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零章 不必解释
偷渡。
穷国人偷渡到富国，大体是为了生计；而富国人偷渡到穷国，似乎有着更多的理由。
冬月，长江南岸，一伙准备偷渡的人正在月下等待快舟。
一名腰间别着柴刀的少年，远离人群，孤零零站在岸边。
快舟驶来，野性十足的船老大开始收钱。
少年不动。
“你走不走？”船老大吆喝一声。
少年依然不为所动。
船老大一挥手，快舟离岸，这时少年跳进江水。
少年虽身形单薄，却似有翻江倒海之力，观其游江之速，不亚于四名健壮船夫划动的快舟。舟上人不禁叹为观止。
“好少年，来舟上。你的钱我出。”一名锦衣中年肥胖男子高声道。
少年继续搏浪狂游，似乎没听到锦衣男子的声音。
少年为何跟着快舟？
首先，他没钱；
其次，他在夜间水里不辨方向，生怕游到梁朝军控区域。跟着偷渡快舟游，省去烦恼。
上岸后少年手脚冰凉，浑身打着哆嗦，可他依然大步向前，似乎对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毫不在乎。可走了几步，他身上开始冒起蒸汽，没走出多远，衣衫已恢复干爽。
锦衣中年男子追了上来：“剑客，我雇你。”
少年伸手拍了拍柴刀：“我没有剑。”
锦衣中年男道：“我有钱。”
这一眼看去就很淳朴善良的少年名叫阿良，听口音应该是来自苗疆。
都说梁朝乱，可从长江到洛阳一路走来，竟没碰到一个土匪。可见平时南晋官媒多半是在诋毁北朝。
锦衣中年说自己有钱，可到了洛阳，却露出奸商嘴脸：“一路上我供你吃喝，却没碰到一个土匪。既然你没为我效力，那我只给你一半钱。”
阿良伸出手来。
锦衣中年掏出两个钱袋，想了想，又抓回去一个：“我还送了你一份户籍，那户籍最少值钱一万。”
说罢，锦衣中年把钱袋子落到阿良手中。
阿良连看也不看，把钱袋系在腰间，大踏步走向长夏门。
他的刀被城门卫发现，若还想要这把刀，就需要押金。如果不拿押金，这把刀将被没收。
阿良伸手抚摸那把刀，随后递给城门卫：“我不要了。”
阿良进城，一边走，一遍抹眼泪，似乎对那把刀有许多感情。
城门卫感觉奇怪，既然与这把破刀有如此深厚的感情，为何不忍掏出5个钱来保存一日？
卫兵岂能知道，少年放下的不仅是一把刀。
闲言少叙，阿郎在洛阳城中转了几日，他似乎有一种特殊的侦查能力，顺着一股妖气来到南市。
他见到一名老貂寺，老貂寺微微驼背但依然身形瘦高，背着手在南市巷弄中走来走去。
看老貂寺衣衫华丽，便知身份不俗。
老貂寺身上没有妖气，但老貂寺也是顺着妖气在找，所以与阿良成了一路人。
阿良没有故意跟踪老貂寺，老貂寺却以为他在跟踪。而不久后，以衡山妖尼为首的“南晋五妖”同时出现在闹市的四周。老貂寺遇见三名老者，他们说了些什么，老貂寺还买了两串糖葫芦给两名老嬷嬷。老嬷嬷因为吃到糖葫芦而高兴地跳脚，像两个孩子。后来他们好像因为琐事争吵，再后来一起向坊门走去，离开南市。
与此同时，刚刚露头的“南晋五妖”又隐了回去。可这时少年加快脚步，冲向一个角落。他跋山涉水来到洛阳，就是为了寻找此妖。
阿良速度很快。
隐藏在角落里的一个漂亮姑娘发现了阿良。这漂亮姑娘就是衡山妖尼的徒弟，修炼《朱雀真经·木》的木姑娘。她看起来漂亮极了。但阿良来找她，不是因为她漂亮。
阿良脚步越来越快，木姑娘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不久，阿良见到五个人，五妖聚齐。
面相丑陋眼神阴狠的老妖尼道：“阿良，我跟你说过，杀你妹的不是木儿。”
阿良不听老尼的话，继续向前。
妖尼瞪眼道：“难道你想同时挑战我们五个吗！”
阿良并不搭话，加速向前跑，手中突然多出一颗光球，猛然跳起，将光球砸下。
“让开！”
妖尼爆喝一声，向前踏一步，举起手中拐杖，指向光球。
拐尖刺破光球，破口之处似有液体流出，落到地上，滋啦作响，突然“砰”的一声燃烧起来，地火蔓延。
妖尼一跺脚，一层绿色妖气扑灭地火。可地火又突破妖气，继续燃烧。
老尼发狠，再跺一脚，地火发出噗噗两声才熄灭。
“小子，到底还是练成了。”妖尼一抖拐棍，将光球摔飞，随即将拐棍放下，冷笑一声道：“道火虽猛，可你又能奈我何？看在你师洪成渡的面子上，老尼不与你计较，劝你快快离去。”
阿良继续往前走。
妖尼瞪眼：“小子，找死！”
冬月，少年只穿着单薄衣衫。
见妖尼冲了过来，少年瞳孔里突然有火焰翻滚，紧接着少年身上冒出火光，火焰冲天而起，一条巨型火蛇翻滚而出，扑向妖尼。
妖尼大惊。
论功力，少年阿良不如妖尼，可偏偏少年修炼的是专克妖气的道家地火。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妖尼吓得猛地向后一跃，嘴里嗷嗷乱叫，带着群妖迅速逃离。
妖尼不敢靠近阿良，但阿良也杀不死十境后期的妖尼。
其实阿良只是来杀木姑娘一人，可当妖尼出现，阿良就知道杀不成了。
阿良没有追，而是气馁地蹲在路边。
这时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驶来，车帘掀开，走出一名头戴雪白卧兔儿身披雪貂斗篷的年轻女子。女子身材修长，长眉细目，一身的傲气。掐着腰站在车上，盯着阿良。
女子身边有一名面相精明的小太监，警惕目光看着阿良。
车下又走来几名女子，为首二人都是劲装长腿，其中一人一头卷发眉眼灵动，另一个年轻秀气稚气未脱。
这群人突然出现，阿良只是抬头眨眨眼，又低下头。
这时站在马车上的细眉长目女子道：“你一个人能追一群人打，看来很不赖嘛。”
阿良不置可否，没吭声。
西门婉婷跳下车来，双手掐腰，一条腿颤悠着说：“别像个蛤蟆似的蹲在地上，你给我起来。与本妃过两招，若果然有两把刷子，我雇你。”
阿良看西门婉婷一眼，西门婉婷也仔细看阿良，这少年的眼睛清澈无比，好像高山溪泉。
西门婉婷点点头，面色郑重，指道：“你当我儿子好不好？”
一听这话，小太监王当的头猛地垂了下去，心道，咱家小姐又开始犯二了。
王当快步走过来，对阿良道：“你这人，怎哑巴不成？”
阿良站起身：“我有事。”
王当道：“你有何事？”
阿良道：“杀妖。”
王当一笑道：“巧了，咱家王侧妃也在杀妖。我们在找一个叫衡山妖尼的人。”
阿良笑了，指着妖尼逃跑的方向：“那个老太婆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那还磨蹭什么？都给我上车！”西门婉婷拔出短剑，指向西边，高声叫道：“本妃今日要亲手杀了老妖！”
一声令下，西门婉婷、王当、王秀、谭沁儿、戴鹤和三名江湖女子外加两名厂公，一共十个人挤在一台车上。此时王侧妃的马车就好像天竺国的火车，车窗挂着人、车顶站着人。一群人动作麻利，各就各位，一看就是排练过的。
阿良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坐车景象，不禁仰头发呆。
车窗里突然探出一颗头，细长眼一扫，冲着阿良勾了勾手指。
阿良不明所以走过去。
西门婉婷一把抓住阿良脖领，瞪道：“你犯什么傻呢？赶紧上车！”
这下可热闹了。
凭借西门婉婷的烂菜叶队伍，根本不是妖尼五人的对手，可偏偏车上挂着一个阿良。
于是人们见到四匹大骢，驾着一辆豪车，追着几名衣装怪异的江湖人在大街上跑。
阿良手中罡火“噗噗噗”发射，把衡山妖尼一群人打得抱头鼠窜，狼狈至极。
虽然最后还是被妖尼逃掉了，可她也因此感觉颜面尽失，所以没去西市见汤胥。
阿良，是南晋道家三宗之一洪成渡的关门弟子，今年十五岁，已登上“通达境”，也就是第八境。
洪成渡专修道家罡火，由于道火精纯至极，江湖美誉“三昧真火”，专破各种妖功。
西门婉婷邀阿良加入她的队伍，并要求阿良管她叫娘。
可阿良说，我才不去，我也不叫你娘。
“不如这样。”西门婉婷坐在车里，指着阿良道：“反正你一个人也打不过他们五个，那你找到他们就来告诉为娘。这期间，若没钱花，就去秦王府找娘。”
阿良木讷中。
西门婉婷眉毛一挑：“你要逮那个木姑娘，我猜你一定是看上人家了，对不对？”
阿良有些无奈，刚要说话，西门婉婷摆手道：“不必解释，江湖儿女敢爱敢恨，娘懂！”
第八八一章 为何不想
今冬雪繁，亭台楼阁处处白衣，登观海楼举目四望，壮观景象尽收眼底。
深思熟虑。秦王赵御决定不与曹玉簪一起冒险，而是打算与贤王联手，在曹玉簪举事的同时，贤王派系也举事。先与曹玉簪一起瓜分康王，然后反扑曹玉簪，若有可能，连闵悦一起干掉。从此贤王派系成为玄甲军里的绝对主导，贤王将是梁朝的太上皇。
贤王已老，那么玄甲军权将掌握在赵锵、赵御、张云龙的手里。只要铁三角不破裂，将继续控制曹玉簪和小皇帝几十年。
闻听苏御计划，贤王赵选赞不绝口。贤王说，早知我侄不同寻常，却不知我侄已走到这个地步。想我那蠢儿赵锵，十个他也不如我一个侄儿。
老王爷喜笑颜开，可赵御走后，贤王嫡次子赵鼎细细琢磨此事，突然感觉脊背发凉，贤王一家的生死曾掌握在赵御的一念之间。
赵鼎叹了口气，不禁嘀咕一句：“若他不选择告诉父王，而是选择与曹玉簪合作，我等焉有命在？”
两腿天残的嫡次子赵鼎，一直对父王培养赵御和张云龙颇有非议。可他只把话藏在心里，不说出口。
他知道说了也没用。
世人都说康王是君子，说贤王是乱臣。可在赵鼎看来，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贤王一生最大的愿望是统一神州，可他这辈子是没机会实现了。于是他就培养他的儿子。本来贤王世子和三王子都很优秀，却先后战死沙场。贤王观其他儿子不成才，又盯上张云龙。
可那张云龙也不知是怎想的，就是不想当皇帝。随后老爷子又瞄准赵御。可赵御的情况比较复杂。唐氏很希望他当皇帝，可唐氏有多少希望，孟氏和西门氏就有多少反对。若强行推举赵御称帝，梁朝就有分裂的可能。
贤王的一生，都在为赵家王朝考虑，心中装着的是整个皇室，而康王赵棣心里只有那个小皇帝。康王一心维护正统，结果在曹玉簪和御史言官集团的鼓吹下，康王是本朝第一功臣。曹玉簪还亲笔题写“旷古一君子”五个大字送到康王府。而贤王府这边，她什么也不送。
康王为表现出比贤王更宽广的胸怀，他为酆王平反，并把酆王的女儿、孙子全都收入王府。除此之外，他还收了十名皇族义子，而且统统安排在重要位置上。世人都说，康王真君子。他为大梁朝披肝沥胆鞠躬尽瘁，毫无私心。
其实贤王知道赵御平时与曹玉簪勾勾搭搭，但他们具体都干了些什么，贤王也不大清楚。今日赵御突然来访，就爆出如此惊天的计划，把老爷子高兴坏了。可赵鼎高兴不起来。他担心，即便贤王派系成功，将来赵锵也把持不住大局，迟早被赵御和张云龙踩在脚下。
难道贤王考虑不到那一天吗？
赵鼎觉得他能。可奇怪的是，老爷子好像从来不担心那一天的到来。
赵鼎突然反过味来：莫非老爷子不死心？
……
长安郡主府的晚餐一如往常精简，每人面前都是根据各人的食量分发食物。包括唐灵儿自己。
在宵凤阁吃饭，气氛有些压抑，因为郡主食不言寝不语，她不说话，别人也就不说。
其实这里有一个错误的观念。唐灵儿从来没说不允许别人说话，只是大家以为她设有这条规矩，结果就造成这样的局面。
可如今西门婉婷来到这里，打破这个局面。只听她坐在席上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听得众人咋舌。她说今日如何风光，亲自带领十名手下，追赶一群大名鼎鼎穷凶极恶的妖人，在南市杀了个七进七出。
显而易见，没人信她的。
见没人理她，自己觉得没劲，才开始吃饭。
西门婉婷已不是第一次来宵凤阁吃饭，可直到今天她才因为饭菜发问：“我一直以为前一阵是在斋戒。合着是我想错了，你们日常就是吃这些？”
值得一提的是，给秦王府提供饭食的一直都是唐氏饭堂。而送来宵凤阁的饭菜，已经是清化坊里家庭用餐最高标准。
唐灵儿冷眼扫过西门婉婷：“一个人能吃多少？你是觉得不够吃，还是口味不对？”
西门婉婷没说话，而是站起来看唐灵儿的饭菜，发现唐灵儿的饭菜比她的还要少。
西门婉婷眨眨眼，指道：“你就吃这么点？那你是如何吃胖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苏御瞪西门婉婷一眼。
“噢，你瞪我干什么？问问还不行了？”西门婉婷老大不高兴地坐了回去，看着眼前的饭菜，用筷子夹起一片肉看了看，薄得透明，放下筷子，抹起眼泪来。
其实郡主府的饭菜品质不低，比如这顿晚餐，鱼肉蛋青菜全有。
见西门婉婷如此难过，苏御吃不下了：“若是不对胃口，那就说来，更换便是。”
西门婉婷摇了摇头，只道沙子迷了眼，并不是在哭。
苏御没再说话。
晚饭结束，苏御来到清雅小筑，问道：“吃饭时，你为何难过？”
西门婉婷端起盛瓜子的小蝶道：“妾在家时，从没见过如此小的盘子。稍微高级点的下人用的盘子都比这大。”
“盘子大有甚用，你又不吃盘子。”苏御背着手说：“那以后用大盘子给你盛菜。”
西门婉婷想了想，情绪不高地道：“我仔细看过了，你们用的都是这般小蝶。既然大家都一样，那就算了吧，咱又不是那种事事争强的人。”
言谈间，西门婉婷提到下午的事，她说她没吹牛，还让小太监王当给她作证。这时苏御才重视起来，还把老貂寺胡荣叫来，研究阿良的奇特功法。
苏御想，若那功法果然好，自己也练习练习，可胡荣说，那功法需童子功才行。而且，但凡单属性功法，必然也被其他属性功法克制，因此不美。
说话间老貂寺催动内力，在右手指尖形成一团火焰，在左手指尖形成一团冰焰，左手手指一弹，冰焰扑向火焰，火焰熄灭。此状看得西门婉婷连连称奇。结果那天晚上开始，百无聊赖的西门婉婷终于找到事做，她决定学老貂寺的“阴阳指”。
……
前天晚上，苏御一掌打在墙上，闹出好大声，引得全府紧张。
后来发现只是一张画，于是苏御将众人劝退，随后苏御又神秘兮兮地说有妖气。
其实压根就没有妖气，他只是在故弄玄虚，以怪遮脸，然后钻进被窝，只道很累，便不说话了。全程被唐灵儿冷眼注视。
究其原因，还是那副奇丑无比的画惹的祸，是赵祯拿着笔在纸上乱涂乱画，唐灵儿帮他扶着笔，娘俩一起乱图，算是弄出一张人脸来。唐灵儿认为这是她爱子的杰作，便挂在卧室墙上。结果被苏御一掌打了个稀碎。
本以为这事过去了，可今日苏御进卧房，又见到一幅画，还是一张怪脸。
苏御问唐灵儿，你真觉得这图画好看？
唐灵儿情绪不高地梳着头：“若闵悦真的能回来，劲峰打算如何对待？”
她话锋转移太猛，有些让苏御措手不及，想了想才道：“你是怎知道的？”
“哥哥与我说的。哥哥还说，现在不是你当皇帝的时候。”唐灵儿盯着苏御：“不要挑衅孟氏和西门氏，他们本质上与唐家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脱离。西门氏与南晋暗中往来多年，尤其是与东路军的联系，已紧密到每年百亿资金来往的地步。而孟家也不省心，如今蜀汉蠢蠢欲动，哥哥猜测可能与孟氏有关系。两家都不是死抱着梁朝，这也是哥哥一定要打河西的原因。唐家不能不考虑退路。”
“哦……”
苏御心一沉，将书报放下。
唐灵儿又道：“或许是陈后弄巧成拙，又或许是凡羽错失良机，总之已经是现在这个局面了。哥哥让我提醒你，若闵悦真的回来，你可以想办法从中捞取好处，但别想着自己当皇帝。若真逼反孟西门两家，而唐家和赵家刚刚经过河西一场恶战，恐怕制衡不住他们。”
