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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蜡笔疯叔     门阀赘婿txt下载     门阀赘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七零章 密谈

    掌灯时分,玄甲总督粮官赵挺府上迎来两位不寻常的客人,一位是身穿四爪龙袍的庚亲王赵准,一位是西门家族大公子西门雄风。大公子亲自出面,可见西门家族对这件事有多重视。可以说,他的出现就是代替西门真森。

    从报门开始,赵挺就已经想到二人来到这里的目的,甚至在二人没来之前,他就已经预测到他们会来。既然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也甭谈什么聊斋,直接聊条件,也算是坦诚相见。

    可是他们之间的谈判并不愉快。赵挺开出的条件让庚亲王眉头紧锁,迟迟下不了决心。如果完全答应,那么赵挺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妥妥的三个师让他攥在手里。即便日后自己当上皇帝,玄甲军也是呈现支离破碎的局面。

    见赵准迟疑,赵挺笑了笑:“贤侄怎么还犹豫起来了呢。你扶持我,我帮你制衡张云龙,这才是关键。”

    赵准皱眉道:“张云龙说过,绝不参与党争。”

    赵挺冷笑:“他的话能当真吗?别忘了张云龙也是一位皇子。他长得比你还像你爹呢。这件事,皇室诸长老都知道。这还是先帝亲口与大家说的。除了他以外,先帝在外面留下三名皇子。长老会也都知道底细,只是从不对外宣布罢了。”

    “可是我听说,那三个皇子已经死了两个。是被陈太后所杀。”

    “那都不重要了。现在还留下一个,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瞎搅合。能让他逍遥生活已经不错了,成不了气候。”

    西门雄风一直不说话,可这时却轻咳一声道:“唐氏一直不表态,你们就以为唐振彻底放弃了吗?如果真的放弃,还让那人一个劲儿靠近太子党干什么?另外天赐皇帝也一再提携那人,你听那人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头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说不准唐振和皇帝密谋什么,留有后手也说不定。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大意才好。”

    赵挺冷色不语。

    赵策蹙眉思索。

    西门雄风轻笑一声:“本来是一件挺简单的事,可你们皇室非要把事情弄得云遮雾绕乱七八糟,就是为了选出所谓的‘能人’。呵,在我看来纯粹是胡闹。我说句不好听的,假如张云龙夺权成功,他不打算改回姓氏,你们能怎么办?那么大梁朝岂不是要改姓张了?”

    赵挺冷笑一声:“当初孟氏西门氏手里也各有一个,可是你们是怎么搞的,一个人都保护不了?”

    西门雄风冷哼道:“什么叫保护不了?按照先帝的说法,让他们自然生长。可是先帝的那些野种儿子,哪个是省心的?别说我们家和孟家,就是现在活着的这位名声好吗?他们整日到处乱跑,陈太后要杀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们身边的高手确实厉害,可他们扛得住犁万堂吗?就算扛得住,还能扛得住一群大内高手吗?”

    赵准疑惑:“那为何还要留下一个?”

    西门雄风也不知为何。

    赵挺却讥诮道:“这事儿你得去问陈太后,别人恐怕都不会知道详情。”

    西门雄风道:“据我所知,陈太后曾经流过一次产。恰巧是十九年前。”

    “道听途说也能当真?我看大公子还是不要瞎猜了。”赵挺敲了敲桌子:“咱们还是聊咱们眼下的事。我可以保证告诉你们,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轮不到张云龙来继承大位。但现在他手里掌握三个师,而且还有最精锐第一师,就驻扎在城外二十里,这就是拿着刀指着你们呢。

    谁来继承大位,说到底还是赵崇来决定。别看皇帝半死不活,如果最后选出来的那个人不是赵崇希望见到的,忠犬赵亚夫和张云龙里应外合,一样把局势扭转。现在我们不知道赵崇到底是选赵凉君还是赵准,我们只能赌。让我壮大起来,才能制衡他们!”

    “赌?”西门雄风哼道:“谁跟你们赌?咱们西门家就是要扶持庚亲王当皇帝。庚亲王睿智仁勇,他来当皇帝,大梁朝必然多一位明君。”

    赵挺突然狂笑,又戛然而止:“大公子还是不要这样说了吧。你们西门氏参与党争,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如今淮南各城市几乎都掌握在士族手里。那么富裕的地方,纳税还不如荆州的一半,仅仅是略高于潼关以西。

    潼关以西几乎都快打成废墟,你们也好意思与他们看齐?如今皇后新政,要卸掉你们的好处,而孟丹青也要支持皇后。所以你们才支持赵准。都他娘的不是傻子,在我这里还装什么孙子!”

    “你!”西门雄风怒目站起。

    赵准连忙站起身摆手道:“唉!两位别吵。咱们还应该以大局为重,何必做这口舌之争。”

    ——

    ——

    千牛卫衙署大院的东南角被设为锦衣卫衙署,还单独开了一个小门。

    折腾了一白天,神策营、飞虎营、虎贲营终于落定。刚才发放锦衣卫腰牌,并找来裁缝给每个人量量尺寸。准备制作锦缎长袍,和夜行套装,并配发锦衣卫专用百宝囊。衣服还没制出来,可是百宝囊却先发了下来。里面各种暗器齐全。

    不得不说军方提供的物件果然不俗,据说梅红衫非常喜欢。

    说起那套锦衣卫长袍,还是苏御史设计。经皇后娘娘审阅批准使用。大家看过草图之后夸赞苏御史多才多艺。而此时苏御凭借御史身份,与张玉达等人依然留在锦衣卫衙署。

    有规定,任何事都允许御史观摩监督,即便是千牛卫统领万长槊,也无权将他们驱赶。

    说心里话,万长槊很讨厌这帮人,嗡嗡嗡的像一群苍蝇。恨不得拿起棍棒都轰出去。可是他不能。如果他胆敢如此,这帮御史就集体跑到皇后面前狼哭鬼嚎地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苏御史真是个人才呀。”张玉达手持图样眉眼乱动,似有醉翁之意。

    这时却有同僚插嘴道:“就是,就是,这衣衫看起来漂亮极了,正对‘锦衣卫’之名。”

    又有人道:“咦?为何我还见到女子,那女子也要穿这般大红武袍么?”

    张玉达一笑道:“那是当然,三派里各有女子,尤其是红黑神教里那姓梅的女子还是副指挥使呐。说来有幸,鄙人与梅副指挥使还有过一段好缘。”

    “啧啧啧,张御史这番话已经说过不知多少遍了,还担心我等记不住吗?”

    “肃静!”这时万长槊吼了一嗓子:“各副指挥使来我屋里,商讨大事。”

    专管玄甲营的副指挥使赵敦孚,一直跟在万长槊左右,据说此人以前就是万长槊的手下。万长槊喊了一声之后,狼叔、萧宠、梅红衫先后进入密室。御史们被挡在门外,他们当然不能闯到密室里探听消息,于是继续嗡嗡嗡讨论起来。

    苏御不厌其烦地与各位御史闲聊,从中也听到了不少新鲜消息。而且他们口中说出来的,可都是相当高级而且新鲜的消息。他们也不把苏御当成外人,还吐露出一些太子党的安排。

    据说曹圣曾去过张云龙的营寨,不过张云龙并没邀请曹圣走进辕门,只是在辕门外简单聊了几句。随后曹圣就回到东宫。他们之间到底聊了什么,双方都缄口不言。

第九七一章 两个人

    “王爷,小奴这次去万花楼,就只送钱吗?”童玉笑嘻嘻地问。

    苏御眨眨眼,觉得被提醒到了,笑笑说:“你去许洛尘那里,就说有位朋友,想求一首情诗,是写给朱雀的。”

    童玉一惊道:“王爷把这事告诉许洛尘了?”

    “当然没有。”苏御笑道:“只管给他500钱,他不会多问的。”

    童玉对许洛尘的诗不是很有把握,有些犯难地道:“王爷,许先生的诗忽好忽坏,万一这首诗写得不好,送到朱雀那里,反而不妙吧?”

    苏御一笑道:“不怕,许洛尘写得不好,顶多就是一个‘酸’字,而女人不怕酸。”

    话虽如此,可当苏御见到许洛尘所写的那首诗,还是放弃了。于是提起笔来,刷刷点点背写一阕词,让童玉拿去给朱雀。

    ……

    平康坊,豪华帝都的璀璨明珠,人生百态,尽在这一坊之内。

    高楼大厦,峨髻仙女娉婷美影,老楼密集,蓬头伎人倚门颓立。奢侈街老牌名店,迎来送往的皆是宽袍大袖,豪车遍布,丽人成群。水渠旁杂货地摊,熙来攘往皆是布衣窄袖,驴马牛粪,褴褛乞丐。

    街头巷尾雅客无数,有常来常往的熟人,也有慕名而来的乡民。

    之所以此处人多,除平康坊盛名在外,还因这里极大包容。有那非达官贵人不可踏足的高楼,也有褴褛民工猎艳的小巷。人有三六九等,馆舍何不如此。三教九流熙熙攘攘,每样人都能在这里找到适合自己的快乐。

    云烟处,有那稳坐高楼,多少钱也不卖的大牌伎人;炊火旁,有那蜗居陋巷,几十钱便肯卖的凄惨女子。便是那贱卖的女子,也多是三大艺馆淘汰下来,曾几何时,她们也曾幻想登上高楼。

    梁朝女多男少,皆因战争所致,要想改变现状,不知还要几个春秋。

    万花楼、彩云阁、美仙院,平康坊的三大支柱,明珠中的明珠。万花楼整体呈酒红色,一到九层,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通红一片。而这九层楼,正是越往上人越少,越往上人越金贵。

    “主人,童玉把钱送来了。”

    吴眉黛长得不差,可是在这仙女如云的高层,就显得有些普通。为不让雅客们误会,她故意扎良家发髻与那些伎人区别开来。

    朱雀怀抱爱子,舐犊之情尽显脸上。这小凤长得可真是一绝,与其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因为此,朱雀还有些担心,这样孩子如何给别人看呢?尤其熟悉秦王的人,一眼就能瞧出端倪。

    “放到银仓锁上吧。告诉金钱豹、斑斓虎,多派人手。”

    朱雀不抬头地说了一句,把钥匙放到榻上。

    吴眉黛取了钥匙,下楼去办事。

    吴眉黛刚走,愈发肥胖的喜鹊跑了进来,趴在榻边,看着小表弟,不禁叹了口气:“我要是有这样一个漂亮儿子就好了。”

    闻言,朱雀苦笑一声:“说来,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喜鹊不笑了,坐到榻上。

    朱雀道:“不知你心里可已有人?”

