁已经嫁人,二女儿十二岁,三女儿才五岁。

    如果强行分配,十二岁也能勉强嫁过去。可两个摄政王怎么分?而三女儿孟蝶,更是不能嫁人,那是给皇帝准备的。

    干脆用孟狠家里的两个女儿,孟璀十五岁,孟璨十四岁。

    孟狠必然是未来的孟氏家族长老,其人战功赫赫威望极高,是孟氏家族的二号人物。他家女儿,分量够。

    面对别人的压力,唐灵儿总会争一争。可是面对唐振,她无能为力。倒在榻上起不来了,一副昏厥之相。

    当时苏御正在王殿听欧阳镜吹牛,那欧阳镜骗来二十几亿钱,把债务还清,此时他手里还握有三分之一大都会股份。

    说来也奇,自从有新股东加入,大都会的生意竟有起色,不再赔钱。以前他想骗钱套现,结果现在谎言成真。那帮股东见大都会真是赚钱的,又加大投资。把欧阳镜乐得合不拢嘴,跑来秦王面前手舞足蹈。

    这时听到王妃病倒的消息,苏御快步赶往宵凤阁,看过信笺,感叹门阀之强悍。摄政王的媳妇,摄政王自己竟然不能决定。

    苏御将信放到一边,伸手梳拢爱妃秀发,轻声安慰道:“灵儿不恼,这事好办。扩建秦王府,把她们安排到后面去,不见她们也就是了。你永远是家中第一,本王只宠你一人。”

    这话让男人听了,肉麻得要死,可这话对女人来说是破防的重拳,强心针一般管用,眼瞅着昏厥貌的唐灵儿睁开眼,盯着苏御。

    忽而她又闭眼,厌厌道:“说得轻巧,等她们进来,你就不这样说了。”

    苏御笑了笑:“怎如此不自信?在我观来,她们都没你好。”

    唐灵儿转过身,抓住苏御的手:“少来唬我。”

    苏御想岔开话题,分散唐灵儿注意力,于是笑了笑说:“你知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

    唐灵儿虚弱地盯着苏御问:“为什么?”

    “如果皇后确定下来,我想孟丹青就不会坚持这样做了。”苏御抱起唐灵儿,捏着她的大耳朵:“曹玉簪说皇帝十三岁之前皇后之位先空着,这句话惹恼孟丹青。因为一开始孟丹青以为皇后一定是孟家的,可现在曹玉簪动摇了。”

    唐灵儿好奇:“那你觉得会是谁?”

    苏御摇摇头:“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不知曹玉簪最近在搞什么小动作,她为什么把铁定的事变成悬念。或许她是为了讨好谁?”

    苏御再次拿起信笺看了看:“我怀疑她是在讨好你哥。”

    唐振只有一个女儿,名唤唐媛,小名“兔儿”。平时大家都叫她唐小兔,知道她本名的却不多。唐媛已经八周岁,而大兴皇帝还不到两周岁。但这并不妨碍政*婚姻,历史上皇后年纪比皇帝大的情况并不罕见。

    苏御不知道内幕,但苏御猜测曹玉簪讨好唐振的原因与河西走廊有关。可是唐家在兰州只布置五万人,防守都显得捉襟见肘,又如何进攻呢?

    张灯结彩,舞龙舞狮,燃放礼炮二分五十八秒。

    拉出横幅,迎接护法“·无”,舵主“九幽灬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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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五章 谋太妃(三)

    掌灯时分,北市。

    刚下了一场雨,路面泥泞潮湿,走一段路鞋被浸湿,感受到初冬的雨冷到无情。

    儒尚农已经连续走了三条胡同,终于见到那个偏僻阴暗的小木屋,心中咒骂张氏八壮:给你们准备大房子,你们不住,偏偏要藏在这里当丧家犬。而且一个个还神秘兮兮的,不报名字,只用代号。

    红脸的张老大,黄脸的张二秃子,圆脸的张三。

    当儒尚农来到古街小巷时,他们三个正在小木屋里涮羊肉吃,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张三动作麻利地趴在门口看了看。

    儒尚农掐着腰站在门口,脸上有些无奈,他身后跟着三名持剑女子,一个个站得笔直。她们都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她们的脸。有时候太美不是一件好事,总能惹来麻烦,而她们三个又特别讨厌麻烦。

    推开门,把儒尚农四人让进屋里,张三又向探头向巷口张望,才回身关上门。

    儒尚农丢给张老大一袋金子,随后坐在刚才张三的位置上,拿起张三的筷子就去水盆里捞肉,趁热把肉片塞进口中,哧溜一声。一番咀嚼,咽了下来,擦了擦嘴,放下筷子问:“布置好了吗?”

    张老大点点头,回身取来一张羊皮,上面是简易北市地图,他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这些都是咱们的埋伏点,无论他在哪个地方下车,我们都有办法把他的卫队引开。就算不能全引开,引走一部分总是没问题的。”

    儒尚农想了想,问:“亲王卫马快弩硬,他们能逃得掉吗?”

    张老大很快地说:“都是与赵御有深仇大恨的人,他们是死士。压根就没想活着回去。”

    浓眉瘦脸,留有精致胡须的儒尚农盯着张老大。

    对视一会,张老大目光闪了闪:“我给他们准备毒药,保证不会被活捉。”

    儒尚农拍了一下手:“好,很好。”

    “你们准备得如何?”张老大顿了一下又道:“我发现傅红萍好像不是很听你的话。”

    张老大是那种一心办事的人,他的话没有故意嘲讽儒尚农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提醒。可在儒尚农听来,这就是一句嘲讽。

    从小到大,他最讨厌别人轻视他,而聚奎山上那帮王八犊子,一个个都瞧不起他。从小儿就恨极了陈牧、李漠白、花听风。

    三个傻鸟整日嘻嘻哈哈的,在山上当小霸王。

    其实他们三个并没欺负儒尚农,但言语间却因为儒尚农不合群而嘲笑过几句。就这几句话,被儒尚农记到现在。

    儒尚农脸色难看地道:“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在太原时傅红萍差点得手。她在市场发现赵御和他的侧妃。赵御被人认出,他模仿本地口音辩解一番,然后带着侧妃走进小巷。可惜这时候出现一个农妇,农妇的脚步声引来赵御的注意,结果赵御一回头,就有一群亲王卫冲了过来。”

