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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二五章 擒贼擒王

    苏御言语戏谑,引得郡主目光一斜,随即在苏御身上扫了扫。看她眼神有异,便知是在找茬。突然见到包裹,从包裹皮上就能看出是皇城御衣房出品。她伸手指问道:“这里是何物?”

    苏御一笑,打开包裹给她看:“太后送的。”

    一听又是曹玉簪送的,郡主脸色更加阴沉。她本是坐在榻上,却身子一斜,一手捧着肚子匍匐过来,把包裹翻了个底儿掉。长长的指甲勾起一件薄裤,横移到苏御面前,目光冰冷,面带嫌弃之色:“她可真不害臊的,里面的也送?”

    看郡主脸色,她似乎有把这裤丢到楼下的冲动。

    屋里三个丫鬟忍住没笑。

    苏御伸手抢了过来:“别展览了好不好?她又不单送我自己。”

    郡主咒骂了两句,转身去屋里沐浴一番,随即又开始熬夜批审财务文件。天黑了,即便发现问题,她也不会再唤人来质问。而是把那些文件交给王珣,让王珣明日去办。

    现在核准账目的工作基本都落到林婉头上。林婉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副手,有她在倒是能分担唐灵儿很多工作。而小嬛正在学习阶段,小嬛是个精明丫头,她唯一不足是年纪太小,缺乏经验。

    看着郡主认真忙碌的样子,苏御觉得想改变她很难,因为她自己并不觉得自己很辛苦。

    她爱权力,爱到痴迷的程度。她陶醉其中,苏御根本没办法把她拔出来。无论是财权还是家威,说到底都是权力在吸引她,或者说控制她。而她本身爱钱,又看不惯那些浪蹄子的做派。这两种权力到她手里,就能充分发挥作用。而这也是唐振希望看到的。

    唐振比唐灵儿大十一岁,当哥哥的看小妹,看得一清二楚。唐灵儿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都是唐振引导、扶持、操控的结果。

    既然无法改变唐灵儿,那就改变唐灵儿的环境。给她增加帮手是现阶段的最佳选择。

    “王秀、陈琦、唐翡、唐翠都已经是熟练工,没必要把她们四个都放在外面。调回来两个吧,分担郡主案头工作。另外只靠王珣一个人跑外,也太辛苦了些。”苏御笑呵呵地说。

    唐灵儿扫了苏御一眼:“你觉得把谁调回来合适?”

    苏御道:“鹿桥驿厂留王秀,调陈琦;寿安厂留唐翡,调唐翠。”

    苏御还记得在被唐灵儿废婚驱逐的那段时间里,不知内幕的唐翠背着小包去红黑寺见苏御。那次见面,她还花了二百钱给苏御买礼物,真的让苏御感受到礼轻情意重的滋味。

    而调陈琦,是因为从孔孝林、孔秀叔侄口中得知,这位大丫鬟是男儿性。而且林婉、王珣、陈琦、王秀那一批丫鬟是练过功夫的。让她回来跑外事比较合适。

    相对而言,唐翡那小浪蹄子,还是让她待在外面比较好。而王秀是多嘴多舌又胆小,让她继续待在鹿桥驿监管财务,已经是破格提拔了。没有太大的培养价值。

    唐灵儿想了想:“陈琦已成婚,我嫌她脏。还是把唐翡唐翠调回来吧。让陈琦去寿安厂。”

    苏御一愣神,不是很能理解唐灵儿这句话的意思。陈琦是明媒正娶坐轿子进婆家,怎么就脏了?

    苏御道:“唐翡唐翠都是弱女子,让谁跑外?我倒是觉得陈琦可用。”

    唐灵儿立刻反驳道:“弱女子怎么了?让她们出去又不是打架的。我觉得唐翡在人前很放得开,稍加培养,能堪大用。”

    既然唐灵儿这样说,苏御便没与她争辩陈琦的事。或许她心中有什么执念,是苏御未能体会到的。

    ……

    上午依旧去京统,再去军校,最后去锦衣卫。

    风光的苏大特、严肃的苏校长、随和的苏御史,这三个身份来回切换。一忽儿又跑去陋巷做他的好心苏善人,又去到苏家当他的温暖苏大哥。苏御已经有些习惯这样的上午生活,感觉还挺充实。

    可今天苏御没时间去陋巷和苏家,因为在锦衣卫耽误了些时间。

    或许是苏御的劝说起到效果,张密昨天开会,对锦衣卫进行大改组。

    现在看来,锦衣卫代指挥使花听风压根就不管锦衣卫,他乐于当他的特别行动小组头目,带着九神将只对太后负责。而他用的人也不多,算上他自己也就九个人。而副指挥使梅红衫本来就是个摆设,她平时带着四名女锦衣卫,和张小刀等一共三十一个人。正好是一个卅队的配置。

    去掉这四十个人,张密把剩下三百六十人分成十二组,其中内勤两组,其他统统都是行动队。

    这次张密不亲自出动,而是把洛阳九十九坊分配给十个行动小组。每个小组控制大约十个坊。权力下放之后,十个小组立刻变得干劲儿十足。连夜采取行动,据说有八组使用了细犬。

    为此,张密没说什么,只是略感尴尬。

    苏御来到张密的门前,为眼前的一幕略感惊讶,门口有各种器皿盛放的火雷粉末。

    见苏御来了,张密轻咳一声走出。

    “咳,劲锋啊,我觉得你的办法还算不错嘛。你看,这一个晚上,这帮家伙给我带回来大大小小十几桶火雷。虽然都不是我要找的目标,可是效果倒是有了。不光是火雷,还找到了一些其它违禁品,比如弓箭弩机之类的。”

    这一晚上十个小组封条就贴了十几副。那些封条贴上去容易,想揭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怎么着也要来衙门里走动走动,接受训教,缴纳罚款,再给各位官老爷意思意思。张密这人一如既往拉不下脸来,他不收贿赂。

    但凡提交到他面前的,都是照章办事,该拿人拿人,该罚款罚款。不通融,也不受贿。仅从这一点来看,张密是个清官。他只是权欲之心太重,性格狠辣,手段残忍,所以给人一种负面人物的感觉。

    而那些小组长获得实权之后,他们也各自找到来钱道儿。查到一件两件违禁品,是否上报,就看他们的心情了。只要意思到了,那弓箭就是个玩具,当场销毁就算了。意思不到,就是违禁品,必须没收上缴。

    下属们有动力,张密就轻松一些,可他还是很惆怅。

    苏御也不会再跟他强调说“那是个假消息”,首先是张密不爱听,其次这话容易但责任。万一真的有这四百桶火雷,到时张密反咬一口“就是他说的假消息,所以我才没去查”,那曹老板就要翻脸。

    之前苏御这样说,也只是跟张密讨论。张密要是真的不查了,苏御还有别的话要说。总不能把“不作为”的帽子给自己戴上。

    “劲锋啊,我觉得锦衣卫不能从根本上帮到太后。”张密把苏御引进屋里,把门关上说:“还是你的那摊子更能解决根本问题,那就是夺军权。但我还是觉得,你那样做太慢,太后应该双管齐下才对。”

    “如何双管齐下?”苏御颇感兴趣的问。

    张密快步走到窗口,透过窗缝向外看了看,转过头来低声道:“说到底,太后还是被三位老亲王把持。虽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亲王们能控制军队,但你现在做的,就是从底层入手,打算釜底抽薪。可我想的却是直接从最上头下手,擒贼擒王。”

    张密目光阴狠:“但现在的锦衣卫,已经偏离了我的初衷。我曾经对太后说,锦衣卫应该是一个秘密组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更好像是一群捕快。我倒是觉得,九神堂应该分离出来。只是九个人太少了。”

    苏御揉了揉手指:“那张兄以为多少个合适?而你要那么多人,干什么呢?”

    张密用夹声说:“最少应该有三百个高手,有了这一群人之后,找机会把三位老亲王聚到一起。就好像当初陈太后毒杀和亲王赵统和其手下十名中郎将那样,把他们一起干掉!如果太后的酒他们不喝,我们三百人冲出,毙掉他们!”

    张密的想法苏御早就考虑过,可苏御却从未对曹玉簪提起过。因为陈太后在十一年前刚用过这招,此时曹玉簪再用,三位老亲王的警惕性一定会很高。别说三位亲王,就是赵挺和张云龙两位辅政大臣,也非常默契的交替上朝,不给曹玉簪一锅端的机会。

    苏御抬眼看了看张密:“张兄的办法很好,可问题是你如何才能把三位亲王聚到一起?”

    张密道:“我明白劲锋老弟的意思,担心三位亲王不会同时出现。但只要来其中两个,另外一个还很难对付吗?我手下三百高手,就是硬闯王府,也够用了!我只担心一点,赵亚夫到底向着谁。若赵亚夫心里向着太后,那么我就一定成功。”

    苏御摇了摇头:“赵亚夫是不会向着太后的。”

    “为何?”

    “三位亲王把持大权,赵亚夫便能坐稳。可假如赵亚夫帮着曹玉簪完成大业,赵亚夫反而危险了。到那时,赵亚夫就像和亲王赵统一样,是太后的眼中钉。而赵亚夫是不会希望自己变成眼中钉的。”苏御压低声音:“另外你不觉得三位老亲王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吗?”

第九二六章 小刀片嘴

    安国公率军反击,一战功成,酣畅淋漓。

    收复失地,疏通商道,这是梁朝的喜事,更是唐家的喜事。

    这时国公侧妃欧阳小乔诞下一子,母子平安,而这件事发生在秦王府里。两件喜事凑到一起,秦王府里喜气洋洋,好是热闹。

    一直以来,唐灵儿因哥哥家子嗣不兴而苦恼,盼十年,终于盼来第二子。见过男婴,与唐振长得极像,唐灵儿书信报与唐振。

    安国公见信大喜,特用军驿给小乔送来一箱礼品。打开箱子一看,琳琅满目,珠光宝气。这一箱宝贝,少说价值大几千万。

    这都是唐振一路作战,收缴而来,一口气都送给爱妾。这消息不久就传到樊公妃那里,公妃言说:自己生唐博时,唐振也没送如此贵重的礼物。

    这时樊侧妃道:“欧阳小乔一直住在秦王府,这算哪门子事儿?之前有婆子投毒,担心毒物清除不净,让她去小姑家住倒也说得过去。可如今孩子已生,那就应该回来了。而这箱宝贝,没有我份倒也罢了,怎能没有正室夫人的份?”

    樊公妃想了想道:“即便鹏羽(唐振)没明说,小乔若是懂事,也应该主动把珠宝送到我这里来。由我再送给她,送多少我都愿意。可她自己就这样收下了,俨然是恃宠而骄,没把我这当正妃的放在眼里。难道她想母凭子贵,就能与我平起平坐吗?”

    越想越气,樊公妃站起身:“哼,她想得美。待孩子硬实一些,就让她把孩子送我屋里来。”

    ……

    秦王府

    辰时许,秦王、王妃、西门侧妃、孟侧妃、孔美人,集体去小西楼探望小乔和小公子。

    连怀孕的孔美人都去了,自然也会邀请冯美人一起去。可冯瑜却坐在小道观里,不动地方。

    来送消息的小丫鬟不敢多言,见美人不动,就去告诉小管家唐翠。唐翠觉得蹊跷,没直接报告秦王和王妃,而是亲自来后院找冯瑜。

    当时冯瑜正抱着热水袋,捂着肚子。

    冯瑜是王府美人,也就是侍妾。唐翠是郡主府小管家,是高级婢女。她二人,一个是主末,一个是奴头,地位大体相当。从小一起长大,唐翠来见冯瑜也不当主子看,见面就问一句:“冯瑜,你为何不去?”

    冯瑜瞥了唐翠一眼,细声道:“呦,小麻雀不管用,又来了个绿鹦哥。怎的,鹦哥就厉害了,咱就非得听你的?”

    唐翠站在门口,掀开珠串门帘道:“瞧你这刁钻样儿,再图嘴巴痛快,我就告诉郡主去。”

    “你告诉去吧,就说小贱人快死了。”冯瑜把热水袋丢到榻上,侧过脸去。

    唐翠一皱眉,坐到冯瑜身边:“这是怎了,谁得罪你了,莫不是病了?”

    冯瑜难过起来,又把热水袋放到肚子上:“就咱这肚子是不争气的。郎中说咱宫寒,怕是生不出孩子了。前一阵唐秋的孩子放到我这里,那时秦王还说呢,要把这孩子当侄子养活,若我不能生,这孩子就是我儿子了。可没几天又被郡主派人给抱走,也不知送哪去了,就好像放咱手里能把孩子掐死似的。”

    唐翠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

    冯瑜又道:“人家一个个都怀孕生子,咱这生不出来的去凑什么热闹?别再被人嫌弃,万一人家以后不生了,怪咱带去的霉运。”

    唐翠伸手掐冯瑜脸蛋:“就你这张刀片嘴,我就不应该来劝你。”

    冯瑜推开唐翠,又把头转到另一边:“哼,真是让大管家操心了。”

    唐翠站起身,气道:“爱去不去,若不去,我就说是你肚子疼好了。”

    唐翠转身走了,尚未走远,冯瑜还在屋里念叨:“其实我去不去又如何呢?秦王带着一群女人去,就是为有个见证,避嫌罢了。她们都是非富即贵,咱这丫鬟头的去干什么?就好像咱认识几个大人物似的。”

    唐翠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步走远了。

    在苏御看来,冯瑜那张小嘴也确实刁钻了些,可大家并不讨厌她。因为她活得真实。而且她只与她自己使劲,从不去害别人。

    可不想害别人的人,未必就安生,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苏御带着一家女人去看小乔和小公子时,樊公妃派樊侧妃带着大顺子小顺子来,先给秦王和王妃行礼,随后就说要处理一些家务事。

    人家要处理家务事,苏御就不方便留在这里,看过小公子之后,便离开小西楼。唐灵儿是唐家人,她留在小西楼里,要看樊侧妃如何处理家务事。

    苏御感叹,唐灵儿也是操心没够的人。

    看樊侧妃梗着脖子那股劲儿,此来就没带着善意,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呢?可唐灵儿就是这个脾气,越是有事越要上,拦都拦不住。

    要说这也是唐家人的家族性格,那些战死沙场的唐氏公子,也都是她这样的。相反,那些活下来的,未必都是硬茬,比如唐剑那怂包。

    苏御离开小西楼往王殿方向走,迎面见到唐翠快步走过来。

    “咦?王爷不是去看小公子了吗?”头扎“朝云近香髻”的俊俏小管家歪了一下头。

    秦王殿下背着手,一笑道:“是呀,看过了。”

    即便是在王府里,秦王身边也时刻有人,比如白展、童玉,或时还有梅红衫、林娟。自从秦王提高警戒之后,梅红衫又增加了一个新身份,王殿内侍武打总管。梅罗汉真是能者多劳,身兼数职。

    有外人在,唐翠只说冯瑜身体不大舒服,没说闹情绪的事。

    ……

    苏御在王殿批阅奏章。还是老办法,油水多的留下,油水少或麻烦的交给曹玉簪。而曹玉簪经过挑挑拣拣,把更没油水更麻烦的交给赵准。

    碰见秦王和曹玉簪这一对卑鄙组合,换作旁人早就火了,可这赵准是真的能忍,愣是一个人抗下所有。庚王府之忙碌,可参考王府门槛,眼瞅着变秃。而给庚王赵准办事的人,也都是叫苦连天。

    可赵准如此清廉、勤政,竟然还有人告他,告他无能。见到状书时,曹玉簪与秦王相视大笑。

    赵准是真的无能吗?

    当然不是。正应了那句话“多干多错,少干少错,不干不错”,他就是一个倒霉蛋而已,这都是太后和秦王安排的结果。

    为什么秦王显得比庚王能力强?