    喜鹊臂弯压在膝盖上,双手拄着下巴:“王侯将相,咱配不上;凡夫俗子,咱又瞧不起。”

    这似乎是所有女人的通病,可在朱雀看来,外甥女只是没碰见那个合适的人。

    吴眉黛下楼办事,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梁朝没有电梯,可万花楼里准备许多衣装整齐的强壮挑夫,伺候那些达官贵人。吴眉黛这样的小丫鬟,下楼时自己走,而上楼时碰见空闲的挑夫,就往轿子上一坐。否则一天到晚这样楼上楼下的跑,早把小丫鬟累趴下了。

    可这次上楼,吴眉黛却是陪着轿夫走上来的。因为身旁小轿里躺着一个人,观那人一副享受模样,正是秦王府小太监童玉。

    这些小奴才在王爷面前毕恭毕敬,一旦离开王府可就变了样。来到万花楼,且不说是王爷亲临般的待遇,总也算得上是一位上宾。看他那副作威作福的样子,比秦王殿下还会享受。

    来到九楼,见到朱雀,小太监摇头晃脑:“吆~!我的好娘娘,您从哪捡个孩子这是?”

    朱雀把孩子交给喜鹊,喜鹊抱着孩子去屏风后面,朱雀眼神略显冷漠,盯着这个明知故问的小太监:“小杂种,办完事你不走,跑上来干什么?等我赏你两个大耳刮子?”

    “吆吆!这是怎了,吃呛药了?”

    “说,他最近都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把我忘干净了?”

    “嘻嘻,娘娘真会作践自己,咱家王爷最心疼的就是娘娘了,王爷还让小奴带来一阕词,念给娘娘听。”

    朱雀秀眉一挑:“他还有这份心?”

    小太监站得笔直,清了清嗓子,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一阕词,是宋代婉约派词人秦观所著,词句高妙,不同凡响。朱雀回味半晌,似乎陶醉其中,忽而精神回转:“他这是单送给我的?别不是新看上哪个小婊,抄送给我一份吧。”

    “这话怎说的,咱家王爷是那样人吗?”小太监嬉皮笑脸,把那稿子放到朱雀案前:“当然是写给朱娘娘自己的。”

    朱雀故作高冷轻哼一声,拿起稿子看了看,目中却掩饰不住的欣赏之色:“他现在过得可好?”

    童玉故作哀愁:“唉,咱家王爷过得可是不大好。前几天夜里,又冒出一伙刺客。下手这个很呐,差点要了人命。王爷让小的过来问问,除独孤剑、龙啸天、赵旻之外,大总鸨可曾听说还有什么人能催动《凤凰涅槃》?”

    “哦?”

    童颜丰身的大总鸨轻蹙眉头,两道精致短横眉微微上翘:“据我所知,还有两个人,可是他们……”

    ……

    还记得凡羽曾说,人有五性:兽性、人性、天性、灵性和神性。

    每个人都有这五性,只是或多或少。

    说人兽性,未必一定是骂人,吃喝拉撒哪个不是兽性?饭量大,是病吗?

    当然,如果只有兽性,那就不是人了。

    苏御也听说过这个概念,可苏御没太往心里去,只觉得挺好玩。或者说,那是万隆帝悟出的道,而不是苏御的道。

    别人的道可以拿来玩,但别较真,否则迷信其中就显得神神叨叨。又比如那些“成功学”书籍,看看可以,或许能起到激励作用,但别迷信那东西。

    看秦王身边这帮狐朋狗友,欧阳镜的兽性与灵性均是顶级,但他缺乏人性。许洛尘人性与灵性均是顶级,但他缺乏兽性。林崇阳,十七岁带领三百骑兵,敢偷袭三万敌军粮道,大获成功,扭转地区战局,一战成名,天性奇勇。

    东方小二颇具灵性,也有人性,可他天性有点小问题——癖爱小乔的鞋。

    诸如此类还有南阳郡马田敢,和承风郡马韩大昌老哥哥。大昌哥哥从小儿就喜欢五十岁的女人,如今他也五十岁了,依然初心不改。

    不过他们也都是苏御的朋友,苏御觉得有这样的朋友很有趣,不会因为他们有癖好而嘲笑他们。相反,太完美的人,往往不会成为苏御的朋友。比如康王赵棣、大理寺卿冯钊。

    虽然他们都是圣人君子,但与他们在一起玩耍,真的是缺乏乐趣。他们听沉闷的雅乐,觉得绕梁三日不知肉味。可在苏御听来,那就好像是哀乐,让人难过至极。很显然他们太高雅,而苏御心中曲没有他们那样高。

    不知道东方小二又在琢磨什么,最近几天,苏御已两次见他来清化坊,在八小姐府附近鬼鬼祟祟。

    当然,这都是望楼先发现的,然后通知秦王。秦王说,这个人不是刺客。但秦王没对人解释,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登上小东楼上阁楼,就能望见八小姐府全貌。在第三道院子里,小乔正带着几名下人玩耍。她们在绕着小院转圈圈,玩化冰游戏。一忽儿集体静止,一忽儿集体嘻嘻哈哈跑动,真个热闹。

    而这时秦王发现东方小二的帽子,缓缓的,从八小姐府东墙上冒了出来。

    八小姐家的墙可不矮,这老小子是怎爬上来的?

    就为了一双鞋,他可真豁得出去。

    果不其然,不久后他就被清化坊的巡逻青衣发现了,眼瞅着一群人追着他跑,结果他跑向许洛尘家。

    苏御在想,许洛尘能不能帮他解围?

    许洛尘那小子几乎没有交际,不知那些青衣能不能给“一朵云仙”面子。

    见东方小二跑远了,苏御哭笑不得地走下阁楼,再去看看牛婆婆。老牛身体真个好,这么重的伤也能挺得过来。见牛婆婆又能站起来,秦王心情极好。

    “禀王爷,唐家青衣逮捕一名形迹可疑之人,欲刑讯,可那人却道是秦王的朋友。”

第九七二章 第一护卫

    玄甲军行出酒泉,得胜之师回朝,旌旗招展,康王端坐马上,谈笑风生。

    许多年没见过康王如此高兴,看他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品评所见名山大川,仿佛那里蕴藏无数宝藏,而收复这般雄壮国土,尽是他赵棣的功劳。

    十几年间,康王先后收下十名义子,都是未出五福的宗室堂亲。可这些王子并不是康王最信任的人,要说绝对心腹,还是那位与康王形影不离的扈从,张康。

    张康没有军衔,没有品阶,只是一名带刀护卫,全天候保护康王,已有三十个年头。

    前些年,张康曾去相州,那是因为第十六师内讧,险些哗变。张康奉命去干掉几个不听话的将领。而在这之前,和在这之后,张康从没离开过康王。

    张康知道赵棣为何如此开心,因为二十多年来,他终于不必再担心胡子掉落下来。

    除张康之外,还有一个人知道康王的秘密,那人便是曹圣。

    他二人怎会知道康王的秘密?既然他们知道,康王为何不杀他们灭口?

    显然,张康曹圣知道秘密的渠道,与大内总管犁万堂不一样。

    犁万堂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陈梅请犁万堂帮忙修改临幸记录。

    而曹圣张康则是赵棣遇刺时的身边人。

    赵棣十二岁离开皇宫,那时曹圣是赵棣的同窗和玩伴,张康是赵棣的书童兼任保镖。

    陈梅的哥哥是陈千缶,她想调动江湖势力对付那时的赵棣并不难。那时赵棣还没有兵权,他住在窝窝囊囊的二王爷府上,那个王府里只有十几名普普通通的护卫。

    若说王府里的高手,也就数张康和曹圣了。若不是这二人拼死一战,康王丢失的不仅是下面那个玩意儿,按照陈太后的要求,要把康王制成人彘。

    因为失去那物,赵棣陷入绝望,几次想上吊投井,均被曹圣张康制止。

    担心丑事暴露,赵棣连郎中都不看。那时就只有曹圣和张康陪在他身边,劝他活下去,二人还给赵棣指出一条“明路”。

    二十多年过去,赵棣是否曾对曹圣和张康泛起过杀心?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

    这二十多年,他们一直坚守秘密,而且他们算得上是命运共同体。

    只有当秘密与这个人有利益关系时,他才会保守秘密,否则不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而且,即便这个秘密有利益关系,人也未必能保守住。

    人都有吹牛鼻的毛病。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贼不打三年自招”。

    说出那些“光辉”历史,感觉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会让人高看一眼。

    当年哥哥我睡过多少女人,有多少雏女,有多少寡妇,还有谁的媳妇;当年哥哥我在某某地方偷过多少钱,杀过几个人。

    有多少陈年旧案,就是这样破获的。且看那些在监狱里立功的人,多是利用此心理去套话,进而检举揭发。

    终于有一天,曹圣去找曹玉簪说起这件事,虽然他说得十分隐晦。但很显然,通过这次谈话,他们都知道对方知道这个秘密。

    那么曹圣怎会知道曹玉簪知道呢?

    ……

    秦王上午忙于政务,午饭过后便倒在郡主榻上看书报。书报上,尽是对各大馆舍名伎的报导。而且今年斗彩环节还要增加新项目。

    以前只有女子单打,现在增加女子团体对打。这就更考验艺馆的综合实力,而这样一来,万花楼、美仙院、彩云阁对演艺市场的垄断就更加稳固。

    还有二十多天才比赛,各方势力已开始为赛事造势。而这期间也不缺乏一些新兴势力。尤其是那些初露锋芒的外地资本。他们在梁朝内部争抢不到资源,就模仿当年开元阁,去南晋和蜀汉挖花魁。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伎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据说醉玉皇股东匡大老板已从南晋买来几位大明星,虽初来乍到,但已崭露头角,俘获拥趸无数,将对三大艺馆发起强有力的冲击。

    而且苏御还发现,通济坊八角楼也报名参赛,他们的主打花魁当然是窦彩仙,而团体项目,则是一段群舞。

    种种迹象表明,今年神女大会一定会很热闹。

    看着书报,幻想当日盛况,秦王心驰神往。可是时过境迁,秦王已不是那个赘婿,现在不能随意走动。

    各大馆舍都在忙于拉拢财团,虽然那财团大哥的钱大部分要返回,但也有那种真金白银往里砸的人。

    这帮人为什么舍得花钱,苏御也不是很能理解,但想来这群人一定是爱面子的人。

    美妙动人楚楚可怜的女人张口要钱,男人给不给?