    其实儒尚农在撒谎,他是不想让这帮人小瞧他找来的高手,进而连累到他。而那个农妇就是南晋第一女刀客“沐雪刀”傅红萍。

    苏御从小受老吕训练跟踪与反跟踪,雁悲鸣都躲不过苏御,这也是当初雁悲鸣觉得苏家大少爷很奇怪的地方。后来还是老吕让她知道原因,并让她教苏御武功。

    张老大盯着儒尚农,不久挪开目光,继续闷头吃饭,没再说什么。

    虽然张老大收了儒尚农的钱,但他们不是雇佣关系,而是合作关系。张老大之所以能开口要钱,是因为此来九死一生,他希望兄弟们死前过得好点。既然收了钱,必然要照顾一下儒尚农的情绪,因此有些话咽了回去。

    儒尚农走的是精英路线,而张老大走的是群狼路线。

    他们两伙人配合,更是增加一些胜算。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一名白发老者早就盯着他们多时了。不是旁人,正是吕长啸。

    或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又或许是内伤发作,老吕被这一场突如其来冬雨浇得有些哆嗦。嗓子眼痒痒,忍不住低咳一声。就因为这一声低咳,引来别人的注意。不是屋里的人,而是屋外的人,程坤、傅红萍。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二人就来到老吕身边,老吕抓起两片瓦,甩向二人,程坤抬手击碎两块瓦,破空而来,迎面一爪。

    与此同时傅红萍从袖子里抽出两把短镰刀,绕向后路。

    老吕想跑,却不防脚底一滑。程坤趁机靠近,连下杀手,重重砸在老吕背上。老吕脚踩太极,身形晃动,仿佛瞬间出现几个老吕,拳打脚踢雨点一般砸来。仅仅是一瞬间,十几招过去了,这时儒尚农等人才从小木屋里跑出来。

    老吕一个虚招,想晃开程坤,可今日程坤却不吃这套,步步紧逼。老吕见势不妙,猛踩一脚,房顶突然破了个洞,整个人掉了下去,趁机撞向后窗,破窗而出。这时一把镰刀迎面砍来。

    探头刀,最难防。

    若老吕没有内伤,他能躲得过这一刀;若再年轻十岁,他也能躲得过这一刀;若刚才不是脚下一滑被程坤连下几爪,他也能躲开这一刀。

    可惜没有如果。镰刀斩入肩头,切筋断骨。这时程坤追了上来。

    儒尚农、赵灵、赵柏、赵梧、张老大、张二秃子、张三围拢而来。

    丑陋的妇人得手,猛地向后一跃。老吕想抓住她,可老吕的手距离傅红萍只差半寸。

    妇人掐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难听至极。

    众人拔出武器,蜂拥而来。

    ……

    老吕的尸体和傅红萍的尸体被放到一起,装在粪车里拉出北市。

    老吕死前抓碎了傅红萍的脑袋,要带着这个妇人一起走。他还说,要让妇人到阴间好好伺候他,他有一百种办法让这女人服服帖帖。

    就在这个雨夜,北梁南晋各消失一名高手。

    一位是万隆帝麾下“飞天金刚”吕长啸,一位是南晋武林高手“沐雪刀”傅红萍。早些年有“南沐北雁”之说,“北雁”是雁悲鸣,“南沐”就是傅红萍。那些年雁悲鸣杀的人很多,而傅红萍杀的更多,没想到这次折在异国。

    小雨淅淅沥沥,天上一半乌云一半星。老黄坐在小西楼,仰望夜空,发现一颗星突然变得星光黯淡,闪了闪,坠入银河。老黄心里一阵难受,非要去宵凤阁找少爷。

    天已大黑,秦王与王妃早已睡下,丫鬟问老黄为何这么晚要找王爷?老黄只说心里难受。丫鬟以为老黄喝多了,没帮他叫门。老黄一个人坐在宵凤阁前湿漉漉的石梯上,难过起来。

    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尤其是像老吕那种以轻功见长的人,最怕老。同样的年纪,老吕是八大金刚里功力衰退最严重的一个。

    老吕走前只托付老黄两件事,一是帮他寻找家人,二是把谭少奶奶领入家门。那时老吕已在春宵阁受了内伤,老黄建议他不要再去跟踪,可老吕偏不听。

    不知因为什么,这个夜晚让老黄特别难受,喝酒也无法解忧,就想找少爷说说话。坐在冰凉的石阶上,突然感觉气海翻滚,膨胀难忍。

    十一境后期的老顽童,突然获得一次冲击十二境的机会,他快步跑回小西楼。

    刚要进门,想起雷瘟乾的遭遇,于是老黄去后院正房屋,来找老貂寺。胡荣听说老黄要冲击十二境,大喜过望,连忙起身,声称要为老黄护法。

    小婢女穆鑫睡得安稳,老貂寺便没打扰他,手提灯笼向外走去。可当老貂寺关上门,小婢女爬了起来,冷眼盯着窗外老黄的身形剪影。

    穆鑫不知冲击十二境失败的后果是什么,但小小年纪已经冲击到第二境的她,知道练功失败会很难受。而且她不希望老黄超过胡爷爷,于是她穿上衣服,站了起来。

    ……

    “禀姨娘,今日小甥除掉赵御身边一名高手。”

    儒尚农把粪车拉入庚王府后院,停在厕所旁,随后进入内宅来见冯太妃。

    冯太妃很喜欢儒尚农,示意他坐下:“哪位高手?”

    “吕长啸。”

    “吕长啸?”冯太妃的老脸上绽放惊喜神色,凝视道:“吾甥不会搞错吧?万隆帝身边飞天金刚吕长啸?”

    见太妃如此惊喜貌,儒尚农更加高兴起来,指着外面道:“他的尸体,已经给您带来了。”

    “好!”冯太妃站起身:“那就让哀家亲眼瞧瞧。”

    老太妃身穿锦缎长袍,肩披花貂披风,快步向外走去。

    在儒尚农、程坤、汤胥和三名义女的簇拥下,雍容华贵的老太妃来到粪车旁。

    虽然下过雨,可这里还是有呛人的味道,老太妃不禁扇了扇鼻尖:“我就不过去了,把他给我拽出来。”

    吕长啸的尸体被人拽出,放到地上,赵灵提着灯笼,在老吕的脸上晃了晃。

    冯太妃有些老眼昏花,不禁凑近来看,突然老吕睁开了眼睛。

    这章写得很难过。

    老吕一路走好。

第八四六章 退而求其次

    “门阀赘婿”!