苏御点点头。
唐灵儿瞥苏御一眼：“你是如何想的？”
苏御把见贤王的事说给唐灵儿听，唐灵儿全程不语。
苏御反问她：“你想我当皇帝？”
唐灵儿脱口而出：“想，也不想。”
苏御苦笑：“为何不想？”
唐灵儿盯着苏御：“梁朝的皇帝本就不好当。而你若想当皇帝，更是难上加难。即便再过几年，唐家缓过劲儿来，可你依然还有很多坎。每走一步都非常凶险。我很难相信你每一步走得都很对。万一错一步，就前功尽弃，甚至殒命于此……”
说到后来，她神情落寞，不忍再说。
第八八二章 朱雀真经
老黄说：康王选将如同小母鸡下鹅蛋，声嘶力竭就地打滚亦无济于事，应用刀捅，助其一匕之力。
唐振已出发，赵锵也已整装待发，所有人都在等康王。看康王磨磨蹭蹭，唐氏急切，派长老去王府催促。
这时康王通过皇室纸媒《帝都文社》发文称：本王对此次选将高度重视，深度关切，心急如焚。之所以迟迟选不出主将，正因关之切则乱。唯恐选人不当，贻误军机，若我大梁有损，心何以安？故邀请能人志士来王府出谋划策，群策群力共商大计，今天必选出主将。
而康王的请帖也落入秦王府。他强调说，秦王乃是本朝肱骨，先有燕州勇退契丹，后有河东剿灭张匪。此来选将，必有高见。若秦王不来，实难决断。
听他一番话，若是秦王不来，他可能就选不出主将来。
苏御手捏请柬，面无表情。
去，还是不去？
去，担心康王算计；不去，显得自己胆小怯懦。而康王早有君子之名，若秦王连君子的家都不敢去，必被人拿来说事。嘲讽诋毁不在话下。甚至还会有人说，之所以康王选将困难，就是因为秦王不敢来导致的。
“明明自己一念之事，非要大张旗鼓搞个会议。”苏御将手中请柬抖落于案。
老黄愤愤道：“康王就是在耍花皮燕子，这酒无好酒会无好会，说不准饭菜里还有蛊虫儿。他爱他吗选不选，左右都是他的事。耽误久了，自然有人骂他。他巧舌如簧也是没用。所以，少爷咱不去。”
“你……”苏御冷眼：“康王好歹是我叔叔，你能不能客气点？”
老黄火了：“他想挊死我家少爷，我还跟他客气？若是被老奴见到，直接挊死他！”
苏御头疼，指道：“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赶紧立刻马上回你屋里喝酒去。”
请柬是由康王家奴送到秦王府门房，再由老黄送进王殿，然后他就留在王殿不走了，不时背着手在各个秘书郎办公室门口晃晃悠悠，闲庭信步，像个地位超然的王殿混混。看得出来，他就是不想让苏御去赴宴。
后来苏御把请帖带去宵凤阁，放到唐灵儿案前。
此时唐灵儿既是秦王妃，又是唐氏长老。见到请帖，她心领神会，带着苏御一封书信去到康王府观天楼，与众卿商讨大计。会议上秦王妃宣读秦王书信，举荐玄甲总监军曹圣为西征都督。
然而苏御的举荐并没有被采纳。
众人呜哩哇啦商讨一天，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康王自己来决定。
结果他竟然选他自己。
他要亲自带领曹圣第二师、梁聪第十二师出发，同时调回相州第十六师跟进。
与此同时贤王那边也有动作，贤王把相州第十师调出，让其跟随赵锵一起西进。
也就是说，二王决定增加两个师，一共派六个师去帮唐振打河西，这倒是让唐氏门阀有些受宠若惊。
唐灵儿这次去开会，带回极大利好消息。看秦王妃那轻快的脚步，好像踩在云端。
极少见到她如此开心，一整天的疲劳被抛到脑后，刚一回家就迫不及待来找苏御说起会议的事。
苏御说：二王默契，决定亲手阻挡闵悦，或许还会发假诏书让闵悦回朝，并在河西干掉他。这样就彻底消泯曹玉簪野心，让她老老实实当个傀儡皇太后。
这时苏御想：昨天贤王听到计策后哈哈大笑，只是单纯的觉得那计策巧妙，而且看到苏御的忠心。可那样做是有风险的，贤王不愿意承担那个风险。又或许他还是觉得之前的计策可靠，留着康王，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铁三角才会更牢固，赵锵也就更安全。
当然，这只是苏御的猜测，贤王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只有老头子自己知道。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曹玉簪的好梦破灭了。
机关算尽一场空，不知小寡妇现在是何心情。不过以曹玉簪的性格，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如果她觉得形势不妙，一定会通知闵悦别回来。只要闵悦不回来，曹玉簪就一直有希望。她还年轻，还可以等。世事无常，机会还是有的。而且，即便是二王决定出六个师，曹玉簪也未必一定没办法把闵悦调回来。
苏御给现阶段曹玉簪的评价是：狂想、诡谲、好斗。
“报秦王，西门侧妃在西市与人斗殴，据说打坏了人。侧妃说，这件事不必秦王出手，她会自己解决，只是告诉秦王一声，今天回家可能会晚一点。”
锦衣婢林娟小步快走，规规矩矩来到秦王和王妃面前，标准跪姿说话。
其实平时她没这么大规矩，苏御也不要求她每次都这样说话，因为这样很麻烦，会降低工作效率。今日她之所以如此规矩，估计是因为派头十足的王妃坐在一旁。
不得不说，王殿里有没有王妃完全是两种感觉。唐灵儿一来到这里，奴婢们感觉压迫感猛增。
苏御皱眉：“她把谁打了？”
林娟有些为难：“侧妃说打的是楚无霸。”
看林娟的表情，就知道她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
大名鼎鼎的衡山妖尼团队刚来到洛阳，没直接去见白胡子俏剑郎，而是在南北市和平康坊一阵乱窜。
其实衡山妖尼并不缺钱，她之所以要来北朝，另有原因。而与康王势力合作，对她来说是一次借力。
她寻找《朱雀真经》三十年。最初目标是想聚齐八本。可后来发现其中三本确定已毁，现在世间只剩下五本。
她自己手里有一本，其他四本也陆续被她找到，但其中《朱雀真经·火》是残本。
求实《朱雀真经》的八篇没必要都学，只要专心一种足矣，再多练一种对修炼者来说没有叠加效果。可《朱雀真经》的不凡之处在于，把任意三种、五种、七种修炼者聚集到一起，能打出额外的合击伤害。合击人越多，威力越强悍。
而且合击要求并不高，其中只需要一人练就大成即可，而其他人只要修炼到第一层。
其实修炼妖功第一层并不很难。比如朱雀也能手心玩火，很是轻松。而朱雀所练，正是姬苦禅教她的《朱雀真经·火》。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妖尼是十境后期，如果他能聚齐五种，那么对面是十二境的道修，也会被她一招摧毁。而现在她只缺少《火经》。
“咱们去会一会朱雀，若她能把真经交出来，我也就没必要和那白胡子老头合作了。”
妖尼带着四名弟子来到平康坊，举头望向万花楼。
衡山妖尼也是一个骄傲的人。可她刚来北朝就被一辆马车追得满大街跑，狼狈至极。此时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白胡子俏剑郎？
越是如此，她越要先露一手才行。
坚定信念，先去找朱雀。能要来真经最好，若不能，也要大闹万花楼，这样才会有面子去见汤胥。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要见的人名字叫汤胥，他只知道“白胡子俏剑郎”。
这是欧阳锟告诉她的，而欧阳锟并不知道当年被“无念”小尼看上的那个俊后生就是汤胥。
这不能怪欧阳锟，因为连妖尼和汤胥自己都不知道即将见面的人是谁。
细细算来，五十年过去了。江北俏剑郎那时的一声炮响引来多少怀念和恨，他自己是体会不到的。因为在他的世界里，那样的女人太多了。他已记不得那个小尼长什么样，只记得小尼很羞涩，脑袋很亮。
后来俏郎君在太湖认识一名剑客之女，而那名剑客就是那一届太湖论剑的四大高手之一。也是叶掀枝的师爷爷。俏郎与剑客之女交好，也学得老剑客武艺。正准备成婚，结果剑客之女死于痢疾。
俏郎君中年回到家乡，已无故人，于是去帝都洛阳打算找点事做。那一日见万隆帝祭天，带领众妃出宫。其中一台轿子轿帘微微一颤，汤胥见到轿中女子，正是当时的冯贵妃。
我的天呐！
天下怎会有如此美妙之女子？
若是能与之同榻一次，死了也值。
朝思暮想，但也没有机会。多年以后听说万隆帝驾崩，天赐帝登基，冯贵妃变成冯太妃，离开皇宫住进裕王府，并且要为王府招募幕僚。汤胥一蹦多高，前去投靠，直至今日。
“幺——！姑子也来万花楼玩？这可真是新鲜了。”
“唉！你们几个站住，休要再往前走。”
“很抱歉，咱们万花楼欢迎各路贵客，唯独不欢迎姑子坤道，你们几个还是走吧。”
万花楼门口的几名迎宾伎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
妖尼眯了眯眼睛：“谁告诉你们我是来玩的？”
伎人抱着肩膀，冷着脸道：“那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当伎人的？”
此言一出，伎人堆里传来鹅叫般的笑声。
老尼脸一沉，一巴掌甩出，掀飞一人。
第八八三章 暗示
即便神州四分五裂，出现许多个国家，可神州的江湖只有一个，因为神州人的心里，天下只有一个。
而朝代的更替，只不过是决定谁来当皇帝罢了。
侠客、武将两相轻，在侠客眼里武将不过是帝王的走狗，而在武将眼中侠客不过是一群好勇斗狠的流浪汉。
虽然不见面时各自轻看，可见了面，又各有忌惮。
比如侠客押镖路过关隘，碰见守关武将他们只能按照朝廷的规矩办事；而武将家里的子女亲友要想做些买卖，难免有路途上的交际，又不可避免去结交一些侠客，而那时又要按照江湖规矩办事。
正如老黄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江湖人就喜欢用江湖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听说有五名尼姑上门挑衅，大总鸨朱雀让她们上来，倒要瞧瞧这五个尼姑是什么来路。
而朱雀是一个非常讲究江湖规矩的人，来多少客人，就摆出多大排场见面。
朱雀坐在榻上，万花楼最厉害的四名打手“狮虎狼豹”站在榻边两侧。
年近七旬的衡山妖尼拄着拐杖上楼，见到朱雀，直接就发起比武挑战。
朱雀言说有孕在身，不宜比武。
妖尼道，若不敢比武，就交出一样东西。
“明人不说暗话，我要《火经》第一层秘籍。你我都知道，真经任意一部都分为三层，而第一层是最弱的。无论天资有多高，只靠第一层绝不会成为武林翘楚。”妖尼微微仰头，面露不可拒绝之神色：“贫尼做人向来喜欢留一线，只要这区区第一层，绝不会得寸进尺。此言落入江湖，就说是大总鸨赠予老尼，这并不损害大总鸨的名誉。而且以后咱们可就是朋友了，但凡有事，大总鸨吭一声，自然是能帮就帮。”
朱雀苦笑一声：“朱雀好交各路朋友，但朋友不是这样交的。”
妖尼道：“那你如何交朋友？”
朱雀道：“你想要《火经》，可以，但你要拿其它经书来换。你我平等，这朋友才有的交。”
妖尼冷笑：“若我不肯呢？”
朱雀亦冷笑：“朱雀不才，但镇守万花楼也有十几年，还是头一遭见到你这种人，真是长了见识。早有耳闻衡山妖尼武功非凡，三人联手能轻松打败十一境高手，像程坤这般十境，连家都不敢回。可你认为万花楼一群人，不如一个程坤吗？”
妖尼怪笑一声：“就知道要东西不会很容易，但我的话就放在这里，若你觉得可以送给我，就把真经交到万花楼南门房，我自然会去取。你一日不交，我就让你们万花楼一日不得安生。”
说罢，妖尼飞身而起，踹开窗户，从九楼跳了下去。其他四人也跟随妖尼一起跳了下去。五个人提纵跳跃，踩着一层层飞檐，落到一楼，很快消失。
朱雀身边一名打手，江湖喝号“金钱豹”，他伏身窗棂向下望去，扭头问朱雀：“追不追？”
朱雀道：“先礼后兵，她要是再来，就留下她们。”
真是邪门了。从当天晚上开始，万花楼里就出现各种奇怪的现象。尤其是在花园和各种幽静之处，经常能见到诡影。吓得雅客和伎人嗷嗷乱叫，满院子乱跑。不久又在花园里发现几名中妖毒倒地的雅客和伎人，更是引起轰动。一时间万花楼的生意一落千丈。而整个过程，万花楼的防御系统如同瘫痪，害得朱雀火冒三丈。
韩氏是万花楼最大股东，韩氏设在万花楼的代表人是一名中年女子，名叫韩依敏。她是韩氏财阀庶出小姐，其人性格张扬傲慢，脾气暴躁，言语间少有留德，素有“毒舌”之称。
韩依敏带着几个人，快步来到朱雀房间门口。
朱雀门前报事丫鬟迎面行礼，欲问何事，却被韩依敏一把推开：“滚！”
随即韩依敏一脚踹开房门就走进屋里，直接来到朱雀榻前，声音冰寒地道：“我韩家要你这大总鸨是解决麻烦的，而不是招惹麻烦的。有祸端因你而来，能解决也就罢了。若不能解决，我还要你这大总鸨何用？我只给你三日时间，若不能解决问题，那你就赶紧给好人腾地方！你那一丢丢股份，想要多少钱你就说出来，我足额给你。快点拿钱走人，休要给我万花楼丢人现眼！”
……
西门婉婷昨天三更才回家，回家之后就急不可耐地告诉苏御，她已将楚无霸胖揍一顿，逮捕，并送去锦衣卫。
苏御根本不信，但见西门婉婷兴致勃勃，一脸祈赞表情，于是苏御故作惊讶地夸她两句。西门婉婷看出苏御敷衍，气鼓鼓跺着脚走了。
次日一早，马修送来消息，在苏御耳边低语几句。
原来是张耀阳依计办事，引锦衣卫张千户带队去西市巡查，吸引西门婉婷的注意，于是她就跟着张密一起行动。在一个胡同里，王侧妃带领“红桃战斗小组”逮捕一人。
苏御的猜测是正确的，西门婉婷根本就没碰见楚无霸，可被她逮捕的那个人也不简单。竟是楚无霸团伙重要成员，镇山虎。
“小看她了呀。”苏御苦笑一声：“平时只以为她带着一群虾兵蟹将在洛阳各坊招摇过市，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你瞅瞅，这就逮捕一个通缉犯。”
……
昨夜，西市。
“万万没想到，躲开锦衣卫，竟然被一群街溜子给逮了去。”刀疤老七冷声道：“镇山虎现在关在锦衣卫地牢。”
楚无霸眉头紧蹙，捏着手指不吭声。
刚才楚无霸去找过犁万堂，希望犁万堂出手把镇山虎捞出来，可犁万堂却道：如果这种事我也帮你出头，那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在给太后办事，那还要你有何用？
现在楚无霸也没有办法，他再狂再野，也不敢跑去锦衣卫地牢抢人。锦衣卫不可不是普通地方，监军洪盾、千户张密都是狠角色，四百锦衣卫在他们带领下如狼似虎，锋利异常。
见楚无霸不说话，刀疤老七问：“怎的，楚无霸也有怕的时候？”
这时断臂齐锻钢道：“谈不上怕，只是我们一百号人，根本不是锦衣卫的对手，何必去送死？再说，这都是太后手下的人，我们岂能去闯太后的盘子？”
“可是太后把我们你当人看了吗？”刀疤老七愤愤道：“张密能到处逮我们，就说明张密根本不知道我们是在给太后办事。”
齐锻钢道：“如此机密的事，太后怎可能告诉许多人？如果大家都知道了，这戏还怎么演？相反，如今张密逮捕镇山虎，这戏码也就演足了，足以骗过康王一众耳目。”