    因为给秦王办事能捞到油水,大家干得非常起劲儿。手下人努力,才显得秦王很能干。而秦王需要做的,就是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这就是领导应该做的。而领导不懂得这些,总感觉自己亲自上就会有好结果,那他就错了,比如以前的张密。

    再能干,很难比张密更能干,他几乎每件事都亲自带队。可有一段时间,锦衣卫变得松散、拖沓、毫无斗志,缺乏执行力。

    那时苏御兼任锦衣卫监察御史,给张密提建议,让他放权。当那些小队长能捞到好处时,再看锦衣卫,立刻精神焕发。张指一声令下,各小队冲锋般去办事。

    苏御深谙此道,所以他平时看起来很轻松,把握方向、抓精神建设、制定规则,而其他事都交给别人去做。

    办完案头工作,秦王正与几位老幕僚闲谈,这时林娟伏身耳语道:前面吵起来了。

    她口中的前面,指的就是郡主府。

    苏御起身,对诸幕僚说,自己回内宅休息,众幕僚也没当回事,只有白展童玉跟随秦王离开王殿。

    刚走出秦王殿,向南望去,就见有小丫鬟们站在月门处探头缩脑。

    秦王继续往前走,丫鬟们都吓跑了,这时听到小西楼传来争吵之声,听声音是欧阳小乔和樊侧妃吵。

    苏御来到小西院,已经有些迟到了,只见樊侧妃气鼓鼓带着人离开,而小西楼上传来小乔哭声。

    苏御并没上楼,而是问老黄都听到什么。

    老黄挺兴奋,说国公府两个婆娘干起来了,先因为一箱宝贝吵,后因孩子吵。樊侧妃说,要把那箱宝贝带走,由樊公妃分配。小乔虽然心中不爽,但也答应了。而这时樊侧妃又要把孩子带走。小乔不肯,与樊侧妃争吵起来。

    这件事还没吵出个结果,唐灵儿就不吭声。直到后来樊侧妃要把小乔和孩子带回国公府,唐灵儿说不允,樊侧妃才带着箱子离开。

    苏御撵了撵手指,望向樊侧妃走远的方向,没说话。

    老黄神秘兮兮地低声道:“这是国公爷家事,咱才不管。”

    苏御苦笑,指了指老黄,背着手走了。

    苏御当然不会正面去管,但总要把消息传到欧阳镜耳朵里。

第九二七章 热闹的后院

    散朝,秦王回府,来宵凤阁小坐。

    刚一坐下,苏御就盯着唐灵儿问:“灵儿打算何时把钱给我?”

    唐灵儿放下笔:“曹玉簪急着用钱吗?”

    “你什么意思?”苏御眉毛一挑:“是想等曹玉簪用钱时再还款?”

    “有何不妥?”

    “我觉得非常不妥。”

    唐灵儿翻了翻账本:“长安计划下月初往回运钱。那是一百亿,需要格外小心。”

    苏御眯了眯眼:“我看你就是想拖。”

    苏御倒在榻上,抓起一本书报看了看,见是昨天看过的,又去唐灵儿案上翻新报,翻到一本,又躺了回去,看着书报说:“你还是尽快还钱吧,否则一上朝曹玉簪就当着群臣的面跟我讨论这个问题。若没有一个准确答复,不光我自己不好受,你七叔、四哥也觉得没面子。”

    唐灵儿目光一斜,想了想,提起笔写封信,让王珣送到“直通大明宫”的军驿。洛阳清化坊到长安大明宫,每天都有书信来往。虽不是八百里加急,可也不慢。

    在苏御看来,唐灵儿办这事还算有效率,好歹她肯还钱。若换成那老赖,简直是烦死。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算是不要脸了,到后来,反而是催债的人不好意思再催。

    苏御倒在榻上翻找洛阳城里的乐子,却发现最近纸媒上缺乏趣味,因为满篇都是歌功颂德。

    《帝都文社》是皇族口舌,歌颂康王赵棣是这次西征的首功之臣,大篇幅报导康王在西宁府接受桑腊士族朝拜的盛况。

    当然,帝都文社里也有贤王派系的人,他们也很活跃,用同样的篇幅讴歌贤王世子赵锵之英勇。

    实话说来,这次赵锵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解救兰州时,他带领玄甲军两个师跑得很快,仅次于神策军两个骑兵师。与敌军交战时,赵锵把第七师指挥权交给副将夜霆,据说第七师打得很是疯狂,大开大合,纵横驰骋,出尽风头。

    后来赵锵手下三个师聚齐,被十几万匈戾骑兵围困,大雨中鏖战两昼夜,虽未能突围,但并未被打垮。而他的存在拖住敌军主力,导致敌军遭洪水“袭击”,物资被淹没,队伍被分割,给唐振争取到反扑的时间和绝佳的战机。

    可以这样讲,这次战争中,赵锵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军中威望急速攀升,据说贤王殿下很开心。

    《帝都文社》为玄甲军吹嘘,清化坊《唐贤社》就为唐氏门阀吹嘘,从主帅到大将,一个不落地吹一遍。唐振、唐离、唐喜、唐进、祁东阳、典效忠、王操天等等。就连死去的十六公子唐远都被提及到,说他是因为战争劳累致死。

    当然喽,夸赞太后和秦王的声音也不少,可唯独没什么人夸赞庚王赵准,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给苏御的感觉是,自从冯太妃中风之后,纸媒上关于庚王府的声音越来越少。

    这样说来,以前为庚王发布消息的,都是冯太妃幕后操作的结果。

    “这老太太挺能折腾……”苏御倒在郡主榻上看报,不禁念叨一句。

    “哪个老太太?”唐灵儿好奇地问。

    苏御道:“庚王府你舅妈。”

    苏御这句话多少带点坏,按理说,秦王称呼冯太妃,应该叫一声冯娘,可他非要绕着弯说。

    唐灵儿眨眨眼:“我听小乔称呼舅母为妗子,你也是华州人,为何称舅妈?另外你的口音我一直觉得很怪,你从小儿跟谁学的雅言?”

    苏御眨眨眼:“很重要吗?我觉得这不重要。”

    见苏御打马虎眼,就知道要开溜。

    若唐灵儿一把没抓住,秦王就跑没影了。可这次秦王逃跑的意愿不够坚决,又被唐灵儿拽了回来。

    苏御顺势倒在榻上,继续翻看书报,却不回答刚才唐灵儿的问题。唐灵儿也不纠缠,继续书写着什么,估计是针对前几日造车厂闹出的事。

    还记得那天晚上,唐灵儿接到一份报告,就火急火燎跑出去看。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后来才知道,就是因为送货方运错了木料。是车队搞错了,把做家具的木料送到了唐家,而把造车的木料送到别处。商家已经赔礼道歉,并把货物换回。

    在苏御看来,这只是个意外,可唐灵儿却高度重视。跑去造车厂把两个年纪比她大二十岁的侄子一顿臭骂。那是大公子唐乾的两个儿子,今年都四十多了。

    唐灵儿认为,既然木料是错的,就不应该让木料进大门。即便进大门,也不能卸车。可这两个环节都出了问题,两个侄子就责无旁贷。

    她之所以发这么大的火,主要因为唐家的造车厂不只卖民用车。其中绝大部分是要用来补充军队。尤其在这刚打过一仗之后,神策军战车耗损严重。最近三个月造的车,都要送到长安去。

    “唉,灵儿,你家为何不直接在长安造车?”

    “那边有造车厂。”

    苏御扭头看向唐灵儿,不说话。

    唐灵儿补充地说:“洛阳物资丰富,有的商品价格要比长安便宜很多,所以在洛阳造车便宜,还可以培养造车人才。而每次往长安送车,都会带上许多物资。顺便把牲畜也送过去。而多余的车就可以卖钱了,一举多得……”

    唐灵儿很认真地回答着问题,其实苏御根本就没在听,因为他知道。

    等唐灵儿长篇大论的说完了,苏御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随后继续看书报,看似不经意地问:“小乔走了没?”

    “还没。”

    “打算什么时候送回去?”苏御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熟悉苏御的人都知道,他的不耐烦其实是一种表演,颇有些“反其道而行”的味道。

    唐灵儿单手掐着一份文件,单臂支在凭几上:“我想等哥哥回来后再把她送回去。”

    言讫,唐灵儿目光横移,带着点危险的味道。

    “哦。”

    苏御放心了,起身去王殿。

    在王殿转一圈,听秘书郎们说几句话,就离开王殿去后院。

    孟璨所在青竹小筑距离王殿最近,苏御打算进去坐坐,可此时孟璨并不在屋里,听吴定延说,孟璨带着丫鬟孟小猫去清风观玩耍去了。

    苏御很是好奇,孟璨为什么会喜欢和冯瑜玩耍。

    苏御早就发现,冯瑜是一个没朋友的人。也就小嬛与她合得来。而与小嬛合得来,也是冯瑜故意为之。她不想让自己一个朋友也没有,会让人笑话,也会让人欺负。

    否则的话,她宁愿一个朋友也没有,自己蜗居在小道馆里,当个与世无争的蜗牛。

    后来苏御才知道,原来是孟璨喜欢冯瑜屋里的小白,就是那只小哈巴狗。

    路过清雅小筑,屋里没人,也不知西门婉婷跑哪去了。不过苏御知道她这几日在盯汤胥。也不知这毛毛躁躁的丫头能不能把事情办好。

    其实,只要她不出幺蛾子,她的那支队伍还是有些能力的。尤其是阿良。阿良在老貂寺指点下,功力突飞猛进。

    要说胡荣就是秦王府的战力源泉,有他在,白展、穆鑫等人都进步明显。

    现在马修还在研究如何把冯太妃挊死,可昨天马修来报告,说冯太妃能走路了。苏御说,能走路更好,省得她一直藏在王府里不好下手。

    离开小筑那道院,就来到大花园,红墙碧瓦的孔雀楼映入眼帘。

    孔婷闲着没事,正坐在池塘边儿喂鱼。不大的小水塘,那里的鱼却不小,原本苗条的锦鲤,被孔婷喂得像一群河豚。

    现在孔婷身边才是最热闹的,苏小英、苏小巧、欧阳小乔、欧阳小婵、欧阳小环都是孔雀楼的常客。

    苏小桃偶尔来王府做客,极少去唐灵儿那里,都是来孔婷这里坐着。而卿水兰来王府也是如此,只觉得自己庶民身份,不敢打扰王妃,也不认识侧妃,就来孔婷这里。

    完颜清放学回家后,会有一群孩子在孔雀楼歇脚,吃饭,喝水。到了晚上,孔吉诛邪骏还要住在她这里。八九岁小男孩,最是淘气的时候,也够她操心的了。

    苏御问孔婷,原来在小街养的一对孔雀哪去了?

    孔婷说,公的飞走了,那大一只鸟飞到哪去,愣是没人看见,而母的被上官氏炖汤喝了,就是孔吉放寒假回家的时候喝的。

    苏御耸了耸肩,说将来再买两只。

    孔婷笑着说,后院现在够热闹的了,孩子们一跑过来,猫狗都会过来,估计两只孔雀活不长的。

    说话间,孔婷指着清风观道:“也不知怎搞的,自住进小道观里,冯瑜变得越发没笑模样了。整天绷着小脸儿,也不与人亲近。别不是有什么心事压着她难过。”

    苏御叹了口气:“还能因为什么。”

    说话间,苏御抬手拍了拍孔婷愈发隆起的肚子:“她就缺这个。”

    孔婷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以妾看来,未必。”

第九二八章 不毒不狠不丈夫

    苏御发现一个规律。每逢战争,洛阳城里的治安都格外好。究其原因,战争期间小寡妇缺乏安全感,便使出多种手段刺激金吾卫活动起来,全城盘查、巡逻,执行她制定的新规。

    论性格刚度,曹玉簪不如陈太后,可在曹玉簪筋头巴脑的治理下,洛阳城体现出她的性格,起到以柔克刚的效果。

    最直观地说,洛阳城里的黑帮不敢带刀上街。

    要干架都是拿棍棒、拐子。棒上镶几颗铁钉,都要躲着金吾卫走。

    年轻的曹太后性情还是有些不够稳定,心中不时冒出坏水,爱玩人。可她越是这样,效果反而越好,比如洛阳城里的这帮低品秩官员,一提到曹玉簪就脑仁疼。而那些舞刀弄棒的武行,更是被曹玉簪玩得没脾气。

    曹玉簪对民间武器很敏感,拥有武器的民间团体,都是她重点监视目标。就连镖局都不能把刀剑斧锏等铁器带入城中。

    曹玉簪把他们的“持械证”全部作废,把他们的武器登记造册,平时就存在城门卫所。押镖出城,再去卫所拿武器,而且要标注清楚。

    苏御不止一次夸赞曹玉簪,算是一个能保证执行力的领导者。

    她是如何保证执行力的呢?

    她下达命令之后一定会抓落实,而且抓的力度非常大。

    作为太后,她不可能走出皇宫亲自去抓,但这些都难不住曹八爪。她折腾那些官员去办事,办不好就棍棒皮鞭伺候。

    只要是她规定的事,一定会有年轻御史跟进。那帮年轻人天不怕地不怕,刚正不阿,很是锋利。御史所到之处,各处官员无不毕恭毕敬胆战心惊,如逢太后亲临。

    在曹玉簪眼里,御史这个行当年龄大的不如年轻人好用。因为年龄大的人需要顾忌的事越来越多,就不敢再去得罪人。

    也正所谓人老奸马老滑,这帮年轻御史有了年纪之后也会被曹玉簪逐渐淘汰。只会根据每个人的表现,优中选优,留下能事者,保证队伍的锋锐程度。

    而被淘汰的缺口,就用年轻人弥补。这不就补出一个冯庭爵来。不过冯庭爵太生猛,曹玉簪有些不敢用了。关进监狱里教育几天再说。

    这次河西战争,曹玉簪又在搞事。比如前些天她就把西市坊丞、巡检、通济门门官、仓管集体揍了一顿,因为有人举报,西市三合会和斧头帮私藏武器。结果金吾卫去检查,果然发现武器。两家共罚十万,赏举报者五万。

    在西市发现武器,打西市官员也就是了,为什么把通济门的官员也揍一顿?

    曹玉簪说,从你们的账面上看,你们应该知道斧头帮和三合会的武器数目不对,你们为何不去主动上报金吾卫?踢皮球,打;不作为,打。

    曹玉簪打官员时,还要把同类官员都聚到一起,让他们亲眼鉴证被惩罚者的痛苦。

    还要求他们写“观后感”,呈送御史台审阅。

    若写得不够深刻就重写。

    坊署官吏苦不堪言,最近洛阳城里兴起一个特殊行当“代写惨文”。

    苏御之所以能知道这个隐蔽的行当,是因为许洛尘偷偷参与其中,据说他的行情还不错。许洛尘尤其会写这种惨兮兮的文章,据说很能打动太后。

    而许洛尘在行业里的笔名叫“惨无道”“惨绝寰”等等。他整天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猥琐至极,把好好的日子过得像做贼一般。

    已是暖春时节,他还穿着厚棉袄,戴着狗皮帽子出去发“小名片”,往坊署门缝里塞。而平时负责接头的,是他家丑丫鬟。

    之所以他能知道这个买卖,还是因为欧阳镜的缘故。

    欧阳镜是通济坊坊丞,前几日亲临现场,看西市坊丞挨打。洛阳三市的坊丞,是品秩较高的坊丞,都被打成那副德行,把欧阳镜看得冷汗直冒。

    到了写“观后感”的时候,他写得还是蛮认真的,可惜他的第一篇文章已被御史台驳回,说他虽满篇血淋淋,却徒有虚表,缺乏深意。

    后来欧阳镜邀许洛尘代写,再次提交,得到御史台的表扬,并以那篇为范文,进行内参推广。据说太后也看过,并做出批示:深刻当如欧阳华州。

    “劲峰啊,虽然你现在贵为亲王。可你把我当真朋友看待,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我不对你用敬辞,与你平起平坐,这是我对朋友最大的诚意。当然咯,你这样待我,我也不会亏待你。只要你给我磕个头,我就告诉你一个大秘密!旷古之巨大!”

    喝了二两酒,许洛尘又飘了,眼神迷离,晃晃悠悠,坐都坐不稳。苏御还没说什么,欧阳镜抬起一脚,将许洛尘踹翻在地。

    许洛尘趴在地上,缓缓扭头,抬手指着欧阳镜道:“玉面,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一件错事?”

    欧阳镜道:“惩治不敬之徒,何错之有?”

    “大秘密!旷古之巨大的秘密!被你这一脚踹没了!”

    “你少卖关子,快说,你能有甚秘密?”

    许洛尘醉醺醺站起来,对自己竖起大拇指:“我!也是一名王子!”

    “哈哈哈哈!”

    当时屋里还有白展、童玉、吴杀金、韦锺等一群人,见许洛尘如此表现,哄堂大笑起来。就连伺候酒局的婢女都忍俊不禁。

    平时许洛尘在苏御面前,就总不避人地念叨太羡慕苏御有一个皇帝老爹,如果我爹也是个皇族那该多好,云云。

    今天他又这样说,定是饮酒过量,产生幻觉。

    被一群人嘲笑,许洛尘老大不满意,晃悠着指向众人:“尔等,竟敢笑我!你们给我等着,将来我打你们的板子!”

    后来许洛尘被欧阳镜扛走。

    王府里常备一些担架,今日算是用上了,抬尸体似的把许洛尘抬回家去。

    不久欧阳镜光着脚跑回来,苏御好奇,问他鞋哪去了?