    大哥有钱,给!

    当然喽,各大馆舍把大哥伺候得也是十分到位。大哥来到馆子里,那就是帝王般的待遇。拥趸们不但拥护他们的女神,也拥护大哥,一呼百应,去别的馆子抢花魁砸场子,玩得很是愉快。

    人群中,人们扛着无顶小轿,大哥舒坦躺坐,一大群人山呼海啸,呼唤大哥名号,大哥觉得倍有面子。

    也就是前几年,大同坊李大老板为支持小仙凤抢月度花魁,一口气砸进去9000多万。结果导致资金链断裂,工厂工人开不出工资。简直是拿出毁家纾难的决心,支持女神。

    可后来李大老板也没娶到小仙凤,因为那时候他已经穷了,工厂也倒闭,小仙凤果断离他而去。回头还骂他是个骗子,导致李大老板身败名裂。

    前几日欧阳镜还来王府对苏御说,李大老板在平康坊开小饭馆,雇不起厨师,自己亲自下厨,他媳妇得病没钱治,已死半年,是他的女儿在给他当跑堂。

    “禀秦王,美伶馆唐怜求见。”

    “哦,让她去东耳。”

    唐怜找到马修,求见秦王。

    这位唐家遗孤现在过得很滋润,她从不想着回归清化坊,只是专心经营她的美伶馆,而且这妮子还有雄心壮志,要让红黑神教再创辉煌。

    要想让教派辉煌,钱是第一要素;人才是第二要素。红黑神教是不缺人才的,据说雁悲鸣在南奎山搞得风生水起。

    真的不敢相信,短短一年间,雁教主又弄到一百多个孤儿。

    人口增加过快,甚至给人一种错觉——那些孤儿是雁教主从民间抢来的。

    当然,雁悲鸣不会那样做,而且苏御发现,现在孤儿大多是女孩。

    梁朝依然很穷,虽然土地税改后百姓不像以前那么苦,而且也愿意生孩子,可生出女儿,他们还是不愿意养。有的甚至直接把女孩溺死。有那不忍心溺死的,听说南奎山收养孤儿,走几十里路把女儿送过去。

    苏御觉得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应该提高养女孩家庭的待遇。以前生儿子,多分一亩地,生女儿不分地,现在要改成生女儿也分半亩。否则那些婴孩不是被父母掐死的,而是被昏庸的朝廷害死的。

    “怎的,钱不够了?”

    苏御来到东耳,见到唐怜。

    唐怜敷衍行礼,双手抱在腹前,阴阳怪气地道:“人家来见秦王,都是拎着猪头。民女来见秦王,没带猪头也就罢了,还来要钱,那可就太说不过去。”

    她还是那副骄傲的样子,跟她姑唐灵儿一个德行。

    秦王冷色注视,直到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才挥手赐座与她。

    她可真不客气,直接坐到秦王身边:“洛河神女大会,那可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殿下不考虑让美伶馆也去分一杯羹吗?”

    苏御差点笑出声来:“就你手底下那几个歪瓜裂枣,怎与三大艺馆的大明星相提并论?拿不出手的。硬要去比赛,只能是自取其辱,反而对美伶馆不利。”

    唐怜道:“女子比赛,美伶馆肯定是不行的,但男子未必不行。我馆里有罗一凡、王力工两个台柱子,在洛阳面首行里可是佼佼者。而且他们也都是‘大表姐’的人。”

    苏御皱眉:“那你为何不去找赵玲珑商量这事?”

    唐怜叹了口气:“赵玲珑说,太后规整民俗,打压不正之风。女神节能正常召开,已是太后宽容的结果。若再弄些面首参与其中,太后娘娘非火了不可。”

    苏御不是很高兴,盯着唐怜:“那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去求太后?”

    唐怜笑道:“那倒不必。”

    在来见秦王之前,唐怜已与行业一众大佬商量过了,这面首大会不可能在洛河上举办,那就找个场地去办,而且要避开神女大会。就在神女大会余热未消之时,在平康坊三大艺馆里办。

    唐怜强调说,不要小瞧女人花钱的能力,她们疯起来,比男人更猛。

    “今个找秦王不为别的,就是担心到时候人太多,场面不受控制。”唐怜盯着秦王,笑了笑:“就好像神女节一样,需要金吾卫到场才行。”

第九七三章 一张大网

    “哎呀,儿子打娘大不孝,天理不能容啊!”

    月光下,秦王府西边,寡妇巷里传来林寡妇的哭嚎声,听她哭唱的内容就知道,她被儿子打了。

    “我孔林氏十五生儿有了你,十六就守寡呀,我养你十八载,有媳忘了娘啊!姓孔的去当兵,一去不复返啊,你狠心抛下我,尽受人欺负啊!外头被欺我能忍,家里不能忍啊!不如拿刀杀了我,早点去投胎呀——!”

    其实林寡妇年纪并不大,今年也才三十三岁,可常年累月的繁重体力劳动,把她累得又黑又瘦,看起来像个四五十岁的人。

    秦王府大花园,本就是买下寡妇巷的三间院房改建而成,所以林寡妇家就紧挨着秦王府的西院墙。而院墙的那头,就是冯瑜所住清风观。

    听着林氏哀嚎,冯瑜难过起来,不禁抹了抹眼泪。

    那林寡妇也很是能嚎的,好似唱哀调似的唱起来没完。

    平时冯瑜就总能听到林寡妇家吵嚷声,不是跟儿子吵,就是跟儿媳妇吵,几乎没有个消停时候。终于,吵架升级为打斗,林寡妇被儿子几个大巴掌扇倒在地。寡妇心里难过至极,坐到门槛上大哭起来。

    其实他们吵来吵去的,无外乎就是家庭权力之争。

    林寡妇认为,我一个寡妇家,拉扯儿子十八年不容易。如今给儿子娶了媳妇,你们小夫妻应该报答我,伺候我。然而儿媳妇认为,你有手有脚的,还没到老的时候,凭什么我伺候你?

    以前她们吵几句也就罢了,可现在儿媳妇怀孕,就更不想干活儿,而这时林寡妇还跟她斗气骂架,当儿子的就拉了偏架,把娘给打了。

    天黑,四下寂静,寡妇的哭喊声传出去好远,吸引老黄的注意。

    老黄一溜烟跑去寡妇巷,站到林寡妇面前,破口大骂道:“马勒戈壁来!大半夜不睡觉,你嚎什么丧!哭死你是小,惊扰我家少爷少奶奶,我一巴掌锨死你!”

    平时苏御就称老黄为老恶奴,正所谓“玩笑三分真”,这老黄有的时候是真的挺恶。影响到他家少爷,他可不分青红皂白,好人坏人一起揍,直到麻烦解除为止。

    冯瑜听老黄骂了几句,林寡妇就不哭了,不久后小巷恢复安静。虽然静下来,可冯瑜心里还是不舒服,倒在床上,总感觉还能听到“呜呜”哭声。

    或许这只是一种幻觉,可冯瑜睡不着,便坐了起来。

    每每听到林寡妇的哭声,就让冯瑜想起自己那个苦命的娘。冯瑜爹死的早,冯张氏何不是常常夜里哭泣,在冯瑜幼小心灵种下病根。

    “李晓,穿衣裳,陪我出去一趟。”

    说话间,冯瑜披上衣服,转身去找火镰。咔嚓一声,有了火,先把短短一节蜡烛点燃,然后放到灯笼里。小哈巴狗凑过来,在灯笼附近转圈圈。

    冯瑜想了想,从抽屉里抓出一把钱在手里。装兜之前,还习惯性地数了数。

    五短身材的李晓住在二楼,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她不知道冯瑜要干什么,她也不着急问,只是先穿好衣裳。

    还没等李晓上楼,冯瑜已提着灯笼走下来,小白狗跟在冯瑜身后。

    “没多少蜡烛了,咱们得快着点。”冯瑜口气中略带催促。

    李晓走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说话间李晓伸手去接灯笼,可冯瑜不给她:“咱们去隔壁林寡妇家看看她去。”

    “看她干什么?”

    “你没听她哭吗?”

    李晓茫然道:“哭了吗?”

    冯瑜细声道:“你这丫头睡觉比猪都沉。她都快喊破喉咙了,你竟听不着的。”

    ……

    “冯瑜,这般时候了,你要去哪?”

    冯瑜刚走出小道观,就见到孔婷抱着肚子从小亭走出来。

    今个孔吉没能把念博士安排的背诵内容背下来,当姐姐的发火了,逼着孔吉在小亭里把文章背下来才睡觉。结果一直背到这般时候。

    “也没什么要紧事,我去去就回来。”这时灯笼里闪了一下,冯瑜急道:“哎呀,蜡烛快烧没了,我不说了,回来再跟你解释。”

    “我屋里有好些蜡烛,让杜鹃给你送一打。”

    “那怎好意思呢,赶明我自己买。”

    “你瞅你,几颗蜡烛而已,怎还见外了。”

    冯瑜从后门走出,想去给那林寡妇家劝和。到了人家里才知道,人家已经和好了。还听说,刚才老黄丢给林寡妇两块银币。

    在那一刻,冯瑜似乎想明白一件事。苏御说没少给老黄钱,可老恶奴的兜里却总是空的,也不知他都把钱都花哪去了。

    冯瑜并没久坐,放下些钱就离开,只说儿子不对,林婆婆拉扯你十八年,怎还养出仇恨来了?千不该万不该动手打娘。

    ……

    天亮了,宵凤阁。

    “娘娘,昨天晚上,冯瑜竟私自出府!”

    唐王妃起床,王珣在给王妃梳理发髻时,容嬷嬷般诡黠口气说了一句。

    唐灵儿想了想:“可是殿下授意?”

    “刚才奴才问过殿下了,殿下说不知道这事。”

    闻言,王妃长眉竖起,面带怒色:“还有这等事?她去哪了?”