“那你的意思是，镇山虎我们不救了？”红脸老五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这时有人敲门，众人不再言语。
门开了，一名亲近小喽啰走了进来，在楚无霸耳边低语几声。楚无霸微微一怔，叹了口气道：“大家不必再争，镇山虎已经死了。”
刀疤老七火了，一脚踹飞身前小桌，站起身道：“楚无霸，你太让我们失望！本以为你去找犁万堂，会把大哥救出。可现在看来，反而害死大哥！”
楚无霸受够了，冷眼站起来，高大身形逼近刀疤老七，一把抓住老七脖颈：“你他吗有完没完了？你以为我想让镇山虎死吗？他死了，对我有甚好处？”
楚无霸松开手，走到门口，微微扭头：“你们龙虎山的兄弟还有二十个人，愿意跟我，那就继续跟着；若是不愿意，那咱们就散伙。但我提醒你们一句，若是离开我，你们可能很快就要死，花听风是不会容你们的。可如果你们留下，就识相一点，别再与我提镇山虎！”
红脸老五道：“不提也行，但你得先把镇山虎的仇报了。只有如此，我们才能说服兄弟继续跟你混。”
楚无霸想了想，转过身来：“既然犁万堂去过锦衣卫，我想他会暗示张密一些话，以后锦衣卫不会再来西市找麻烦。你想给镇山虎报仇，就去西市找那群街溜子。”
齐锻钢提醒道：“除了锦衣卫，好像还有一伙人跟着我们。他们来得蹊跷，不知是甚来路。所以我们不能冒然出手，我们应该……”
“齐锻钢！”老七指道：“你是不是怂了！”
……
西门婉婷还要带队出发，苏御告诉她说别再去西市。
西门婉婷问为什么？
苏御说：“我在西市有布置，是专门针对楚无霸的。你去了之后，一阵瞎搅合，很容易打乱他们的节奏。不过呢，我还是要表扬你，这次你逮捕重要通缉犯，我以金吾卫监军的身份提名你当金鸡都尉，给你配一张‘金鸡弩’。这样一来，以后你就不用把弩机藏在车下，用起来怪麻烦的。”
西门婉婷惊喜：“那你快给我，快给我！”
“你急个甚？金鸡都尉需要太后批准，等我先去见太后再说。”
第八八四章 原来是你
眼瞅着要死的人却没死，这时就会有人说他命不当绝，还有人会说该河里死的井里死不。
当然，这两句话都很消极。如果从科学的角度讲，一定还会说出许多理由。总之欧阳镜活了过来，而且恢复得还不错。
这不，他又挥舞着大袖，像个杂耍小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慢动作翻过秦王殿高高的门槛，滚入大殿。
突然间扯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忍住疼，趴在地上行五体投地大礼。
“吾最最亲爱的，英明神武的，迷倒万千少女的秦王殿下，吉祥！吉祥！吉祥啊！”
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应该是没事了。基于此，苏御让老黄没事的时候在家里多弄些青霉药水。那药水到底管不管用，苏御也不是很清楚，可是从两次活体实验的效果来看，似乎还不错。
苏御玩笑道：“看来又让我说中了，阎王爷挺看不上你的。”
说话间，苏御挥手，示意欧阳镜来坐。
欧阳镜以极具表演成分的谦卑小碎步走过来，谨小慎微的样子坐到王榻一角：“咱见到阎王爷爷了，我的个神仙，那阎王的脑袋比紫禁城门前石狮子脑袋还大，威武极了！可当阎王听说咱是秦王的朋友，立刻就站起身来，给咱让座。他说，给秦王面子，在《生死簿》上给咱续上一笔。”
苏御笑问道：“那阎王爷给你续了多久的命？”
欧阳镜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庄重而谨慎地道：“天机不可泄露。”
苏御眉毛一挑：“地府之机，不应该是地机吗？”
欧阳镜大发现似的瞪大眼睛，一拍大腿：“哎呀呀！对呀！这应该是‘地机’呀。要不怎说秦王殿下英明神武，你瞅瞅，说话就是与普通人不一样。”
从苏御认识欧阳镜那天，他就这个德行，他不只是在“王”面前很谦卑。欧阳镜担任户部当四品计相时，碰见门丁、司阍这样的小人物，他也很恭敬有礼。他不但不觉得丢面子，反而以此为乐。
欧阳镜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哪怕是别人在抖机灵，他也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虽然他这些话听着很酸，可大体来说大家还是愿意听的。他的表情和语气，都会创造出一种开玩笑的氛围。而他的玩笑只夸人，不骂人。对男人如此，对女人更是如此。
欧阳镜这次来见秦王是有目的的，他说他要挊死那个“天竺圣僧”。
秦王说，像这样的江湖骗子就该死，你放心大胆地去干，挊死秃头阿三，本王给你兜着。
欧阳镜大喜，说能雇到窦远和独孤凰两名高手，但是呢，现在两名高手还挺忙，过几日才能接这个活儿。
“劲峰还不知道吗？”欧阳镜揣着手，探秘似的问。
“哦？”苏御一皱眉头。
欧阳镜神秘兮兮地道：“窦远说，朱雀正在招人，只招高手，说要降妖。窦远和独孤凰都应邀而来，另外你们神教雁教主也来了。”
苏御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禁有些埋怨朱雀。
因为欧阳镜的到来，一些秘书郎有事也只能先站在一旁。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的事，都会等秦王聊天结束才能过来报告。苏御视线一扫，见到教派秘书郎马修在列。于是手指马修。
马修过来报告说：万花楼召集四名江湖好手，雁悲鸣、窦远、独孤凰、岳灵儿。朱雀亲自带队，昨夜在万花楼花园与五名妖人大战一场。其中华山派弟子岳灵儿战斗中死亡，而五妖逃脱。
苏御好一阵脑仁疼。
在苏御看来，这帮江湖人就好像一群好斗的中学生。约地方打架，打完还不许告诉老师和家长。很幼稚，但也很讲究。就好像有一种信仰，一定要这样办事。
无论是朱雀、雁悲鸣、龙啸天、李漠白，都有这个毛病。明明有很多资源不去调用，非要单打独斗。
究其根本，他们要的是面子。而且每个跻身九境的高手，都认为自己是天资不俗的骄子。如果不按照江湖规矩办事，就会让人看匾，从此没脸在江湖立足。
很显然苏御没这个毛病，就是与程坤打，身后也藏着一个老黄，外层还有成千金吾卫。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苏御不打没准备的仗。
“一群瓜娃子……”
……
西市南三胡同，一个不起眼的小馆子。
这馆子已被欧阳锟买下，连馆子里的账房、跑堂、厨师、伎人也一并收了。
这几日欧阳锟的四名弟子玩得好是开心，每个人都轮流把十几伎人玩耍一遍，夜夜狂舞，奔驰榻上。虽然最近玩得很爽，可当他们见到一个名叫“木儿”的少女时，突然觉得这几日什么也没玩。
那少女之美，美得让人垂涎。可欧阳锟却道，你们别鬼迷心窍，那女的其实长得不怎么样，只是她修炼的妖功使然。
是什么样奇异功法，能让一个本来很普通的女人变得很俊俏，而且连欧阳锟和胡荣都无法看破？
欧阳锟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还是老妖尼亲口告诉他的，而且老妖为此颇感自豪。
因为老妖手里的那本《朱雀真经·火》是残本，所以很难修炼成功，而且极容易走火。为了修炼这个功法，老妖自己研究功法脉络，然后让十几名弟子修炼，结果只有一个活了下来，就是木儿。
她错进错出，竟成就一门独特功法，可以易容。
就好像脸部填充，想填哪里就填哪里。本来木儿的脸型并不好看，可经过她长时间的悉心研究，这张脸已经美到人见人爱的地步。
可当她泄功时，还是那种瘦削的脸孔，并不好看。而且因为她长时间用妖功易容，导致她恢复本来面目时，看起来很丑。因为脸上会有很多不符合年纪的褶皱。
妖尼因为被阿良追杀而觉得没面子，如今却因为在万花楼大闹一场而找回面子，故而来见欧阳锟，同时要见金主。
但此时汤胥还没来，妖尼便与欧阳锟聊武学，聊江湖。
欧阳锟笑了笑：“衡山妖尼的本事，老夫是知道的。由老夫引荐，何须再去证明什么呢？至于南道泰斗洪成渡的高足，也仅仅是因功法克制而已。这些都是江湖人都知道的，俏剑郎心里也自然有数。”
很显然欧阳锟觉得妖尼是多此一举，可妖尼却道：“话不能这样讲。虽然未能获得《火经》，但这次出手还是让我知道《火经》在这世上确有传人。”
欧阳锟皱眉：“既然她要与你平等交换，你为何不换？”
妖尼笑道：“我不想让别人也做到‘五妖聚齐’。”
欧阳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说话。
不久，一名精神矍铄的老者出现在小馆子里，老者胡子一大把，可头发却很短。他已去掉僧袍，换上一套品质相当不错的绸缎衣裳。当年的俏剑郎虽老，可依然身材笔挺，相貌堂堂。在老人中绝对算得上“老帅哥”一枚。
凭借他一身高档装束，也不是普通年轻男子可比的。比如街上的挑夫，可能一辈子也娶不到媳妇。但有钱的老帅哥到现在也不愁找不到女人。
听说妖尼大闹万花楼，而且全身而退，汤胥觉得“衡山妖尼”果然名不虚传。再一次觉得欧阳锟这人靠谱，他介绍的人也很靠谱。刚接到消息他就兴冲冲赶来朱韵酒楼见妖尼。
报门，进门，与妖尼见面，不必赘述。
刚一见面，二人互相行礼，不免端详对方几眼。
显而易见汤胥没认出“无念小尼”，可“无念小尼”却认出了他。
小尼五十年未曾忘记太湖边上那个俏郎君，五十年间经常梦中亲昵呼唤“汤郎”。
虽然五十年后俏郎不再年轻，可还是一眼认出，让老尼心中猛地一热。
她眼眶晶莹，手指颤抖：“是你？！”
“呃……”汤胥觉得面前这个丑陋的老女人眼神不大对劲，眼中的温度远远超出预期，汤胥稍显迟疑地道：“高尼可曾见过汤某？”
“你是汤胥！汤敬明！”
“哦，正是在下。”
“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年太湖畔边，朝阳亭里的卖药小尼……”
“呃…，这个……”
作为中间人，欧阳锟从不觉得介绍杀手与雇主见面是一件难办的事，他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在一旁，可不久后他见到了让他始料未及的一幕。
伊始，沉稳老练欧阳锟微蹙眉头琢磨他们二人的关系，似听出端倪。当那“俏剑郎”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太湖边上小尼姑的法号时，欧阳锟甚至有些替汤胥着急。而不久后，当一个并非“无念”的法号从汤胥口中说出时，场面不受控制了。
“原来你与她也有事？！”
丑陋老尼暴跳而起，一巴掌掀在汤胥的脸上，把汤胥打得滚倒在地。
“唉？！”欧阳锟连忙站起身，拦住妖尼：“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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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五章 他是怎么没的
朱雀挺着大肚子还去与人打群架，这让苏御有些恼火。简单处理政务，起身赶去万花楼。
“姨娘正在开会，若王爷想见，这就去让他们停止会议。”
“不必，我只是随便坐坐。”
“没关系的，姨娘说了，王爷来得正是时候。”
“哦？那我就更不见她了，你告诉她，我对她最近的表现很不满意。”
苏御来到万花楼，当时朱雀正在与一群股权人开会。虽然不知会议内容，但会议很激烈，不时传来争吵之声。
听说朱雀身体无恙，还有力气跟人吵架，苏御很有耐心地坐在八楼看歌舞表演，与此同时听说雁悲鸣已回到红黑寺，而窦远独孤凰去往醉玉皇接下一个任务。
据说雁悲鸣只是以“盘缠”为由收了五万钱，而损失女侠月灵儿的华山派也只是收了五十万钱。刚才岳灵儿的两个徒弟带着钱和尸体，哭哭啼啼回华山去了。
这些话都是愈发肥胖的喜鹊告诉苏御的，喜鹊身边还跟着一个羞答答的婢女，名叫吴眉黛。
野生的小草生命力顽强，从喜鹊那活泼的样子看来，上次事件对她的打击不是很大。她倒是很像她娘，大大咧咧，什么事都看得开。
苏御认为喜鹊的生活态度是对的，人生一共就几十年，若是被一些“观念”束缚，让自己活得很痛苦，那这样的人生是非常失败的。
人生的意义就是要在短暂的几十年间得到灵魂突破，提升一个或几个维度。简而言之就是争取突破肉眼看世界的境界。若不能做到突破，能做到超脱也是很不错的。而喜鹊这种人天生就很超脱，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快乐下去。
童玉抱着拂尘站在九楼会议室门口，那里不只有童玉，还有别的一些人。就好像老总们在开会，秘书们坐在休息室里的感觉差不多。
而且这里越聚人越多，一开始还是衣冠楚楚的人，再后来都是一些打手。比如朱雀手下的“狮虎狼豹”，还有韩氏豢养的一大群青衣壮汉。
会议室里的争吵越来越激烈，童玉小跑下楼，对苏御耳语道：“万花楼要出大事。朱雀带领一群小股东，要造韩家的反。要求韩家交出一部分股权，把韩氏持有的股份降到五成以下。从此韩家人离开管理层，由大总鸨和小股东联合管理。否则万花楼就关门，大家都别干了。”
苏御瞬间明白刚才喜鹊的那句话“王爷来得正是时候”。
苏御的到来，相当于给大总鸨增添砝码，眼瞅着朱雀脾气见长。
也不知朱雀跟谁生气，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韩氏财阀的人越聚越多，连斧头帮都叫了来。
这是要干什么？
苏御苦笑一声，告诉吴杀金，去把最近的一支金吾卫叫来。
不久后千牛卫闯入平康坊，将万花楼包围，身披铁甲腰挂板斧的千牛卫统领吴兴登楼叩见校长。
从始至终苏御也没去会议室，可会议室里的“战况”已经发生转变，韩氏代表人韩依敏没了动静，只听朱雀数落她。
又过不久，韩氏八公子韩爽登楼来见秦王，就在二人谈笑间，楼上会议有了结果。万花楼韩氏代表人韩依敏被撤换，朱雀也就不要求韩氏交出股份，会议结束，各自散去。
搞了半天，就是因为朱雀看韩依敏不顺眼。
一开始她带着团队与韩依敏拼，双方谁也不服谁，拼了个旗鼓相当。然后开始拼背后的男人，很显然朱雀拼赢了。
……
西门婉婷看起来非常忙碌，一大早就带着队伍出发了。
她说她现在有两大任务，捉白胡子老头，还要去捉妖。至于楚无霸，苏御给她讲楚无霸一日灭三门的故事，西门婉婷对苏御说她很害怕，以后不会去招惹楚无霸。然而她还是跑西市去了。
正如她言，这也太刺激了。
此时西门婉婷还不知道张耀阳的存在。
一直以来，各政阀都豢养一些江湖势力，但十分隐蔽。比如康王以冯太妃之名养活汤胥、韩琛、儒尚农一群人。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干掉贤王派系的核心人物。但他们的身份决不能暴露，哪怕贤王派系的人心知肚明，可康王是绝不会承认的。保证康王仁人君子的人设绝不能倒。
与此同时曹玉簪也在培养，而且更多更隐蔽。比如楚无霸团伙，还有冯真青的红黑神教云州派。至今为止云州派一直老老实实，什么事也不做。看起来就是一群规规矩矩的出家人。