    深更半夜,冯太妃聚精会神的附身去看死人。

    死人突然睁开眼睛,放大的瞳孔里满是来自阴间的气息。这诡异一幕把太妃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身子猛地一哆嗦,浑身痉挛起来。眼瞅着她的手指好像泡椒凤爪一样僵硬的捏在一起,紧接着听到下面传来“咕嚓”一声。括约一松,拉出二斤。连汤带水,恶臭一片。

    众人见老太妃身子一挺,向后倒去,儒尚农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她身体僵直,瞪着眼,张着大嘴,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眼瞅着要休克,程坤抬手,指向老太妃脑壳百会穴,一股真气输入进去。老太妃再一哆嗦,又拉半斤。

    她的命算是捡了回来,却变得口歪眼斜,不能言语。众人连忙去宫里请太医,不此赘述。

    ……

    ……

    一番缠绵后,唐灵儿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即便睡着,她也要紧紧抓着苏御的手,生怕被人抢走似的。她的睡眠一直都不大好。刚才她的手紧了一下,很快变得冰凉,估计又梦见让她生气的事。

    苏御躺在床上,静听窗外雨声,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尽快把冯太妃搞死。

    苏御从不是一个恶毒的人,但面对冯太妃不能手软。

    如果自己手软,就相当于把自己的亲人朋友送去阴间,这是决不能忍受的。

    苏御让红黑寺大门紧闭,不许任何人走出去,可雁悲鸣还是走了。

    苏御了解雁师姐的脾气,她想刀一个人,一天也不能等。想必此时她又去寻找儒尚农,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拼杀一场。

    可苏御心中掂量,雁师姐与儒尚农单打独斗的话,胜率只有四成。

    这时听到老黄的声音,他跑到宵凤阁门前,让小丫鬟报门。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醉醺醺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要紧的话来。

    今晚在宵凤阁大门值夜的丫鬟是唐蔫儿,蔫头巴脑的小丫鬟胆子很小,生怕这时候叫门会惹恼主子,于是她不给老黄报门。关键是老黄支支吾吾半天,一直没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听到老黄的声音,苏御就想起老吕。老恶奴不听话,自己跑了出去。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去找儒尚农报仇了。要说这老怪物也是够气人的,非要自己去,万一掉入敌人圈套可如何是好呢?六十多岁的人了,还当自己是二十多年前的飞天金刚?

    越想心越乱,苏御坐了起来。

    “必须弄死她。”

    这时有一个念头在苏御脑海中闪现,派曹人凤带兵闯入庚王府直接毙掉冯太妃。如此一来,赵准也应该一起毙掉。可这个念头很快便被抛到脑后。那样做会引起康王派系反击,搞不好又是一场刀兵大战,很容易失控。

    心中很乱,更睡不着。苏御轻声起身,走出卧室,来到郡主书房。打开窗户透透气,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目光一斜,发现小西楼那边有异光闪动。

    苏御猛地扭头,向小西楼二楼望去。只见窗户上一忽儿闪出红光,一忽儿变成金光,不时还能听到窗棂发出砰砰声,就好像有几个人同时推动小西楼的窗户。

    “老黄在突破?”

    看这异象,老黄已经进入冲击阶段。苏御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冲击,不禁有些为老黄担心起来。

    视线一扫,又见到老貂寺提着灯笼站在小西楼门前。门口有雨搭,老貂寺把雨伞放在一旁,老脸上表情凝重,像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有他在,苏御便放心了。

    可这时却见到一个瘦小身影,偷偷摸摸从后院正房屋里走了出来,她躲在月门后,掏出弹弓……

    “嗯?!”

    苏御一愣神,觉得不妙,藏在窗后盯着穆鑫,看小东西要搞什么鬼。

    小丫鬟拉开弹弓,瞄准小西楼。

    苏御一惊,来不及多想,从郡主案上抓来一支笔,用“流星指”激发弹向小丫鬟。那支笔打在穆鑫脚下,吓得穆鑫一激灵,她扭头向宵凤阁楼上望去,发现秦王正站在窗口瞪着她。

    到底是个小孩,办事过于专心,反而容易忽略细节。

    见苏御凝眉瞪她,她丢下弹弓跑了。

    这个从街巷捡回来的小乞丐,性子很野,即便是老貂寺亲自教导,还是没能让她把规矩养成习惯。又或许是被吓到了,只想着逃回屋里,却不想着磕头认错。

    老貂寺听到异响,可他并没离开小西楼门口,见穆鑫被王爷吓跑了,老貂寺手中一颗弹珠默默收了回去。

    老貂寺心情有些复杂,心想一定要去惩罚这个没规矩的小东西。可想了想,她是因为老黄骂胡荣,所以记恨在心。说到底她是要为胡荣出气,她不允许别人骂她的胡爷爷。

    不能说她是个坏孩子,只是缺少教育,而且她也不知道破坏十二境的后果是什么。

    不久,小西楼的异象消失了,屋里非常安静,看样子老黄失败了。否则以老黄的性格,一定会扯嗓子唱两声。

    按照他的说法,如果失败就好像被人揍了一顿,浑身都疼。苏御转身下楼,打算去看看老黄。老貂寺已举着伞快速走向到宵凤阁,准备迎接秦王。

    毛毛细雨,苏御不打算打伞,可是见到年近九旬的老貂寺一路小跑的样子,苏御笑了笑,接过伞,拉着胡荣一起走。老貂寺身上规矩极大,不肯与秦王同伞,苏御就拉着他不松手,老貂寺颇有些感动。

    见到老黄,苏御啧啧称奇。

    老黄的状态,真的像是被人胖揍过一顿,打得这个惨就甭提了。

    浑身淤伤,就好像被一群穿着大头皮鞋的人圈踢过十分钟。他弓着身子,抱着头,侧倒在地板上颤抖。

    “见过惨的,没见过你这么惨的。”苏御伸手去扶老黄。

    老黄连忙摆手:“少爷别碰!”