    欧阳镜说,那厮半路呕吐不止,吐了咱一鞋。我把鞋脱了,塞他嘴里。把另外一只鞋塞他头下当枕头。

    苏御点点头:你的做法很欧阳。

    此次欧阳镜来王府饮酒,已听说小乔被欺负的事,当爹的心中郁气横生。酒席上他不好提起这事,也就不知其详。导致他整个宴会都显得很沉闷,心气儿不顺。

    欧阳镜酒量很大,喝几斤酒对他来说也就是几泡尿的事,宴会结束后,他坐在小西楼里,铁青着脸听欧阳小乔哭诉。

    说到抢孩子的事,欧阳镜恼火起来,可他很快又把火气压了下去,道:“乔儿不必忧虑,为父自有办法。”

    “爹爹能有甚办法?莫非要害死那姓樊的?”

    欧阳镜连忙摆手:“杀人乃是下下策。这时候她死了,所有人都怀疑是你干的。那根本不是在解决问题,而是给自己找麻烦。你现在不单要防着樊公妃,还要注意那个樊侧妃。我反倒担心公妃突然心急发作而死,那樊侧妃就会抓住机遇,踩你一脚。这一脚若是被她蹬上,可就很难翻身了。”

    欧阳镜背着手,在屋里踱步,见到樊公妃送来的一些珠宝。

    这些珠宝,都是那箱子里的。

    箱子被樊侧妃带回国公府之后,樊公妃挑了几样,又派喜顺送了过来。结果被小乔丢到地上,一个多时辰未捡起。

    欧阳镜蹲下身子,捞起一串珍珠:“还是老办法,以退为进。”

    小乔抽噎,不语。

    欧阳镜站起身道:“唐振能给你送来这么多宝贝,看出他有多重视这个孩子。公妃不是跟你要孩子吗?那你就把孩子给她送去,若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要倒大霉。”

    闻言,小乔倒吸一口冷气:“怎的,爹爹要对孩子下手?”

    欧阳镜冷眼转身,盯着小乔,声音沙哑:“无毒不丈夫!”

    论作死,没人能超过欧阳镜。看看他来洛阳之后,都干了些什么。联合黑帮聚众赌博,导致黑帮火并;与娱乐圈聚众*乱,致十三伎人死命。这都是小场面。后来他一心要搞太后,还要训练一支鸣镝弑父的队伍干亲王。简直就是个疯子。

    刚才他在小西楼算计樊公妃,要给孩子吞金,再送去国公府。若孩子死在樊公妃的屋里,欧阳镜父女跑过去,要求仵作来做尸检,到那时樊公妃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可小乔哭喊着不让,欧阳镜也就没强行动手,后来他有些煎熬不住,就与苏御说这事儿。苏御夸赞欧阳镜,你他吗的真是个奇葩。

    既然他能说出来,就说明他已打消这个念头,但他不会死心的,还会想别的办法。

    他似乎已经有了办法,可他没对苏御说,而是去找许洛尘。

    不杀人了,改诛心。

    放两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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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书友们投票、留言。

第九二九章 丢失

    自从产子之后,唐灵儿的月事就变得不那么利索,又或许是操劳过度所致,总是丝丝拉拉的来,磨磨蹭蹭的走,一折腾就是六七天。而这六七天就是秦王放假的日子了,当然,指的是晚上。

    今天轮到去西门侧妃屋里住。

    住惯宵凤阁的秦王,突然感觉这清雅小筑有点小。可现在侧妃们并没有提出想法,苏御也懒得去提起这事。

    苏御倒在榻上,听西门婉婷讲述最近几日发现。通过跟踪,她已确定汤胥身边最少有两名同伙。二人与汤胥是平级,其中一人叫蒯三良,也是冯太妃旧部。

    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唐灵儿身上。

    西门婉婷说,别人家正室屋里每天都很热闹,侧室、小妾、孩子、丫鬟太监一大群聚在一起,不时有姑子姨子来串门,吃吃喝喝对歌行令,偶尔请个班子来唱堂会。可唐灵儿整天板着个脸,没人稀罕去她屋里坐着。

    苏御说,你别没事找事。

    “你别净说我,孟璨也说去唐灵儿屋里没劲。她整天有事做,不觉得闷,那别人就整天在家干憋着?若她不行,赶紧让她指个屋子,大家去那里玩。”

    西门婉婷坐在椅子里摆弄头发,她打算换一个发型,因为她的云髻与唐灵儿的云髻有些相似,而她不想与唐灵儿梳一样的发型。

    “以前我住在十二哥家里,白天出去玩,晚上就去嫂子屋里坐着。一群人坐在那里嗑瓜子,吃点心,说说笑笑,多有意思。”西门婉婷转过身说:“其实唐家这边我也看过了,唐十七家甘夫人坐正堂,一大群人在屋里热热闹闹的。妯娌们也都经常去她家,我就在那坐一小会,唐老四、唐老五家的就结伴而来,听说一直聊到天黑了才走。”

    苏御闷声不语。

    西门婉婷又道:“我听四姐(西门圭)说,以前唐家最热闹的是显侯府,而唐家上一任留家姑娘唐秋,那也是个活软人,她屋里每天都像流水席似的热闹。也不知唐家这代人是怎搞的,找个冤种当留家姑娘。你瞅瞅郡主府每天冷冷清清的,站岗放哨的到处都是,奴才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像监狱似的。”

    苏御抬眼看西门婉婷:“你就是嫌回家太闷,是不是?”

    西门婉婷嗯了一声,撒娇似的挤在苏御身上:“我知道唐灵儿忙,她那屋要是聚一大群人也怪不合适的。不如再弄个大屋,最起码不能比唐延家里头小,大家去那里玩。”

    苏御反问:“那你能去坐大堂吗?你可别说你不坐。把这操心事推给别人,你每天就是去凑热闹。”

    西门婉婷晃了晃头,嘟着嘴。

    “不好啦,不好啦,出大事啦!”

    就在苏御和西门婉婷聊闲时,忽听小嬛喊声,不久王当领小嬛进来,小嬛着急地说:“军驿出大事了,郡主让奴家来唤王爷,速速决断。”

    “军驿?”苏御猛然间想起那一百亿,迅速站起身,大踏步走向宵凤阁。

    行走间听小嬛低声说:“郡主不想让大家都知道,所以刚才在侧妃屋里小嬛没敢多说。军驿在路过虢州时被土匪截了,一百亿都没了。若是往常,唐家会派大司马卫队,可现在大司马卫队都跟着国公爷去打仗了,家里没兵。只有二百剑客,还要留在清化坊……”

    苏御加快脚步,小嬛追不上,也就听不到她的说话声。

    平时看苏御慢悠悠的,好像什么事也不着急,可他这次倒是很快。

    苏御没去宵凤阁,而是去给亲王卫下命令,去孟津调第十一师第一团,到路桥驿集结。

    这时唐灵儿已把几位长老唤来,在宵凤阁开会,唐家决定派一伙人跟着秦王一起剿匪。快速商议,让唐延带着林逍等三十剑客出发。

    确定之后,唐灵儿往楼下走,与上楼梯的苏御碰到一处。

    唐灵儿语速很快地道:“事出蹊跷,唐家派三十骑兵护送,连护送的人都不知道车里装的是什么,可还是被山匪抢了去。这伙山匪训练有素,骑步兵都有,看起来更好像是一支正规军。结果三十个骑兵只跑回来三个,还有两个重伤。没受伤的这个名叫林堪,让他跟你一起去。”

    苏御皱眉道:“灵儿进宫去告诉曹玉簪,让曹玉簪把消息扩散出去,否则我这边动兵,康王那边容易误会。灵儿一定要快,让曹玉簪先把函谷关打开。”

    唐灵儿道:“我现在就去。”

    苏御转身就走,唐灵儿在身后道:“殿下时刻记住,没必要亲自冲锋陷阵。”

    “知道了。”

    函谷关是康王的地盘,苏御想带着韩坚第一团路过,还需要康王一派开出的通关文牒。

    也不知康王赵棣离开洛阳之前是怎吩咐的,曹玉簪竟然没权力开文牒,要让赵准开才行。结果唐灵儿见到曹玉簪,事情也没办成,还要去找赵准。

    这时曹玉簪对唐灵儿说:你一旦去见赵准,一百亿的事准被函谷关驻兵知道。函谷关第八师中郎将公孙右仁,也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让他知道消息,绝不会让苏御过关,然后他去剿匪。经过他的手,这一百亿就不知道能剩下多少了。

    后来曹玉簪对赵准撒了个谎,说秦王老家的亲人从华州过来,结果被虢州土匪劫持,秦王要带兵去给亲人报仇。

    见苏御只带一个团过函谷关,赵准倒是没怀疑什么,很快就批了文牒。

    闲言少叙,秦王已带第一团奔出函谷关,来到虢州地界。

    这可真是一个糟糕的晚上,因为山路崎岖,行车不便,所以苏御是骑着马去的。一边走一边在想,几十年没发生过土匪抢劫军驿的事,这次怎就如此巧合,正好抢了这藏有一百亿钱的驿车。

    而且那唐喜是怎么搞的,别人不知道驿车里装的是什么,难道他还不知道吗?

    押送一百亿,他就派三十个骑兵?

    若河西战况吃紧也就罢了,现在大战结束,真不知他为何如此“精兵简政”。

    从洛阳到虢州280里,第一团一口气跑到事发地点,也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见到秦王驾到,当地官员集体小跑过来行礼。

    在驿车被劫之后,当地官府高度重视,州刺史李冠亲自带队,把虢州道府兵、民团、衙役、还有附近州县能调动的人都调动过来,把土匪可能走的路全部封死。州司马黄彪已带着一百人进山,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韦锺说,会不会是唐家人监守自盗?

    吴杀金说,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韦锺说,你看,过了潼关就是赵家地盘,唐家已把钱送到赵家地盘上,结果丢了,那只能算赵家的事,与唐家无关。

    吴杀金苦笑道:你欠我钱,你拎着钱进我家门后,钱扔地上你就走吗?你不把钱放到我手里,再把欠条抽走,这笔欠账岂能算结束?

    韦锺和吴杀金在一旁嘀咕,而苏御根本就不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最开始他就排除掉了这种可能。

    吴杀金怀疑是曹玉簪。

    苏御觉得不大可能,凭借曹玉簪现在的本事,想弄一百亿根本没必要扯这个。

    那么问题出在哪呢?莫非是谁不小心走漏消息?

    这些问题只靠猜是很难得到结果了,现在首要问题还是赶紧把钱追回来。

    可如果真的像林勘说的那样,对方有三五百人,估计这笔钱早就没影了。他们怎能带着100亿巨资,回到山里继续当土匪呢,早就分赃跑路了。

    “希望他们分得不够快。”苏御叹了口气,举头望向大山:“留下一个营去支援黄彪,其他人把虢州城、玉城、朱阳城、桃林城、陕州城的城门关上,所有官员和家属都集中到一起,待我审问。”

    一百亿对梁朝有多重要呢?

    苏御心中有一个衡量,拿现在梁朝与宋朝做一个比对。

    北宋人口2千万户,约1亿人,耕地面积7.2亿亩。宋神宗是一个很能折腾的皇帝,可熙宁十年,国库收入还有7070万贯,而北宋最高年收入高达1.6亿贯文;到了南宋,就算丢掉了半壁江山,国库收入依然高达1亿贯。

    换算一下,宋朝的一贯钱,大约是梁朝的1000钱,也就是说,南宋的年国库收入是1000亿钱。

    南晋的收入水平就很像南宋,而梁朝的收入就少得可怜,每年只有300多亿。也就是说,山匪一口气就劫走了梁朝三分之一的税收。

第九三零章 东厢(一)

    大兴三年,三月十五,天刚亮,鸟叫声把东厢房里的丫鬟们吵醒。丫鬟们醒了之后,叽叽喳喳,比外面的鸟叫声更大一些。

    东厢北屋,是丫鬟们的集体宿舍,屋里床位已更改过多次。最早是一个大通铺,一群丫鬟挤在一起。后来被苏御换成二层架子床,空间立刻变大许多。

    可当第四批小丫鬟来到这里时,又住不下了。于是增加一些三层架子床,挤进去十八个丫鬟,把小屋挤得满满当当。其中唐翡、唐翠是这里的大丫鬟。

    值得一提的是,屋子有一个女人,通常会很干净,可是有一群女人,反而不那么干净了。去人多的女生宿舍看一眼,一般不会有太好的体验,甚至还不如男生寝室。当然,这只是个概率问题。若是去四人以下的女生宿舍,或许还能见到比较整洁的场面。

    唐翡作为一名锦衣婢,衣物会比普通丫鬟多一些,平时放在储物箱里。

    她住在上铺,没地方放箱子,就把箱子塞到唐翠床下。每次换衣裳,都是在狭窄的空间里完成。拽出箱子,再把箱子放回原位,累得锦衣婢一身汗。

    身穿红锦袍的俊俏丫鬟不禁气恼,坐到下铺抱怨起来:“那多空房子,宁愿放些垃圾也不给咱们住。”

    听她这话,竟是在抱怨唐灵儿。这时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吓得唐翠探头向外望去,见是丫鬟们打水回来了。于是扭回头,对唐翡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唐翡整理好衣衫,慵懒地站起来,手里掐着一条方巾,脸上带着一丝哀怨之气,斜眼道:“唐车给我写信了,说这次河西打完仗就回来,一定要娶我咯。”

    唐翠瞪了她一眼,啐道:“唐车疯,你也跟着疯?同姓不通婚,你们要是搞到一起,整个清化坊的人都戳你们脊梁骨。”

    “我又没同意,你急什么急?”

    今年唐翡十八岁,唐翠十七,在梁朝这可就是大龄剩女了。

    说姑娘们不着急找男人,这也是不太现实。而人的体质不同,有的女人那欲强烈,即便没开怀,也有找男人的冲动。比如这唐翡,就不止一次往苏御屋里跑。

    唐翡唐翠长得都很好,尤其是唐翡身上带着一股慢悠悠的媚劲儿。苏御曾夸赞她俩,一个是红玫瑰,一个是青苹果。唐翠问苏御,什么是苹果?苏御说,就是大一点的海棠果。苏御还说,小嬛是红苹果,唐小肥是白梨。

    唐翡问,那冯瑜是什么?苏御说冯瑜是狐。

    唐翠问,为什么大家都是水果,冯瑜是小兽?苏御说,因为她已婚配。

    唐翡问,那李多彩算什么?苏御说,她已是嫁出去的姑娘,不做评论。

    刚才唐翡提到的唐车,其实她根本就不喜欢,唐车已经四十岁,在第七师第三旅部给督粮官跑腿多年混了个小官儿。老早就想复员回家,可现在神策军招兵困难,就没放他走。

    这次收复河西,唐振答应放一批四十岁以上的老兵回家,唐车终于看到希望,于是给唐翡写信,说要娶唐翡。

    唐车迷恋唐翡多年,已不是什么秘密。

    若按照辈分来说,唐车比唐灵儿小一辈,是唐灵儿第五福的堂亲。可三年前唐车来小姑这里要唐翡,却被唐灵儿无情拒绝。

    也就是那时候,风言风语的,说唐翡在外面有男人了。其实唐翡小妮儿心气儿高着呢,一般男人她可看不上。直到有一天,苏郡马来到郡主府。呦,天下还有这么漂亮的男子,爱得小妮儿经常做梦。

    郡马爷不光长得好,而且心地善良,对丫鬟们恁地体贴。从那以后,唐翡就断了离开郡主府的心思。后来她发现郡马爷与郡主关系很僵,搞不好哪天就被郡主一脚踢出门去,那时小妮儿做梦的次数明显增加。她甚至期望郡马爷早点被踢出府去。

    很显然,她的美梦并未实现。可是从天赐十年,到大兴三年,唐车一直没死心,苦苦追求。而唐翡小妮儿长得是越来越好看,唐车每次看到她都心尖儿乱颤,一副走不动路的样子。

    其实看上郡主府丫鬟的人着实不少,向林婉、小嬛、唐翡、唐翠、唐小肥提亲的人几乎每个月都有。别说她们那些俊俏的,就是王珣那刁蛮样儿的,也有不少追求者。

    可唐灵儿说,这帮丫鬟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而培养文武丫鬟并不容易,所以唐灵儿一直不放人。

    其实唐灵儿不放人还有一个原因,她觉得苏御与这帮丫鬟保持的距离足够好。如果苏御乱收,那这帮丫鬟一个也甭想留下来。就好像西门圭和孟乔一样,都换成郡马不喜欢的那种。

    西门圭家郡马韩大昌喜欢年纪大的女人,那西门圭就把家里丫鬟统统换成十二三岁的,超过二十五就卖掉。而孟乔家驸马田敢喜欢小脚儿的,孟乔招丫鬟的标准就必须是大脚板。

    用苏御的话说,这三位大城郡主多少都有点强迫症,很像后世穿越过来的女人。

    其实苏御这话也有些偏,无论男人女人都有占有欲,当女人拥有权力到时候,她们跟男人一样。若女人的权利大到一定程度,她们也想过三狼四狗的生活。

    这三位大城郡主没出去乱搞,就算是有底线的了。若像唐秋、赵玲珑那般到处招惹,这帮附爵也只能忍着。或许田敢老兄忍不了,那他也只能是上吊的命数,改变不了什么。

    丫鬟们开始洗漱,屋外传来嘈杂水声,接夜班的丫鬟匆匆推门出去,东厢房门前一片忙碌景象。看着这狭窄、拥挤、脏兮兮的东厢,唐翡站起身:“真是受够了,我去找王珣说说。”

    “你还敢找她?”唐翠没信心地道:“自从上次被王爷教训,她心里还憋着火呢。你可别去触她的霉头。”

    唐翡气道:“不与林婉她们比,只说我们这批丫鬟。冯瑜成为美人,独拥小观;小嬛成为林婉助手,住进宵凤阁;唐小肥去造纸厂,掌管一屋;就数我们两个住得最不像个人样儿,照比那给人当小妾的李多彩都不如,人家好歹也是有个单间的。咱们整日留在郡主府里受苦受累的,走出去还当个体面人,可就给我们住这个?”