    王珣晃着脑袋说:“那奴婢可就不清楚了,总之这大半夜出去,就是坏了王府规矩。当狠狠惩罚她才行!省得惯出毛病来,那还了得?怎么着,住在后院,那就不是咱家娘娘能管的地儿了?不知道这家里谁做主还能行?”

    刚才王珣问苏御,昨天晚上可曾答应某人离开后花园?

    虽然她没指名道姓,可苏御觉得准没好事,所以苏御提前一步来到后花园,问昨夜发生了什么。孔婷知道全部过程,便告诉苏御。问清楚之后,苏御觉得可设一计,戏耍王珣一番。

    苏御留给冯瑜一张字条,然后离开,告诉众人,只当本王没来过。

    可是大花园月门处有一个小丫鬟是唐灵儿的人,不能留着她。于是苏御把她骗走,让她去东别院门口等一封信。让她一直等,等到中午还没有送信的人来,她就可以直接去饭堂吃饭。

    随后秦王藏在孔雀楼里,偷瞄窗外,不多时就见王珣梗着脖子来到大花园。她先在月门处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丫鬟,恨恨叨叨骂了几句什么,然后一个人向清风观走去。

    绕过水榭,走向假山。突然从假山后面飞来一张大网,罩在王珣头上,紧接着见到老黄出现在山顶,手提网绳,高声喊道:“逮到刺客啦!快来看傻子呀!”

    这一幕把望楼上的亲王卫给看呆了。

    王卫看得清楚,老黄逮到的是王珣,可老黄就好像不认识人似的,逮住王珣就是一阵叫骂。

    这时秦王带着白展、童玉一众恶奴,拎着棒槌冲了出去,比比划划的,把王珣吓得惨叫。

    苏御手提棒槌,指着王珣道:“你这鲁莽家伙,来这里干什么?”

    王珣大惑不解道:“莫非王爷在此有何安排?”

    “昨夜我就在这里设有‘诱敌之计’。”

    “那早晨问秦王,为何说没授意有人离开?”

    “我让老黄安排诱敌之计,具体如何操作,我也不知。”

    王珣斜眼,看似不大相信。

    苏御又道:“不信你去冯瑜那里看,我在她那里留下一张纸条。”

    ……

    平康坊,清华池

    西门侧妃逮住一匪送去县里,得到夸赞,正自高兴。刚吃完水盆羊肉,又带领一群女子和太监闯入清华池,大吼一声,要求清场。

    “清场?这样不大合适吧……”掌柜的为难道。

    “一万!”西门婉婷不看掌柜的,只是竖起一根手指。

    “这里有好多常客……”

    “两万!”

    “好!清场!小李子,去把北一池清出来。告诉那里的客人免单,可以去其它池子继续玩耍。”

    十三个人,泡池子花两万,这种事也就西门婉婷能干得出来。

    一群人跳入池中,嬉戏玩耍。

    洗浴一番,王侧妃困了,便在小室休息。

    可龙紫嫣不困。

    龙姑娘属于那种从来不午睡的人。天一黑,她马上就能睡着。可天亮了,她说什么也睡不着。

    她精神亢奋,决定出去走走。于是与小太监王当说了一句,约好三刻钟之内回来,便与谭沁儿一起离开清华池,来到街上。

    见阿良坐在马车上,龙紫嫣道:“小良子,姐带你去馆子里玩耍,去不?”

    阿良在车里盘腿打坐,毫无兴致地摇了摇头。

    “不去拉倒!”龙紫嫣不大高兴地说了一句,拉着谭沁儿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这平康坊,真个热闹非凡,小姐俩东瞧瞧,西看看,偶尔在地摊上买些小玩意儿。

    这时巷子那头露出半张脸来,这半张脸奇丑无比,似乎没长眼睛。他不是旁人,正是黑龙教郑州分舵主疯车。

    “真是天赐良机啊。”

    疯车嘀咕了一句,向身后一招手,十七个人集体出动,从袖子里拽出匕首,向龙紫嫣奔去。

第九七四章 专业

    马车里,阿良盘腿打坐,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手掐法诀,心无杂念,催动一股清气在体内有规律的循环。

    刚才被龙紫嫣打断过一次,阿良又需要重新聚气凝神,但少年并不会因为被打扰而恼火。

    除少年有超乎常人的好脾气之外,还因为他随时可以封死脉络,不会因为被打扰而前功尽弃。他就好像一名马拉松运动员,中途接杯水,稍有停顿,但他可以拿着水杯继续跑。

    街巷噪音似乎恒定不变,渐渐的人们会适应这种噪音,可突然间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格外刺耳,世界停止一般,噪音骤然减小,而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射向惨叫声源头,阿良也不例外。

    视线那头,一群人手持匕首,围住身穿皮甲的谭沁儿和龙紫嫣,那群人叫嚣着,高呼驱邪除恶的口号。

    真是怪事,当街袭击金鸡都尉的卫兵,他们是除暴安良?

    来不及多想,阿良从车里冲出,向谭沁儿的方向跑去。

    谭沁儿和龙紫嫣不是那十几个人的对手。那十几个人武功不是很高,但打架下得去死手。其中几条彪形大汉,身高都在八尺左右。面相凶恶,身材滚圆,笨拙中带着一股狠劲儿。手中短刃高高举起,卯足力气扎下去,一下又一下。

    敌人偷袭而来,她们仓促间抽出腰刀搏斗。谭沁儿身上有皮甲,还有内衬金丝软甲。可龙紫嫣身上没有金丝软甲,仅凭皮甲,无法阻挡背后一刺。

    眼瞅着龙紫嫣背后有血溅出,血雾弥散,腥热味道扑面而来。龙紫嫣反手一刀,切断偷袭之人的一条胳膊,胳膊飞天而起,在空中打着盘旋。断臂之人掐着断臂,哀嚎着倒在地上。这一幕把看热闹的人吓得惊呼出声。

    大部分人是冲着龙紫嫣去的,只分出三个人阻挡谭沁儿,并让她滚开,休要多管闲事。很显然他们低估了这位卷发姑娘的斗志和实力。面对三个人,她高高跃起,左蹬右踹,一脚踢飞一人,手中刀斩向第三人。

    那人用匕首格挡住沁儿的刀,回手一刺。沁儿避无可避,索性用皮甲上唯一铁器“护心镜”当做盾牌去硬抗这一下。结果她被人一招击飞出去,撞到路边摊位上,货摊轰然倒塌,乱七八糟的货物撒落一地。

    谭沁儿没时间感受疼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背上沾有鸡蛋液、烂菜叶,头发上还挂着一条咸鱼。对面三人又扑上来,展开第二轮对决。

    此时龙紫嫣面对十几个人,毫无还手之力,背上胳膊上均被扎伤,她只能不停跳跃,躲避轮番攻击,突然一支匕首划过她的左小腿,一阵剧痛,少女终于蹦不起来。对面十几个人挥舞匕首,咬牙切齿,恶狠狠扑了过来。

    急促脚步声中,阿良伏身奔跑,一手掐着刀柄,一手掐刀鞘。在龙紫嫣被击倒之前,阿良来到人群之中,手中刀挥出,在一人背上一划,那人惨叫一声倒地。阿良探出肩膀,撞飞一人;肘击打倒一人;身形一矮,回旋一圈,斩断数人脚筋。

    看少年挥舞横刀,犹如虎入羊群,那刀仿佛马力全开的飞机螺旋桨,人们看到的只是刀影,却看不见刀。

    阿良一个冲锋,已将七八个人打倒在地,少年再一转身,只见一名脸上没有眼睛的人冲了过来,他还高声喊:“我来对付他,你们快下死手!”

    说话间,这个没有眼睛的人冲向路边摊,抓起一块门板砸向阿良,阿良单臂一举,掌击门板,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掌爆门板,木屑飞溅。随即少年脚下发力,身形向前,一刀刺出。

    虽然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可疯车被阿良压制之后,谭沁儿和龙紫嫣感觉压力骤减,抡起手中刀与十个人边打边退。这期间,陆续有人从清华池中冲出。人越聚越多。直到后来,见一贵族女子,披头散发,披着薄薄一层单衣,手持短剑冲了出来。

    那女子武功不怎样,却勇猛异常。再看她身后,跟着一群衣衫不整的太监和女人,各个身手不俗。眼瞅着形势扭转,平康坊大街上,向世人展现惊奇一幕。一群女人和太监,追着一群手持利刃的壮汉满大街跑,一直追到坊门外面去。

    ……

    也不知老黄往渔网上抹了些什么东西,又臭又黏。

    王珣被大网扣在下面,一群人帮她脱离渔网。可那群人没安好心,越帮越忙。等王珣从渔网里挣脱出来,头发蓬乱,衣服肮脏,脸上也沾了些又臭又黏的东西,看她这幅模样,就好像刚在淤泥潭里打滚一样狼狈。

    她没去冯瑜那里看字条,便直接离开后花园,看来她相信秦王说的话。

    看着王珣气鼓鼓的样子走远,秦王又开始瞎琢磨:

    王珣的休息室就在郡主卧房的外面,其实她的生活空间也很小,那个小小的房间,本来就是一个隔断而来的小屋。以前她睡的只是一块木板,后来是苏御把小床送给她。可小床放进去之后,床帮与墙壁的距离只有一尺宽。

    她要想换衣裳,必须先路过三间小筑,再走秦王殿大院,进小西院,穿过宵凤阁一楼大厅,最后还要穿过郡主书房。

    看热闹的人可太多了,且不说那些亲王卫、秘书郎,老奴、太监、丫鬟,还会碰到一些户部官员、军中将领、和一些去宵凤阁办事的人。这一路走下来可出大丑了。而且最后,她还要穿过唐灵儿所在的书房……

    苏御突然有些不忍心,于是喊住她,让她去孔婷屋里换件衣服再回去。

    王珣出糗,一群阴险的人在后院坏笑着,这时听说西门侧妃把大相国寺明德大法师请来了。

    秦王打算亲自迎接,还要搞一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可当秦王来到门口,发现西门婉婷的红桃小组只剩下四个人,竟还有伤者,缠着纱布。苏御仔细看,没见到谭沁儿、戴鹤、龙紫嫣,于是问西门婉婷,那些人哪去了?