    老貂寺几乎同时拦住苏御的手,笑了笑说:“现在碰他,就跟再打他一顿没什么区别。”

    苏御把手收了回来,苦笑道:“总不能让他在地板上躺一宿吧。”

    老貂寺立刻道:“老奴去烧个火盆送来。”

    老貂寺走了,唤穆鑫烧火盆。也不知老貂寺说过什么,穆鑫来到小西楼时面带哭相。

    ……

    昨天晚上,好像给老黄守灵似的度过一夜。

    因为秦王见老黄受苦的样子,不忍心离开。顺便教育一下小童女,再奖励她一番。秦王教育孩子颇有一套办法,后来穆鑫喜滋滋的走开。走到门口,颇显歉意地看了老黄一眼。

    老貂寺没走,陪着秦王一起“守灵”,这时就聊到冯太妃。胡荣建议秦王,杀太妃不如杀庚王。庚王一死,一了百了。可苏御觉得,凭借冯太妃恶毒,即便庚王死了,她还会报复。她报复的将是整个皇室。

    “她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开始出手,很不幸,第一个目标就是我。”

    说了一句,苏御抬眼看天,已到卯时。老黄已经化功,倒在地板上睡着了。把老黄交给胡荣,苏御穿上朝服去上朝。

    早朝没什么要紧事,很快就结束。这时苏御听说,昨天晚上冯太妃被什么东西吓到了,据说吓得不轻。下朝以后许多官员商量着要去庚王府探望太妃,被赵准谢绝。

    赵准没着急走,而是先去后殿与曹玉簪说了些什么。苏御也想见曹玉簪,只是晚了一步,就等在后殿门外。不久见赵准离开,苏御才进后殿,见到曹玉簪很不体面地半躺在榻上,一只手撑着腮帮子,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在笑。

    “不知太后有何喜事,肯否与弟说来听听?”苏御坐在月牙凳上。

    曹玉簪邪笑着说:“最近秦王府损失不小吧?”

    苏御不知曹玉簪在说什么。

    曹玉簪冷笑一声坐起来:“你猜赵准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她又开始玩,苏御也不着急,抱着二郎腿看着她。

    她也看着苏御,二人半晌不语。

    不怕累的话,就这样坐着,看谁能挺得过谁。

    曹玉簪又倒了回去,躺着与苏御对视。

    苏御受够了:“与我有关?”

    曹玉簪轻哼一声:“没错,与你有关。他想让我告诉你,给他些时间。”

    “我给他什么时间?”

    “赵准今日来找我,是想让我派几个人帮他。”

    “干什么?”

    “对付他娘。”

    曹玉簪好像早有预料的样子说这句话,懒洋洋地倒在榻上,两条腿很是随意地搭在一起。两只穿着白袜的脚,还在不停晃动,看起来很是惬意。

    她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好心情,苏御也搞不大明白,只是专心去想赵准。

    苏御与冯太妃有仇,但与赵准没仇。赵准从来不玩下三滥的手段,包括与唐宽谈生意到时候,也都是把丑话直接说出来。

    赵准才华有限,也有些傲慢,但苏御不讨厌他。

    “他想怎么做?”苏御情绪不高地问。

    “他已经停止对内宅的资金供应。”曹玉簪脸上有了些认真神色:“昨天晚上庚王府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大清楚。都说冯太妃被吓到了,可我觉得她有可能是被赵准气到了。冯太妃一直喜欢赵裕隆,而不喜欢赵准。因为她觉得赵准外强中干,不成大事。而赵裕隆不同,他胆子大,性子野,冯太妃认为赵裕隆值得培养。如今赵裕隆死了,她才开始培养赵准。见赵准不肯争,她就帮着赵准争。可我觉得她不会成事的。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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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七章 如日中天

    “她能不能成事先不谈,关键是她总害人,我他吗受够了。”苏御有些恼火:“你的人什么时候动手?”

    “很少见到你着急。”曹玉簪笑得更灿烂了,耸了耸肩又道:“很遗憾,赵准没让我杀他娘。另外我觉得,就算控制住冯太妃,可她的那些爪牙还会在外面活动一段时间。你现在要做的是清除爪牙。你放心大胆的去做,我和赵准都会睁一眼闭一眼。除非你把洛阳城烧了。”

    帝都洛阳突然城门紧闭,红袍铁马的金吾卫全体出动,画影图形捉拿儒尚农程坤等狂徒。同时调沙君丸第十九师、梁聪第十二师进京,一场规模浩大的搜捕行动开始了。

    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怎能没有锦衣卫的身影。

    锦衣卫不属于军队序列,因此更具主动性,无需听军队调令,爱去哪查就去哪查。张密也很愿意为秦王抓捕刺客。

    自打与苏御交朋友,苏御帮张密很多,可张密从没给苏御送过像样的礼物,这次张千户决定大干一场。

    神形酷似雨化田的张密放出狠话:别人能逮到的我要逮,别人逮不到的我更要逮。

    官兵纪律性强,人多,覆盖面积大。但说到捉拿江湖狂徒,还要看锦衣卫和道府兵、县里衙役和坊署小役。

    为什么他们在这个时候比军队更好用呢?

    因为他们对市面的情况更熟悉。平时吃喝嫖赌的到处乱逛,听到看到的更多。他们之所以不去抓,是因为捞不到好处,而且危险。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人闹事,没人告发,他们乐得清闲。但这不代表他们不知道有可疑人员进城。

    苏御把逮捕刺客的赏金提高到五百万。与此同时调动各坊地面势力,诸如北市孔家、红黑寺;南市十杀门、四方会;西市三合会、斧头帮。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帮派统统出动。

    或许平时有些勾心斗角,可当他们见到秦王的“请柬”时,不得不给秦王些面子。说到底大梁朝是赵家的,尤其是这京畿之地。

    一时间洛阳城里热闹起来。无论什么人也无法阻挡来自朝廷的盘查。当兵的横冲直撞,日夜翻找,查得鸡飞狗跳。查到第二天下午时得到消息,北市打起来了。

    锦衣卫张千户,在北市陋巷发现一伙河东人,形迹可疑。张密要先逮捕,再盘问,结果遭到反抗。对面七个人,骁勇无比,一场乱刀搏杀,锦衣卫牺牲十余人。

    一个队伍猛不猛,与首领有着直接关系。若是普通道府兵,凭借那七个人的勇猛,或许能闯出去。可是面对张千户,他们算是栽了。

    这张密杀得两眼通红,咆哮冲锋。在他的带领下,锦衣卫势不可当。一场乱战下来,射杀三人,砍死两人,逮捕两人。其中一名红脸汉子,失血过多昏迷。还有一名号称张二秃子的人,被斩断一臂,用绳子勒住断臂止血,装入囚车。