可这样的队伍却是最危险的，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在时机成熟时，赵亚夫给他们打开通道，秘密进入道光坊。只要康王走出王府，他们就四面出击，蜂拥而上。
以前有红黑寺帮苏御搞小动作，可现在已经太明显了，红黑寺失去隐蔽的意义。所以苏御也在创建新的江湖团队，正是张耀阳团伙。外人想不到，一直要杀秦王的河东团伙突然会反过来给秦王办事。
如今张耀阳团伙还没找到太合适的落脚点，苏御让张耀阳去拜张密的山头。凭借张密和韩韦的敌对关系，张密很乐意把一股势力安排到西市搅混水，给韩韦上眼药。
所以张耀阳现在经常带着人去西市转悠。如今他在西市已经混出一些名堂，号称“西市耀阳哥”。
张耀阳那人长得高大狂野，性子又拽又diao，这也加快了他成名的速度。
据说最近韩韦很恼火，因为这个新冒出来的耀阳哥已经开始在西市巷子里收保护费，而那片区域本来是三合会的。
这耀阳哥实在嚣张，经常带着几十号壮汉，去三合会开的馆子闹事，不给钱就砸场子。
韩韦对三合会三位老大说，再发现张耀阳，就给我干掉。闹出人命我替你们兜着。
而此时张耀阳也得到张密授意，若有韩韦的人拦着你们，就给我往死里打。
表面上是帮派在打，其实各自保护伞在斗气。
另外张耀阳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最基本任务，寻找楚无霸团伙。
大家都在暗处，反而更容易发现对方。就好像小偷很容易在人群中辨别出同类，是一个道理。
前些时锦衣卫突然闯来西市，就是张耀阳报信。
不过最近楚无霸已经离开西市，他又跑哪去了，张耀阳也不清楚，只能继续找下去。
既然发现楚无霸，为什么不告诉秦王，再派金吾卫清缴？
其实已经告诉苏御，苏御是故意让张耀阳去找张密的。
首先，锦衣卫的找怪能力不比任何一支金吾卫差，其次苏御想看看，这楚无霸是否与太后有关系。
锦衣卫是太后的，如果锦衣卫全力侦破楚无霸，就说明楚无霸与曹玉簪没关系。反之就说明楚无霸是太后的人，也难怪他们能在洛阳城里存在这么久。
西门婉婷带着“红桃大军”来到锦衣卫，踹开车门跳下车，直奔张密的办公室。
她之所以要来找张密，是想问张密审问镇山虎的结果，探听楚无霸的藏身点。
可令人感到遗憾的是，镇山虎死了，而张密什么也没问出来。
“靠！他是怎么死的？”
西门婉婷掐着腰，老大不高兴地问张密。
张太监冷眼看着西门婉婷。
说心里话，张密不是很喜欢这位西门小姐，只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才与这位秦王侧妃见面。
张密冷声道：“监狱归监军管。还没等我审，镇山虎就被监军给审死了。我有什么办法？”
“监军？那个大黑胖子吗？”
“对，就是他。”
“死太监！”
西门婉婷骂了一句，大踏步走向洪盾的房间。
洪盾不开门，西门婉婷就踹门，踹门也不开，西门婉婷就站在门口大骂，骂累了上车走人。
张密抱着肩膀，好心情地看着热闹。
张密也非常恼火洪盾把镇山虎审死，可人死不能复生，张密还能如何？不过他倒是很乐意见到西门婉婷去骂洪盾。
张密也不担心洪盾冲出来怪罪他把西门婉婷引来骂人，张密的性格就是这样，你要是冲我来，咱俩就干一架。洪盾也拿张密没辙。
在苏御看来，西门婉婷和她的队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西门婉婷好像一只毒水母娘娘，带着一群虾兵蟹将，在洛阳这潭水池里到处招摇。平时碰见赵玲珑、韩浩这群雌雄蟹老板，她就追着打。可如果碰见楚无霸这种恶蛟，她就不值一提了。
但西门婉婷不这样看问题，她认为她的红桃大军非常厉害，尤其是有义子阿良之后。
阿良可没有拜义母的习惯，一开始他非常抗拒，可十五岁的穷少年，终于扛不住豪门妃子的三板斧，让从小缺乏母爱的江湖穷小子对王侧妃刮目相看，而且她因为西门婉婷一层又一层的高贵身份和豪爽的性格所折服。
阿娘是顶级贵族，而且是个豪杰。学而优则仕，修炼一身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咱阿良有了阿娘，可算是走了捷径，一步踏入摄政王府，这也算是登天了。
什么叫挥金如土，阿娘就是挥金如土。阿娘说了，将来给阿良找贵族媳妇。阿娘是说话算话的人。
第八九零章 爱冲浪的章鱼
来自北方的寒潮席卷京畿，大地冻结，马蹄铁砸在路面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路上行人揣手缩脖走路，不时按压幞头，侧对寒风。推车的小贩藏在高墙之下躲避强风，歇歇脚。挑担的脚夫凑过来，放下空空的扁担，愁眉苦脸蹲在一旁。
天很冷，穷人很苦，但坐在豪车里的人不冷，比如面前驶过的这辆豪车。
这是平康坊大都会股东欧阳镜的车，几乎封闭的车里，竟然摆着两个火盆，也不怕中了炭毒。车里的人们衣衫单薄，厚厚的披风斗篷叠放在一旁，只有下车才会穿。
四名娇美女子并排坐在一起，她们把腿伸长，八条腿上躺着一个没胡子的男人，正是刚渡过经济危机，又躲过生死一劫的欧阳镜。
虽然未能恢复男人雄风，但欧阳镜依然过着左搂右抱的生活。不是他搂抱女人，而是女人们搂抱着他。
此时的他几乎是平躺在四个女人的腿上，他也不嫌硌得慌。
没办法，欧阳大老爷就是这样一个爱玩爱闹爱出洋相的人，他明知道这样不体面，但他就喜欢这样。因为他觉得有趣。可惜好友苏御、许洛尘、林崇阳不在身边，否则一定邀请他们同乐乐。享受这硌得慌的感觉。
把四个女人的腿压麻了，欧阳镜掏出几颗银币准备打赏女子们。
但他绝不会老老实实把钱直接放到女人手里，他会指着自己的脸，让女人们亲他。然后才会把钱塞进女人的脖颈里，裤管了，袜子里。看女人们娇嗔笑骂，他就会很开心，很愉快。
欧阳大老爷有钱，但大老爷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如果花了冤枉钱，他也会感到很不爽。于是他一定要逮住那个“天竺圣僧”，当面问一句：为什么别人能接上，而我不行？
也就是说，欧阳镜并不一定要杀圣僧，他的真实目的还是重新拥有。
当他有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朋友们就无法阻拦他了，除非他碰见入宫后那样的惨痛教训，否则他绝不会回头。
窦远和独孤凰都是出了名的高手，不负盛名，不负欧阳镜所望，不负五十万钱的高佣金。终于在一个下雪的夜晚，他们逮住了正在吃花酒的圣僧。
这个高鼻深目长得很像佛陀的家伙，来到东土大梁之后，整日感受异国风情，正乐得合不拢嘴。可不久后他就乐不出来了，因为他被窦远打晕，扛出，丢到欧阳镜的车上，然后拉去醉玉皇地下室。
幽暗寂静的地下室里，圣僧沉沉醒来，见到微弱烛光和烛光里的欧阳镜。视线有些模糊，头脑也不是很清醒。近乎混沌的感觉，让他觉得这是个梦。稍微一动，脖颈上传来剧痛，而且他发现自己是被绑在逍遥椅上，这让他猛然清醒过来。
欧阳镜正在用炉钩子翻动火盆，见圣僧醒了，欧阳镜把那个烂掉的东西用炉钩子挑起，递给圣僧看。
圣僧明白了欧阳镜的意思，苦笑一声道：“在动手之前，贫僧就曾告诉过欧阳先生，是有可能失败的。而且一旦失败，还有可能丧命。咱们丑话已经说在前头，欧阳先生也说绝不追究，为何还会如此对待贫僧？”
欧阳镜苦笑一声：“你曾说过，有人治好了。”
圣僧点头：“我佛慈悲，出家人不打诳语。”
欧阳镜声音低沉，冷眼盯着圣僧：“那为什么不能给我治好？”
圣僧摇摇头：“这我也不是很清楚，这种续接缝合之术，我做过很多次了，成功的本来就是少数。当然，如果你的命足够硬，钱足够多，能弄来更多的**挨个试验的话，成功几率会大大增加。”
“你少来糊弄我。”欧阳镜冷笑一声：“你就是想多赚点钱。”
见欧阳镜笑得邪恶，圣僧紧张起来：“欧阳先生，您误会了。”
欧阳镜不听他解释，站起身，从袖子里拽出一把刀来：“现在，我把你的割下来。然后你先帮我接上。给我治好了，我再给你买，你再自己接。如果你自己动手不方便，完全可以把你的药方交给我。至于缝合之术，我看没什么了不起，跟缝裤子也没太大区别。”
“唉！欧阳先生，不要啊！”
“噗！”
烛光里手起刀落，欧阳镜狞笑着举起一物。
……
曹玉簪的心情简直是糟透了，御弟来看她，她也高兴不起来，像个哀愁的怨妇病恹恹倒在榻上，而一旁的小皇帝即将从榻上摔落她也不管。
看她那不耐烦的眼神，苏御甚至觉得她会一脚把小皇帝蹬下榻去。
小皇帝赵策已经两周岁了，能在地上乱跑。他与苏御很熟悉，而苏御天生就招小孩和小动物喜欢。小皇帝费力地从榻上爬下来，跑到苏御面前，伸手拍打苏御膝盖。苏御稍一吓唬他，他就笑哈哈的跑掉了。跑回帘幕躲起来，再探头来看。苏御装作看不见他，他又跑过来打一下，然后再笑哈哈的跑掉。周而复始。
这时孙不媚端着果盘走进来，将果盘放到曹玉簪面前，曹玉簪指了指小皇帝，孙不媚快步走过来，把皇帝抱走了。
可小皇帝似乎意犹未尽，指着苏御喊皇叔。他似乎是想让皇叔把他从孙不媚身上抱下来，可苏御只是冲他挥挥手。小皇帝不高兴了，双手抱在一起，嘟着嘴，扭过头去。
“他们新增两个师，压根就不是为打河西准备的。”曹玉簪坐了起来，指着地图对苏御说：“你过来，看着地图说话。”
地图在帘幕后头，苏御不打算走过去：“我经常看河西地图，能背下来。”
曹玉簪斜苏御一眼，眼神越发哀怨：“我打算让闵悦从玉门关向北走，再从漠南向东走，绕过河西，再从雁门关进入河东，再往……”
苏御打断了曹玉簪的话：“别做梦了，八百里戈壁沙漠，你让闵悦怎么走？”
曹玉簪叹了口气，垂下头：“连你也这样说。”
看来别人已经告诉她这个办法不行，可她还是不死心。
不过这次她有些死心了，也因为错过一次机会而懊恼起来。
可这对她来说并不是绝路，因为只要河西打通，闵悦就有机会回来。今年不行就等明年，明年不行就等后年，总之康王贤王的两个师迟早会撤走的。
曹玉簪整理情绪的能力很强，过几个心跳的时间，她抬起头来，恢复往日微微仰头的慵懒样子，用看似冷漠目光盯着苏御：“你这时来找我，不是来给我出谋划策的？”
苏御道：“我一直认为时机还不成熟，所以现在闵悦不回来，并不是坏事。如果真的回来，你反而更危险。”
曹玉簪苦笑一声，注视苏御：“你是来给我送宽心丸的。呵，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呀？可我觉得你还是别再说了，这些话我不爱听。”
如果是在后世的话，苏御觉得曹玉簪可能会喜欢冲浪、深海探险、高山滑雪，当然这只是苏御的感觉，未必是对的。
“给西门婉婷一支金鸡弩好吗？”苏御转移话题。
“她有什么功劳？”曹玉簪恹恹地问。
苏御耸了耸肩，不是很自信地说：“她逮捕了通缉犯镇山虎。”
金鸡都尉不是随便封的，而西门婉婷只逮捕一个镇山虎，显然功劳不足。
曹玉簪没说话，继续盯着苏御。
苏御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她很勇敢，不是吗？她也很勤快，很能干，将来一定会逮到更多的通缉犯。”
曹玉簪拿起笔，刷刷点点写字：“贵族立功，功加一等。敕封金鸡都尉，配发金鸡弩，但金吾卫的条例你是清楚的，如果她滥用金鸡弩，哪怕只有一次，我就要收回。”
苏御憨笑：“那是当然。”
“另外。”曹玉簪话锋一转：“我猜你已经发现楚无霸的问题，对吗？”
苏御不笑了：“他果然是你的人？”
“没错。”就好像抛投壶一样，曹玉簪把笔往笔筒里一丢：“是在他血洗聚奎山之后。”
苏御点点头。
能从小寡妇手里要走一块金鸡都尉腰牌不是很容易的事，但苏御并不开心，因为小寡妇一如往常不做赔本买卖。
而仅凭一个金鸡都尉，她就想让秦王赦免楚无霸，这是苏御不能接受的。因为楚无霸的罪太大，他几乎把红黑神教灭门。
“你打算用他到什么时候？”苏御沉着脸。
曹玉簪正低头翻找文件，听苏御说话，她不抬头地道：“用到康王死，或者交权的那天。”
曹玉簪从厚厚的文件中抽出一份奏折：“张氏余孽在为你效力，对吗？”
苏御冷眼盯着曹玉簪。
曹玉簪晃了晃手里的那份奏折：“要不要我给你念念他们的名字？”
苏御盯着曹玉簪看了一会，忽而抱着二郎腿苦笑起来：“你随便念几个给我听听。”
第八八六章 王府三恶
秦王府别院里传来笑声。
谭沁儿、戴鹤、高英、高瑾、杜红和两名武打太监住在一个院子里。
由于谭沁儿活泼而侠气，很快成为院子里的中心，就听她吵吵嚷嚷的，正在挨个发些瓜子。而其他人都是漂泊久了，想找个长期落脚的地方，大都显得比较合群。
值得一提的是，那两名武打太监来头不小，他们竟然认识胡荣。
他们本在皇宫效力，伺候过万隆帝和唐皇后那批人，后来是被陈太后清理出去的。
如今他们来到秦王府，见到秦王和唐王妃，观之一惊，因为秦王和王妃的相貌气派，与当年皇宫二主极相似，仿佛见到故人复生。
傍晚。
因为“红桃小队”表现英勇，秦王要犒劳他们。苏御带着西门婉婷、王当、王秀，赶着三只羊来别院。顺便与谭沁儿和戴鹤单独聊聊，叮嘱她们别瞎玩命，该跑就跑。最后还见到那个青涩少年阿良。
不久秦王和侧妃离开，小太监王当留在别院，冷眼盯着阿良。不自觉的，小太监眼角跳动，恨意升腾，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
在西门十九小姐还是杀马特小头目时，要给她当义子义女的人就很多，有的甚至比西门婉婷年纪还大。他们不要脸的程度，堪比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可他们没有一个成功的，因为王当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当着西门婉婷的面，王当都毫不客气的驱赶他们，背着西门婉婷，王当更是使尽手段。
恐吓威逼、辱骂殴打。
小太监武功可不弱，至今为止，没有杀马特能打得过他。
其实西门婉婷知道王当在背后干的坏事，因为总有人跑到她这里告状。可她都不管，因为她愿意让王当替她拦着点。
十九小姐之所以迟迟不婚，就是因为眼界太高，泛泛男子在她眼里不如狗。至今为止，唯一让她看上眼的只有苏御，这才使得她热情如火。至于那些说十九小姐与义子有染的人，不是“蠢”就是“坏”。
西门婉婷收阿良做义子只是收买人心，因为她发现阿良天资不俗，而且很年轻，值得培养。可这件事却让王当醋意大发，于是回到清雅小筑，王当跑到西门婉婷面前说：“我的小祖宗，您可别收这玩意儿。您要是真的收了，会让人说闲话的！”
西门婉婷道：“说甚闲话来，我身边不是有王秀吗？”
王秀点头道：“这话倒是真的，咱家侧妃的表现，奴才全都看在眼里，如实说给郡主听的。只要有奴在侧妃身边，就能证明侧妃清白。若是还有人嚼舌，咱可不能饶了他！我呀，去撕了他的嘴！”