    “平时我到处找匪人也找不到,今个竟然冒出十几个人主动送上门来,本妃岂能轻饶了他们?经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已将他们击退。重伤六人,活捉九人!哈哈哈,我厉害吧?”西门婉婷大笑着说。

    苏御皱眉问:“我问谭沁儿她们哪去了?”

    西门婉婷不是很在乎地道:“我把她们送去金吾卫总衙,那里有军医照顾她们,我还留了钱。只有龙紫嫣受伤较重,也不过是筋骨伤,不死人的。”

    西门婉婷这人含含糊糊,苏御总觉得不靠谱,于是派白展去道光坊看看。

    随后把明德大法师请进王府。

    大法师体态臃肿,面相凶恶,但却是一副笑口常开的样子。

    秦王让大法师与自己并肩同行,与其他人略拉开一些距离。

    秦王道:“王府里倒也没什么,就是这郡主府里,经常有强人闯入。尤其是东厢,平时王妃喜欢在东厢南屋放一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也不知这些东西是否是不祥之物。”

    明德大法师是个明白人,秦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他就心中了然,说自己是佛道双修,虽然算不上神州第一,但也是名列前茅。若郡主府里果然有不祥之物,他一眼便能看得分晓。

    秦王表示十分期许,并指着楼上道:“甄巧巧,唤王妃下来,一同观看。”

    不久,唐王妃下了楼来。

    大法师见过王妃,从徒弟手中接过一方罗盘,众目睽睽之下,大法师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好似咒语,而后又自圆其说地解释那些话。不久,他就开始在郡主府里走动起来,一群人跟在大法师身后。

    终于,大法师转到东厢,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托着罗盘的手开始颤抖,他双目圆瞪,手指罗盘大念咒语。明明是他的手在抖,可他偏偏说是罗盘感应到这附近有邪物。到东厢南屋门口时,罗盘突然落地,摔得啪叽一声。

    大法师咆哮一声,从徒弟手中接过桃木剑,一脚踹开房门,杀将进去。

    一阵劈砍之声过后,大法师突然倒退而出,倒在地上。手中剑脱落,众人一看,那剑上竟然有血渍。可屋里明明没有人。众人大惊。

    这时大法师在地上一滚,让秦王和王妃快些避让,他要与屋里邪物拼命。随后拾起桃木剑,再次杀入。

    秦王转过身,对唐灵儿道:“喏,这个就叫专业。”

    值得一提的是,这和尚的伎俩并不高明,就是一些化学反应罢了。

    还记得祁道姑,在皇宫马道力斩无影妖魔,其实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可这在梁朝人看来简直是太不可思议,太恐怖了些,众人目瞪口呆。

    唐灵儿也不禁探头向屋里望去,面带惊疑之色。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感谢书友“莫名其妙的猪猪”的长期支持。

    感谢书友们投票、留言。

    从鞭炮碎屑堆里捡起一颗断捻儿的爆竹,用香点它,砰的一声,没崩到手算是万幸。

    这一声响,算是庆祝本驴升为LV3。当然,这都是书友们长期支持的结果。

    没有君子不养艺人,老驴在这里向各位君子抱拳了。

第九七五章 太后计划

    明德大法师头一次来秦王府作法,当然要卖卖力气,三番四次被屋里邪物打出来,他又更多次的冲进去。众人惊悚观望,无不为大法师捏把汗。真不知,若他输了,这郡主府还能不能住人。甚至已有人考虑,今晚王爷和王妃的住处。

    可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秦王殿下竟振作精神,也冲了进去,害得王妃惊呼出声:

    “殿下莫往!危险!”

    可秦王战意坚决,拦挡不住,挥舞着从韦锺手里夺过来的板斧,闯入房中。

    见殿下冲了进去,这还了得,一群王卫蜂拥而至,挤进小屋。

    “你们进来也没用,快都出去!”

    王卫又被秦王撵了出去。

    不得不说,秦王也是一名好演员,其演技不在明德大法师之下。或许是心照不宣,二人配合紧密。当秦王进屋之后,大法师再没被邪物打出去过,这不正表示秦王进屋起到了效果嚒。

    二人在东厢南屋里一阵打砸,不久后就把唐灵儿留在屋里的东西砸了个细碎,最后以为木屑的形式清扫出门。

    大法师感叹道:没想到秦王竟是一名绝顶高手,今个贫僧来王府献丑,真个是关公门前耍大刀,愧煞贫僧。

    秦王道:大法师勇当先锋,堪得起首功,本王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随后秦王在王殿大排筵宴,招待大法师及其众弟子,唐王妃觉得大法师果然法力无边,特赐高香一车。

    这时大法师说:虽邪物已除,可那屋子依然阴气太重。若贫僧没猜错,那屋已很久没住过人了。贫僧斗胆建议,多住些人进去,这样一来,便不会再有邪物进入。

    这时唐王妃道:不瞒大法师,四年前那屋里曾住过一丫鬟,因其毫无征兆离奇而亡,所以才不再让人去住。

    大法师忙道:王妃体恤家奴,真个慈悲之人。

    那离奇而死的丫鬟,正是“七仙女”当中最漂亮的那个,名叫乔水仙。

    唐灵儿还道:当时就查不出个原因,现在想来,定是被这邪物害死。

    可苏御却不信这些,不禁在想:怎记得小嬛曾经说过,乔水仙是病死的……

    ……

    孙不媚带着小皇帝去花园玩耍,黑猫陪着小皇帝一起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曹小宝在给太后研墨。

    曹玉簪提起笔,刷刷点点书信一封,信中尽是关怀之词,奉劝康王少食仙丹。还危言耸听地说,小皇帝食用仙丹日久,身体越发不适,精神亢奋,终日无眠,上吐下泻,骨瘦嶙峋,现已停用,方有好转。

    曹玉簪突然停笔,再三思量,要不要再狠下一笔吓唬赵棣?

    思来想去,她还是落下笔去,随即将书信装入信封,八百里加急送给康王。

    写完信,曹玉簪倒在榻上一声不吭,眉头微微蹙着。

    这时犁万堂走进大殿,向太后行礼。

    曹玉簪身形懒散地坐了起来:“他们都撤回来了吗?”

    犁万堂站在那里不吭声。

    曹小宝恨恨咬牙,带着情绪离开了。

    这时犁万堂才道:“除张天化之外,都回来了。”

    “张天化功劳甚大。”曹玉簪满意点头道:“你告诉欧阳锟,不要着急,待我掌控大权,必封他为桑腊王。而张天化,将是本朝国师。”

    犁万堂颔首。

    言讫,曹玉簪停顿半晌,她似乎是在等什么。可犁万堂恭恭敬敬站在那里,却一语不发。

    曹玉簪的手搭在凭几上,精美修长的护甲在几上敲打着,发出清脆响声。

    敲击声戛然而止,曹玉簪淡淡口气问道:“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把那件事告诉曹圣。”

    犁万堂一惊,猛然抬头:“娘娘所言,老奴有些听不懂。”

    曹玉簪眉头皱紧:“怎么?不是你说的?”

    原来,张天化真是曹玉簪的一颗棋子,不过这颗棋子的获得,与桑腊国师欧阳锟有着直接关系。

    欧阳锟与犁万堂是密友,偶尔在一起饮酒,也会聊一些生活问题。犁万堂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当个男儿,连胡子都没长过。这时欧阳锟告诉他,桑腊国北面,祁连山中有一个张天化,他所炼丹药,可使内侍之人长出胡须。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犁万堂就把这件事告诉曹玉簪,而曹玉簪就问犁万堂,如果仙丹里添一种毒药会如何?

    犁万堂说,欲办成此事,需欧阳锟帮助,因为欧阳锟与张天化是过命交情。

    欧阳锟沉稳老练,气量宽宏。他办事,曹玉簪还是信得过的,于是以“桑腊王”为条件,与欧阳锟谈判,欧阳锟爽快答应。

    结果欧阳锟与张天化设计,诱骗康王赵棣。

    想把仙丹介绍给康王,其实并不难。而胡须对这位“康圣人”有多重要,不言而喻。结果赵棣果然上当了。张天化的高明指出在于,已明确告诉赵棣,那仙丹吃多了有微毒,但只要控制剂量,就好似卤水点豆腐一般,不但无毒,而且营养。

    说这些话时,张天化当着康王的面吞服一颗,还给康王展示他准备的大量药材,他说自己已服用二十余年。

    那仙丹配方落入康王之手,康王亲自炼化,吃过之后,感觉奇爽,而且真的长出胡须。

    若不是他感觉仙丹绝妙,也不会送给小皇帝。

    而曹玉簪刚才写的那封信,等康王见到了,首先康王不会觉得意外,其次他能感受到曹玉簪对他的关心。这一切对康王来说,都是好消息。

    曹玉簪为了试验那丹药的毒性,还特意喂狗吃,当她被疯狗追得满院子跑时,她心里其实是非常开心的。

    这药管用,如果康王疯了,那简直是太好。

    曹玉簪骗所有人,连曹小宝、孙不媚都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她给康王准备的是疯药,而不是致命毒药。

    那么曹圣是怎么看出曹玉簪知道这个秘密的?

    曹玉簪怀疑是犁万堂私自做主把这件事告诉了曹圣,可犁万堂并没有。

    而且从曹圣的推测来看,他并不知道康王吃的是什么毒药。曹圣以为曹玉簪是想把康王毒死。

    其实曹圣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曹玉簪有把握完全继承康王遗产之前,她不希望康王死。但他并不介意把康王变成一个废人。

    仙丹,吃完之后感觉神清气爽,康王现在每天只吃一颗药丸,那是因为他的理智还在,他知道那药丸吃多了有毒。

    可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毒。

    那是曹玉簪专门给赵棣准备的一种能上瘾的毒药。随着他持续吃下去,只吃一颗已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他吞服的药量会持续增加。直到有一天,他只吃药丸已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一旦**发作,他就会陷入巨大痛苦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像被万蚁啃食,又好像内脏在互相摩擦。那种痛苦,难以言表。而这时候,就是曹玉簪拿出解药的时候了。

    但想让曹玉簪拿出解药,是有条件的。而且她的解药治标不治本,会让康王赵棣一直堕落到死。

    “一直以来,我都把曹圣当做父亲一样看待。而且他的聪明才智,一直都是我所崇拜的。我曾一直坚信,在我对康王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他会选择站在我这边,可现在看来……”

    曹玉簪欲言又止,紧蹙眉头:“你说,曹圣对康王为何如此有忠心?”