    张密从张二秃子嘴里抠出一颗毒药蜡丸,过程血腥,不此赘述。

    张密阴狠地笑了笑:“落到我手里,想死没那么容易。”

    虽然未能逮到儒尚程坤,但意外发现“张氏八壮”,并活捉其二,也让苏御感到一阵兴奋。苦寻河东张氏欲孽,终于找到突破口了。

    经严刑拷问,秦王得知他们计划,与此同时听到老吕陨落的消息,秦王悲痛万分。派曹人凤去庚王府要尸体,若有可能,直接把冯太妃揪出来。

    可当曹人凤带兵赶到庚王府时,却见到羽林卫曹勉带队守在门口,而且还见到梁聪的大旗在庚王府里。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

    庚王赵准的王车闯入清化坊,欲见秦王。

    宵凤阁书房,屏退下人。

    赵准神情落寞,但口气铿锵:“弟可知,皇兄为何要找曹玉簪?”

    苏御点点头。

    “那我问你一句,若没有我,你能全城搜捕吗?”赵准盯着苏御:“你能这么快抓获张匪余孽吗?”

    苏御摇摇头。

    “那你说,这算不算我帮你一次?”

    没等苏御说话,赵准又道:“我已把内宅封锁,汤胥等幕僚被我逐出城去,我命他们永远不要回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从今往后,再有人刺杀秦王,一定与庚王府无关。我这样做,算不算是帮你除去一个强敌?如果没有我,再让你们斗下去,我想死的人不止一个吕长啸。那么,我就用别人的命,换太妃一命。弟以为如何?”

    苏御的脸突然怒红,瞪视道:“皇兄的母亲连续对我和我的人下手,难道只凭皇兄的几句话,就让我罢手吗?”

    赵准深吸一口气:“她已中风,是个半死之人。我为你做这么多,难道不能抵消半条命吗?吕长啸,不过是你家的一个奴才!弟因为一个奴才,一定要皇兄的母亲抵命吗?!”

    要说赵准胆子也是够大的,他竟敢亲自来见秦王。他就不怕秦王直接把他干掉。

    苏御在想,如果干掉赵准,康王还会树起另外一个代表人替他上朝。那个代表人是谁,苏御不知道,但那人很有可能比赵准难缠。

    那么老吕的仇不报了吗?

    不可能。老黄老吕在秦王心里地位是极特殊的,从婴儿一直保护到二十一岁,披肝沥胆,任劳任怨。这已经不是奴才,而是亲人。不杀冯太妃,这口恶气出不来。

    可现在庚王府有重兵把守,曹玉簪的羽林卫也在那里。说到底曹玉簪还是康王一派的人,她不会在这个阶段把康王代理人的母亲干掉。

    那就再等一等,等康王势倒,再杀冯太妃,用她的人头给老吕祭坟。

    “儒尚农程坤在哪?”

    ……

    在苏御与赵准谈话时,唐灵儿藏在卧室。她偷偷拽出一把匕首攥在手里,她担心苏御与赵准突然打起来,她要冲出去帮苏御一起杀赵准。

    很显然她多虑了,单打独斗,赵准逃不过苏御三招。

    赵准走后,唐灵儿探头向书房看了看:“他胆子可不小,竟敢来见你。”

    苏御苦笑一声:“因为他光明磊落,所以坦荡。”

    唐灵儿把匕首收起来:“那你可曾动过杀心?”

    苏御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刚才脑子里真的曾闪过一丝念头,叹口气道:“杀了他,再立起一个更难缠的人,会死更多人。”

    “如果没有冯太妃,其实你们完全可以相安无事。”唐灵儿坐下道:“我曾与哥哥聊过此事,哥哥说,若赵准出了意外,接替他位置的很有可能是赵鹳。”

    十三师监军,成王孙,与苏御同辈,现在是康王赵棣的义子。曾给睿王效力十年,三王之乱时突然反水,说是康王的暗桩。

    苏御对他的暗桩身份表示怀疑,因为从特务汇报的消息来看,这小子有可能是脚踏两只船,到了关键时刻临时起意,为康王立下大功。

    显而易见,这人比赵准阴险得多。此时苏御还不知道,前一阵差点刺死赵锵的人就是他。

    好久没联络特务了。这次因为十九师和十二师仓促进城,一阵乱查,趁乱联系一次。

    特务在增加,苏御很欣慰,但也担心他们暴露,命他们求精不求多,下一步要做的是稳固班底,增加层级。

    与此同时曹玉簪的特务也在壮大,可不知她是怎么搞的,不时就暴露一二。被抓的人会毫不犹豫地说,他们是秦王的人。

    结果赵棣就顺着他们那条线查人,反而把苏御这条线淡化了。可笑的是,上次审曹玉簪特务的人,就是苏御的特务。

    这次进城的特务,官职最高的是团级干部。可惜不是都尉长,不是监军,而是一名团参将。但苏御并不着急,苏御估计两年之内还用不到他们。给他们钱,让他们再发展发展。

    这些事办完,苏御给老吕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深葬忠奴。在老吕的墓碑上没写奴字,而是称之为义叔。

    “少爷这是去哪了,怎不高兴?”

    苏御上坟归来,情绪低落坐在小西院,老黄凑过来问。

    苏御看着老黄,强笑道:“张密为我办事负伤,我去看看他。”

    “哦。”

    老黄冲击十二境失败,现在看起来非常虚弱,感觉他个子突然矮了不少,变成一个枯干瘦削的小老头,腿脚受限的样子坐在小板凳里问:“老吕呢?”