王当急道：“那也不行啊，小姐要知道人的心是黑的，嘴是臭的。看不得别人好事，就盼着别人倒霉。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唾沫星子淹死人。想咱家小姐这般美貌，身边带这个小伙子，别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造谣生事的机会。那帮狗心眼烂嘴巴的，一定会说小姐与义子不干不净。小姐现在可是王侧妃，好多人盯着呢，恨不得小姐快出事，她们好填补进来。那帮臭婆娘癞汉子，可是吃不得一点亏，等不得一点时间。虽然他们未必成功，可他们一个个自作聪明就是要说两句，但凡恶心恶心小姐，他们也是高兴的。”
西门婉婷有些怕了，想了想，举起手刀：“那给他一刀。”
这是王当更不希望见到的结果。
如果阿良变成了太监，岂不是更要与自己争宠？
于是急道：“别啊！那样别人会说咱家小姐心太狠，秦王也会不高兴的。”
西门婉婷一手抱怀，一手拄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有办法了。”
王当眨眨眼：“小姐有什么办法？”
“把他送给秦王，让秦王给他当爹。”
……
夜间雷声，一名老者不知何时站在老黄屋窗前，他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鼓鼓囊囊。雷光闪烁，老者目光阴冷而怨毒，好像是有人得罪了他，他与那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老黄听到动静，推开窗户向外瞅了一眼，见是陈逊，于是骂道：“大半夜不睡觉，跑我窗前装刍狗呢？”
陈逊什么也没说，只是对老黄勾了勾手指。
老黄嘀咕两句，穿上衣服走出，一直跟陈逊来到王府后门，出门向东走去，看方向是去东别院。
路上陈逊沉声道：“我发现侧妃身边有一个小伙子。”
老黄一瞪眼。
陈逊老脸拉长：“这能行？”
老黄很快地道：“当然不行！”
陈逊把肩头包裹打开，取出一套连帽篷衣递给老黄：“穿上这个，去挊他！”
一道闪电在天边闪烁，紧接着一道炸雷声，老黄接过衣衫。
老黄陈逊潜入东别院，往住宿区走，突然发现一道人影。人影之迅捷，让人叹为观止。
老黄突然蹲下身子，摆了摆手，掐着嗓子说：“老陈头，我看咱俩不用去啦。”
老黄扭过头来，面带喜色：“老皮燕已经下手了。”
闻言，陈逊满意而欣慰地点点头，打了一个撤退的手势，二人回到王府，直接去找老貂寺。确认什么似的问胡荣，刚才干什么去了？
胡荣知道没能瞒过二人，低声道：“王妃密令，废之。”
陈逊阴险而谄媚地笑了笑：“还是大总管厉害啊，一点动静都没有。”
胡荣瞥了他一眼：“晚饭下了蒙汗药，都睡得像死猪一样。”
老黄看了看胡荣的手：“你是怎么做到的，用刀？”
胡荣冷笑一声：“咱家出手，还用刀吗？只是废了他的冲脉。”
老黄背着手点点头：“这样一来，这小子练功就更快了。”
胡荣一皱眉：“未必。”
老黄好奇：“为何？”
胡荣叹气道：“我动手时发现，他本来就有问题。其实我本应该想到的，他十五岁能有如此境界，比杨问鼎的情况更严重些。”
“我不管那些，但凡能危及到我家秦王的，一点隐患也不能留。”陈逊眼神变得笃定：“若这件事被揭发，西门侧妃怪罪下来，这恶奴的名声我来背。至于王妃那边，大总管就说是我干的。不要让王妃与侧妃发生矛盾，否则还是秦王闹心。”
胡荣笑了笑：“陈家老奴的忠心我会告诉王妃的，但王妃做事向来不瞒着秦王。她打算明天就把这件事告诉秦王。”
老黄一皱眉：“要我说咱家少奶奶也是够死心眼的，为何一定要告诉少爷？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搞不好又要吵起来。”
胡荣摆手道：“我看不会，秦王胸怀够大。秦王看事，只看实质，不看表面。而咱家郡主，不许秦王骗她，她也不骗秦王。他们夫妻越是如此坦诚相待，越会长久。千万别像万隆帝和唐后那样，有话都憋在心里……”
老黄背着手道：“我看二房少奶奶总跑去大少奶奶屋里嘀嘀咕咕的，她们是不是打算破坏少爷的好事？”
胡荣想了想，问：“你是说孟璨和詹佑妮？”
老黄点点头。
胡荣苦笑道：“前几日，秦王与咱家闲聊，还聊这个事上。其实这些事都瞒不过秦王。但秦王不拦着她们，你可知为何？”
……
昨天晚上西门婉婷去找唐灵儿密谈，也不知二妃谈了些什么，总之谈了很久。而且从西门婉婷最后的表情来看，她们好像达成一致意见。
离开宵凤阁之后，她又跑去胡荣那里学习“阴阳指”，叮叮咣咣的练习起来。
家有西门侧妃，感觉家里养了一条二哈。她除了睡觉，就很少有安静的时候，活蹦乱跳一惊一乍的，经常有惊人之举。突然从房顶上跑过去，踩着瓦片声响，她只是为了追一只鸟。
类似这样不符合侧妃身份的表现还有很多，她的行为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说不清楚她到底是精是傻。
如果说她傻，她竟然在短短三天时间里就练成老貂寺的“阴阳指”；可如果说她精，她的“阴阳指”很不靠谱。有些像段誉的“六脉神剑”，有时候不管用。比比划划半天，打不出伤害来。可冷不丁一挥手，却打出惊人威力。
为什么会造成这个结果，老貂寺也说不大清楚。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修炼时心念不同，就会造成差异。胡荣只是说再熟练熟练，或许侧妃就能控制好这门武学。
“我打打打打！”
“嗖——轰！”
“小姐威武！”
“哈哈哈哈！”
后院又传来西门婉婷和小太监王当的声音，西门婉婷对着一棵小枣树比比划划好半天，终于打出一道火焰光束，将那棵树拦腰崩断。小树惨死，小太监王当在一旁给小主加油助威，西门婉婷叉腰大笑。
西门婉婷是侧妃，是贵族，是家里的主人阶级，奴才们不敢管她。
苏御推开后窗看了看，指道：“谁毁树，谁赔。”
第八八七章 基础
西门婉婷带着她的红桃小分队走了，说去买树。结果她去了道光坊詹家，要挖詹佑妮家的树。詹家大夫人一头雾水，问这是为啥？西门婉婷说，你家闺女要嫁秦王，可现在秦王府的枣树死了，很不吉利，若你家闺女嫁过去，一定不生孩子。
西门婉婷给出一个毫无逻辑的理由，随后就像个强盗似的把詹家养了几十年的老枣树给挖走了。
临走，小太监王当还跑到詹佑妮屋里恐吓一番。
四下无人，小太监露出恶奴本色，指着詹佑妮，声色俱厉地道：“你丫的最好识相一点主动提出退婚。别以为有太长公主撑腰你就有恃无恐，唐灵儿可不吃这套，我家小姐也不吃。若你不知好歹，一定要嫁秦王，那你就等着吧。你到了秦王府，唐灵儿一定会狠狠治你，往你饭菜里下毒药，让你不生孩子。她给你穿小鞋，我就给你扣帽子，毁你名声，让秦王恨你，让你生不如死。每天唐灵儿只给你一顿饭，饿死你；我半夜去你屋里用针扎你……”云云。
詹家姑娘掩面大哭，找娘去了。
人的名树的影，唐灵儿名声本来就不好，再有西门婉婷和王当这么一搅合，让詹家母觉得女儿嫁到秦王府就相当于进了地狱。
“这还没过门就欺负到家里，要是过了门，那还了得？算了，这门亲咱攀不起。佑妮儿别哭，娘这就给你爹写信。”
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儿女的，于是给詹佑妮的父亲写信。而詹佑妮的父亲是玄甲第六师中郎将詹玉罡，第六师是张云龙嫡系，镇守郑州。
太长公主赵瑛把詹佑妮安排给秦王，大体是出于对婆家的照顾，可这件事在詹玉罡看来有些不妥。
詹玉罡认为，虽然张云龙和秦王都属于贤王派系，但大派系下面还有分支。分支之间关系微妙。假如是张云龙让詹佑妮嫁给秦王，那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但现在是族嫂赵瑛让嫁，若詹玉罡答应了，就好像有意向秦王靠拢。
所以詹佑妮的这段婚事，到现在詹玉罡还没松口答应，家里连嫁妆都没准备。如今又接到家里来信，说西门婉婷登门恐吓，詹玉罡果断决定退婚，让太长公主另选她人。
也就是说，就算西门婉婷不来闹，这段政*婚姻也难成。而西门婉婷这样一闹，恰巧让詹玉罡找到口实，这样就不会得罪太长公主和秦王。所以表面上看就是被西门婉婷给闹黄了。
而唐灵儿的名声，基本都是这样被毁的。“往饭菜里下毒”之类的话，唐灵儿绝不会说出口，她也不会这样做。其实西门婉婷也不能，此文本全出自于小太监王当。
说来，假如詹佑妮真的嫁到秦王府，王当可不敢自己做主去毁侧妃名声，也不会拿针去扎，他就是纯粹的恐吓。但从结果看来，果然有效。
如今有秦王府二妃撑腰，小太监王当做先锋，下一步瞄准孟家女儿孟璨。
其实唐灵儿和西门婉婷的这些小动作，都没能躲过苏御。而苏御心里非常清楚，詹佑妮这桩婚很难成。所以西门婉婷去闹，苏御根本就没放在心里。若西门婉婷能成功劝退詹佑妮，她和唐灵儿还能因此高兴高兴。同时这也会让妃子联盟更加紧固，这对家庭和谐更有好处。
而孟璨的情况与詹佑妮相反，那可是一根硬骨头，苏御觉得西门婉婷和唐灵儿联合，也啃不下来。因为这件事没有“啃”的基础。
唐家和西门家够硬，孟家也不软。
让她俩联手想办法去吧，越联手，关系越紧密。
……
秦王殿下从不正眼瞧那支所谓的“红桃大军”，可西门婉婷却认为她的大军非常厉害，尤其是有义子阿良之后。
阿良可没有拜义母的习惯，一开始他非常抗拒，可十五岁的穷少年，终于扛不住豪门妃子的三板斧，让从小缺乏母爱的江湖穷小子对王侧妃刮目相看，而且她因为西门婉婷一层又一层的高贵身份和豪爽的性格所折服。
阿娘是顶级贵族，而且是个豪杰。
学而优则仕，修炼一身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咱阿良有了阿娘，可算是走了捷径，一步踏入摄政王府，这也算是登天了。
什么叫挥金如土，阿娘就是挥金如土。阿娘说了，将来给阿良找贵族媳妇。阿娘是说话算话的人。
可是，一提到“媳妇”二字阿良就难过。因为他不能娶媳妇。或许也因为此，自己才被父母抛弃在路边。还是恩师洪成渡把他捡起，带上钟山抚养。
阿良把洪成渡当父亲一样看，而洪成渡的孩子也就是阿良的兄弟姐妹。小妹掉落山崖，寻尸不见，阿良认为是木儿干的，所以一路追杀至此。
阿良今早起床，就觉得那里很疼，可疼的同时又觉得神清气爽，气息流畅。一运气才发现，自己的冲脉变得更加通透，短而精，大大提升运气速度。
他搞不懂发生了什么，可他也没太大惊小怪，因为他那物本来就不好使，反而因为脉络更通畅感到高兴。
“算了，还是告诉阿娘吧，阿良不要媳妇。”
阿良鼓足勇气，把自己的缺陷告诉阿娘。还把自己的历史说给阿娘听，把西门婉婷听得落泪。西门婉婷说，阿良真是个苦命的娃，以后跟娘混，吃香喝辣，使奴唤婢。
当王当听到这话，气得两眼一翻，好悬没背过气去。
……
秦王很忙，可再忙也要每天抽空去后院坐坐。看看怀孕的孔婷，再看看住在小观里的冯瑜。舍不得见她们被冷落。
其实没人驱赶冯瑜去小观，是她自己非要住到那里。
要说冯瑜也是挺拧巴的一个人，她说自己是奴婢，怎好与贵族侧妃住邻居，就算人家不嫌弃，自己也不觉得光彩，还是赶紧自己离开，省得让人生厌。
说来奇怪，秦王没少照顾冯瑜，可这瘦妮子就是怀不上。反观孔婷，怀孕之后有发胖的趋势。苏御时而来到孔雀楼静坐，看孔婷。可他什么也不说，他不会强求孔婷在怀孕期间减肥。
后来苏御请来画师，给孔婷画了张画，裱在墙上。
“报秦王，太长公主来了。”生活秘书林娟登上孔雀楼报告。
“何事？”
“奴婢不知。”
苏御眉毛一挑，不知皇姑此来所为何事，于是赶往宵凤阁。还没等进入宵凤阁，就听到太长公主高声训斥。话里话外的，说唐灵儿与西门婉婷不贤，合伙阻碍新妃进门。今日这事定要告诉我侄秦王，治理你们。
有太长公主这样的姑姑，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同人有着不同的看法。
若欧阳镜是秦王，他一定会一蹦多高跑到府门口，跪地磕头迎接姑姑，赶紧进家门管管这两个不贤的媳妇；可若许洛尘是秦王，他则是另外一番态度。说不准老脸一沉，嫌弃姑姑多管闲事。
欧阳镜对待女人，就好像韩信用兵，多多益善。若可得而未得，他会气得两眼暴突，觉得自己吃了大亏，恨不得咬掉自己一块肉。
可许斗士一直以来都是“一夫一妻制”的倡导者和实践者。他追求的是纯真的，不受外界一切事物干扰的爱情。他一生只爱一人，只娶一人。若这婚事不成，他宁愿不娶。若夫人过世，他要为夫人守坟。而这个幸运的女子，就是西门大公子家九小姐西门落雪。
苏御与欧阳镜和许洛尘都不一样，他处于欧阳镜和许洛尘中间的状态，他既不求着太公主来管闲事，也不会给热心肠的姑姑脸色看。
除非冯瑜、孔婷那样有感情的女子，否则在婚姻方面，苏御倒是随遇而安。任由皇室、礼法、世俗、王妃们去折腾，最后形成一个什么局面，苏御都能接受。
若果然有大姑娘入门，也就收了；若没有，也不强求。
看现在家里和睦，秦王觉得很是惬意。若再冒出几个女子来打破平衡，苏御又要费心去重新创造平衡。
真个心累。
若说苏御现在唯一念想，还有一名女子，但她不是贵族，也没有钱。她与冯瑜、孔婷、西门婉婷、朱雀的情况都不一样。
要想收她，或许真的要等十年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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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八章 忏悔
苏御快步上楼，与太长公主礼貌相见，同榻而坐，说些姑姑爱听的话儿。
相谈些许时间，太长公主满意地道：“说真个，还是咱赵家儿郎好，我就稀罕御儿和准儿这样的，有礼貌，懂规矩。”
说话间她微微侧头，乜斜唐灵儿和西门婉婷，愤愤道：“真个倒霉，怎就碰上这样不贤的妃子。”
她又扭过头，派头十足地道：“侄儿不必担心，有姑姑在，定会为你做主。”
太长公主口中“不贤妃子”，不光是说唐灵儿和西门婉婷，还有庚王妃西门卷香。
据说庚王府那边也不消停。如今冯太妃中风，这帮儿媳妇本就没人管。唐圆苑进府后，又与断腿詹侧妃联合，经常与西门卷香闹矛盾。妃子们冷颜斗嘴，恨恨睚眦，已司空见惯，而赵准对待妃子们之间的矛盾通常装作看不见，除非她们闹得太欢。
太长公主的派头很大，颇有些老佛爷的架势，跑到亲王家里指手画脚，也没人敢说她个不字。唐灵儿和西门婉婷都坐在那里不吭声，只听苏御哄着她。不久她火气消了，站起身，众星捧月往外走，走到门口，她转过身来低声对苏御道：“老詹家那群榆木疙瘩，我给他们安排的好姻缘不知珍惜。”
她叹了口气，又道：“说来，詹家也是分为两派。而詹天佐那一支儿与康王走得近，所以詹天佐的女儿嫁给了庚王。而詹玉罡这一支儿与贤王和张云龙走得近。我想着让詹玉罡家女儿嫁给秦王，却不曾想咱这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既然如此，那咱可就懒得管了，总之以后甭说我不照顾詹家。”
苏御故作愤慨：“姑姑所言极是。这詹玉罡真个不识好歹，姑姑给他脸他不要，那咱就不再理他。他家姑娘也别来王府，侄儿不稀罕。”
帮女人说话，不是一门心思讲道理，而是要帮她宣泄情绪。听苏御这些话，明显不在理上，只是表达对詹玉罡的不满。其实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结果，可太长公主已经熟悉苏御的说话方式。她心里清楚，这个小滑头侄子是在哄她，所以没必要正儿八经的反过来劝苏御：你可别真的与詹玉罡闹别扭，他也有难处。