    面对这个问题,犁万堂也回答不上来。

    这时有人报门,说秦王赵御请见太后。

    ……

    后殿,秦王坐在月牙凳里,抱着一条腿,看起来悠闲自在。

    而曹玉簪还是老样子,身着太后黑袍,沉着脸,慵懒地走进后殿,坐到帘幕后。

    在苏御眼中,曹玉簪算是一个优雅的人,哪怕她犯懒倒在榻上,也抹杀不掉她身上的美感。

    待曹玉簪坐稳,秦王也放下腿,坐得笔直,板着脸道:“洛阳城里,光天化日之下,黑龙教袭击金鸡都尉卫队,实在可恶。臣弟这次来见太后,请求太后下旨,定义黑龙教为邪恶,当彻底铲除。”

    秦王的话掷地有声,曹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可据我所知,西门都尉的队伍里,有一名独孤门人。黑龙教此举是为了铲除邪教弟子,他们的动机是好的。”

    秦王昂首道:“龙紫嫣已脱离师门,改投红黑神教,更名为赵玉燕。这件事是我同意过的。”

    曹玉簪冷哼:“御弟同意过的,就是好人吗?你同意过了,黑龙教知道吗?他们不知道,就继续追杀邪教徒,有什么不对吗?”

    说着说着,曹玉簪激动起来,站起身:“你们这帮亲王,口衔天宪,出口成规,目无国法,践踏朝纲!你们就是最大的贪官污吏,国之巨蛀!”

    咦?小寡妇今天这是怎了?不好好玩耍,直接就扬沙子?

    苏御指着曹玉簪:“你说我是贪官?我贪的那些钱,都喂王八蛋吃了?”

    曹玉簪高昂着头:“你说对了,都做成蛋,喂给王八吃了。”

第九七六章 秦王计划

    德高望重法力无边的明德大法师,光荣完成任务,酒足饭饱,准备离开王府,秦王列队欢送,场面热闹。

    目瞪唇阔、面相狰狞、肥头大耳、身形如瓮的大法师身披金线袈裟,手托陶罐,说已将邪魔之物困在罐中。他带走了罐子,带走了秦王赏赐的金条,也带走了王妃赠送的一车高香。

    值得一提的是,那高香就是清化坊自己生产的,积压两年多的货底子。

    虽是积压品,但香是好香,绝非次品,而且不便宜。之所以积压,只因为唐家这种计划经济下导致的特殊产物。

    当初香火繁盛时,唐家经济团队预测未来一年销量,进而制定生产计划,然后就开始生产。然而商界最是机关算尽风云变幻,而唐家经济团队的预测并不符合新市场。

    唐家搞生产做买卖,与唐灵儿的性格一样,生产过程严谨,讲究真材实料,产品质量过硬。可这样一来,香的价格居高不下,逐渐失去市场。

    价格战在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至于材料的好坏,那又如何呢?香这东西本来就是用来烧的,香客们又不可能把香拆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那就糊弄他们呗。

    有人发现香的味道不对,卖家就说:你不懂,这是从外国进来的新香料,现在流行这个。

    尤其是各种小寺庙,他们当然要采购进货价更低的香,吹嘘成上品,卖给那些虔诚的香客。

    香火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和尚们才不在乎,关键是能赚到钱。至于这样做是否亵渎神明佛祖,那就只能去问那些真假和尚了。

    这年头,真是因为看破红尘或笃信佛法而当和尚的只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奔着骗钱去的。看那四方林立的小庙,说他们是以经营为目的的店铺也不为过。

    秦王一番操作之后,似乎有些后悔,因为他低估了梁朝人的迷信程度。包括唐灵儿在内,女眷们都吓得脸色惨白。连西门婉婷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被这场面吓住,探头缩脑,惊悚目光向屋里窥望。就好像那屋里真的藏着什么东西似的。她们实在搞不懂,和尚手中桃木剑上的血从何而来。

    而一开始嚷嚷要搬离拥挤小屋的唐翡,也变得犹豫起来,她很害怕住进南屋。

    不过,秦王真是一个勇敢的人,他说他要破冰,自己先住一晚。他还神神叨叨地说,我是阳间的王,即便到了地府,十殿阎罗也要给我让座。神怪小鬼,见到本王都要退避三舍。本王住过的地方,就不会再有问题。

    显然秦王就是在胡诌八扯,可就是有人信。但问题是唐灵儿也信,而唐王妃很不希望秦王去冒险。

    “殿下怎不听劝的?一定要去住?”唐灵儿扯住秦王衣袖,瞪视道。

    “妇道人家,休要多言。”秦王抬手挣脱,一本正经地道:“本王曾指挥十几万人大破契丹几十万,箭毙匪首耶律崇光,何等英雄气概。你听说过哪个英雄是被邪物害死的?你把那邪物唤来,问它,见到本王,敢近前否?”

    今天秦王格外亢奋,王妃斜眼看着他,不知说些什么好。

    说来,苏御之所以亢奋,也是因为走不出家门,在家里憋出的中二表现。这就与防病毒隔离也没什么区别,此时的秦王已隔离半年之久,当真是憋得难受。

    苏御本来就不是一个很能宅的人,现在他除了上朝就是去见太后和贤王,觉得生活实在是太没劲。若不在家里找点乐子,那就太没意思。

    王妃阻拦不住,便让人在小屋门前立龛,摆上一颗猪头,焚上三支高香。还道,若真有邪魔之物,这些香火供奉也够它吃的了。

    秦王在屋里与陈逊下棋,老黄坐在一旁喝酒,门口站着两名凶神恶煞的亲王卫。吴杀金持刀在左,韦锺持斧在右。

    这时马修走了进来,低声道:“武威那边……”

    ……

    得胜之师返回途中高唱军歌。康王亲兵卫与第十六师合并行军,一路上,各位孝子贤孙在康王面前努力表现,无不希望成为第十六师中郎将。可是行至武威,康王赵棣依然没有确定人选。

    进驻武威,守将祁东阳带领文武宴请殿下,殿下托病不出,只是让义子赵渊出面,反客为主,买来猪羊宴请祁东阳等人,言说犒劳有功将士。

    祁东阳给康王准备行宫,就在武威将军府,可康王却非要住驿馆,只说不舍劳民伤财。

    祁东阳送来美女十名,康王道:人皆是父母生养,这些花季少女,怎忍祸害?我拿钱,发给美女,快让她们回家去与父母团圆。并告知乡邻,本王并未糟蹋任一女子。

    康王一如往常保持高洁风度,无人不说康王真君子。观康王人品,众官自忖反省,无不汗颜。

    有极崇拜康王者,跑到驿馆门前三拜九叩,涕泪横流,只道还是做大梁百姓有福。武威被桑腊人占据十余年,受尽苦难,哪有大梁朝康王殿下这般父母心肠。

    康王闻听有人来拜,他站在二楼窗口,向百姓挥手。

    百姓齐头叩拜,哭喊高呼九千岁。

    康王亦涕泪横流,言说自己来晚了,让百姓受苦。

    突然人群中冒出十几个人来,手持弓箭,射向康王。

    “砰砰砰”

    绝大部分箭矢钉在窗框上,其中一箭贴着康王头皮飞过,吓得康王呆若木鸡。张康用肩膀把康王撞开,护在身后,扯下背上长弓反击。

    不愧是康王座下第一保镖,张康手中三石弓砰砰作响,一箭一命,中箭者应声倒地。箭矢穿透身躯,钉在地面,负伤者动弹不得。

    ……

    “……康王诈伤,再不肯露面。”教派秘书郎马修低声说。

    听说武威刺杀失败,秦王轻蹙眉头,点了点头道:“当初承诺给多少钱,现在就如数发下去,就让那些活下来的人去发。”

    马修颔首道:“明白。”

    马修领命离开,陈逊叹口气道:“那帮人勇气可嘉,但技不如人啊。这么好的机会也没能把握住。现在开始,康王就是缩回去的王八,再不会出壳了。而且他一定会怀疑到祁东阳和唐振头上。”

    苏御点头:“我与唐家关系太紧密,若他怀疑是我下手,必然会怀疑唐振祁东阳与我联手。我想他会尽快离开长安道。”

    秦王的A计划已经在进行中。

    其实没人知道康王会在哪个城市停留,但秦王准备三路人,分别隐藏在不同的城市里。只要康王露面,就有刺杀他的机会。

    而熟悉秦王的人都知道,搞水军,找演员,一直都是秦王的强项。

    而这件事,祁东阳到底知不知道,苏御也不清楚。因为唐振给苏御的回信非常含糊,他是在给唐灵儿回家书时,用他们兄妹才能看懂的密码文说:祝你成功。

    不过从势态发展来看,祁东阳应该是手下留情了,否则那些刺客和水军一个也别想逃出武威。

    水军没有参与刺杀,他们只是跪在那里高呼“九千岁”,如何处理他们呢?

    如果按照唐振的脾气,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这帮人全都要死。

    可祁东阳没这样做,而是征求“康圣人”意见。

    呵,康圣人那么仁慈的一个人,怎舍得杀无辜百姓呢,所以他给放了。

    从这些事中可以看出,祁东阳应该是得到唐振授意,小幅帮忙,但唐家不会深蹚浑水。毕竟此时唐振带着神策主力绕塔克拉玛干沙漠“游行示威”呢,他可不想现在祁东阳和康王打起来。万一打输,长安老巢就陷入危机。

    祁东阳手里两万兵,康王手里三万。

    神策军确实很能打,但玄甲军也不孬,唐振可不想拿老本去冒险。

    虽然A计划第一次刺杀失败,但A计划并没有结束,这是秦王设计的一套连环计。

    康王能否活着回到洛阳,还是一个未知数。

    当然,秦王已经做好A计划全面失败的准备。到那时,B计划就可以启动了。

    康王府观天楼,高耸入云,坚固堡垒。

    还是那句老话,堡垒往往最先从内部攻破。

    曹玉簪最新计划,几乎骗过所有人,秦王何不是如此呢。曹玉簪能骗过曹小宝、孙不媚。苏御就不能骗过马修他们吗?