    说罢,唐翡一抖方巾,向外走去。床架子距离很窄,只能侧着身往外走。

    “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了?”唐翠拉住唐翡手腕:“看你这嘴,快赶上冯瑜了,一点亏吃不得了?当你是千金小姐,还想去要个单间?”

    唐翡把手拽出,愤愤道:“若我不说你不说,今个不说明个不说,那可就没头了,没人替你想着,你就当一辈子穷丫鬟吧。”

    唐翠攥着手,不知说什么好。

    唐翡走到门口,半转回身:“若王珣不答应,我就去找郡主说。若郡主也不同意,那我就离开。求咱嫁人的不老少的,虽然都不是大富大贵,也比成天在这里受气强。”

    “你就嘴硬吧你。”唐翠追到门口,趴在门框上:“相思病犯了,一天看不着,苦得你心慌。”

    唐翡憋了一肚子气,打算去找王珣说,可进郡主书房,还没等她开口,郡主就交给她一摞子文件让她发下去。

    有正经事要办,她就先没说,背着小包,到各工厂、作坊发文件去。

    她外出走动,可不只是发文件那么简单,她还有代替郡主监理的责任。到处走走看看,也颇有点小权力。那些工厂的协办大多是唐灵儿的侄子,见到唐翡都称呼一声翡姐儿。偶尔还会给她一个红包,算是打点小鬼儿,生怕她跑去唐灵儿面前歪嘴。

    值得一提的是,梁朝很像后世的天津卫,见到姑娘都叫一声姐儿。这是一种习俗,就是三五岁小姑娘,也叫姐儿。走小辙。

    一上午过去,唐翡心中闷气少了一半,不过她还是想换个屋子。

    说来,郡主府的屋子可不少,之所以造成住房紧张的局面,完全是因为郡主爱囤废品。也不知唐灵儿是怎搞的,正一品亲王妃,长安郡主,门阀小姐,就是喜欢囤这些废旧之物。就是不舍得扔。

    前一阵马车换下来的车轴、轮子都要留下来,没地方放,都囤到清雅小筑里面去。要不是被苏御翻出来,与老黄一起劈成柴火,还不知要被她挪到哪去。

    而且苏御发现唐灵儿特别能塞东西,也不见她买什么,可家里就没有空地儿,打开某个抽屉,一准塞得满满当当。

    “王姐,跟您商量个事儿行不?”

    唐翠买一方丝绢手帕,中午回家吃饭时,在宵凤阁门口碰见王珣,把手帕塞进王珣兜里。

    王珣抱着手,梗着脖子,颇有领导气派地道:“何事?”

第九三一章 东厢(二)

    “我给你个大耳刮子你要不要?”

    听说唐翡想腾空东厢南屋,王珣立刻翻脸,把手绢丢到唐翡脸上,指骂道:“拿一块破手绢就想贿赂我,你是不是想瞎了心?住北屋怎了,别人都能住,就你住不得?你比别人尊贵?怎的,你被王爷收用了?你是小美人了?”

    王珣个子高,手上有些功夫,伸手就抓住唐翡脖领,狠狠抓住,听到衣线被撕碎的声音,瞪视骂道:“别以为王爷给你几件好衣服,你就是大丫鬟了。我在郡主身边熬十八年,风里来雨里去,生死不离,才有个三尺宽的小暗阁,连窗户都没有。你才给郡主跑腿几年,就想有独间?我看你是不要个死脸!我警告你,再提过分请求,我就大耳刮子抽你!”

    多年来,王珣一直都是这样骂丫鬟的。

    从大家认识她那天开始,她就是一副“狂躁症”的样子,所以唐翡早就习惯了。

    今天唐翡也是有备而来,见王珣果然火了,她也不慌,而是一如往常平和口气。

    “王姐姐休恼,咱可没说要自己住。”唐翡把手绢捡起来,抖了抖:“东厢南屋里放的那些东西,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看过多次的。裂开的马鞍、瘸腿的凳子,磨破的凉席,不逐一说了,反正都是些坏物件。算来,那一大堆能卖几个钱?不如这样,我们几个丫鬟凑钱把那些东西买了,然后我们再搬进去住。”

    王珣瞪视:“那是郡主的房子,是你想住就能住的吗?!”

    唐翡道:“这不是正与姐姐商量的嘛,若姐姐同意了,再去跟郡主说声。”

    说话间,唐翡又把那块方巾塞进王珣兜里,却被王珣一巴掌推开:“我还要出去送信,没时间理你这事。若你在东厢住得难受,你就去别的屋里问问。若别的屋里收你,你就去那边住着,休来烦我!”

    王珣一阵风的走了,只留下唐翡尴尬站在门口。

    这时唐翠走了过来,小声道:“就说不能成,你非要招惹她。”

    唐翠担心唐翡再去找郡主,于是又道:“她这边都不行,更别去郡主那里再找挨骂。另外你可别听她的去别的屋里问。若你问了,毛病可就大了。”

    唐翡轻哼一声:“她这句话可是没安好心的,郡主最恨什么我心里有数。现在各妃不住在一个院子里,我若去别人屋里,就算是背叛,郡主岂能容我?”

    唐翠道:“郡主怀孕时,是王珣代替郡主检查各厂。后来王珣被老黄踢一脚,趴在床上几个月,就换成你去检查。结果郡主发现你比她好用,从那以后这位置就被你占了。等她伤养好了,也只是负责送信之类的简单活儿。我估计她心里记恨着你呢。所以她这些话就是在撒邪火,你可别往心里去。”

    唐翡皱眉:“以前只觉得王珣火气大,嘴巴刁,没觉得她是有坏心眼儿的。可现在她也变了?”

    唐翠也皱着眉头。

    这时又见王珣跑了回来,指着唐翡吼道:“我告诉你,若你真去别的屋,以后你就别回来!”

    说完她又走了,比刚才更急。

    见状唐翠苦笑道:“其实她还是老样子。”

    ……

    这又是王爷不在家的一天,全府上下以王妃马首是瞻。唐王妃偶尔也会前后院转转,看看个屋里状况。即便王爷不在家,这帮女人也不能翻天,若是敢把野男人招惹来,腿打折,驱逐出去。

    王妃在诸院安排小丫鬟,就是一群小间谍,盯着这帮女人。

    今个傍晚,王妃来大花园水榭坐坐,与孔婷闲聊几句便要走。这时唐翡与郡主说,要去冯瑜屋里坐坐。唐灵儿没吭声地走了,这就算是答应。

    唐翡去到小道观,与冯瑜打招呼,说要坐坐。

    冯瑜细声道:“呦,哪阵香风把您给吹来了?还知道来看看我,我还当你以为我死了呢。”

    冯瑜正抱着小白,守着她的小菜园。

    刚才小白惹祸,拔了几棵菜苗,惹得冯瑜老大不高兴,把小狗揍了几巴掌,此时小哈巴狗正不知所措,眼神惊悖。

    唐翡咬了咬牙:“你可真是不招人待见的,我来看你,还看错了不成?”

    “那你空手来的?”

    “喏,给你个手绢,新买的哩。”

    “呦,你还真的给我买东西,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说话间冯瑜让小丫鬟李晓去屋里把首饰盒拿来,说要送唐翡一件。唐翡三番推迟,冯瑜还是让李晓去拿。

    待李晓走了,冯瑜嘀咕道:“这矮脚的不知是什么毛病,整天板着个脸,让她干点什么,就好像欠她钱似的。别不是因为咱这卑贱身份连累了她,若果然如此,干脆让她走算了。别在我屋里呆着,耽误人家远大前程。”

    唐翡苦笑道:“就你这张嘴,人家还能留在你屋里就不错的了。若是换是我,早就不伺候你。李晓算是那批丫鬟里最好的了,而且还会些拳脚。就因她好,王爷才把她送你屋里。你瞅瞅,你自己没养好,还怪别人?”

    冯瑜道:“合着你是来教训我的?”

    唐翡无奈道:“好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唐翡今天过来,看上去就是来诉苦的。冯瑜道,我这小观虽然小,却是三层,只住着两个人,倒也显得空,若你不嫌弃,可以过来住着。

    唐翡叹气道:哪敢私自做主离开郡主府,惹恼了郡主,以后就甭再让郡主看到。

    冯瑜说,那你还来找我作甚?难不成是想让我跟王爷说的?呦,那你可高看我了,咱在王爷面前算个什么呢?未必有你说话管用。现在王殿东边小东楼,好大个屋子却只住着三个老奴。那里宽敞,若你提出来,或许王爷能答应。

    ……

    王爷现在真的是很辛苦,为了寻找这一百亿,算是出了大力。尊贵的亲王殿下登上匪山,见到惨烈一幕。不是虢州司马黄彪剿匪惨烈,而是因为土匪自己打起来了。

    一百亿,这是什么概念?土匪们哪见过这么多钱。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钱,以为是甲胄武器之类的铁器,所以很重,车辙很深。结果把东西拉到山上,打开箱子一看,就傻了眼。

    黄彪抓到一些伤号,据伤号表述,他们一共一百八十个人,磕头拜把子,结为兄弟。说要干大事业,推翻梁朝,所以才要抢劫这票铠甲。可刚磕完头不到三天,就因为这几箱子钱翻脸,二寨主拔刀就把大寨主的脑袋给切了,然后两伙人就玩了命。

    打得这个惨就甭提了。

    大寨主死了以后,他手底下也就几个兄弟还想着给他报仇,可他们寡不敌众,很快就被二寨主一伙人打跑了。这时二寨主说,有这么多钱,咱们招兵买马,一定能推翻梁朝。

    可七寨主道:有这么多钱,我们还推翻梁朝干什么?不如给兄弟们每人分一个亿,各个都是大富豪,站着房躺着地,养活几十口女人,一多快活?何必再打打杀杀?

    结果两伙人争执不下,又打起来了。

    二次开战,惨烈程度更甚从前。

    就在这时虢州司马黄彪带着一百府兵杀上山来。土匪们见势不妙,各自扛着一些钱跑路。

    银钱沉重,一个人能扛一百斤,他还能跑起来,就算他是条汉子。

    结果当黄彪上山,还剩下93亿钱。秦王大喜,给黄彪连升三级,任命他为京畿道副监察使,黄彪跪地称谢。

    秦王号召各州县继续剿匪,后来又追回3亿钱,还差4亿一时找不到。

    把追缴任务交给虢州刺史,秦王打道回府。

    “哈,运气还算不错。”

    把钱送去户部银仓,秦王好心情地回到家。

    当时已是傍晚,王妃提前得知消息,心情也很不错,正在与孩子们玩耍。

    唐灵儿一如往常,只爱儿子,不喜女儿,赵糖酥孤零零坐在一旁,看着娘哄赵祯。

    刚才赵祯抢赵糖酥手里的玩偶,没能成功,便坐在榻上嚎啕大哭,现在玩具被娘抢了去,塞进赵祯手里,可赵祯依然嚎啕,把玩偶丢到榻下去了。

    苏御一皱眉:“抢不来就哭,恁地没出息。休要管他。”

    说话间,苏御抱起女儿。

    唐灵儿道:“刚才你还高高兴兴,怎一看到儿子就心气儿不顺?”

    苏御故作愤慨貌:“看他那丑样子,我就想一脚把他踢飞出去。”

    唐灵儿火了,抬脚去蹬苏御:“那你踢一个给我看看!”

    见郡主火了,苏御抱着赵糖酥跑了。

    浓眉大眼,大耳朝怀的赵糖酥,才两周岁,四毛岁,似乎已经看懂人情,她觉得这一幕很有趣,在苏御怀里蹬腿大笑。咯咯之声清脆悦耳,当爹的心都化了。

    就在苏御抱着孩子溜达时,忽听隔壁唐立府上有呼喊声,喊声急切,老黄已爬上墙,探头去看。

第九三三章 惊马

    好久没关注江湖上的事,但江湖依然是那个江湖,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也不知老门主独孤剑想干什么,总之最近独孤门活动非常频繁。众门徒在龙啸天、窦远、独孤凰的带领下到处接生意,干掉一个又一个。

    他们甚至开始接“杀官员”的生意,而最近一个被干掉的就是济南府清河县令。

    金主悬赏百万杀县令,是因为一起冤案。

    后来朝廷派专案组下去调查,确定有冤情。也就是说,那县令真的有罪。但江湖人杀朝廷命官,依然是不可容忍的,是重罪。

    用曹玉簪的话说:当官的犯法,蒙冤者应该找相关部门告状,再由相关部门以正规途径逮捕、审问、宣判,这才是规矩。你们一群江湖人,有甚资格代替朝廷做主?

    曹太后亲自过问此事,所以最近朝廷又开始治理墨家,把一些门派定义为*教,号召百姓击杀,并设悬赏。

    所谓号召百姓,无外乎是在号召江湖。虽然赏金低得可怜,但对于那些有仇怨的人来说,悬赏的多少就没那么重要了。之前他们有所忌惮,但现在他们可以明目张胆的去报仇。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既然朝廷有了态度,就说明曹玉簪很有决心?

    未必,大多时候就是做做样子给大家看,本太后是勤政的,是体恤官员的,是维护法度的。至于这件事到底能办成什么样,那就看事态发展喽。

    发展得好,《帝都文社》等口舌就大肆宣扬一番;若发展得不好,那纸媒就集体装聋作哑,不提这事。曹太后治下秘书省监督纸媒,若有不听话的,敢与朝廷唱反调,要倒大霉。

    江湖上有一句俚语: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句话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应验的次数比较多,这不,独孤门就遭了报应。

    那个雨夜,独孤门郑州聚点被偷袭,门人被杀散。其中一名身材高挑,头扎高马尾的姑手臂受伤,狼狈而逃。大姑娘不是旁人,正是谭沁儿闺蜜好友龙紫嫣。

    她还能跑出来,已是万幸。郑州聚点十七个人,大半被杀,逃掉的只是少数。与龙紫嫣跑一条路的还有四个人,但他们五个人并没有脱离危险。有人在追杀他们,那是八名蓑衣人,人狠刀快。

    洛东十里驿,他们五个终于跑不动了,而蓑衣人就在身后。

    既然跑不掉,干脆不跑,龙紫嫣的师叔花泉宝站定,转身,拔剑,气喘吁吁地问道:“黑龙教为何一定要与我派过不去?”