    苏御鼻子一酸,却笑得灿烂:“老吕说找到老相好了,要回家生孩子去,以后不回来了。”

    “哦……”

    这次老黄没骂人,在小院里坐了一会,颤颤巍巍地走了。

    看着老黄的背影,想着哼哈二将少了一个,苏御难过起来,转过头去抹了抹眼泪。

    忽而想,当王也有诸多无奈,有时反不如当个纨绔小子逍遥自在。

    争名夺利也逃不过生老病死,反倒是高处不胜寒,让人失去很多快乐。

    忽然很能理解当年如日中天的牧王急流勇退,想必此时他一定过得很快活吧。

第八四九章 不悔之友

    苏御对西门婉婷和从未谋面的孟璨没有感情。

    而另外一位道光坊姑娘,到现在还没确定人选。

    在苏御眼中,这场政*婚姻更好像是一场闹剧。

    苏御不希望她们闯入自己的生活,因为苏御对现在的家庭非常满意。与唐灵儿成婚两年,孩子两个,夫妻已经是亲人关系。而冯瑜、孔婷都是因为有感情,才历经波折带进王府。

    正妻端正,侧室乖巧,再没有比这更和谐的家庭了。

    试想,西门婉婷那样的跳脚猴子跑到秦王府,会造成怎样局面?苏御觉得,当着唐灵儿的面她都敢撒泼打滚。如果唐灵儿要惩罚她,她会毫不犹豫的反抗。这时王珣再冲出来比比划划的,那这个家就没安稳日子了。

    唐灵儿看过唐振的信,倒在榻上半天没起来。担心她被这件事压垮,苏御写信,约赵准一起拖延时间。哪怕拖延一个月也是好的,给唐灵儿留出缓冲的时间。万一这段时间里出现转机,那就更好了。

    “禀秦王,庚王说秦王何时迎娶侧妃,他就何时迎娶。”童玉去庚王府送信回来,笑嘻嘻的说。

    苏御很满意,随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唐灵儿。

    虽然问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可是见到苏御做出的努力,唐灵儿感到欣慰。她躺在榻上苦涩地笑了笑。

    见唐灵儿气色好转,苏御决定出去走走,联络一下江湖势力。

    儒尚农、程坤,还有剩余的“张氏八壮”,这都是苏御的心病。一日不铲除干净,总觉得生活不安。生怕什么时候又听到噩耗,到那时自己可能也要垮掉。

    面对亲人的离去,苏御没有看上去那么坚强。

    ……

    将近三年时间,唐灵儿的体重从110斤增加到150斤,而苏御的体重却一直没怎变。去小西楼找当赘婿时的衣服穿,依然合身。穿一套蓝泡,内衬白衫,站在镜子前端详一番。似乎找回以前的感觉。那时赘婿为了赚钱,整日偷偷摸摸的,不时被唐灵儿发现一二,然后没收。那样的生活好像捉迷藏,回想起来也挺好玩。

    提起七寸扇,转身下楼,让童玉把韦锺唤来。

    见秦王一身便服,白展皱着眉头说:“殿下打算乔装出行?”

    苏御轻笑一声,撵了撵手指:“即便是程坤来了,我也要与他试试。”

    值得一提的是,在胡荣的教导下,白展进步很快。白展管老貂寺叫师父,胡荣也不驳他面子。

    除了白展,苏御身边还有一个纯粹的外家高手,就是皮糙肉厚的韦锺。把他安排在清化坊教军场练武,给他找最好的教头。可惜这小子马上功夫很一般,步战倒是极有天赋。

    古代步战猛将也不少,典韦、高顺、陈到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而唐氏教头给他打造两柄半月戟,被他耍得呼呼挂风,几个教头无法近他身。

    说来兵家猛将与江湖剑客两相轻,因为他们经常打不到一块去,若真碰到一起,也都是各有忌惮。

    苏御带着白展韦锺出行,不远处还有便衣亲王卫暗中保护。

    秦王要亲自当诱饵,可见其引出儒尚农程坤的决心有多大。可他的决心越大,老黄越不放心。

    苏御坐在小西院等韦锺,这时老黄凑过来说:“少爷过几天再出去呗?”

    冲击十二境失败,对老黄的打击非常大,几天过去,他还是满脸青紫。苏御知道老黄说这句话的意思,他是想陪着少爷。可苏御不想带着他。不是嫌他老,而是不舍得带。于是安抚他说,自己会很小心。

    老黄叹了口气:“少爷有所不知,以前老吕经常跟在少爷不远处。之所以不告诉少爷,是担心少爷对他产生依赖。有他在时,少爷乔装出行老奴还放心些。可如今……”

    原来那日老黄撒谎是因为这个,苏御感觉到二老奴的苦心,于是骗老黄说不出去了。

    中午时,见老黄酒后午睡,苏御才带着人离开。

    来到万花楼,直接登上九楼。苏御是来告诉朱雀,最近要展开一系列行动,防止儒尚农和张氏八壮报复,让朱雀也小心点。

    可大总鸨却语出惊人:“以前我还会顾忌庚王府,既然现在他们已被庚王驱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苏御皱眉道:“我在办这件事,你就不必出手了吧。”

    朱雀轻笑一声:“你亲自办这件事,我会更担心。我可不想让孩子生出就没爹。”

    说话间,朱雀站了起来,健美身姿停在窗边:“作为万花楼大总鸨,连自己的外甥女都保不住,简直是奇耻大辱。若我不能手刃仇人,对不起死去的妹妹,也没脸再当这个大总鸨。我已与雁悲鸣联系过,若她发现儒尚农一定会叫上我。同样,我的人发现儒尚农,也会告诉她。”

    苏御一阵头疼:“何必你们出手,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朱雀转过身,眼神锋利:“我刚才的话白说了吗?”