“你瞅瞅，咱家侄儿就是通情达理。”太长公主高兴地坐上车，手搭在窗帘上：“御儿不必着急，天下贤人有的是，让姑姑回道光坊再给你物色。这次一定给你找个又漂亮，又懂事的。”
说罢，老公主心满意足地走了。
苏御背着手，目送皇姑离去。在她撂下车帘的前一霎，苏御见到她脸上的表情，而那个一闪而逝的失落表情才是她心境的真实写照。
一朝天子一朝臣，凡羽在世时，她这名通传观音负责与贤王、睿王、康王、陈太后、天赐帝、安国公、楚国公、荆国公联络，那时的她何等风光。
虽然普通人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可只要这些大人物给她面子，这就足够了。这让她在皇族圈子里、各门阀、道光坊里威望极高，办起事来得心应手。她也已经习惯那种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感觉。
后来凡羽圆寂，那帮大人物也就不像以前那样对待她。这时的她就好像一个退休的老干部，身上架子还很大，却只是空架子了。
现在是年轻一代人崛起的时候，当她面对秦王妃和秦王侧妃的冷漠面孔，她除了数落几句，已无能为力。就算她去找曹玉簪，曹玉簪也不可能像陈太后那样给她面子。
想刚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侄儿做主，可苏御觉得她那话说得有气无力。
苏御苦笑摇了摇头，往家走。
回家的路上唐灵儿低声问：“若秦王觉得可惜，尚可挽回。”
苏御大笑道：“灵儿开的好玩笑来，其实你心里很清楚，詹佑妮根本走不进来。”
唐灵儿难得一笑：“你知道就好。”
说话间王妃的手搭在秦王臂弯处，还用力捏了捏。
……
唐灵儿意志坚定，即便纠结，可只要做出决定，她就会一以贯之，表现出前后一致。哪怕她明知道她是错的，她也要坚持。而这就是构成她强势人格的基础。
当然，她的强势只是在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假如这件事涉及到大局，理智会让她做出另外一种选择，哪怕这个选择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这也是一名当权者应该有的品质，压抑个人欲望，成全大局。
作为秦王妃，她要与秦王一起接受西门婉婷，虽然这个过程让她很不开心。但值得一提的是，然对她待西门婉婷不像对待冯瑜、孔婷那么严格，可她的底线还在。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当年那个强力控制后宫的唐皇后，只是还没到爆发的时候。而苏御要做的，就是别让她爆发。
“灵儿觉得婉婷表现如何？”
翌日清晨，早饭后，童玉正在给秦王戴紫金冠。说心里话，苏御非常不想戴这个东西，感觉很是累赘。
“不是很糟。”
唐灵儿也在梳妆，王珣正给她盘头。还是那种高耸的云髻，看起来丑极了。不过看习惯后，再看市井女子，又觉得那些女子缺乏这种高贵感。苏御自嘲，觉得自己眼光变得矫情了。
“如果你觉得她哪里不好，可以说给我听。我觉得我去与她说效果会更好一些。”苏御话锋微转：“有时她来找你说事，如果你觉得难办，也可以与我说。”
唐灵儿斜眼：“为什么你说会更好？”
苏御扫她一眼。
这时候不要与女人讲道理，于是道：“无论是道德标准，还是行为标准，她都远不如你。”
“你真的这样以为？”
苏御笑了笑没说话，站起身。
每日离开宵凤阁的必须动作，与郡主贴个脸再走。
还记得一开始唐灵儿非常抗拒，尤其在下人面前。可现在她已习惯，而且会迎合。
看起来唐灵儿并没有那么讨厌西门婉婷。或许因为西门婉婷极糟糕的名声，和她进家门后没有那么糟糕的表现形成对比，反而更能让唐灵儿接受。正如那句话“世界是苛刻的，也是宽容的”。好孩子拿99分，可能被苛责。而一直不及格的学生突然考了60分，会被夸进步很大。
这也侧面说明好人难当。
做一辈子老实人，七十岁女票一次被抓，一世清白毁于一旦；而贪污几十年的人，七十岁捐建一座土地庙，就立地成佛了。不过这没什么好抱怨的，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刚才苏御与唐灵儿的对话包含另外一层意思，唐灵儿应该是听得出来，可她没做出任何回应。她跟以前一样，一旦做出决定就坚持到底。
无论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她都是一副看淡一切的表情去接受。
她能看淡别人对她的赞扬，也能看淡指责。而她的冷漠表现，也让人觉得她油盐不进。正如昨天太长公主过来唠唠叨叨半天，在唐灵儿冷漠的面孔下，老公主的话越来越少。
可是西门婉婷与唐灵儿不一样，她是另外一种人，她喜怒形于色，心里藏不住事。把詹佑妮的婚事搅黄以后，她并没有快乐很长时间，就因为一层负罪感让自己难过起来。
正如叔本华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不满足则痛苦，满足则无聊。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虽然叔本华这个人的话一项消极而悲观，但考虑他认为人间就是地狱，他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很善良的表达了。
而苏御与叔本华不一样，苏御是苦中作乐的高手。他认为人间既是地狱也是天堂。而地狱和天堂本来就是人间映射出来的两个极端。日常生活中，除病死大哀，否则人的灵魂都应该可以在天堂与地狱之间随意切换。
看看身边人，对一件事物的不同看法，就知道这人处在什么心境上。如果一个人看什么都非常悲观，很显然他或她的灵魂被自己压抑在地狱里，在他们眼里人间就是地狱。
这与钱有些关系，但不是绝对关系，因为富人也有得抑郁症的。
有钱确实能让人更容易获得物质上的快乐，进而让自己没时间去考虑心灵上的空虚。可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最主要的还是一个人的内心。如果这个人的内心足够强大，即便负债累累，他依然过得很开心。这样的人生就是天堂。
当然，这说的是两个极端，大部分人都处于相对中间的状态，这也会让人经常摇摆。一忽儿觉得生活美好，充满希望；一忽儿觉得很沮丧，生活没有意义
此时西门侧妃的心就好像钟摆一样摇摆不定，后来她终于坚持不住，跑去王殿，来到苏御面前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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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九章 再续前缘
面对这个二哈媳妇，苏御只是苦笑，不知说她点什么好。
其实就算她不跑过来承认错误，苏御也已知道她干的那些好事。而且苏御认为，只凭借西门婉婷自己办不成那些事。跑去人家挖树，又去骂人。可见西门婉婷身边也有一个非常锋利的家伙在帮助她、怂恿她。这个人应该是王当。
虽然王当王珣都是一类人，可小太监有一个非常好的品质，这也是他比王珣聪明的地方。他只在外头闹事，可当他的小祖宗回到家时，他只想着维护家庭和谐。而不像王珣那个二杆子只想搞人，却不考虑秦王的感受，还需要唐灵儿给她踩刹车。而王当是给西门婉婷踩刹车的人。
唐灵儿与王珣，西门婉婷与王当，这两对主奴正好相反。
或许这也认证一个说法：聪明领导身边都是笨蛋，而笨蛋领导身边都是聪明人。
有智慧的领导，会主动去当“笨蛋”，比如苏御就是这样。
在外人看来秦王干什么都不大行，似乎都是他身边的能人在帮他办事。比如打仗，都是韩坚、诛邪克、典奉这帮人在冲锋陷阵攻城拔寨，而秦王就坐着车到处瞎转。
可事实是这样吗？
如果秦王太能干，身边就没有能人了。故意压抑自己，显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有人冒出来给秦王干这个，干那个。而事实证明，术业有专攻，只要选对人，就一定比亲自上阵更有效率。
铸剑打铁，苏御不如孔孝林；织布绣花，苏御不如冯瑜；打磨玉石，苏御不如老黄；搞特工，苏御没有李甫那么缜密；论打仗，苏御没有诛邪克有经验，也没有典奉韩坚那么不要命。
而这才是“无为而治”的精髓。无为而治，并不是君王什么也不做。是表面不做，背后盯着，不停的琢磨那几个重要人物。揪住几个重要人物不出问题这就够了。皇帝甚至可以几十年不上朝，但军权朝政依然稳稳攥在手里。
若苏御这种人当上皇帝，他会考虑统一神州，消灭门阀。但搞定这些之后，他很快会成为嘉靖。他不会像赵构那样偏安一隅，也不会像成吉思汗那样满世界去打，更不会像雍正那样成为劳模。
他管别的事也是这样，无论是税改、军校、京统特务组织、红黑神教墨家组织、李家货栈和私产租赁业务、通济坊小街，甚至包括他的两个师。一开始很忙，可过一阵就好像没事人一样。
现在唯一让他忙碌的是户部，因为他总在考虑如何从国库里“偷钱”。这需要他自己亲自来偷。
如今唐灵儿和西门婉婷联手阻挡别的女人进家门，苏御并没表现出反感，而且他还出人预料的告诉西门婉婷：“你不要告诉唐灵儿，你与我说过这些话。你就说要继续搞下去。”
西门婉婷懵懂问：“为什么？”
苏御道：“这样你们才有共同的目标，慢慢的就成为盟友。这对你有好处，对她也有好处。可假如你告诉她你已经把这事告诉我，她会觉得你叛变联盟。”
西门婉婷闷头想了想，忽而高兴起来，非要嘴儿一个再走。
随后她又带着红桃小队出发了，不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名堂。如果是去承福坊搞孟璨，苏御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成功。搞不好还容易让孟家人赶出来，甚至还会有更坏的结果。
但苏御并不去操心那些事，只等着事态发展。或许苏御还有一种看乐子的心态去看这件事。
西门婉婷刚走出王殿，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趴在苏御耳边低声道：“我收的那个义子其实是个小太监。”
唐灵儿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苏御，正如胡荣所言，唐灵儿对苏御无有隐瞒。她是怎么发现的，怎么想的，如何做的，一切都告诉了苏御。
苏御故作不知，半晌才会意地点点头：“西门爱妃办事，我放心。”
这句话好像对西门婉婷起到了鼓舞作用，她突然站得笔直，再向秦王行躬身礼，才大踏步地走了。
看着她神经兮兮的表现，苏御暗笑。
——
衡山老尼与汤胥刚一见面，雷霆万钧一个大耳刮子就把汤胥打倒在地，这一幕着实让旁观者为之一怔。欧阳琨先是奋力将二人分开，随后和声细语打听详情，再经过苦心调节，双方言归于好。
当然，之所以能言归于好，主要功劳不在欧阳锟身上，还要说“老帅哥”汤胥术女有方。
女人是最吃甜言蜜语，哪怕听得人头皮发麻可女人就是爱听。
这一招用好了，大有裨益。年轻时汤胥就是用此术吃遍太湖，如今老了依然管用。半边脸红肿也不耽误他说好听的，这不，当天晚上二人还同处一室相续温存。
欧阳锟大弟子，铁轴汉子拓跋铁，咋舌道：“他可真下得去手啊。”
身材瘦长的大喇嘛，二弟子叱罗刹咧嘴道：“是啊，口味着实有重了些。”
外门弟子，魁梧高大的巴勒奔闷声道：“我有点恶心了。”
三弟子言语极少目光阴冷的贺儿惇眼睛斜了斜：“这叫忍术。”
欧阳锟道：“你们别叨叨了，欲成大事，就应该能豁得出去。”
随后师徒五人去找年轻伎人玩耍去了。
待外面的人都已走远，汤胥转过头对老尼道：“很好，你演得很不错。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咱们的关系。”
妖尼笑了笑：“亏你想得出这样的好办法。瞒过曹玉簪之后，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汤胥阴冷一笑道：“下一步，我要脱离康王，投靠曹玉簪。”
妖尼满意点头：“那康王给你的条件是什么？”
汤胥微微一笑，轻捋胡须：“到那时，我就是康王暗桩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只要我获得重要讯息，我想要什么，康王就会给我什么。”
妖尼轻哼一声：“我奉劝你别高兴太早，若你贪得无厌，就有可能成为康王的弃子。另外我的事要尽快办好。否则做不到五妖聚齐，太后也瞧不起我们。”
汤胥一皱眉头：“朱雀要跟你换，你就应该换。你担心姬苦禅聚齐五妖，纯粹是瞎担心。”
妖尼道：“可我担心她给我的是假经书，哪怕错一个字，都很容易练死人的，我可不想让木儿冒险。要想获得真经，就必须把她拿住，当着她的面练。若失败，就要她的命。这样她才能说真话。”
汤胥想了想：“我看不必非要她的命。”
“你的意思是？”
“她有个外甥女，上次她为了救外甥女就差点没命。”
妖尼想了想：“既然她的外甥女吃过一次亏，还会像以前那么好抓吗？”
汤胥冷笑道：“你应该大胆一点，即便被金吾卫逮捕，我也有办法把你捞出来。不过在行动之前，一定要打听好，当日在平康坊负责巡逻的金吾卫是哪一支。你可别撞秦王手里，那我可就无能为力。”
“你当我傻吗？”妖尼冷哼一声，白了汤胥一眼。
汤胥略一顿，眉毛一挑：“其实也未必，若我投到太后麾下，太后也有办法把你从秦王手里捞出。可那样的话，你的木儿就危险啦。阿良不会放过她的。”
妖尼气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洪成渡的女儿不是木儿杀的，可他们偏不信！道家三宗我避之不及，怎可能去主动得罪？这么浅显的道理，阿良就是想不到，真是蠢到家了。”
“蠢？我看没那么简单。”汤胥眯了眯眼睛：“会不会有人故意栽赃给你们？”
“许多年来我在南晋树敌不少，或许有这种可能。”妖尼一挥手道：“算了，反正我已来到洛阳，也不打算再回去。在这边，就全仰仗你了。”
汤胥笑着点点头。
妖尼站了起来：“今天晚上开始，我就要去万花楼附近伏击，希望能逮个机会。哦对了，若是逮住，我应该从哪个门出城？”
“徽安门向北走，在三十里驿往左走，去顾家庄福来酒馆。”
第八九一章 投名状
苏御相信曹玉簪手里真的有一份名单，但苏御还是要让她念几个名字出来。
曹玉簪邪眉瞪眼说了几个。
通过对照名字，苏御判断消息不是从王府泄露出去的。因为在秦王府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份名单，而且名单上都是代号。可曹玉簪说出来的都是人名。