    黑龙教是一群在长江中游活动的人,近年吞并金沙帮和野狼帮,势力迅速做大,长江两岸都有他们的人。

    黑龙教教众来源复杂,有武林高手、刀客、旱匪、水匪、逃兵、罪犯,只要够狠,就收入门下。

    他们做买卖涉猎广泛,镖运、船渡、私盐、私铁、江湖悬赏,但凡能赚钱的生意,教主谢龙都接。因为他手下人太多,若还挑食,那就养不起了。

    黑龙教中除了有号称“铁掌水上漂”的谢龙之外,还有七大弟子,各个武艺卓绝。

    黑龙教设有七个分舵,七大弟子镇守。

    今日追杀而来的八个人当中,就有谢龙的三弟子,疯车。

    官府明令可以对独孤门动手,再有金主拿钱,没有不干这一票的道理。

    见独孤门人不跑了,江湖行号“疯车”的男子站住脚,雨夜中,他抬起头。

    这是迄今为止,龙紫嫣见到过的最丑的男人,已经丑到让人看一眼就能记一辈子的地步。他有一张尿罐儿般的大脸,却只有一双黄豆粒大小的眼睛。

    在这夜里,视线模糊,感觉他的脸上没有眼睛。

    刚才雷光一闪,依然没看清楚。

    疯车抬起手中刀,指向花泉宝:“我杀人,从不需要理由。”

    ……

    洛阳,西市,东南三巷。

    朱韵酒楼虽不大,但人来客往,生意兴隆。

    这本是桑腊国师临时起意买下的小店,如今国师已离开洛阳,就把这店交给两名账房打理,而其中一名账房就是汤胥。

    有人认出汤胥,也只以为他是被庚王驱逐,无事可做才与人合伙做买卖,故没人多心。

    可终于有一天,还是有人找上门来。

    一名身材匀称的俊俏少女,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少女看上去柔柔弱弱,身着锦衣,右手中指上一颗黑宝石莲花戒指格外显眼。

    店门口人来人往,没什么人太在意这名少女。少女视线在酒楼里扫了扫,没见到她想找的人,于是穿过大堂,向后院走去。

    大堂后门是厨房、货仓、地窖、工人宿舍、茅厕。

    少女表情淡漠地站在后院,看着跑堂小厮端着餐盘匆忙路过。不久后听到一个老男人的声音传来,少女一扭头,见到哼着小曲儿从茅厕中走出的白胡子老者。

    汤胥,就是他了。

    少女扬手,拇指触发九转莲花,机关转动,一颗绣花细针飞射而出。

    她的针,防不胜防,汤胥未能躲过,整体刺入气海穴。

    针上喂有剧毒,虽不至于见血封喉,但也足以致命。

    汤胥中招后才抬头去看少女,惊吓之余拔出袖中短剑,可他刚抬起手,就觉得毒气蔓延,于是又收住气息压制毒气。

    这时少女尖吼一声,从袖中拽出一把短刀,劈向汤胥。

    汤胥大惊,又不能运气与她一战,只能越墙而逃。

    墙外也有人,可汤胥纵横江湖几十年,果然有些本事,那群人被汤胥左蹬又踹,冲开一条路,飞奔而走。

    身后少女紧追不舍。

    汤胥吼:“姑娘所为何事,若是为钱,但凡直说。金主给你多少,我给你二倍!三倍!十倍!”

    身后少女只是追赶,并不搭话。

    王女赵婴要杀汤胥,岂能是因为钱?

    世人皆蔑视袁昆那阉人,唯义女赵婴把他当英雄看待。

    袁昆为酆王卖命一辈子,酆王死后他金盆洗手,却依然死于江湖,正是被这汤胥所害。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汤胥,决不能让狗贼跑了。

    跑多远就追多远,非杀不可。

    “哎呀,赵婴你个笨蛋!你手下人更是笨蛋!怎还让他跑了!”

    在赵婴采取行动时,西门婉婷一群人正守在东巷口,而赵婴的人堵在西巷口,结果汤胥突破西巷,飞奔而走。

    巷弄狭窄,西门婉婷的驷车只能停在街上,她骂了一句,往车的方向跑去。而西门婉婷的那匹宽脸大肚青烟兽已被秦王没收,因为苏御担心她一匹马跑得太快,王当等人来不及接应。而她眼高手低,搞不好就容易折了。

    西门婉婷今日采取行动,并未告诉秦王,因为她已在这附近观察多日,确定汤胥身边没有帮手。如今联合赵婴,他们十几个人围杀一个糟老头子,岂能有失?

    一开始西门婉婷还与赵婴商量,你我二人一起进去,凭借姐姐我的阴阳指,一招便把汤胥撂倒。可赵婴却道,定要自己一个人手刃仇敌。

    这时王当说,人去多了,容易打草惊蛇,反而不妙。于是西门婉婷守在外面,只等好消息传来,可结果大出预料。

    那白胡子老头身法当真不弱,在巷子里连蹦带跳,几个闪身就没影了。赵婴紧追不舍,但一直追不上。

    而赵婴带来的那些人,用西门婉婷的话说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

    “给我追!”

    西门婉婷跳上车,抢过马鞭坐在前头,王当、王秀、阿良、谭沁儿、戴鹤等一群虾兵蟹将都跳到车上,只听西门侧妃高喊一声“驾!”,四匹大骢猛地发力,拽着车轮在地上打滑,滋滋作响。

    “小姐,车闸没放呢!”

    “不早说!”西门婉婷半转身,咣当一脚踹开闸锁,那车猛地向前冲了出去,好悬把车上人甩下去。

    可她这一脚够狠,成功催动时有时无的“阴阳指”之力,只听“咔吧”一声,闸锁碎裂,崩飞出去。

    “哎呀!”王当急得差点掉下眼泪来:“小姐啊,车闸没啦,您慢着点啊!”

    “我发现汤胥了!休要拦我!驾!驾!”

    西门婉婷猛打马鞭,只听得马蹄声向通济门而去。

    见拦不住西门婉婷,王当急中生智,让车上一群人高声大喊:“马惊啦!快避让!”

    听说惊马,路人吓得四散,只看那西门婉婷驾车冲向城门。

    城门卫刚把汤胥放过,又把赵婴放过去,那二人身上都有紧急出城腰牌。

    他们跑得很快,城门卫尚未缓过神来,又见到一辆马车奔来。

    西门婉婷举着金鸡都尉腰牌,叫喊着冲锋,把城门卫吓得一呲牙,飞扑一般躲避开来。

    四匹大骢飞一般穿过城门洞,还听西门婉婷在喊:“我命令你们,给我……”

    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马车已远,暮色中下起雨来,车上一群人还在喊“惊马!”“惊马!”……

第九三二章 郡府闱语 武公丽人

    前几日,欧阳镜去找许洛尘,拜托许洛尘帮他写一本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小说。主题就是宫闱斗争,内容是正妃恶毒,害死侧妃的孩子。故事很简单,但欧阳镜相信,经过许洛尘这个猥琐之人稍一润色,就会呈现出一篇惨绝人寰的悲剧小说。

    欧阳镜目的很明确,就是想把这本书“送到”唐振那里,而书中的人物就以唐振、樊公妃、樊侧妃、小乔、唐开光为原型。

    可许洛尘努力多日,竟然写不出来。这可真是让欧阳镜大失所望,恨得他破口大骂。

    后来苏御听说此事,也觉得奇怪。若说正常人写不出这猥琐东西,倒也正常。可许洛尘不应该写不出来,因为他本身就很猥琐,他的脑子里有很多奇怪的念头。

    苏御让他写三国演义,结果写得一塌糊涂。后来他不写了,改写世情小说,书名《郡府闱语》,通过唐贤社日更发表。写一年还没写完,磨磨唧唧赖皮赖脸地坚持着。

    据说还是有几十位读者的,他沾沾自喜,经常在苏御和欧阳镜面前显摆,反复多次,不厌其烦。还听说他在家里把半册《郡府闱语》供在神龛前,每日焚香祷告。

    他文学水平不怎样,可热情甚高,悬梁刺股每日坚持。若他突然停笔,往往不是没的写,而是想法太多,千头万绪,瞻前顾后。

    而他又不是一个很会讨好读者的人。讨好王大财主,得罪李大财主;讨好李大财主,王大财主一拍桌子走了。

    如此操作,导致许洛尘的读者越来越少,很是悲催。许洛尘就经常为此感到难过,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坐在家里唉声叹气。

    后来苏御对他说,从你开始故意讨好某个人开始,你就错了。因为大家本来就不是因为你故意讨好而来。你应该放下一些东西,做回你自己。

    “放下的东西越多,人走得才越快,这也正是婊子快乐良家受苦的原因。”

    苏御和欧阳镜来到许洛尘家里做客,三个人清饮几杯,席上闲聊,欧阳镜突然说了一句。

    “所以要狠治婊子,表彰良家,否则就乱了。”苏御喝了点酒,戏谑地道:“鼓励了什么,抛弃了什么?武二郎已不是英雄,再过几年,潘家姑娘和西门家情郎是不是要被洗白?一个是被旧世俗枷锁束缚的可怜美貌女子,一个是敢爱敢恨为爱情而战斗的真男人,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苏御曾与欧阳镜描述过一个世界,欧阳镜觉得那个世界美妙至极,称之为“劲峰之梦”。

    他说,劲峰之梦真个好,若当真有那样时代,某家可就幸福得要死。天下大姑娘尽我享用,玩耍够了还不用娶进家来,给点钱就能打发了,真个轻手利脚。而许洛尘那般情种,真个猥琐直男,只能当个接盘之人。哈哈哈哈。

    想到什么,欧阳镜的笑声戛然而止:“喂,许洛尘,你到底写完没有?我还等着用呢。”

    又聊到那本书上去。许洛尘说还没写出来,欧阳镜有些火了,气得想砸东西。可许洛尘家徒四壁,愣是没找到可砸的东西,后来欧阳镜跑到门口骂街。

    苏御问许洛尘,你真的写不出?

    许洛尘拿出厚厚一摞,放到苏御面前。

    苏御翻看起来,道:“你可真是没少写。那你为何告诉欧阳镜说写不出?”

    许洛尘往手心里吐了口痰,当发蜡用,整理头型,这才道:“其实大体已写完,还剩下最后一丢丢。欧阳玉面催我快点结稿,可我觉得还可以再写点。”

    苏御继续翻看,许洛尘果然把樊公妃写成恶毒女人,其人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可这篇小说最大的毛病就是情节发展太慢,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难怪把欧阳镜等急眼了。

    苏御好奇问:“既然你也知道问题所在,那你为何磨磨蹭蹭不肯完结?”

    许洛尘叹了口气道:“舍不得。越写越有感情,若突然结稿,却没给书里人物一个好的安排,总感觉是亲手杀了他们。心里怪不落忍的。”

    说话间许洛尘捧袂拭泪,看起来可怜巴巴。

    虽是好友,可苏御也不能完全理解许洛尘的心情。不过看他那样难过,也就不再说什么。

    凭苏御感觉,故事已无可发展,只要再往前推进一步,就是结局。这对于许洛尘来说,是一件极痛苦的事。

    可他这样磨磨蹭蹭的,净写些家长里短,连欧阳镜都不能忍。刚才还听欧阳镜站在门口扯嗓子叫骂:你他吗要是写不出来,就赶紧说,老子换人!天下写手几十万余,岂赖汝一驴呼?

    “好啦,你别嚷嚷了。”苏御手掐文稿,递给欧阳镜:“我看大体是写完了,你拿回去,自己写个结尾也就是了。”

    欧阳镜接过文稿看了看,满意点头:“我就知道这小子是欠骂,已经写好,还跟我说写不出,定是揣什么坏心思的。不过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我拿回去,稍加笔墨,便可完成。”

    说话间,欧阳镜手弹稿纸,心满意足地走了。

    后来欧阳镜添加这样一段话:时局变换,诡谲难测。突一日群匪入门,武国公以一敌万,保护众妃。临危,众妃不肯离公而去,持板凳举棒槌助公。忽有冷箭如雨,众人皆惊,四散而逃,唯区氏女挺身而出,替公挡箭。公卫赶来,杀散众匪。可箭入肺腑,区氏女魂难守舍,临死不忘声声念叨,此生最大遗憾,便是未能给公养大一子。区女香消玉殒,国公怀其一生。

    书写完毕,欧阳镜甚是满意,拿钱投稿各大纸媒,高调刊登,书名《武公丽人》,作者“蓬莱疯疯生”。

    许洛尘本是华州人,为何署名蓬莱?

    因为许洛尘祖籍在山东蓬莱。

    后来许洛尘担心这文章惹恼樊公妃,对欧阳父女痛下狠手,再经过一番严刑逼供,知道这文章是他所写,那他就要倒霉,于是一路小跑来找苏御。

    “若真的被查,殿下可救童子?”他极谦卑模样,称呼自己为童子。

    苏御笑了笑:“我调你去秘书省。”

    “当真?”

    “那时当然。”

    “哎呀呀劲峰,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你这般英俊的一个人,一定是好人。”许洛尘猛挺腰板,腹部前倾,故作傲然,指点着说:“本小仙向你保证,回家之后给你点一炉香。”

    他家里确实有香火,一尊泥胚法相,那法相就是他自己,号“一片云仙”,而法相前面就是他的那本破书《郡府闱语》。但他可没把《武公丽人》也放上去。

    许洛尘也在偷偷看书报,还装作局外人,对《武公丽人》品头论足。后来他对苏御说,就根据欧阳镜狗尾续貂的最后一段,他还能再写出同等篇幅的小说来。

    苏御称其为裹脚布先生,还道:能给你提意见的人,都是你的贵人,若有一日没人提意见,你也就没有写下去的意义了。所以,不要因为欧阳镜骂你,就记恨他。

    许洛尘勃然大怒道:劲峰说得甚话来?我许冠绝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说罢,他转身就走,刚走出门不远,蹲在地上抹眼泪。老黄问他怎了?他说,有沙迷了眼。

    ……

    山东,济南府,清河县。

    一名高大男子,一脚蹬出,将县令蹬飞起来。县令尚未落地,男子手中重剑飞出,刺穿县令,并把他钉在墙上。县令挣扎几下,不动了。

    “啸天,还要再干下去吗?”窦远干掉几名衙役,进屋问道。

    龙啸天抬手将剑拔出,在县令身上蹭了蹭:“还差二百万。两个县令而已。”

    身披红袍,头扎高马尾的英姿女子道:“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这县令家里就有钱。”

    龙啸天冲独孤凰摆了摆手:“既是江湖人,就要按照江湖规矩办事。我们是在赚赏金,不是来抢劫的。”

    “有何区别吗?不都是犯法的?”独孤凰皱眉问。

    “有。”龙啸天目光笃定:“这县令作恶,才有人悬赏要他的脑袋。我们除恶赚钱,不悖良心。”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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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四章 十里驿

    夜,乌云滚滚,雷声沉鸣,雨幕中,八名蓑衣刀客与五名独孤门弟子殊死搏斗,战况惨烈,不可描述。

    逐渐有人倒下,独孤门还剩下两个人,男子武功不弱,竭尽全力保护身旁一名女子。

    女子武功不及男子,但她不肯退缩,挥舞手中短剑,忽而砍杀,忽而格挡,口中发出拼死一搏的嘶哑吼声。

    战斗中花泉宝身中数刀,体力逐渐透支,难再坚持,失声呼喊,让龙紫嫣快跑。

    在花泉宝喊话时,一刀斩断他的左臂,血污一片。见拼死也无法扭转局势,龙紫嫣哭喊着向西跑去。这时见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四匹高头大马撒欢奔跑,车轮压过积水路面,溅起泥浆,远远望去,那马车好似飞来一般。

    奇怪,雨夜中那马车为何要跑得如此之快?

    马车似乎是在追赶什么人,可由于跑得太快,反而追过头了。

    赶车人猛力拉马,马车亦不能停,还听车上人高呼:“惊马!惊马!”

    龙紫嫣一愣神的工夫,只听驾车人喊:“快闪开呀!”

    龙紫嫣方才恶斗,身上有伤,疲惫不堪,这时使出全力向路边一跃,才将将躲过,可她身后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只听一阵骇人骨折声响,几名黑龙教弟子或被撞飞,或被压死,惨不忍睹。

    黑龙教领头人郑州分舵主疯车被撞飞出去两丈多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拄刀勉强站起来。见车上跳下来一群人,手中有刀,疯车不做他想,扭头就跑。

    这下好了,战斗瞬间结束。

    龙紫嫣身子一软,倒在路边。天很黑,谭沁儿和戴鹤都没认出她来,一群人下了车就往回跑,只听西边一阵刀剑响,不久后听到一名老者的惨叫声。

    “老瘪犊子,想跑?给我绑起来!”