    从苏御认识曹玉簪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的想法,都能猜得大半。

    他知道她在演戏,而她也知道他知道她在演戏,可她还在演。

    他就看着她演,难道不采取一些行动吗?

    本质上说,苏御与曹玉簪其实是一类人,只是所处环境不同罢了。而且苏御的实际年龄,要远超曹玉簪。

    在苏御看来,唐灵儿这样的年纪,也不过是个孩子。少老夫少妻,所以他比普通人更能容忍。他在忍耐中找到的乐趣,是大部分年轻人不能感同身受的。

第九七七章 稳住

    “范正明的诗送来了。”

    “哦,拿来我看。”

    文娱不分家,虽然梁朝尚武,可是像洛河神女斗彩这样的娱乐大节,怎能缺少诗词呢。

    三大馆的比拼,是全面比拼,任意一个露脸的机会也不肯错过。

    而这赛前诗,也是极重要的。

    早在一个月之前,朱雀花十五万从大诗人范正明处买诗,一个月过去,诗终于送来。可看罢之后,大总鸨却眉头紧蹙,颇为不满。感觉这十五万算是打水漂了。

    朱雀叹了口气,放下文稿,又拿起童玉送来的那份看了看,口中不禁轻轻念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一阕词真是太美妙,可这是秦王写给自己的,若拿它当赛前诗,朱雀又有些舍不得。总感觉他们之间的感情被利用了,铜臭的味道令人恶心。

    另外还有一点,就算用这阙词,如何署名呢,难不成胡乱写一个?岂不是暴殄天物?

    朱雀都为苏御觉得太可惜。

    时间迫近,朱雀左右为难,不禁提起笔来,刷刷点点一封信,让人送去秦王府,征求秦王意见。值得一提的事,此时吴眉黛正在外面办事,送信的人不是她。

    距离斗彩大会还有二十天时间,各大馆舍就开始紧锣密鼓展开准备工作,甚至可以说进入冲刺阶段。八楼的几位名伎每日排练,不敢怠慢,尤其是那段群舞表演。

    可这时八楼传来坏消息……

    “花孺脚也崴了。”八楼老鸨子祝五月快步蹬上九楼,坐到朱雀面前:“这段舞蹈太难了些,要不降些难度?”

    这已经是五日内第三个崴脚的了,而且崴得很重。

    这帮伎人虽然被苏御戏称为“大明星”,但她们可不是徒有虚表的花瓶,各个都是从小练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才人,而舞蹈也是她们的必修课,各个都是身怀绝技,身姿轻盈。能让她们连续受伤的舞蹈,想必一定难度惊人。

    朱雀叹了口气:“那就适当降低吧,不能再这样伤下去了。”

    每一位著名伎人的背后,都有大哥照着。选派谁登场,都是根据幕后实力来计算的。朱雀照顾全局,必然如此选择。

    祝五月又道:“要我看,咱们今年团舞很难夺冠,倒不如多注意一下新秀赛。小粉团今年可以参赛了,她的‘家底儿’可挺厚实的。”

    朱雀似有不甘:“团舞本是我们的优势,若不能在这方面拿个好名次,总感觉砸了招牌。”

    祝五月苦笑道:“反正今年神女是咱们的,怎说也不亏。”

    三大馆舍内定,今年神女是万花楼头牌李双双,但团体赛和新秀赛并不在内定之列,三家还是要继续拼。

    而且要争夺团体赛和新秀赛的可不只是三大馆,以醉玉皇为代表的一些新势力,也不容小觑。若万花楼进不去前三,面子上可就说不过去了。也因为此,朱雀才从苏御那里借来五亿钱,防止意外。万一到时大哥拉了胯,万花楼就要自己往上顶。

    所以祝五月的这句话,算不上宽心丸,朱雀依然皱着眉头:“团舞保前二,新秀赛保前三吧。”

    祝五月皱眉道:“可是……”

    朱雀摆手:“不必再说了,我已准备五亿,应该够用。”

    祝五月笑了笑,没再说下去,忽而想到什么,又问:“赛前诗准备好了吗?”

    朱雀一笑,将秦王府送来的那份稿子递给祝五月。

    祝五月观后惊呼一声:“真个美妙,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朱雀只是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却不说是谁。

    ……

    秦王并没有真的在小南屋住一晚。

    他在那里下几盘棋,就回到宵凤阁,只是留下两名亲王卫,像门神似的站在那里。

    翌日清晨,秦王推开窗户向东望去,见到以唐翡为首的一群小丫鬟在小南屋门前探头缩脑。她们好像在问王卫一些问题,而王卫们很是严肃地在骗她们。还警告她们,不许发出噪声。

    随后丫鬟们蹑手蹑脚地走了,等她们洗漱完毕,开始工作时,即便见到秦王,她们也不知秦王是什么时候从小南屋出来的。

    早饭刚结束,唐灵儿就发布新的住宿安排。她把唐翡、唐翠直接安排到宵凤阁。就是以前苏御住过的一楼东屋。现在那里只住着林婉和小嬛。再多住进去两个人,依然宽敞。

    既然唐灵儿可以这样安排,真不知早干什么去了。或许是她见到东厢房拥挤的场面,大发慈悲了?

    现在只剩下第三批第四批丫鬟住在东厢,而且还分成南北两屋。丫鬟们的生活空间突然增加了一倍还多,心情大好,叽叽喳喳地搬架子床。一群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力气有限,折腾好半天才搬完。

    一如往常,秦王上午要忙正经事。忙完之后,就在王府前后院走走看看。挨个侧妃美人都照顾一下,回到宵凤阁,往郡主榻上一趟,抓起书报找乐子。

    其实唐灵儿订阅的书报只有四大官媒,清化坊唐贤社,道光坊帝都文社,承福坊承福社,立德坊文豪社。以前官媒都很严肃,可现在为争夺市场,也会增加娱乐版块和**评论版块。

    苏御刚抓起《帝都文社早报》,就看到娱乐圈和杀马特团伙骂架,在苏御看来,杀马特团伙就是梁朝贵族圈里的小清新。即便是骂人,他们看起来也不够成熟。感觉他们是被娱乐圈利用了。

    现在西门婉婷不再参与杀马特组织,组织里自然会冒出新的领头人,而这个人就是康王女赵檀。

    听欧阳庆说过,赵檀圈子主要成员有荥泽公主赵玎之女韩珀,浔阳郡主赵玲珑之女冯小脚,道光坊薛进、甘华,立德坊西门崇阿、高丘、薛丹(女),承福坊孟泽、霍子珍、张之魁,清化坊唐琴、唐笇、李师阵。当然还有欧阳庆。

    真是怪现象,韩珀、冯小脚竟然也帮着赵檀骂娱乐圈,难道他们不知道娱乐圈的幕后大佬就是韩浩和赵玲珑吗?

    或许真的有这种可能,因为父母在儿女面前还是很注意个人形象建设的。比如欧阳镜在儿子面前,看起来就更像个人。而且欧阳镜不止一次教育欧阳庆欧阳祝,你们要做“仁义礼智信”全面发展的人!

    显而易见,欧阳庆把父亲的话当屁听了。或者说,有些东西是基因决定的。

    苏御把《帝都文社早报》丢到一边,又抓起《文豪社早报》,又看到娱乐圈和杀马特团队互骂。直接向后翻一页,竟然见到康王女赵檀对娱乐圈下战书。下个月十五,要在南市摆擂,点名与几个人比武。

    “唉,这多热闹,只能在报纸上看看咯。”

    苏御把书报丢到一旁,看着伏案工作的唐灵儿,大胖媳妇成天这样忙碌,她也不想着休息休息。

    前一阵她总嚷嚷减肥,可她只控制饮食,却不运动。她吃得很少,却依然保持这个体重,真是一件神奇的事。看着她,苏御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她瘦时长什么样。

    就在苏御感觉轻松无聊时,唐灵儿放下笔,转过身,一本正经地道:“与殿下成婚已两年多,这段时间里,妾从未因为某件事隐瞒殿下,堪称坦诚相待。不知殿下是否认可这个说法?”

    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有点让苏御摸不着头脑:“嗯…,我基本认可。”

    唐灵儿双目微眯:“认可便是认可,不认可便是不认可,何来基本二字?”

    苏御道:“那好,把这两字去掉。”

    唐灵儿不领情的样子继续道:“可是殿下对妾,可曾做到坦诚相待?”

    感觉哪里不对劲,但在没搞明白之前,一定要稳住。

    苏御道:“那是当然。”

    唐灵儿喘了口粗气:“那好,妾来问,最近殿下可曾写过什么诗词?”

    听到这句话,苏御脑子嗡的一声,坐了起来:“什么诗词?我从来不写那玩意。”

    “殿下,请坦诚相告!到底写没写!”

    “当然没写!”

    无论多么心虚,也不能承认,这是一道铁律。

    然而秦王的坚持果然起到了效果,待盘问无果,唐灵儿将一封书信交给苏御,让苏御解释,朱雀为什么给你写信?

    苏御看了看,朱雀这封信是这样写的:词妙,赛前可用否?当署否?

    看罢,苏御把信丢到唐灵儿案上,佯装愠怒:“你这个女人,怎的疑神疑鬼捕风捉影?仅凭寥寥数字,竟冤枉我来?当道歉!”

    “你先解释,何词?何赛?何署?”