这个结果让苏御稍感安慰，但同时也为曹玉簪获取情报的能力感到吃惊。真不知是谁成天给她送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给她卖命。
总之小寡妇的触手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符合苏御给她取的外号“章鱼曹”。
初步估计，是张耀阳的队伍里有人泄露消息，又或者张的队伍里本来就有曹玉簪的人。
这下两人又扯平了。苏御知道曹玉簪的两个秘密杀手组织，楚无霸团伙和冯真青的红黑神教云州派；而曹玉簪也知道苏御的张耀阳团伙和红黑寺。他二人倒是做到基本信息透明，当然，他们依然在暗处各自较劲。
苏御情绪不高的回到家，刚走过月门，就听见西门婉婷在宵凤阁二楼书房，大声与唐灵儿说话。距离尚远，听不很清楚，好像是她去承福坊搞事，被人轰了出来。
苏御早就说过，孟璨的婚事不好搅和，可从西门婉婷的表现来看，她是不会轻言放弃的。而唐灵儿既不支持她也不拦着她。也可以说唐灵儿的“不拦着”，就是对她的支持。
“婉婷啊，你下来。”苏御站在楼下喊。
二楼书房的窗户很快被推开，露出西门婉婷半惊半喜的脸：“什么事？”
“你下来！”
“哦。”
有些秘密本不打算告诉西门婉婷，可现在不告诉也不行，因为这妮子实在是太能惹事。但不能把秘密的全貌都告诉她，因为苏御担心她泄露出去。于是只能撒谎或放烟雾弹。
苏御对她说，楚无霸是有后台的，那个后台你得罪不起。
西门婉婷问，后台是谁？
苏御说，可能是康王、贤王、太后、庚王、孟家、唐家，甚至有可能是你哥。
西门婉婷愣住了。后来她说，绝不可能是她哥。
苏御摇摇头说，你现在是秦王侧妃，已不再是西门家的人了。你不要想着回家去问你哥。就算问他也不会告诉你，如果你死皮赖脸的问，他还会以为是我指使。这对你和我都很不好。
这样与她说，能否阻挡二哈媳妇回家问她哥，苏御也说不准，但想必是有点效果。
即便她真的去问，苏御也不担心，毕竟苏御一口气说出那么多可能，她总不至于挨个去问。
苏御把金鸡都尉腰牌、金鸡铠、金丝软甲、金鸡弩交给西门婉婷，并要带着她和她的红桃小队去金吾卫总衙，郑重其事的举行宣誓典礼。
苏御很严肃地说，从今以后你就是玄甲第三师的一名都尉。肩负使命，你的一言一行代表金吾卫形象。不能再像以前样没组织没纪律，而且，你要直接向本监军负责。本监军可是很严厉的呦，不许嬉皮笑脸。
随后苏御还要加强西门婉婷的队伍，给他们发金吾卫胁从腰牌，这样就可以带刀上街，还可以披挂皮甲。又从总衙仓库里翻出两件金丝软甲，佩给谭沁儿和戴鹤。
苏御为什么会特别照顾她们，西门婉婷心里清楚，不过苏御并没亲自送去，而是把这个做人情的机会送给西门婉婷。就说是西门婉婷给她们争取到的。据说两个姑娘如获至宝，很是喜欢。小太监王当都有些吃醋了。
要说西门婉婷这人也是有些心思的，她发现这软甲着实是好，于是又去给王当和义子阿良各订购一套，一共花了400万。
“走！咱们去西市转转！”
西门都尉凭借五品武散官的身份，可以在洛阳城里骑马驰骋。
以前那些见到西门婉婷就头疼的金吾卫，现在反而不头疼了。因为以前西门婉婷奔马是犯法的，管与不管都不合适。现在她反而成为金吾卫，那就随便她跑去，撞死人也与守街的金吾卫无关。让她自己去找总衙解释。
小太监王当坐在车前，揣着手，苦着脸道：“小姐，秦王不是刚说过不要去西市吗？”
西门婉婷拍了拍身上的铠甲道：“以前本妃还有些忌惮，可现在有什么好怕的？”
西门婉婷又拍了拍那匹新买的大青马：“观此獠，整个洛阳城能有几匹马比它跑得快？”
西门婉婷买了一匹体格极其健硕的大青马。
说来如此魁梧高大的马可是抢手货，她之所以能轻松买到，而且价格便宜，是因为那马颧骨极宽，别人只道泪槽马妨主故而卖不出去。可西门婉婷不信邪，不光买下，而且给它取名“宽脸大肚青烟兽”。
值得一提的是，她口中的便宜，未必是真的便宜。而这种高级马，只有贵族买得起，也只有贵族们才会挑剔这马有泪槽，因为他们觉得不吉利。
西门都尉骑着马，让她的一群手下挤在一台豪车里。车里坐不下，就站在车舆里，挎着刀，车顶举都尉小旗，车壁挂德胜小鼓，煞有介事。
这种事也就她能干得出来，偌大洛阳城，找不到第二个如此招摇的金鸡都尉。
而韩浩赵玲珑之流，再见到西门婉婷都是望风而逃。
……
正如苏御所料，曹玉簪不会坐等机会消失，她派一伙人日夜奔走赶往敦煌。而他们用的户籍和通关文牒，都是桑腊国师欧阳锟提供的。
除此之外，她还在通往敦煌的路上成立一条专属于她的“驿站线路”。当然，这里一定有唐振的帮助。可潼关以东唐振就无能为力，曹玉簪只能另行安排。
从洛阳到潼关一共十五个驿站，都是康王和贤王的人把守，曹玉簪想避开那些驿站有些困难，于是她开始调动特务，对十五个驿站进行渗透。
为安插特务，她做了一次驿站演习，以“纪律不严”，“动作拖沓”，“不符合战争需求”等理由罢免一些驿丞、巡检、驿卒。然后再“公开”向社会招聘。她要求，以刚退役的军人为主要招收目标。
结果她的特务们大半被选入，招选过程她并未插手，显得那些人与她毫无关系。可曹玉簪还没高兴两天，贤王出手，又把驿站刚收录的人给踢了出去。并且对那些人严加审查。
曹玉簪甚至怀疑是苏御在背后作梗，可后来她发现赵准也在清理康王所属驿站，这时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来她的小心思已被贤王和庚王看破，但这难不倒她，她想起苏御曾经提出的“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对京畿道“道府路”进行大规模修缮，以驰道标准去修。这样一来，相当于多开辟了几条快速通往潼关的路。
“禀太后，楚无霸说龙虎山的人不受控制，非要去杀西门婉婷给镇山虎报仇。”犁万堂来到长秋宫，毕恭毕敬地道。
曹玉簪懒洋洋地倒在美人榻上想了想，没直接聊这个话题，而是问：“你说张耀阳一群人与张密是什么关系？我听洪盾说，是张耀阳主动找张密，而张密很快就答应了。那么，张密是不是在给秦王办事？”
犁万堂摇了摇头：“在老奴看来，应该不是。秦王只是在利用张密与韩韦的敌对关系办事。如今太后揭穿秦王，想必以后秦王会直接指挥张耀阳，不再用张密。”
曹玉簪苦笑一声：“你去告诉秦王，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继续用吧，咱们互相方便。而龙虎山这伙人，你就去告诉张密，由他授意张耀阳去做掉他们。此举是给楚无霸清理门户，同时也是在救西门婉婷，我想秦王会感激我的。”
“太后高明。”犁万堂领命下去了。
犁万堂走远了，曹小宝笑嘻嘻地走过来：“娘娘，眼下有大事发生。”
曹玉簪瞥了曹小宝一眼：“少卖关子。”
曹小宝依然笑嘻嘻地道：“昨晚，康王一名手下联系上咱手下一人，说要投诚太后。”
“哦？”曹玉簪眉毛一挑：“是谁？”
曹小宝笑得灿烂：“汤胥。”
“庚王府的？”
“对！娘娘真是好记性。”
曹玉簪手里有一个小册子，上面记录着各府名录，和人物关系图。很快找到汤胥的那一页，看了看，静坐半晌才道：“他是空着手来的吗？”
曹小宝低声道：“他是拿着投名状来的。”
“什么投名状？”
“赵浚儿子的人头。”
赵浚，康王义子，第八师监军。
曹玉簪冷笑一声：“他可真豁得出去啊。那好吧，让他乔装一下，在内侍省衙见面。”
“喏！”曹小宝精神一振，快步出门去了。
第八九二章 血溅万花楼（一）
朱雀正倒在榻上，双手抚摸肚皮，有些出神。
这时吴眉黛轻步走进来：“秦王侧妃来了，已到八楼。”
朱雀微微一怔：“她来干什么？”
吴眉黛笑了笑：“侧妃好神秘的样子，不肯说的。”
西门婉婷没有在门外等的习惯，她到彩云阁见乐青鴍，通常都是大踏步往上走，半路就有人通报大总鸨出来迎接。虽然万花楼不是西门氏的地盘，可朱雀也像乐青鴍一样给她面子，迎接出门。
二女见面，朱雀要向贵族行礼，西门婉婷只是很随意地一摆手，便带着一群皮甲女子和厂公大踏步走进屋里。
见到西门婉婷一身戎装，朱雀有些纳闷，但她没问什么，而是赞许地道：“王侧妃身上这一套，恁地好看。”
西门婉婷身穿红袍，披金鸡铠，头顶缚着五彩连珠抹额，肩头还披着大红斗篷，手押短剑，腰挂金鸡弩，一阵风走来，故作冰冷面孔，显得自己英姿飒爽。听朱雀夸赞，西门婉婷站住脚，身子更加挺拔一些。
“呦，穿上铠甲，竟还不会笑了呐？”
西门婉婷装得好好的，可朱雀戏谑一句，就让她破了功，绷不住笑意，坐到榻上。
朱雀也坐了下来：“哪阵香风把十九姐吹来了？”
西门婉婷正了正抹额，指着站在一旁的皮甲小兵道：“我家义子阿良，是道家高手，他说在万花楼附近发现妖气。也就是说你这里有妖，我要过来查查。”
朱雀正在为西门婉婷施展茶道，微微一怔：“这是秦王的意思，还是侧妃的意思？”
西门婉婷一皱眉：“谁的意思又如何？反正在帮你办事，难道你不高兴？”
“王侧妃的好意，朱雀岂敢不悦？”朱雀笑了笑：“那好吧，你们就到处走走瞧瞧。不过咱可要提醒侧妃，那群妖人不简单。前几日不才与雁悲鸣、窦远、独孤凰、岳灵儿五个人对战她们五个，未讨到一点便宜，还折了岳灵儿。我想侧妃应该听说过华山派的这位女侠吧？”
“没。”西门婉婷很快地道。
“……那其他人听说过吧？”朱雀微顿一下道。
西门婉婷似乎没听到朱雀说话，她盯着朱雀的肚子看，指道：“你怀孕了？”
朱雀苦笑，展示什么似的双手捧着肚子道：“侧妃才看到？”
西门婉婷趴在小几上，探秘似的问：“谁的？”
朱雀诡谲一笑：“你哥的。”
西门婉婷不笑了：“没正形，你怎不说是咱家那个的。”
“好，那我现在说，是秦王的。”
“算了，不跟你说这个。”西门婉婷站起身：“既然大总鸨不反对，那我就要大展拳脚了。”
“唉，等等。”朱雀站起身：“侧妃为何突然要亲自冒险杀妖？”
西门婉婷先冲自己树起大拇指，又一仰头地说：“刺激！”
朱雀不放心地道：“我派几个人跟着侧妃吧。”
西门婉婷把金鸡弩从腰间摘下来，晃了晃：“你瞧不起谁？”
随即西门婉婷抬起左手，在屋里看了看，看到朱雀屋里挂着的风铃，她冲着风铃比划起来，可比划半天，风铃纹丝不动。
朱雀没看明白她要干什么，有些讷然。
本来西门婉婷想展示她的绝学“阴阳指”，很显然没能成功。她眨眨眼，收手道：“算了，随意破坏人家财物，很不礼貌。可你要知道，我的‘阴阳指’很厉害。”
她吹一下发热的指尖，转身走了。
……
“这娘们成天瞎转，她到底想干什么？”
红脸老五、刀疤老七带着几名兄弟出现在万花楼附近，他们是从西市一路追着西门婉婷来到这里的。
想那西门都尉，骑着她的“宽脸大肚青烟兽”一路狂奔。而她的红桃小分队，坐着一辆驷车，击鼓奔进。想跟紧他们并不容易，把老五老七等一群人累惨了。
楚无霸曾要求老五老七收手，可他们不听，现在楚无霸已不管他们。在楚无霸眼里，龙虎山的那群人已经是死人。
“甭管她想干什么，我看现在就是下手的机会。”刀疤老七站在万花楼门口，背着手，攥紧拳头。
红脸老五四下张望，万花楼里有望楼，还有成群结队的打手，轻声道：“在万花楼动手，恐怕不大合适。”
刀疤老七苦笑道：“那就要看她往哪走了，在楼里当然不能动手，如果去后花园。我们二十个人同时闯入，就可以速战速决。”
红脸老五不语。
“只要我们不是针对万花楼而来，他们是不会与我们拼命的。”老七瞥老五一眼：“最多吹号让金吾卫来抓我们。刚才我看过了，今天负责巡逻的是右武卫。”
右武卫统领詹天佐，是康王派系的人，在外人看来，曹玉簪也是康王一派。
红脸老五道：“我看金吾卫也不可靠。”
老七点点头道：“咱们先去附近地井看看，专门安排一个兄弟守着。”
……
龙虎山二十个人并没有都聚集到一起，他们正分散寻找西门婉婷。老五老七找到西门婉婷之后，老七留下来寻找最合适逃跑的下水道口，老五则是去召唤其他兄弟。而他们的行动引起来另外一伙人的注意。张耀阳跟了上来。
本来“耀阳哥”今日要去西市东三胡同搞事，可由于意外发现楚无霸的人而改变行程。防止因聚众而被盘查，张耀阳身边只有皮秀和张龅牙两名兄弟。当然，已有报信人赶往西市和通济坊，召唤兄弟们分批过来。
现在“耀阳帮”已成立，以租赁的名义住在圣火教总坛。还记得那七进的大院落，是苏御花2000万买的，现在有人给8000万都不卖。当然，在外人看来，那大宅子是景行坊李大财主的。
“阳哥，若咱们今天干掉楚无霸，秦王真的会放我们走？”身材矮小的皮秀问道。
皮秀虽然身材矮小，但是个机伶鬼儿，善长跑，平时在张耀阳身边负责快速通传，今天有别人送信，就没让他去。
“反正他是这样跟我说的，但他说话算不算，我也不知道。”张耀阳冷哼一声：“或许是鸟尽弓藏的下场，可现在我们也没辙。”
皮秀道：“那咱们就不杀楚无霸，先挊死几个楚无霸的兄弟，然后让秦王一批一批把我们送走。”
铁轴汉子张龅牙道：“对，最起码先把女人送走。”
张耀阳苦笑一声：“如果他是骗我们的，就算女人们出了城，你觉得她们能有好下场吗？”
张龅牙和皮秀对视一眼，情绪不高的闭上嘴。
张耀阳挽了挽袖子：“先不管那么多了，今个就挊死他们几个，然后我去找赵御问问看。若他果然有信誉，那咱哥们就不走了，干脆留在这洛阳城里。我看，咱哥们能在洛阳干出点名堂来。”
马修只给张耀阳很少的钱，可没过多久张耀阳就不去找马修要钱了。女人们留在大宅子里干些手工活，男人们就出去找事做。
实在没事就去西市转一圈，收保护费，砸场子。偶尔也要为缴保护费的人解决一些小麻烦，比如对付一些小偷小摸，地痞无赖。
其实张耀阳他们就是地痞无赖，但他们有规模，有规矩。而有时找张耀阳办事，比找坊署办事方便得多。
这年头，若是在坊署不认识人，案件金额小，坊署都懒得管。就算要管，等那些皂吏磨磨蹭蹭的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还不如张耀阳他们，每个月交一二百钱，有事喊一声，一群人就拎着棍棒跑过来。这倒是让一些没有背景的人感觉有背景了。
坊署之所以不管张耀阳这帮人，首先是因为有锦衣卫那头说话，其次是张耀阳这帮人也要孝敬坊署。替坊署摆平一些他们不爱管的破事。
这也是坊署平时磨磨蹭蹭的原因之一。官匪一家各取所需。张耀阳他们把小偷小摸控制住了，坊署更省心。
至于耀阳帮和三合会之间的争端，那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就算两伙人火并，坊署也是磨磨蹭蹭的赶过去，只负责打扫战场，然后上报死伤人员。把责任推给死者，一切了事。若没有死者，就两方面罚款。
若县里下命令让坊署严加处理，那就再让他们去县里打点。
若京兆府要求严惩，其实也不外乎钱的事。
除非是朝廷下命令，那可就没办法糊弄了。这时坊署就把金吾卫、锦衣卫招来办案，坊署给他们带路，指认嫌犯。
总之别指望坊署能办什么大事，他们就是这副德行，大事办不了，小事不爱办，只要别惹事就万事大吉。平时在老百姓面前吆五喝六的，装得像个当官的。再克拿卡要些小钱儿，过安生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偶尔去女票一次，倒也自认为安逸潇洒。
第八九三章 血溅万花楼（二）
红脸老五跑到西市，带着兄弟们快速离开，可他们并没有去平康坊，而是去了明义坊的那家货栈。也就是曾经被雁悲鸣、李漠白、姬凌云三人“清扫”过的货栈。