    西门婉婷顶着大雨追汤胥,终于还是逮住。

    这老小子是真的能跑,从通济门跑出来,再到洛东十里,他足足跑了二十余里。若不是他已中毒针,还不知能跑多远。

    ……

    秦王殿下亲自出马,为大梁朝追回百亿,这件事持续发酵中。

    本来苏御也没干什么,但只要他去了,纸媒就有的吹嘘。

    这其中自然不乏许洛尘之手笔。为把他的摄政王殿下捧到天上去,极尽宣传之能事。其文章内容乏善可陈,但用词却极谄媚,堪称肉麻,观之无不作呕,连唐灵儿都有些看不下去。

    与此同时,《帝都文社》也发文颂扬秦王之功。一时间秦王殿下名声大噪,似乎有掩盖那些刚在河西战场上立下丰功伟绩的功臣的光辉。

    据悉,康王赵棣已准备引胜利之师回朝,还要把桑腊王质子带来洛阳,放在观天楼里亲自抚养。康王还要收那质子为义孙,已遣人通知礼部做好准备,要按照国礼规格对待此事。

    可是用老黄的话说,康王那人说话一屁俩晃,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好像当初他选帅,换来换去,最后换成他自己。而他什么时候回朝,看来也是个未知数。

    至于他为何赖在河西不走,苏御心里倒是清楚,他就是要阻拦闵悦。

    而赵棣一天不回来,苏御的一些计划就无法实现。

    即便赵棣回来,苏御也不会马上动手,因为苏御还要等唐振回来。也不知这二位会不会一起回朝,如果是一起的话,那才是最好。

    可最近苏御听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也不知唐振是哪根筋搭错了,据说他要继续西进。

    听老幕僚典巩分析,唐振应该是要在当地剿匪,并提升梁王朝对西域十六小国的震慑之力,彻底清除商道上的障碍,恢复盛唐时的经济通道。

    按照苏御的说法,唐振就是要绕着塔克拉玛干沙漠转一圈。可是凭借梁朝的行军速度,一年之内安国公能回来就算是快的。

    等他转回来,唐开光都能叫爸爸了。

    现在唐灵儿还在与樊公妃摽着劲呢。公妃让小乔回家,唐灵儿却留着小乔不放。因为唐灵儿总担心樊公妃会把唐开光也变成蜡尸,所以她决定等唐振回家再把小乔和孩子送回去。

    说来,唐灵儿也是有怪癖的,一早苏御就发现她有黑暗一面。她总能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去想,还因此忧心忡忡。

    她特别爱听恐怖故事,她有几本鬼怪小说,已经快被她翻烂。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到现在她还留着那半具童尸。也不知她到底想干什么,莫非觉得那东西留在卧房密室里能辟邪?

    苏御倒也是心宽,若换作旁人,早就不能忍了。

    ……

    今早起来秦王就觉得右眼皮在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祸,为讨吉利,还是别让它跳了,于是让赵糖酥在父王眼皮上贴了一张小纸片。

    小家伙真个可爱,对秦王来说,其可爱程度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小郡主才两周岁,秦王就开始不忍心女儿嫁人,经常念叨招赘。就因为这句话,得罪郡主,直说不想再招赘婿。

    看得出来,她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赘婿,当初她能答应与苏御的婚事,还说是自己昏头导致的。

    早饭刚一结束,西门婉婷就带着她的小队出发了。经过上次波折,她的队伍少了几个人,不过主要成员还在,倒也无甚太大影响。眼瞅着一群人挤在一台车上,看着就很滑稽,总能让苏御想起后世天竺国的火车,和神奇的摩托。

    这一天几乎都是在一些杂事中度过,一忽儿研究户部问题,一忽儿见些军官。

    中午时就听说西门婉婷在西市行动,天黑也不见她回来,秦王便坐在王殿里等。

    “报秦王,西门侧妃追击汤胥到洛东十里,将汤胥擒获。但赵婴非要手刃此人,于是枭其首,未能留下活口。赵婴欲将首级带走,给袁昆祭坟;谭沁儿也要那首级,给吕长啸祭坟。二人争执不下,后来西门侧妃一剑下去……”

    教派事务秘书郎马修来报。

    苏御眉头微蹙,表情复杂,捏着手,半晌无语。

    虽然西门婉婷这次行动没向秦王提前汇报,可苏御曾对西门婉婷说过,若发现汤胥上线,就没必要再留汤胥。

    汤胥的上线已摸清,就是冯太妃。

    虽然汤胥也与太后勾勾搭搭,可苏御看得清楚,曹玉簪把他当猴耍。他也曾联系康王,康王待他也是敷衍了事。

    而且苏御还曾告诉西门婉婷,若真要动手,可以利用赵婴,颇有试探赵婴之意。

    看得出来,秦王对杀汤胥兴趣不大,秦王的目标是康王。若能搬到康王,再清算这帮喽啰不迟。

    “……西门侧妃赶到洛东时,还发生一件事。因车闸失灵,停车不及,将一伙正在斗殴的人撞飞出去。意外救下龙姑娘,受谭沁儿所托,西门侧妃放过*教徒龙紫嫣。随后西门侧妃去县里交办此事,县里已派人去打扫,侧妃正在返回途中。”

    “知道了。”

    苏御点了点头,马修下去。

    不多时,西门婉婷回来了,直接来王殿见秦王。

    她的铠甲、衣衫早被大雨浇透,可这妮子体格是真的不错,很抗折腾,一边走,一边卸甲。铠甲丢到王当和王秀手里,把外袍退下,往地上一丢,就坐到王榻上,带来一阵凉气。

    刚一坐下,扯开发髻,长发披散,拢了拢,抱怨起赵婴来:“刚把汤胥绑起来,还没问几句话,赵婴就急着动手。”

    苏御问:“你问到什么了?”

    西门婉婷道:“我问汤胥,康王还有什么计划?他说要杀秦王的不是康王。刚说完这句话,他就被赵婴挊死了。当场我就很不满意,赵婴却说,关于康王的事可以问她。她也说康王从来没想杀秦王。”

    苏御皱眉不语。

    西门婉婷把头发甩到前面,拧了拧:“她还说,赵锵遇刺、张云龙中毒,这都不是康王的意思。她还说,贤王已经七十三岁,还能活几年?只要贤王一死,康王便是一家独大,何必再使用暗杀手段?”

    西门婉婷把头发卷起,随随便便盘在头顶,小太监王当连忙用金钗把她头发固定好,又道:

    “她还说,就凭赵御、赵锵、张云龙,在贤王活着时都不能把康王如何。贤王死后,他们三个也只是抱团自保而已,不足为惧。我问她,那是谁多次暗杀?她说她也不知道,让我自己查去。”

    苏御微微扭头,不语。

    西门婉婷把手搭在秦王肩头:“殿下觉得应该怎么查?”

    “康王没儿子。”嘀咕一句,苏御起身就走,走到门口,转身指着西门婉婷:“以后,你要是觉得闷,就去南北两县找悬案去办。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那你不查了?”

    “查。”

    “那你用谁?”

    “你甭管。”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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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书友们投票、留言。

第九三五章 比比皆是

    昨天晚上,在西门婉婷回家之前,隔壁侯府闹出好大动静,当时老黄还趴到墙头去偷看。

    后来得知,是老侯爷唐立吃饭时,被一颗劲道十足的鱼丸卡在喉咙,上不去下不来,眼瞅着要断气。还是苏御跑过去,施展海姆立克急救法,救老侯爷一命。

    苏御跑过去时,老头子已经眼白上翻,手脚抽搐,连自己都觉得必死无疑。

    当唐立缓过神来,便对苏御千恩万谢,还道:“承秦王之福,能再活十年”。

    随后苏御与唐立闲聊起来。

    说来,这唐家五老爷今年已76岁,与贤王也是老相识了。年轻时也曾一起熬鹰斗犬,颇有些故交。只是后来贤王深居观海楼,倒是少了来往。

    言谈中又提起康王赵棣,老侯爷轻捋胡须道:“说来,有些事本是皇家秘史,咱没有确凿证据,不好妄言。”

    苏御一笑道:“五叔丈自家人,何必客气?”

    唐立摇摇头,一脸郑重地道:“实不相瞒,有些话本不打算说的,就是带进棺材里,也不说。可今日殿下救老夫一命,倒是觉得这是天意。”

    “五叔怎如此铺垫起来,在晚辈看来,大可不必如此。”

    “既然殿下如此说,那老夫就倚老卖老的说两句,若哪里说的不对,殿下权当老朽糊涂了,可别怪罪。。”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唐家五老爷,曾是老国公唐琼的近人,知道许多秘密,其中很多秘密,连唐灵儿都不知道。

    “据老夫所知,康王赵棣以前有个儿子,可那儿子却被陈后带入宫中,不肯还给赵棣。无论赵棣如何要求,甚至是发火,陈后也不肯归还。后来康王遇刺,险些丢了性命。就在康王养伤期间,他的儿子竟然不见了。宫中妖言四起,说小王子化作一缕青烟飞上云霄。为此,陈后还杀了几名宫女,只道看护不严。可老朽听说,那孩子是被陈后送走了。据说送到咱唐家地盘上。也因为此,康王赵棣一直耿耿于怀,多次派人去长安寻找。可是茫茫人海去哪找呢。”

    话说到一半就停,莫非他真是老糊涂了?

    搞得神秘兮兮的,就好像要宣布什么大秘密似的,结果说了半天,最后还是个悬案。

    苏御心想,难道是因为自己表现得不够真诚,故而让他有所隐晦?或者,他是想从秦王这里谋取什么好处?

    果不其然,老头子提出条件。

    唐立的侯爵是二世爵,他的嫡长子继承爵位,也要降一级,成为伯爵。若他家嫡长子死了,爵位结束,这一门就算是退出贵族行列。可唐立家世子已经六十岁,身体照比唐立也好不到哪去。正所谓隔辈亲,老人们都喜欢大孙子,唐立想给大孙子唐稳要个子爵。虽然子爵地位并不很高,可到底也是贵族身份延续一代。

    苏御笑了笑,只说改日去见曹玉簪碰碰运气。

    ……

    旭日东升,朝霞绚烂,这却是雨后天晴的一幕。这一场大雨降水量着实不小,害得蛇鼠虫豸不得安宁。

    秦王妃被窗外杂乱的脚步声吵醒,推开窗户向下望去。见是丫鬟们在追打一只老鼠。可是她们打了半天,也没能把老鼠逮到。却因为地面泥泞,失足倒地,弄得一身泥浆,狼狈不堪。

    后来小嬛抱来一只猫,引来三条细犬。那猫身手矫捷,冲锋在前,三条细犬围追堵截。三招两式,狸花猫就将老鼠击翻在地,叼走。三条细犬不服气,鼻哼着追赶那猫。可猫已跃上树梢,一边玩弄战利品,一边摇晃尾巴,把树下三条狗气得汪汪直叫。

    后来三条细犬被王珣骂跑,只因噪音巨大,生怕惊扰郡主。

    唐灵儿在看着热闹,苏御已穿戴整齐,一身正装,看样子是要进宫。

    “殿下此时进宫,所为何事?”

    “给你五叔家要个子爵。”

    唐灵儿轻蹙眉头,没说什么。

    她心里不痛快,因为她觉得唐家人去巴结皇室,求赐爵位这种事有些下作,丢了唐氏门阀的面子。

    秦王猜透王妃心思,笑了笑:“当然还有别的事。”

    唐灵儿双目微眯:“那你为何非要说这件事?”

    苏御不回答,转身离去。

    唐灵儿追出屋子:“记得穿戴铠甲。”

    “知道了。”

    要说苏御也是够懒的。只因为车厢木板厚重,重弩无法穿透,伤不到背后。所以苏御就打造简易铠甲,锁链网外面包一层毛毡,就好像一块毯子铺在身上。

    苏御要见曹玉簪,当然不只是给唐立办事。昨天听西门婉婷转述赵婴的话,说康王从没想刺杀秦王,也不想杀赵锵和张云龙。说康王眼里只有贤王,只要贤王还活着,杀苏御他们就没有意义,因为贤王随时可以选将弥补。七十三、八十四,这都是坎年。贤王今年七十三岁,能不能闯过去都两说。即便闯过去,又所谓人到七十古来稀,他还能活几年?只要把他靠死,康王便是一家独大,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而康王殿下的名声是极好的,没有人怀疑他对皇帝的忠诚。满朝文武把他比喻成伊尹、霍光,大梁之庭柱。

    听到这句话,苏御内心是抗拒和怀疑的。苏御认为康王是伪装人设,而他手下人要害死贤王派系骨干,他就假装不知。

    虽然苏御表示怀疑,可这种说法已经是苏御第二次听到。记得第一次说这话的人是曹玉簪。

    曹大头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呢……

    车辚马嘶,秦王马车驶入皇城,四匹大骅龙骧虎步,停在后殿门口。门口有许多御史和外地官员,整整齐齐排着队,等待太后召唤。见秦王马车来到这里,报事太监早已把消息传入殿中,太后终止与官员的谈话,等待秦王进殿。

    刚才小寡妇还端坐于榻,一派威严,可当官员和俾人退去,她就慵懒地倒靠在凭几上,目视秦王大踏步走进。此时她身边只有一个孙不媚,而曹小宝不知跑哪去了。

    苏御看到的曹玉簪,慵懒至极,感觉她能懒死在榻上。

    孙不媚将月牙凳搬出,秦王一抖长袍坐下。

    曹玉簪单臂指着后颈,声音低沉而迟缓:“御弟一大早来见,有何要事?”

    苏御直接问道:“康王手下负责刺杀的人是谁?”

    曹玉簪坐了起来,有些疲惫地说:“记得我跟你说过,你知道这人是谁也没有意义。你还是专心帮我把康王搬倒,那时就没人要杀你了。”

    苏御目光深邃,声音低沉:“康王名声极佳,你突然夺权,不担心满朝文武吗?”

    “我怕他们作甚?”曹玉簪瞪了一下眼睛:“军权在手,我还怕谁?区区几个文官,靠锦衣卫便可铲除。最近一年来,锦衣卫确实是稍显沉寂,有些人就好了伤疤忘记疼,明目张胆为康王说话,对我指指点点。他们的名字我早已记下,等将来康王倒了,我便摘他们的脑袋,看还有谁敢说我。”

    一提起康王,曹玉簪就好像上了劲的发条。也不知康王赵棣私下里把她怎么了,恨得她牙根痒痒。

    不过苏御也察觉到一个怪现象,曹玉簪对赵棣也有信任的一面,她也相信赵棣会忠于大兴皇帝。而她所担心的,是赵棣废掉太后。

    苏御总感觉这段关系有点乱,却想不到问题出在哪。而且苏御也能感觉到,康王赵棣对大兴皇帝确有忠心。正如赵棣所言,维护正统才是立国之本,永兴之道。

    “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而不是选择自己当皇帝。”苏御皱着眉头说:“他才四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而且我觉得他不是那种愚忠的人,可他却干出了愚忠的事。这很不正常。他是不是有别的企图,我们一直没能想到?”

    曹玉簪轻哼一声:“他连皇帝都不想当,你告诉我,他能有什么企图?”

    苏御摇头:“可我觉得这不正常。”

    “有什么不正常的?”曹玉簪极力辩护道:“纵观历史,有忠心的权臣比比皆是,你为何一定要怀疑他?”

    苏御目光冷漠盯着曹玉簪:“比比皆是?”

    曹玉簪固执地道:“那是当然。”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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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三六章 她有办法

    曹玉簪在大殿后门附近,增加两道黑纱帷幔,帷幔之间留有空隙,空隙足以藏人。这种布置显得大殿更神秘也更危险,让外来人觉得压抑,震慑之感油然而生。

    太后榻前香炉一直点着,青烟袅袅而起,烟幕后的曹玉簪悠闲自得。她一直在苏御面前演戏,现场编造台词信手拈来,还很注意体态和表情的管理。可她越是想演好,却说明心虚。

    除了刚才的那些话,曹玉簪还在恨恨念叨,话里话外表示对康王的不满,或许她是故意为之,希望以此泄去苏御心中邪火。

    苏御饶有兴致地看着曹玉簪表演,并不想打断她,可苏御此来是有明确目的的,于是摆了摆手:“你还是别跟我饶了,快回答我,康王手下负责刺杀的人是谁?”

    “我凭什么告诉你?”曹玉簪冷眼。

    苏御抱着二郎腿,盯着曹玉簪。

    曹玉簪不言语了,闷坐半晌,妥协地道:“康王义子赵鹳,现任十六师中郎将。除了他,还有力开三石的张康。我劝你还是冷静一点。他们是一群疯狗,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杀他们改变不了什么。”

    苏御默不作声,看样子没打算立刻离开。

    曹玉簪一笑道:“我听说你的人把汤胥干掉了?”

    “你听谁说的?”

    “这重要吗?”曹玉簪一仰头道:“冯太妃手底下的那几个人,最好用的是儒尚农、程坤。他们已被你干掉,后来还剩下汤胥、蒯三良这些老头子在糊弄冯太妃。只要他们还在外面活动,冯太妃心里就好受些,总归有个盼头。可现在你把汤胥干掉,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若冯太妃再找到儒尚农、程坤那样的人来对付你,就算不把你刺死,你身边的人也要遭殃。我想,吕长啸的死你没忘吧?”