    ……

    锦衣卫,地牢。

    身穿飞鱼服,头戴黑纱巾,神形酷似雨化田的张密,翘着二郎腿,盯着面前的人。

    审问有些进展,比如张密已从他们口中知道冯太妃、儒尚农、程坤的计划。也知道张老大的名字叫张破城。但这还不够。张密要知道其他“张匪”藏在哪里,还要知道儒尚农和程坤藏在哪里。

    张破城和张二秃子的嘴特别硬,皮鞭、烙铁都用过了,他们就是不肯说。

    那张密就换其他手段。

    他的手段残忍到无法描述的程度,比如张二秃子身前有一口盆,盆里的那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就是张二秃子的**和**。

    刚才张二秃子说,如果你折磨死我,你就永远得不到地址。

    他以为这样说张密会停手,可张密毫不犹疑地弄死了他。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张破城的面前。

    张密眼睛里射出死人般的黯光,扫向张破城。

    张破城低着头,不看张密。

    张密喉咙动了动:“他竟然想以死来威胁我。可我这个人从来不肯受人威胁。你也可以像他一样宁死不屈,我一定会成全你。但一定比他死得更惨。相反,若你肯说,我一定给你个痛快。我这个人说话从来都是算数的。”

    张破城惨笑一声:“如果我知道,早就告诉你了。”

    “还是不老实。”张密冷哼一声,扭过头对郭蛟道:“去把仡濮逊唤来,给他上点虫蛊,让他痛快痛快。”

    张破城被绑在十字架上,耷拉着脑袋,不久后见到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他见到一名三十左右的锦衣卫,背着小药箱进来,然后在张二秃子的尸体上种下几只虫子。

    随后见到张二秃子被掀开的**里,有几只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繁殖,蠕动翻滚……画面过于血腥,不此赘述。

    张密一边展示手段,一遍解说。听得张破城瞳孔紧缩,身体痉挛,惊恐喊道:“我说!我说!快把这东西拿开!拿开!”

    张密干笑一声,摆了摆手让人把尸体拉走,费力地站起身,瘸着一条腿站到张破城面前,微笑着说:“这就对了。只要你说得彻底,我保证让你死得痛痛快快。又或者,我可以让你活。这完全取决于你自己。请开始吧。”

    ……

    锦衣卫给苏御送来重要情报,但不是张密亲自来的,因为他身上有多处刀伤。

    苏御的这些朋友里,张密算是一个异类。张密本身不爱与人交朋友,他这个人不懂幽默,跟他聊天一点意思也没有,而且苏御与他分属两派。

    诸多不喜欢,但苏御不后悔交他这个朋友。

    得到地址之后,连夜派兵去北市捉拿“张匪”。

    执行主攻任务的是右豹骑。右豹骑新任统领是贤王孙赵源。赵源在家族排行第六,仅次于潞城战死的赵耕,庶出。

    负责包围北市的是射声卫,射声卫统领是校长门徒李道。

    两千人抓捕二十三人,堪称天网。突进、收网一气呵成。二十三人一网打尽,让苏御出了一口恶气。

    “禀皇叔,射毙十七人,服毒三人,活捉三人。”

    “好,干得漂亮。”苏御坐在王车里,指着三名俘虏:“把他们带回去,严刑拷问,一定要问出张之悌的下落。”

    “喏!”

    赵源带队走了,这时李道骑马跑了过来,递来一张纸条,低声道:“刚才学生清理现场,发现一份名单。可名单上是三十一个人。”

    苏御一皱眉,接过名单看了看:“跑了一个?”

    李道摇头:“或许这个人根本不在北市。”

    从张破城那里得到的消息,他们一共三十个人,如今名单上怎会多出一个呢?

    苏御把名单收好,再把那些尸体收集起来,打算让张破城辨认,这样就能确定漏网的人是谁。

    可恨的是,这份名单上统统都是代号。希望张破城不要耍花招才好。

    值得一提的是,张破城不知道张之悌跑哪去了。张破城说,他们在壶关石壁处分离,再没联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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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零章 相见恨晚

    最近小西院里很安静,究其原因,是老黄有些消沉。

    不骂人,不唱歌,不去寡妇街惹事,安静得像个雕像。

    或许是因为冲击十二境失败,又或许他预感到什么。

    看着老黄孤单的身影,落寞的神情,苏御心里不是滋味,决定给老黄找了伴儿。可老黄却说什么也不同意,逼急了他就在地上打滚,滚得噼里啪啦,好像一只被蛇咬了尾巴的猫。

    真是拿他没辙,新买不到十天的锦衣又被他滚破了,苏御额头落下黑线。

    锦衣可不便宜,一件衣服一万多,可是穿在他身上,都不如丫鬟穿麻衫珍惜。看唐翡唐翠小嬛,穿上锦衣如获至宝,每日打理得干干净净,看着就那么入眼。再看老黄,真是白瞎了衣衫。

    “好啦,好啦,我不逼你了还不行?”苏御笑问道:“那你何时能打动韩小娟啊?”

    “与她没关系。”老黄不滚了,盘腿坐在地上。

    苏御问:“那你最近为什么不高兴?”

    “不把《降龙掌》改成少爷能练的功夫,老奴就不能娶媳妇。”老黄目光躲闪,答非所问。

    苏御一皱眉。

    其实苏御对武学的追求并不很高,或者说,苏御这人从来不强求什么。苏御更喜欢顺其自然的发展,应天时,采地利,随人势。

    看着老黄怄气而认真的样子,苏御无奈地摇了摇头。

    强扭的瓜不甜,苏御也就不坚持,只是对老黄说:你对我很重要,以后你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保护孩子。现在,你唯一使命就是保护孩子,外面的事不需要你管。你要是非要去管,就算你失职,我很不满意。

    老黄满口答应着,看起来很听话。

    苏御是担心老黄一旦知道老吕的事,就会一个人跑出去给老吕报仇。

    那个程坤实在是太厉害,苏御担心老黄也折在他手里。

    据张密说,昨天锦衣卫的人可能发现程坤,可还没等兄弟们把消息传出来,就被程坤一爪一个干掉。其他弟兄冲过去时,只见到尸体。之所以能认定下手的人是程坤,还是因为程坤的鹰爪功。他五根手指插入人的头骨,留下五道轮廓清晰的窟窿,比普通人戳纸还要容易。

    也就是说,现在程坤还在城里。

    好大的胆子。

    这时苏御有些纳闷,冯太妃已经口歪眼斜,不能言语,算是个半死的人了,程坤他们为什么还不离开呢?