红脸老五名叫程钢，龙虎山上五当家，手底下本来就有几号人，而这次他带走的十个人，大多是他的老底子。
对于老五的选择，大家都选择沉默，可排行第十九的陈二平忍不住问程钢：七哥为什么没回来？
这时程钢把事情经过讲述一遍。
这时陈二平面露惊惑之色，有些激动地说：“五哥不打算去帮七哥？”
程钢盯着陈二平道：“如果想送死，你可以去。我不拦着你。”
说罢，程钢环顾屋里人，沉声道：“我们下龙虎山，想的就是扒掉匪皮，重新做人。现在我们明明有这个机会，为何还要走老路？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急于一时？那西门婉婷是秦王侧妃，而我们保的是太后。试想，将来太后夺取大权，定要清理这帮掌握军权的家伙。到那时我们再去做这件事才更有把握。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继续用土匪的手段办事！”
程钢的目光重新落到陈二平身上，瞪视道：“我知道兄弟们讲义气，心疼老七他们。”
程钢重拍桌案，吼道：“我把你们带出来，不让你们死，难道这就不是义气吗？你们心疼老七，我也心疼他，可他不听我的，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为了他一个人，我要让你们十个都把命搭进去吗？！更何况，我们完全没必要这样做！我不想让兄弟们因为他的愚蠢而丧命！愚蠢，不是义气！”
这时老八站了起来：“五哥说得对。大哥的仇要报，但不急于一时。而且咱们下山投靠朝廷，这本来也是商量好的，而且我们还发过誓。我们不忘初心，遵守诺言，不能像老七那样，动不动就尥蹶子。他不合群，我们也没办法。”
陈二平气得咬牙切齿，眼中含泪，指着程钢和老八道：“当初我们一个头磕在地上，我只当大家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可到了关键时刻，你们竟说出这些怂话来！什么蠢不蠢的，兄弟们在一起，就是有事一起上。你们不去，我去！”
说话间陈二平从袖子里抽出短刀，把左手放在桌案上，手起刀落，剁掉小手指，吼道：“从此咱们恩断义绝，再不是兄弟！”
随即陈二平向门外走出，走到门槛，扭回头看那十个人，竟无一人跟他一起走。他突然哭出声来，一个人跑向平康坊。
……
万花楼东花园，这里已建成一百余年，几乎与梁朝同岁，花园里有一片树林，枝叶繁盛，平时经常有雅客和伎人藏在这密林之中，享受惬意。可今日密林中却藏着一伙匪人。
“七哥，他们怎还不来？”
刀疤老七的人已经到位，一共是九个人。当时西门婉婷正带着她的“红桃大军”在万花楼东花园到处走动，队伍分散开，西门婉婷身边只剩下王当、王秀、阿良，而其他人都在稍远的地方寻找着什么。
对于刀疤老七来说，此时下手最是良机。若错过，不知还要等到何时。
刀疤老七咬了咬牙：“杀！”
老七武功不是很高，但也不弱，他身边的八个人也都是在绿林摸爬滚打多年，虽没有顶尖儿的高手，但大家就是凭借一股子狠劲儿。
突然从林中杀出，以为能杀西门婉婷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曾想那西门婉婷好像提前预知一般。老七刚冒出来，西门婉婷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射箭，一点儿也不惊慌。
就在老七纳闷的时候，突然从墙头上跳下来一批人，为首一条魁梧大汉。这大汉头发蓬乱，半尺长的乱发几乎遮住半边脸。此人长得很野，晃膀子走路，又拽又diao，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吐出牙签的同时，从兜里掏出一块红巾缠在头上。他身后的人也都拽出红巾，缠在头上。
张耀阳从袖子里拽出短刀指向刀疤脸老七：“你叫赵珲对吧？今个碰见我，算你倒霉！”
话音刚落，又有一群人冲了过来，是万花楼的打手“狮虎狼豹”带着一群人。
不久后又听到号角声，有成群结队的金吾卫冲进万花楼。
……
秦王府，教派秘书郎马修接到张耀阳送来的消息，立刻跑去秦王殿。
由于东别院到秦王殿没有门，每次往来，马修都要绕着圈跑，很是麻烦，后来苏御决定在别院到秦王殿之间的高墙上开一道很小的门，只有马修等少数人有钥匙。
马修小跑来到王殿，在秦王身边低声道：“张耀阳派人送信说，楚无霸的人跟踪西门侧妃去了万花楼。他们正在翻万花楼附近的地井，看来是要采取行动。”
苏御想了想，道：“曹玉簪对我说，她已放弃一伙人，是以前龙虎山的土匪。张耀阳发现的这帮人，应该就是他们。”
马修盯着秦王，等待决策。
“既然曹玉簪已经放弃……”苏御撵了撵手指：“把廖敏叫来。”
金吾卫秘书郎廖敏来到秦王面前。
苏御问：“今日何人负责洛北街？”
廖敏道：“右武卫詹天佐。”
苏御道：“咱们的人，谁距离万花楼最近？”
廖敏道：“今日射声卫负责紫阳大道。”
苏御道：“命李道，把兵带到平康坊，四门堵死。”
苏御扭头问马修：“以前我让你告诉张耀阳，每个人准备一条红巾，落实没有？”
“有落实。”
“告诉张耀阳，若是动手，就把红巾戴在头上，这样射声卫就能分辨敌我。”
“明白。”
苏御站起身：“备马，我要亲自去指挥。另外派人通知赵亚夫，今日联合行动。立功，算我们两个的。”
苏御刚要走，又道：“快派人通知西门婉婷，让她老老实实呆在万花楼主楼里，别乱跑！”
秦王安排完就准备出发，韦锺骑上马，憨憨地晃了晃头，问吴杀金：“唉，老吴。我想不明白，王爷为啥不直接派人去保护侧妃，而是派一个跑腿的过去？”
吴杀金苦笑一声道：“若把亲王卫派过去，你觉得那帮土匪还敢冒出来吗？”
韦锺点点头：“也是这个理儿，那帮家伙其实也没啥本事，就是不好找。”
在韦锺看来，那帮土匪真的就是没啥本事。
这韦锺本来就有些武打底子，再经过清化坊刀斧教头的正规训练，他的战力突飞猛进。
超大的体格，惊人的力量，秦王称之为“万人敌”。
……
马修一路狂奔去报信，可西门婉婷岂能是那种甘于等候的人？
她认为秦王实在是小看了她。
此时的西门婉婷已通过万花楼瞭望系统得到情报，东花园里藏着人。
之所以采取“诱敌”的办法，是因为那里距离地井很近。如果不把他们引诱出来，而是直接冲过去，担心他们直接钻进地井。到了那里再向追究很麻烦了。
就在西门婉婷打算亲自去勾土匪出树林的时候，马修见到了张耀阳，让张耀阳一群人迂回到后面，一旦龙虎山的土匪冲出树林，你们就拦截他们的后路。与此同时，朱雀也做足准备，命“狮虎狼豹”带领一群打手埋伏在门外。
结果经过一场恶战，龙虎山老七被砍倒在地，眼睛失神，大口喘气，身上多处伤口喷*。
拼得一身血渍的张耀阳似笑非笑地走过来，一只脚踩住老七后背，蹲下身子小声道：“虽然咱们是敌人，但我敬你是条汉子，那我就给你来个痛快！”
“噗——！”
张耀阳割下老七的**，提在手中，四下望了望，笑道：“咱们就拿这个，去找那位爷谈谈。”
张耀阳话音未落，听到万花楼大门口人喊马嘶之声，队伍最前头是两员战将，战将进门立刻左右分开，这时一匹大白马闯了进来。
骑白马之人正是头扎紫金冠，身穿黄九莽的秦王赵御，龙马精神王气尽显，左右顾盼，忽而目光锁定，抬手指向张耀阳。
第八九四章 老黄战群妖
秦王骑白马闯入，潇洒至极，吸引所有女人的目光。万花楼从一楼到九楼的窗户全开着，女人们探头缩脑指指点点，都是在说秦王。还有那狂放女子，竟口无遮拦说些露骨的话。
女人群中，有两名女子最为得意，一个是王侧妃西门婉婷，一个是腹中怀有秦王种的朱雀。那帮女人嘁嘁喳喳说些肉麻的话，西门婉婷不但不生气，反而更加自豪，她故意跑到苏御身边，挽手同行，故作娇态，不久，大楼的窗户关上一半。
朱雀只是默默注视。
“嘻，看姨娘那样，一见到秦王眼睛就直了。”
已好久没出来走动的喜鹊，趁乱走出大楼，此时楼下好多金吾卫和打手，她觉得安全。婢女吴眉黛陪在喜鹊身边，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吴眉黛知道朱雀的孩子是秦王的，她自然不会因为大总鸨的眼神感到奇怪。
秦王带着几十号人，留在万花楼饮酒，席上有王侧妃和朱雀作陪，也不知谈了些什么，秦王与朱雀说的话比较多。
韦锺见了，手里掐着猪蹄对吴杀金道：“咱家王爷哪都好，就是有些花心。看人家大总鸨漂亮，就总与人说话。这要是被王妃知道，定要恼火。”
吴杀金瞥韦锺一眼：“你个憨货，王爷与谁说话，关你底事？”
韦锺憨声道：“娘说过，女人有女德，男人也有男德。不能全指望女人一方守着，男人也要做出个样子来。”
吴杀金不理他。
韦锺不满地道：“我之所以着急，也是为王爷着想。怎的，我不是好心吗？”
吴杀金看着韦锺那憨样，忍不住笑道：“我就发现秦王身边总能冒出几个爱管闲事的人。老黄、老吕、陈逊他们就盼着王爷多找些女人；而你和白瑭是一个脾气，一见秦王去幽会女子，就急得脑瓜皮紧一块去了，就怕被王妃知道，进而吵架。我就不明白你们这帮人瞎操什么心，怎的，秦王不如你会生活？你就记住，你的任务只有一个，保护秦王安全。其他事与你没关系。”
“怎没关系？”韦锺把猪蹄重重放下：“娘说过，良奴有劝谏之责，主子哪里做得不对，就应该直言告知，让其改正。这是为主子好。”说罢，韦锺肩膀一晃就要起身。
“我嚓！你还来劲了？”吴杀金揪住韦锺甲叶：“我告诉你，你可别当众搞事，把秦王面子弄没了，我不饶你！”
已是掌灯时分，秦王带着众人离去。树林深处，一双恶毒的眼睛闪了闪。
万花楼后花园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取得完胜，正是人们松懈的时候。喜鹊和吴眉黛在花园捉蛐蛐。喜鹊道，再抓一个大个儿的就回去。可这时突然冲出来五个人，速度奇快，浑身冒着蒸蒸妖气。
这五人正是衡山妖尼团伙。
无念老妖首当其冲，探手去抓喜鹊，突然一道白光从远处射来，砸在老妖身上，“轰”的一声。
看光束起源，竟是在两丈开外的假山后面。
不知朱雀何时藏在那里，但由于距离过远，大总鸨的这一招“白莽鞭”并未对老妖造成太大伤害，只是将她推开几尺。
见到朱雀，妖尼觉得不妙，这可能是万花楼故技重施。正所谓兵不厌诈，他们下午时就用过这招，到了晚上竟再用一次，真不知是哪个混蛋给出的主意。
虽然老妖被震开，可老妖身边还有四名弟子，木儿、风儿、水儿、垚儿，她们纷纷闯向喜鹊。
这时听万花楼高墙后传来一阵龙吟之声，老妖扭头一望，一条金灿灿的大龙升腾而起，那龙在黑夜间耀眼夺目，张牙舞爪急速攀升又猛的打一个盘旋，霹雳闪电般砸了下来。砸到地上轰的一声，大地震颤，一群妖人吓得散开，无暇追击喜鹊。
“摆阵！”
老妖心里清楚，这次算是碰见高手了。立刻唤来两名弟子，组成三人妖阵。凭此阵，可灭十一境高手。
这时从墙后蹦出一名白发老者。老者衣衫华丽，可这好衣衫穿在他身上，就说不出的别扭。松松垮垮，还有许多破洞。老者不是旁人，正是老黄。
老黄见到妖阵，依然往前跑。
妖阵蓄力，三妖背后冒出绿色气团，气团凝聚出现一个黑洞，持续凝聚，洞口扩大一些，好像有一群从地狱爬出的丧尸，他们张着大嘴，痛苦哀嚎，身形扭曲，步履蹒跚。刚一爬出，立刻加速扑向老黄。一个，两个，三个……十一个。
老黄一瞪眼，站定，扎紧马步，两臂挥舞，身前紫气骤生，金光闪现，龙吟之声不绝于耳，金色龙影盘旋而出，一条，两条，三条……十一条。老黄双掌向前推去，群龙飞舞，撞向十一条哀嚎的人影。
耳轮中只听“轰隆隆”之声连成片。人影被一个一个砸碎，又有新的丧尸人影从黑洞中冒出，与此同时金龙不断闪现，人影和金龙在空中持续撞击。
这时木儿和垚儿迂回到老黄身后，手掐法指，指尖有飞针呈现，手腕一抖，指向老黄脊背。
“砰！嗖——”
望楼上飞来一支哨箭。
今日站在望楼上的不是万花楼的打手，而是亲王卫队长吴杀金。吴队长百步穿杨，即便是夜间，这一箭也是八九不离十。箭贴着木儿的头皮飞过，割断几根秀发。吓得木儿一缩脖，指尖飞针打偏。
朱雀、老黄、吴杀金为何会在这里？无外乎是下午酒宴上苏御与朱雀商量的结果。故而苏御话多了一些。
吴杀金一次只能射一箭，木儿飞针打偏，可垚儿手中飞针指向老黄。
妖阵在持续发力。
之所以妖阵能灭十一境高手，不只是因为人形恶妖厉害，他们还能同时聚出一只巨妖，正在她们身后若隐若现，即将成型。
——
听到哨箭声，秦王的队伍突然站定，紧接着又听到一道哨箭声，秦王扭转马头，带着队伍往回赶。其中一匹大青马跑得最快，正是王侧妃西门婉婷。
侧妃身材修长，穿红袍，挂锁甲，快马奔驰，肩头大红斗篷随风飘起。身后一辆驷车紧紧跟随，小太监王当失声呼喊，让小姐慢点。
可十九小姐全神贯注往前跑，哪能听到喊声，不久她就闯入万花楼后花园。见到老黄一人斗三妖，金龙闪耀，爆声震撼，场面壮观至极，西门侧妃高声赞道：“好老黄，该赏！”
说话间西门婉婷摘下腰间金鸡弩，催马向前：“让本妃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西门婉婷扣动悬刀，金鸡弩发射。
其实金鸡弩只有一尺长，弓力自然不大，有效射程不超过二十步。
一声弓弦响，短小箭矢飞向妖尼，却不曾想那箭矢竟无法刺破三妖形成的气团，并且反弹回来。西门婉婷尚未反应过来，那箭已经贴着马耳飞过，惊得大青马人立而起。
那马眼珠一转，撒腿就跑，带着西门婉婷狂奔。
“唉！你跑啥？”西门婉婷扬鞭打马：“你给我回去，回去，回去！”
可那马好像惊了一般不听使唤，风驰电掣闯出后院。
这时妖尼大吼一声：“请妖祖！”
咆哮间，妖尼猛地一跃，只见她身后出现足有三丈的大脸，恶狠狠瞪向老黄，妖脸突然张开大嘴，一道绿光喷向老黄。
老黄见势不妙，主动向后倒退一步，使出全部内力灌注双掌，斜身推出。
“亢龙有悔！”
一条盘旋在地的金色巨龙，呼啸而起，撞向绿光。
“轰”的一声，万花楼后院被砸出一个坑，气浪翻滚，飞沙走石，妖气弥漫，一双破破烂烂的鞋留在坑地，却不见人影，想必老黄已气化成灰。
妖尼掐腰得逞大笑，笑声似哭难听至极。
可当妖气退去，发现老黄光着脚站在妖尼身后，近在咫尺。
老黄伸手把妖尼的僧帽揪掉，拍了拍妖尼光头：“笑尼玛？”
妖尼大惊，尖叫一声，抓住身边一徒，砸向老黄。随即她跳出去三丈多远，可刚一落地，就听到身边传来“咔嚓”一声。
其实在西门婉婷身后，就跟着一队人马，为首一员极魁梧战将，手持开山大斧冲了过来，手起斧落，咔嚓一声，将一妖斜肩砍开，尸成两断。
再次举斧，斩向妖尼。
妖尼一惊，反手一掌，一股气团喷出，撞向韦锺。
万人敌铁甲将，双腿夹紧战马，用巨斧阻挡气团，轰的一声，铁甲将身形一震，战马向后倒退三步。
“跑！”
妖尼带着余徒向北逃去，可老黄岂能容她，先将抛来那徒戳晕，再快速闪身跟进，妖尼带领弟子一边逃跑，一边向身后发射毒针，老黄闪到一旁。
“老黄避让！”
亲王卫铁骑冲了过来，为首一匹白马闯入，正是秦王，秦王一挥手，亲王卫弩机发射，一阵弓弦响，眼瞅着有妖人倒地。
妖尼尖叫咆哮，凭借厚重内力震飞数箭，跳过高墙。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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