    曹玉簪故意揭伤疤,害得苏御喘了口粗气:“你打算何时对赵棣动手?”

    “以前是我着急,你劝我不要着急,现在你怎急了?”曹玉簪故作好奇,似笑非笑的问。

    “我可不着急。”苏御站起身:“我只是想告诉你,赵棣不会等到你准备好的那天。”

    说话间,苏御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就把你废掉。”

    曹玉簪不笑了,冷声道:“何出此言?”

    “我保证,闵悦回不来。”

    “你凭什么这样说?”曹玉簪有些火了,吼道。

    苏御不回答,而是背着手冷笑:“若你还想动手的话,现在就是最佳时机。让闵悦在河西直接干掉赵棣。而你在洛阳这边,调动特务行动起来。我知道你手里最少藏着200亿,现在是下血本的时候了。”

    “可是……”曹玉簪犹豫。

    苏御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又道:“如果你不听我的,那你就继续等。等康王回来,你再跟他干一架。打赢了,你弄死他;打不赢,他弄死你。到时你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可现在不同,你让闵悦在河西与他打,即便打输,你也可以逃。我的话就说到这,你自己看着办。”…

    言讫,苏御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本来我不想参合你的事,可现在康王得寸进尺,我受够了。若你现在动手的话,我可以调我的特务帮你。我还可以调第四师、第十一师帮你。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说服曹圣。”

    “你回来!”曹玉簪站了起来:“把话说清楚再走!”

    本来苏御打算等赵棣和唐振回来再动手。可后来苏御觉得,可以换一个思路,去挑唆曹玉簪提前动手。

    可曹玉簪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犹豫再三,还是没同意。

    “好了,你别再说了。”曹玉簪修长而精美的护甲指着苏御,眯了眯眼睛道:“你没安好心。”

    苏御冷哼一声:“错过机会,你别后悔。”

    曹玉簪叹了口气,靠在凭几上:“虽然你没安好心,可我还是很高兴听到你想对付康王。这就对了,男子汉就应该有大目标。你放心好了,将来我成事之后,一定会给你最大的好处。我可以这样讲,若我儿赵策不幸夭折,我将全力支持你当皇帝。到时我和贤王一起支持你,就相当于二十万玄甲军同时支持你一人,再有唐氏助你,孟氏和西门氏脱离梁朝又能如何?你不要怀疑我,因为我说的是大兴皇帝夭折的情况下,我儿已不在,我这个太后……”

    她又开始画大饼,苏御听烦了,作势要走。

    曹玉簪不说了,冷声问:“你急事?”

    “刚才你说得很对,汤胥死了,冯太妃会物色更厉害的人来对付我。在她找到人之前,还是灭掉她算了。”苏御叹了口气:“虽然这不是结束,但也要这样做。”

    曹玉簪点点头:“给老吕报仇,这才显得秦王有情有义,手下人更愿意给秦王卖命。”

    “那是你的说法。”苏御想起老吕,叹气道:“论无情,我不及你。”

    曹玉簪轻哼一声:“冯太妃深居王宫,你有办法吗?”

    苏御顿了一下:“会有的。”

    “我有。”曹玉簪很快地说。

    “哦?你打算怎么做?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我有办法。”

    “你不怕惹火烧身?”苏御笑问道。

    曹玉簪慧黠道:“如果能惹火,那就不是办法了。”

    ……

    梁廷三日一朝,下朝后各门阀还会在家族内部商讨国事。这样的家族会议,也被坊间称为小朝廷。

    若唐振在家,是唐振主持会议;若唐振不在家,以前是二老爷唐宁主持,后来是四老爷唐炯,如今变成了七老爷唐恂。

    神州人最是讲究论资排辈,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本来大家能力差不多、资源差不多,如果不论资排辈,谁能服谁呢?

    有这样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规矩,一起熬日子,也挺好,总感觉是有奔头的。

    其实会议规模并不大,通常就是几位长老聚在一起。逢十旬休假,才会召集一次大会,而有资格参加家族议事的,也就是京都各部门的唐氏官员,和家族各大厂督办。…

    说来,唐氏门阀的那些在各部任职的官员,确实要比普通官员辛苦一些。他们为数不多的假期,还要在家族里开会,而自己几乎没有完整的假日。

    当然喽,当京官终归是好的。比如大理寺八品评事唐醒,听说最近又找到心仪小妾,正是蜜月时期,真个老树开花精神倍爽。

    以前唐灵儿就凭借清化坊经济总督办身份参加会议,她极少发表意见,就好像听课一样坐在那里。但她几乎每场不落,一定要去听听。也就是说,虽然她从不上朝,可她对朝廷里的事并不陌生。

    她会暗暗把内幕消息和媒体上的报导做对比,也暗自揣摩各宗事件背后隐藏的深意。经过长期观察和比对,她觉得自己已经具备上朝的能力。今天,她就在家族小朝会上提出要求:几位家族长老应该轮流上朝。

    可惜她的提议并没有被通过,这次连唐宽唐典也不帮她。

    而且唐宽对此表示愤慨,因为现在是他陪着唐恂上朝,唐灵儿提出这个要求,岂不是在动摇他的利益?

    为此,“酷爱”掀桌子的唐四公子很不客气地驳斥唐灵儿。

    听说王妃在家族长老会上碰了一鼻子灰,苏御心中莫名觉得好笑。结果就因为这幸灾乐祸的一笑,得罪唐灵儿,苏御觉得不妙,起身开溜。去隔壁云阳侯府,告诉唐立,你家嫡孙的爵位问题已解决。

    听说事情办成,唐立眉开眼笑,好心情地与苏御聊起来,不久苏御就把话题引到昨日没聊完的话题上去。

    唐立摆了摆手,示意屋里俾人退下,关上门道:“据老朽所知,那位王子可能被陈后安排在华州。”

    “华州?”苏御眨眨眼:“不知王子今年多大年纪?”

    唐立故作思考状:“若没记错的话,长秦王三岁。”

    苏御轻撵手指,默不作声。

    唐立想到什么,又道:“老夫还知道一件事。虽无证据,但八成是不会错的。赵檀,应该不是康王的女儿。但赵檀是谁的种,老夫也不知道。说来,这话还是大哥与咱说的。大哥曾打趣说,康王有儿不在家,尽在……”

    唐立突然顿住了,打马虎眼地笑了笑:“呵呵,老啦,这嘴就容易乱说话,竟然与秦王说些家长里短,像个婆娘似的念叨别人家秘事。不应该啊,实在是不应该……”

    苏御明显能感觉到,唐立还有话要说,却突然终止。而那些被隐藏的故事,应该比赵檀之事更刺激一些。

    虽然苏御有些好奇,甚至怀疑唐立又要出幺蛾子,可这次他没提出任何要求,只是一个劲儿感谢苏御的救命之恩,还不停地说,自己的那些话没证据,万一错了,秦王可别怪罪。

    苏御心中苦笑几声便离开侯府,心中咒骂,唐立老儿可真会卖关子。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九三七章 夜窗诡影

    月高星稀,微风徐来。

    庚王府里静悄悄,后宅花园,矮草铺地,假山白石绿藤,水榭碧波荡漾,映弦月,听水声,本是好夜景,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阴气森森。

    花园小道,贴着地面泛起一阵绿色气息,妖气弥漫。突然绿色气息快速向前滚动,一道人影在夜幕中闪现。看身形,那是一名老者,骨架宽大,清癯消瘦,微微驼背。身上泛起绿色荧光,暗夜里格外显眼。

    他的出现,更好像是故意为之,吸引别人的注意。

    “何人!”

    “放箭!”

    望楼上亲王卫发现闯入者,当机立断,拉弓射箭。可突然冒出几名妖人,武功之高让人叹为观止。他们分头行动,跃上望楼,抬手便是一条人命。铁甲护身的亲王卫,尸身栽倒,噗的一声落到地上。

    后来仔细一看,其实只是两名妖人,一男一女,那女妖身量不高,看起来像个秃头。女人的脸虽然藏在蓬帽之下,可依然能让人感到她丑陋无比,一双恶毒眼睛,四下扫射。

    老女妖站在望楼上,向另外一座望楼上的高大男妖挥了挥手。

    男妖跃下望楼,向内宅闯去,刚一落地又弹起五尺高,风驰电掣,亲王卫追赶不及,只见一名满脸龟裂的白胡子老者,双脚离地,身形漂浮,一道绿光冲进正堂,抬手抓向太妃面门。

    太妃身边三名义女,同时出剑,逼退老妖,可太妃额头上依然被留下一团妖气,太妃痛苦哀嚎,地上打滚。

    王府打手和亲王卫越聚越多,可再找那两个妖人,却只能听远处的阴冷笑声,而无法辨别方向。

    闻听消息,庚王赵准暴怒而起,怒斥亲王卫无能,可当他来到后院,见到那些王卫尸体,他沉默了。

    看着被打碎的护心镜,赵准觉得不可思议,随后他去内宅见太妃,太妃倒在榻上抽搐不止,口吐白沫,一副濒死之相。

    “快,快去请太医!”赵准喊。

    “此状请太医没用。”赵灵急道。

    “那当如何?”

    “请道修。”赵灵郑重道:“必须是十境以上的道修。”

    “何为道修?你是说道士吗?那快去大相国寺,请明德大法师!”

    这位明德大法师号称佛道双修,在业界名气很大,可在苏御看来这老小子就是个神棍。或许赵灵有着与苏御相似的看法,在赵准去请明德大法师的时候,她也出去请人,据说她要请一名道家宗师过来。

    这时不禁让人想起万花楼的那个晚上,妖尼张无念被一个武功卓绝的道士解救。

    还记得那道士只是轻轻一招,就把天才少年阿良震退,内功精湛,深不可测。

    ……

    “报秦王,昨夜有两名高手闯入庚王府,对冯太妃下手。据说冯太妃已中毒,庚王正派人到处寻找十境以上道家高手助太妃祛毒。庚王最先派人去大相国寺请明德大法师,可大法师说自己是佛家,不是道家,爱莫能助;后来庚王去皇宫请犁万堂、姬凌云,可这二位都不在京城;刚才庚王府还派人来清化坊打听,可国公府顺内院已拒绝,只说自己功力衰退,不足十境,不敢去给太妃瞧病,生怕耽误。估计不久庚王府的人就会来秦王府问,不知王爷希望如何答复?”…

    老貂寺来到秦王面前,毕恭毕敬地道。

    苏御撵了撵手指道:“昨夜荣伯练功,冲击失败,此时身体应该很不舒服吧?”

    老貂寺听懂秦王的意思,于是道:“老奴身心疲惫,此时功力还不足七境。”

    “哦,林娟,你搀扶荣伯回屋休息去吧。”

    胡荣刚走,老黄跑了进来,捂着肚子,痛苦地道:“少爷,老奴肚子疼。”

    苏御苦笑道:“好说,好说,我给你准备一坛御酒,今个喝了,明个就不疼了。”

    老黄眼珠转了转,凑近,低声道:“其实老奴也可以去试试。”

    苏御摆手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我觉得没必要。”

    老黄低头想了想,又道:“孟氏和西门氏家里也有高手。别人不说,西门氏一定会帮忙的。”

    苏御冷笑一声:“放心好了,他们解不开的。因为那是倒行的《朱雀真经》。”

    估计冯太妃死得一定很惨,很痛苦。大仇得报畅快之余,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于是跑到唐灵儿屋里,坐到佛龛面前,假模假样地诵起经来。

    苏御从来不相信佛道,突然来这样一出,着实有些让唐灵儿感到意外,她问苏御:怎了?

    苏御说,一想到冯太妃要被折磨而死,就觉得心中不舒服。

    唐灵儿道:她是害死老吕的罪魁祸首,杀她,这是她的报应,何来内疚?

    苏御苦笑道:给老吕报仇,我心中畅爽,岂能内疚?

    唐灵儿不解,指着坐在地上敲木鱼的苏御问:那你这是作甚?

    苏御似笑非笑:造业太深,来观佛祖面前忏悔一番。

    苏御这种上坟烧报纸的行为,害得唐灵儿差点笑出声来。

    ^0^

    苏御摇了摇头,叹道:其实功过因果是不能相抵的,相抵的只是人心罢了。她杀老吕是造业;我杀她也是造业。若一定要说公平,老吕死于瞬间,可她却被折磨致死,其痛苦远胜老吕。我要为这超出的部分,表示一下歉意。

    说着,苏御眉毛一挑:我许愿,她下辈子能做个好人。

    当然,人没有下辈子。

    就算有,谁能记得上辈子?

    ……

    就在秦王祷告的时候,冯太妃痛苦地挣扎着,妖毒折磨着她,让她口眼歪斜,四肢痉挛,姿态扭曲,大小失禁,失声哀嚎。

    赵灵请道家宗师还没回来,赵柏、赵梧轮流出手,希望助太妃把妖气逼出体外,可是努力多次都未能成功,反而让太妃更痛苦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太妃奄奄一息,只见她不停抽出,却再发不出声音。

    庚王赵准心急如焚,可派出去的人纷纷回来都说请不到人。被邀请的高手们,不是不在家,就是言说自己能力不足。

    赵准咬了咬牙,决定亲自去观海楼求贤王。他知道观海楼里有高手,八大金刚有其五,请得任意一个来,娘亲就有救。…

    可就在这时,韩韦跑了回来,见他领来一名道士,那道士花甲年纪,身披大红色道袍,身材高大,白发黑须,气度不凡。

    韩韦称,这位仙道可救太妃。

    庚王忙请仙道入后宅。

    仙道看了看冯太妃,伸出右手食指,众目睽睽下,仙道指尖上泛起刺眼亮光,呈湛蓝之色。

    这定是十境高手无疑,众人互望,面带期待之色。

    仙道的手向前探去,手指滑动,空中留下一道飘忽而美妙的湛蓝云雾。道长的手刚碰到太妃印堂处,那一缕光芒就好像被吞食一般进入穴道。眼瞅着太妃猛吸一口气,身体变得放松,不再抽搐,而她头顶的一片妖气,也随之不见踪影。

    见妖毒已祛,众人欢呼鼓掌,庚王大喜过望,命人取黄金来。可这时仙道却说,太妃中毒过深,治疗尚未结束。下一步治疗,需动用强横手段。在众人面前,贫道不好出手,还请王爷和各位移步到门外,老道才得以施展。

    赵准道:只消让娘亲好起来,仙道尽管施展仙术。

    说罢,赵准将一群人引到屋外,仙道关好门,开始施展法术,透过窗户纸,见老道挥舞拂尘在屋里作法,不多时,见屋里怪影闪动,忽而听到风雷之声,就好像屋里突然多了几个人,

    赵准笑指韩韦道:这次你立了大功,该赏。只是不知,这位仙道姓甚名谁,是何法号,在哪修仙?

    韩韦道:通过江湖酒馆打听到此人,此人讳莫如深,不肯道出姓名法号,只道因缺钱才出山。赚了钱,以后会继续隐居,而不会留恋凡尘。

    赵准颇感惋惜,可还是道:待仙人施法结束,本王定要亲自邀他留下。他想要什么,本王都给。宁把隔壁裕王府修成道观,为他供奉香火。

    屋里雷光一直闪动,大家只以为道长在频繁施法。可过去一个多时辰,天都亮了,还不见结束。大家觉得奇怪。可大家依然不敢打扰仙道作法。直到天已大亮,屋里彻底没了动静。还不见道长出来。于是赵准命韩韦点破窗户纸看看。

    韩韦欣然领命,取刀刺破青纱纸窗,洞窥一观,不禁大惊失色。

    太妃早已死去多时,人头不翼而飞。

    众人大惊,闯入屋里去看。

    昨夜众人看到窗户纸上怪相,乃是老道点燃一盏油灯,油灯容量很大,保证灯火一个时辰不灭,油灯到窗户之间,放有一个机关道具。道具上有几十块驴皮剪成的人像神像。道具下有圆盘,圆盘里有铁丝弹簧,弹簧带着驴皮旋转,在窗户上映出各种形状。而那风雷之声,则是来自转盘,转盘上有镂空小洞,拨片划到那里,自然发声。

    有人拧了一下机关,依然能见到皮影转动,听到风雷之声。

第九三八章 宵凤阁木鱼声

    昨天,在后殿,曹玉簪答应帮苏御干掉冯太妃。可无利不起早的曹玉簪不会放过这个敲竹杠的机会,张嘴就跟苏御要五十亿。

    当然,这钱不是从苏御兜里拿,而是让苏御从户部周旋。直白一点说,就是让苏御贪污,然后把贪污的钱给她。

    曹玉簪还说,只要御史们按兵不动,你就可以随便贪。我二人珠联璧合,要想从国库里转移些钱粮,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苏御却说:见过狮子大开口的,没见过把嘴张这么大的,梁朝税收情况你不是不清楚,怎好意思一张口就要五十亿?