    ……

    大兴二年,十月初八。

    夜里,雷雨交加,冬雨冰寒刺骨。

    福善坊,天龙寺,大雄宝殿里出现四个人,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缓摘下面罩,竟是被赵准轰出门去的幕僚汤胥。而他身后三个人,分别是程坤、儒尚农、张重阳。

    张重阳就是那份名单上的第三十一人,他才是张氏八壮的头人,张之悌的亲侄。

    此时殿外还有一群人,是张重阳带来的。他们凶神恶煞,每个人手里都掐着一名和尚。那些和尚早已断了气。

    雷光中,枯木和尚看着面前四人,缓缓站起,盯着汤胥。

    他们认识,老早就认识。而袁昆来天龙寺出家,法号枯木,这些事汤胥都知道。但汤胥那时候没来找袁昆的麻烦。今时今日,终于可以派上用场。

    鸠占鹊巢,借壳生蛋,以后天龙寺就是汤胥的,或者说慈悲大法师的。而这里原来的和尚全部用河东张氏家族的人代替。

    汤胥背着手,仰着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主动写下转让书,我可以饶你一命,还可以给你点补偿。”

    “你能给我补偿?”袁昆苦笑一声,将一颗蜡丸放入口中:“都是一个穴里长大的老狗,你还跟我装什么君子?”

    汤胥消瘦的老脸泛起狠辣之色,一摆手,程坤突然杀出,抓碎袁昆的脑壳。

    袁昆竟然完全没有反抗,从他吞入药丸的那一刻开始,他只求死个痛快。

    程坤抖了抖手,回头看向汤胥。

    汤胥冷笑一声,从袖子里拽出一封转让书,抓起袁昆的手在他的脑袋上沾了点*,在文书上压下手印。

    汤胥坐到大佛前的蒲团上,解开头发:“处理掉这些尸体,让我们集体剃度。老夫的化妆术,可以派上用场了。”

    说话间汤胥从袖子里拽出一张人脸贴在自己脸上,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其实这种简陋的化妆术根本骗不到人。可袁昆出家以来,深居简出,几乎没什么人见过枯木和尚。

    汤胥换了张脸,远距离看他,倒是看不出破绽。

    尸体处理完,一群人在大殿里剃头发。还没等戒疤烫好,突然听到门口有叫门声。

    汤胥给儒尚农使了个眼色,剃光头发的儒尚农跑到门口看了看,是一名身穿异族服饰的高大老者,带着四名喇嘛要来天龙寺挂单。高大而气度不凡的老者报名欧阳锟,还说自己是枯木大师的朋友。

    一听到欧阳锟的名字,儒尚农心里一惊。

    十一境的高手。

    早先儒尚农就想找这位高人,却错过他在北市摆擂台的机会,随后欧阳锟就不知道去哪了,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主动送上门来。

    “欧阳先生真的是枯木法师的朋友吗?”

    “哦?”欧阳锟一皱眉,盯着儒尚农看了看:“这位僧友的话,老夫听不大明白了。”

    ……

    有的人见面便是仇,一个眼神不对,就能打起来;

    而有的人刚一见面几番交流,感觉志同道合,相见恨晚。

    很显然欧阳锟与汤胥见面属于后一种情况。

    都说交浅不言深,可当他们逐渐试探,越发觉得对方与自己契合时,这帮胆大包天的人很快就坦诚相见。值得一提的是,二人虽从未谋面,可最近二人在洛阳城里都比较出名。有些事情就摆在那里,更容易让他们建立互信。

    二人的偶遇,感叹天作之合。

    “没想到阁下与康王竟有这样的关系,那汤先生以为,如何帮老朽呢?”欧阳锟态度诚恳地说。

    汤胥干瘪的喉咙里发出笑声:“欧阳先生来大梁有些时候了,应该知道,曹玉簪其实根本没有兵权。先生要想完成大计,还是要靠康王助力才行。否则曹玉簪一个兵也派不出去。”

    “是啊,老朽正为此事发愁。”欧阳锟点点头,凝眉道:“可老朽听说,贤王不出兵,康王就不会出兵。汤先生有何妙计,能让二王同时出兵?”

    汤胥干笑两声:“欧阳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贤王也不愿意闵悦回来。”

    欧阳锟会意地笑了笑:“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先生是说,只要帮着他们拦住闵悦,他们就可能帮五王子登上王位。”

    见欧阳锟头脑清楚,思维敏捷,汤胥满意点头:“只要曹玉簪能拿出足够多的钱,唐振就一定会去打。就算康王贤王想拦都拦不住。因为河西走廊商道,对唐家太重要。这十几年的封锁,让唐家负债累累。”

    欧阳锟认同地点点头。

    汤胥突然靠近,眯着眼道:“现在康王贤王比你还愁。一旦唐振打通河西走廊,闵悦回朝,曹玉簪可就有兵权了。这可不是二王希望看到的。

    ……此时欧阳先生的到来,对二王来说是一次机会。

    ……既然拦不住唐振,那二王倒是愿意退而求其次,扶持高足成为桑腊王。只要你们能答应拦住闵悦。

    ……至于河西走廊,桑腊一半,梁朝一半,只要桑腊保证唐家通商安全,唐家就会同意罢兵。二王撤兵,唐振不再继续打。五王子的王位就稳了。”

    “妙!”欧阳锟略显激动:“汤先生这番话,听得老夫热血沸腾。那么下一步,我继续等曹太后的消息,假装与她合作。而康王这边,就全屏汤先生帮忙了。”

    汤胥笑道:“互相帮忙。”

    要紧事谈完,欧阳锟扫了一眼大殿,一笑道:“汤先生如此大动作,不怕官府查下来吗?现在秦王查得很严。老夫眼拙,也能看出汤先生易容。天龙寺香客不绝,这里的和尚突然全换掉,这恐怕瞒不过去吧?”

    汤胥苦笑一声:“正打算对天龙寺翻新,就可以谢绝香客。”

    汤胥有所隐瞒。天龙寺之所以被汤胥看重,是因为他知道这里有暗道。关键时刻可以通过暗道进入排水道,离开福善坊。其实袁昆也知道,只是汤胥下手太快,袁昆已回不到方丈屋里了。不知袁昆死前,是否后悔来大殿佛前虔诚祷告。

    欧阳锟摆了摆手:“依我看没那个必要,我与枯木合作过一次,在大相国寺举办比武大会。如今我再来这里比武,没人会觉得不妥,到时你们就可以安心留在后院,岂不妙哉?”

    汤胥大笑几声:“妙,确实是妙。”

    二人皆大欢喜,欧阳锟对二弟子叱罗刹道:“明日去锦衣卫报备,多带些银子过去,同时要说明,我们这次是首先征求锦衣卫意见,然后才会去京兆府和鸿胪寺办手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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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