    后来曹玉簪让了一步,说四十亿。

    苏御说,本月末给你十亿,六月给十亿,十月再给二十亿。

    曹玉簪有些不耐烦,问苏御为什么这样磨磨蹭蹭?

    苏御说:即便是做贪官,吃相也别太难看,否则全天下人都骂我,你觉得我好受吗?

    曹玉簪说:民御公车里还押着很多户部官员的案子,我一直留着他们不动,就是为了给你顶罪用。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我已为你的名誉考虑过了。那些钱都是他们贪的,摄政王殿下明察秋毫,揪出硕鼠,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显而易见,曹玉簪后面那句话是在模仿许洛尘,极夸张而肉麻。

    苏御说,如果你真的能干掉冯太妃,我会在三个月之内给你四十亿。

    小寡妇微笑着,头顶步摇乱颤,看起来很开心。

    当天夜里,冯太妃先是中毒,随后脑袋还没了。

    她的脑袋哪去了,苏御也不知道,因为那个老道不是苏御派去的。

    这老道,是不是那个把无念妖尼救走的老道?

    如果苏御想知道这件事,可以去问问曹玉簪。因为通过刺杀冯太妃这件事,可以确定姬苦禅和妖尼张无念在给曹玉簪效力。张无念有可能把那位内功精湛的老道介绍给曹玉簪。

    而曹玉簪设计的是一个连环计,她先用姬苦禅张无念刺杀太妃,见未能一击致命,就再派个老道过去彻底弄死她。

    就在苏御怀疑那老道是曹玉簪派去的时候,曹小宝来秦王府,替太后问了一句:那老道是谁?

    如果曹玉簪不是故意玩人的话,就说明苏御猜测是错的。

    不管是对错,苏御都感叹曹玉簪有手段,能把姬苦禅张无念这帮江湖妖孽揽入麾下。

    苏御曾将秦王府高手与大内高手做对比,感觉王府战力明显处于下风。

    当然,有些人并不在大内,权且这样称呼。犁万堂、姬凌云老当益壮;冯真青、洪盾当打之年。除了他们,还有最少十名张密、花听风那样水准的高手,如今又有姬苦禅、张无念二妖加入,阵容愈发强大。

    而王府这边,胡荣虽勇但已九旬高龄,陈逊也已八旬,牛马婆婆年过七旬,而老黄最年轻也已六十二岁。昨日傍晚,听说老黄的哥哥御膳房黄太监告老还乡。苏御给老黄拿一百万钱,让他给哥哥送去。老黄乐颠颠的去办事,昨天傍晚离家,今天上午还没回来,也不知小老头跑哪去了。…

    会不会是老黄找的老道?或者就是老黄乔装老道?

    苏御闭目冥想,老黄穿上道袍的样子,越想越滑稽……

    后来京兆府和庚王府联合,画影图形通缉老道。苏御派老貂寺去看看。老貂寺回王府,苏御问:荣伯可认识画中人?

    胡荣说:不认识。

    苏御问:能猜到是谁吗?

    胡荣皱眉道:洛阳城里明面上的十境道修,老奴都认识。

    也就是说老貂寺也猜不到那道士是谁,那么这案子就成了一桩悬案。现在苏御只等着老黄回来,问是不是老黄请的道士;若不是,就再去问问苏茂盛。

    老黄、苏茂盛与老吕几十年交情,他们给老吕报仇,自然在情理之中。他们或许是担心庚王府真的请来高手道士,把冯太妃的病治好,所以他们请人捷足先登,干掉冯太妃。

    至于道士留在庚王府里的那个机关道具,别人说那机关精妙至极,可在苏御看来,那不过是个机械发条式旋转音乐盒,外加皮影戏。

    休要瞧不起梁朝工匠,神州人自古不乏巧手,别的不说,就看梁朝的斗拱榫卯的木匠活儿,真个精妙。偌大王殿,就没见到一颗钉子。看着木匠们干活,都有些让人着迷,也难怪明熹宗朱由校那样痴迷木匠活儿。说来,这也属于艺术范畴。

    虽然还有些谜团未能解开,但冯太妃已死,就算达成目的。苏御还坐在郡主卧室东屋敲打木鱼呢。

    可他看起来并不是很虔诚,那木鱼更好像是给自己敲的。

    敲打木鱼,有“精进”“警惕”“统一”“摄信”四层意义,也不知此时他在敲哪一个,反正已经敲一个多时辰,把唐灵儿都听得不耐烦:“殿下不累吗?休息一下吧。”

    倒不是唐灵儿很隔眼,只是苏御这木鱼敲得实在是没什么规律。若他一直保持一个节奏轻轻敲打,不会惹人烦,可他这木鱼敲得乱七八糟,不时还能听到些韵律,合着他把木鱼当乐器了。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

    听唐灵儿召唤一声,木鱼声停止,不多时见到秦王殿下抻着懒腰走出来。这时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四公子府的婢女来送信,说钟离氏今早生了,是个女孩。

    梁朝人重男轻女,生女孩往往不会大操大办,可唐宽老来得女,倒是喜欢。心气儿很高,设下酒宴,邀请亲戚里道街坊邻居去府上庆祝一番。

    丫鬟还特意说:女人生头一胎最是危险,钟离氏熬过这一关,所以四公子格外高兴。

    由此可见,说是为生女儿庆祝,倒不如说是为钟离氏化险为夷而庆祝。

    说来,这老男人的爱情,真个犹如洪水猛兽,阻挡不住。唐宽对钟离氏宠溺至极。凭钟离氏三代佃农身份,绝无可能成为侯府正室。可唐宽依然让她续弦,可见爱得多深。若小夫人没熬过这一关,对唐宽来说就相当于扒一层皮。…

    可唐宽刚在长老会上抨击唐灵儿,唐灵儿正有些怨气。而且唐灵儿认为,生女儿也庆祝,就是浪费钱财。于是她对那丫鬟说,这钱要四公子府自己出,郡主府不给划账。

    那婢女脸一红,没敢多说什么,行礼告退。

    苏御心中感叹,就唐灵儿这小心眼儿的,若不是有胞兄唐振力挺,她根本当不上大官。唐振是一个很大方的人,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太大方不是好事。于是就培养抠抠的唐灵儿替他管钱。现在看来,唐振的策略是明智的。长安郡主简直是抠到家了。

    唐灵儿不给划账,也不打算去,可苏御岂能跟她一样,于是带着二十万钱,去四公子府上庆祝一番。

    唐宽见秦王来了,很是高兴,让于上座。他还提起钟离氏的鼻子,说经过妹夫妙手治疗,不但不歪了,反而更加高挺俊俏。苏御说,还是四舅哥有这个福气,纯属天意,与某无关。

    现在秦王出行,每每都带着很多扈从,这样一大群人来到这里,总感觉不是很方便,所以苏御没打算呆时间太长。

    见秦王刚来就要走,唐宽盛情邀请秦王去内宅看女儿,他还强调说,刚出生的孩子往往很丑,可咱家闺女不然,刚一生出就白白净净,甚是惹人怜爱。

    苏御也是闲来无事,便好心情地跟随唐宽进内宅去看。

    走进钟离氏屋里,苏御靠近孩子一观,喜道:“四舅哥家千金果然不俗,虽小,眉宇间已显贵气,真乃鸾凤之相。”

    不是刻意恭维,而是这孩子长得真不错,白里透红,粉雕玉琢一个小姑娘,五官端正,鼻梁高挺,越看越喜欢看。突然孩子睁开眼睛,恶狠狠瞪向秦王,目光里充满怨毒,她张开嘴,呈撕咬状态,在那一刻,苏御似见到一只灵魂张牙舞爪欲挣脱孩子身体,扑面过来。而那灵魂看上去就好似冯太妃模样。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九三九章 借刀杀人

    通济坊西北角的大宅子,第五进院西厢房,犁万堂背着手站在窗边。

    梁朝太监的服饰与唐朝几乎相同,老貂寺头扎貂绒软巾黑幞头,两条巾子耷拉在颈后,身穿紫袍金线的太监制式圆领窄袖袍衫,腰扎金玉带,脚踩翘尖羊皮靴。

    犁万堂当然也有宽袍大袖的礼袍,只是他不喜欢那样穿。

    他骨架高大,身材瘦削,一张老脸仿佛石刻般坚硬,鹰钩鼻,深眼窝,白眼仁奇大,几乎占据整个眼眶。在他细小的瞳孔里,总有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二位表现很好,太后很满意。你二人的请求,太后也已答应。”

    闻言,姬苦禅与张无念对视一眼。姬苦禅干裂老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无念妖尼却笑得像个孩子。

    犁万堂那稍显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都是老江湖了,下一步该怎么做,没必要我来教你们吧?”

    姬苦禅张无念心里自然清楚,害死庚王母,庚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可姬苦禅还是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办完之后,自然会隐藏起来。”

    犁万堂猛然转身,细小瞳孔盯着姬苦禅:“若你被庚王逮了去……”

    姬苦禅打断犁万堂的话:“他逮不到活着的我。”

    犁万堂冷声问:“你就那样等不及吗?”

    姬苦禅毫不犹豫地道:“你心里清楚,我为何一定要练妖功。他已经快一百岁,我再不动手,就有可能没机会动手了。若错过,我这多年苦熬又有何意义?岂不是相当于我被他害了两次?可只要我亲手杀了他,我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犁万堂苦笑一声:“你冒这么大险去杀冯太妃,就只是为了要一张通关文牒?你身边那个小姑娘呢?”

    姬苦禅避重就轻地道:“我还需要驿车。”

    犁万堂故作宽容地笑了笑:“我会给你一块腰牌。”

    犁万堂的目光转向老尼张无念:“你如何打算?”

    张无念一笑道:“苦禅道友要去汉中,若不嫌弃的话,贫尼倒是愿助道友一臂之力。”

    姬苦禅想了想,没拒绝。

    “这样也好。”犁万堂点点头:“你们去汉中,别急着回来。我想,不出半年,太后会用到你们。办完那件事,我保证你们在梁朝开宗立派,有享不尽的清福。”

    ……

    安国公唐振带兵继续西进,而康王赵棣则是驻兵酒泉,扼守河西要冲。这时没有人能从康王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走过去。

    闵悦若想过酒泉,只能带兵杀过去。可赵棣认为闵悦不会那样做,若他真的那样做,赵棣反而更高兴,就在酒泉干掉他。

    闵悦号称安西战神,赵棣凭什么如此有把握?赵棣没对任何人说起其中缘由,包括他的那些义子义孙。

    这一日赵棣带着一群人,来到一口泉旁,驻足观看半晌,颇显神往地说了些话,表达对冠军侯霍去病的崇敬之情。…

    这时有从洛阳赶来的信使,张康从信使手中接过信,递给赵棣。当赵棣从信中得知冯太妃被害死,先是一皱眉,随后把信交给义子赵鹳,并说道:“我早就对她说过,不要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可她偏不听。看吧,终于遭了报应。”

    说话间,赵棣按了按上唇短须,背着手缓缓走开,嘴里还碎碎念叨着:“自作孽,不可活。”

    赵鹳还在看信,张康走到赵鹳身边,抬手把信抢走,快速扫了几眼,把信揣进兜里,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道:“赵锵、赵御、张云龙,虽然一个也没死,可这三个人都曾差点死在太妃手上。可以这样说,太妃缺少的仅仅是运气。”

    赵鹳也叹了口气:“否则左摄政的位置,也轮不到赵准来坐。”

    张康没回应,故作沉思,思考着说:“太妃死了,可刺杀还应该继续。毕竟刺杀才是最快捷、代价最小的手段。太妃的位置,需要有人弥补。”

    赵鹳先是一愣神,缓过神来盯着张康道:“是想让我弥补?”

    “呵,我只是随便说说。”

    “是义父的意思?”

    张康猛摇头:“你不要乱猜,这怎能是康王的意思呢,康王是我朝第一君子,他……”

    “好了张康,别装了。”赵鹳打断张康的话,认真地道:“说吧,钱从哪来。你别说让我自己筹钱。以前冯太妃办事,都是从庚王府抽钱。”

    张康笑了笑:“如果赵准还想当摄政王的话,他会给你钱的。”

    以前张康说完话就会离开,可这次他没着急走。

    赵鹳靠近张康,低声道:“若我没猜错的话,闵悦活不成了。唐振去交河城,就是要他的命。”

    张康扭头瞪赵鹳一眼,冷哼一声,抬腿走了。

    张康刚走一步,被赵鹳抓住胳膊:“太妃死了,我觉得赵准就没用了。何必还让他尸位素餐?不如跟义父说说,这个左摄政让我来当。”

    力开三石的张康一甩胳膊就挣脱赵鹳的手,冷眼道:“好位置是留给能人的。若你想当摄政王,得拿出成绩来。赵

    亲,本章未完,还有下一页哦^0^锵、赵御、张云龙,若你能挊死一个,再来找王爷说话!”

    ……

    秦王精心布置多年的特务组织,从河西送来一个极有价值的情报。

    李甫接到情报,连夜来见秦王。

    深更半夜的,听说李甫来找,苏御披上一件衣服就下了楼,在秦王殿密室相见。

    李甫说,康王义子赵鹳,因违反军纪被打三十军杖,并驱逐出队伍,近日就会返京。虽被驱逐,可康王念旧情,给赵鹳安排在玄甲总仓,当军械仓都尉。

    “但这些都是表象,赵鹳此次回来的真实目的,是代替冯太妃继续搞暗杀。目标明确,就是殿下和赵锵、张云龙。”

    听了李甫的话,苏御轻蹙眉头。

    就知道杀冯太妃并不是结束,反而是一个新的开始。苏御倒是想擒贼擒王斩草除根,可康王赵棣不是待在军营里,就是藏在观天楼,实在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赵棣警惕性极高,他身边不允许有陌生人出现。他的生活起都可以用无懈可击来形容,特务们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苏御曾考虑,花重金买通康王身边近人,可努力几次,都是无功而返。不得不说,康王识人、术人还是有一套的。

    曹玉簪之前说,她有特务埋伏在赵棣身边,可曹玉簪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杀赵棣的。因为现在杀赵棣,她也继承不到遗产,反而把她的后台毁了。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曹玉簪的话,能全信吗?

    “知道赵鹳到哪了吗?”苏御问。

    李甫想了想:“赵鹳是五天前出发的,刚挨了打,估计跑不快。应该刚过潼关。殿下是打算在半路上干掉他?”

    苏御摆手:“干掉他没有意义。若能控制他,才有意义。”

    李甫皱眉:“可是赵锵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他的妻儿也不知被康王安排在哪里。咱们手里没有他的把柄,如何才能控制他呢?”

    苏御没直接回答,而是道:“赵鹳先是在睿王手下干了十年,后来在关键时刻叛变,转投康王。虽然他口口声声说早就是康王暗桩,可依我看,赵棣对赵鹳并不是很信任。而且有些事细思极恐,我甚至觉得赵棣出征前就预测到冯太妃会死,所以在出征前提拔赵鹳为第十六世中郎将,而冯太妃一死,又把赵鹳军职拿掉,安排赵鹳回京来当这个‘暗杀组织头目’。这个操作,既实现了康王的某些承诺,又拿掉了赵鹳刚刚到手的军权。而这个头目不好当,很容易步冯太妃的后尘。就算我不杀赵鹳,赵锵和张云龙也要杀。虽然我与张云龙交往不多,但我觉得他那人非常不好惹。经过中毒一事,他心中已经结下仇恨。他一定会报仇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那些中毒而死的兄弟。要知道,能坐到第一师军帐里的人,都是张云龙培养多年的人。我相信,张云龙不会目光短浅到把仇恨记在冯太妃的头上,他的目标一定是康王。但他也会像我一样,会尽快给中毒而死的兄弟们报仇。既然一时干不掉康王,赵鹳就是那个替死鬼。这会让兄弟们消去一些心头之恨,也有助于再次提高张云龙的威望,保证士气。把坏事办成好事。”

    李甫试探问道:“殿下是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张云龙,借刀杀人?”

    苏御苦笑一声:“多个帮手总归是好的。”

    李甫站起身,保证地道:“既然如此,那无需殿下去说。因为殿下去说,反而会暴露出一些事情。不如让卑职去安排一下,殿下只要装作不知就行了。”

    “你怎样安排?”

    “让第一师的特务把消息透露给张云龙。倒要看看张云龙如何对待此事。”

    苏御笑了笑,指点着李甫道:“我可以装作不知,但没必要刻意盯着张云龙如何办理此事。”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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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