    “这不是要举办洛河神女大会嘛,朱雀想找许洛尘写首诗,可许洛尘叽叽歪歪不肯写。朱雀知我与许洛尘交厚,故找我帮忙,举手之劳,我便答应了。许洛尘把词写好,我连看都没看就让童玉给朱雀送去。我猜,可能是许洛尘在信里没写清楚吧,这可不怪我。”

    唐灵儿半信半疑,秦王趁机溜了,不久后见小西院一老叟一溜烟跑了,跑去许洛尘处。

第九七八章 南市小巷 王府后院

    洛河横穿洛阳城,北岸是万安县俗称洛北,南岸是永康县俗称洛南。

    洛北,紧挨着皇城的几个坊,是王公贵族门阀世家的聚集地。

    有钱人向权贵靠拢,也在洛北安家落户,久而久之,在洛阳城中形成北贵南贱的局面。

    可是最近几年,全国各地的富豪蜂拥而来,饿虎扑食般在洛阳城里抢购房产。这样一来,似有打破旧格局之势。

    因为洛北寸土寸金,普通富人已买不起那里的房子,更何况有些人压根就不喜欢攀附权贵。他们初来乍到,就先买些郊坊房子,留下些钱,以图后进。

    很遗憾,无论什么年代,“本地人”都有排外的思想。这或许是一种必然结果。而且这不局限于某地。

    城里的瞧不起乡下的,大城市的瞧不起小城市的,帝都瞧不起全国。越是小市民,越能体现出这种情绪,他们甚至会给外地人起一些不雅的外号。

    尤其是那些没什么名望,却很有钱的人。他们身上缺乏几代富贵人家熏养出的高贵气质,一个个嗓门巨大,穿金戴银,走路摇头晃脑,嘚嘚瑟瑟。这样人被土生土长的洛阳人瞧不起,连市井升斗小民也白眼看他们,称之为暴发户、土包子。

    南市作为洛阳城的地理正中心,处于南北新旧势力交融之处,鱼龙混杂。各行各业,富贵贫贱,一眼望去尽收眼底。有那挥金如土包养花魁的巨富公子,也有玩手钏盘核桃的三流少爷。

    不过坊间有这样的传言:万般富贵,也不如当官。

    哪怕身居陋巷,只要家里有个品秩老爹,那在街巷里走动都觉得倍有面子。

    李成海就是这样一个人,年近而立,凭借老爹是九品坊正,就可以游手好闲地在街上乱逛。他没什么朋友,与左邻右舍都没有交际。邻居瞧不起他,他也瞧不起邻居。唯一能让他开口说话的,只有孙家姑娘,因为孙家姑娘长得俊俏。

    刚才李成海手端鸟笼路过孙家,孙家小院真的是非常小,只有一跨步的距离,站在大门口,就能听到他家人在屋说话。如果开着窗的话,看屋里的人十分真切。

    李成海已经站在那里足有一刻钟,屋里终于传来叫骂之声:“臭不要脸的不赶紧走,守着门口干什么?非要你才行?怎那么贱了?”

    挨了骂,李成海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哼着小曲儿离开,打算去南市最热闹的中心街溜达,看看能否买到便宜鸟儿,把笼子里这只老鸽哨换掉。

    可刚走到巷口,就见到一魁梧大汉捂着胸口走过来,他似乎受了很重的内伤,身边却没人照顾。他蓬头垢面,一见到托着鸟笼子李成海,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求助,而是伸出粗糙的大手,爪向李成海的脖子。

    李成海年少时也曾练过两下子,见这人抓过来,而且手上带着一抹气,他可不敢怠慢,于是一矮身,一个扫堂腿,踢向那人脚踝。

    本以为那人身负重伤,扛不住他这一招,却不曾想自己的一脚踢过去,感觉踢到了石头上,疼得李成海惨叫一声,抱着脚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眼泪含眼圈。

    李成海仰头,破口骂道:“孙贼!有种你别走,俺去找……”

    还没等李成海骂完,那人一头栽倒在地。

    ……

    孔雀楼的大胖丫鬟,拎着一筐蜡烛送来清风观。冯瑜玩笑说,你真把我这当道观了,竟还来送香火供奉。大胖丫鬟杜鹃讥诮道,可不嚒,冯美人长得这般狐妖模样,就是那狐狸成仙儿了。赶紧供奉上,赶明儿咱也能有好运。

    大胖丫鬟这话本无恶意,把蜡烛放下,她就要走。可这话把冯瑜听得老大不高兴的,只是脸上没表现出来,还送杜鹃出门,并要杜鹃给孔婷带声谢谢。这时杜鹃又说,咱家小姐有的是钱,这样蜡烛全天点着,能点一万年。这点小钱儿,用不着谢。如果您一定要谢,自个儿去谢,咱不给带。

    蜡烛这东西,在梁朝并不普及,一根细蜡要十个钱左右。粗壮大蜡都是几十上百一根,平常时候都是在大庙或富贵人家能见到,普通百姓家里用不起。

    长期以来,冯瑜宁愿点油灯,也不用蜡烛,除非要提着灯笼出去。可她极少半夜出门。而且,但凡有月光,她也不舍得点灯笼。而孔婷一出手就是一筐,真个豪爽。

    “真是气死了,就显她家小姐有钱了。就好像我不知道她家小姐有钱似的,一个劲儿提醒我,生怕我忘了似的。”

    冯瑜怄气地坐到小马扎里,守着她的菜园子,小白狗趴在她脚旁,懵懂模样翻着眼皮,不知主人又因为什么而不高兴。

    这时李晓捧着果盘走回来。平时,果盘里放着的是从正房屋里取来的水果、糕点、瓜子之类的东西。唐灵儿极少吃零食,所以这些东西往往不是正房屋里剩下的,而是特意出去买的。

    唐灵儿没时间操心这种小事,都是让小管家唐翡安排。唐翡每日去吉祥小街,专挑时价最低的零食买。各房屋里奴婢,每日辰时到宵凤阁一楼去领。

    李晓今天端了一盘瓜子回来,问冯瑜,是放外面石桌上,还是放屋里?

    冯瑜扭头看了一眼,是一盘子瓜子,问:“那唐翠今个就只买瓜子了吗?”

    李晓道:“有些葡萄干,被侧妃屋里的抢去了,一个也没留下。”

    冯瑜气道:“合着你又是最后一个去的?”

    李晓委屈道:“吴定延那老太监最滑头了,他每天提前半个时辰到宵凤阁守着,谁能比他更快呢?我是第二个去的,已经被他抢光了。”

    冯瑜道:“怎么会呢,不给西门侧妃屋里留些?”

    李晓道:“西门侧妃老早就走了。再说了,唐翡买的那些瓜果梨桃,西门侧妃也不稀罕的。据说西门侧妃车里每日带的零食都比唐翡买得多。”

    冯瑜气恼,撕扯手中绢帕:“这唐翡唐翠姐俩都是一个德行,给上面办事就谨小慎微,可是个精明人;轮到给下面人办事,就含含糊糊的,像那傻子一样,这点东西都分不明白了,还当什么管家?”

    李晓闷头不语。

    冯瑜越想越气:“她别不是针对我吧?明知我最穷,却就不给我留一个半个的,合着她就欺负我一个人。”

    李晓劝道:“碰到那些老奴才,唐翠也不大好管。说浅了,没用;说深了,那老奴才去侧妃屋里告刁状,也够唐翠喝一壶的。冯姐姐就别计较这些了,明个我再早点去也就是了。”

    冯瑜难过起来,抹了抹眼泪:“若不是故意比别人晚,那也没必要故意比别人都早。就好像咱这屋里活不起似的,什么都要争争抢抢的。”

    说话间,冯瑜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币来,递给李晓:“去买葡萄干来。”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抠抠搜搜的小美人,头一次这么大方。

    李晓眨眨眼,没再说什么,回屋里取来小布包,挎在肩头。但李晓没着急走,而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她似乎是在等冯瑜改变主意,或者说一句:买五十钱的就行。

    可今天冯瑜没说,只是抱着她的小白狗,背过身去,不看李晓。

    李晓耸了耸肩,轻步走了。

    李晓刚走,冯瑜闷头噘嘴。刚才她真的考虑过让李晓少买点,可这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她继续坐在那里发呆,突然听到身后有细微而迟缓的步声,感觉是什么人正慢慢向自己靠近。冯瑜害怕起来,抱紧怀中酣睡小狗,脖颈发硬地扭头去看。

    “洞!吓你一跳!哈哈哈。”

    是唐翠,她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过来,看冯瑜发呆,她就猫悄儿走过去,想吓唬冯瑜。

    冯瑜被吓到了,面带厌恶之色,怄气地坐在那里不理人。小白狗惊醒,汪汪乱叫,被冯瑜按在怀里。

    唐翠故作鄙夷貌:“瞅你那样,我就知道没分到葡萄干你要怄气,这不就给你送来了。”

    说话间,唐翠把小盒子打开,放到冯瑜面前:“那姓吴的老奴才就跟没见过好玩意儿似的,我要不是提前准备出来,非都被他抢走不可。比那狗都护食。”

    “呦,这可真不容易的。”冯瑜觉得自己错怪唐翠了,不好意思起来:“难得你有这份心还能想着我,刚才我还对丫鬟说,唐翡唐翠那姐俩势利眼的,现在看来反倒是咱狗眼看人低了。”

    唐翠撇了撇嘴。

    冯瑜笑道:“让唐大管家亲自跑一趟,鞋底儿都磨薄了吧,那这两条腿岂不是又酸又疼的,快坐下来,让咱给大管家捏捏。”

    唐翠叹了口气:“咱哪敢呐。当了管家,不还是奴才,跑腿正是奴才的本分。哪像你,现在可以什么事也不做,真个让人羡慕。”

第九七九章 医馆

    夕阳彩霞,燕雀归巢。道光坊,金吾卫总衙附属医馆。院墙高大,士兵守卫,戒备森严。院中安静,视线之内走动的人很少。倒不像后世医院,越是门楣高大,越是人满为患。

    龙紫嫣趴在榻上,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不时嘤嘤两声。谭沁儿去饭堂打饭归来,路过屋门时招呼白展进屋一起吃。

    “郎中说了,此时不能吃发物。你的炒猪肝肯定是没了,这猪油拌饭,你就当肉吃吧。”谭沁儿把饭放到榻上。

    龙紫嫣依然苦着脸趴在榻上,不为食物所动。

    谭沁儿把筷子硬塞到龙紫嫣手里,龙紫嫣轻轻叹了口气,不情愿地把筷子插进饭碗,可半晌也没吃一口。

    “你怎不吃?”谭沁儿故作冰冷面容。

    “吃了,更遭罪,还不如饿着点。”龙紫嫣气馁地说了一句,把筷子放到一边。

    西门都尉的红桃小队,不是正规军,按理说她们没有资格来总衙附属医馆享受免费医疗的待遇。但西门婉婷就是有这个能力把她们安排在这里。据说当时西门侧妃直接找到院长,丢下一包钱就走了,然后院长就安排本院最精英团队照顾伤员。

    老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在西门侧妃这里,倒是体现透彻。

    这里的军医大多是上过战场的,见过大场面,对各种伤口的处理都很有经验。在外行人看来很恐怖的伤,在他们手里就好像妇人制衣一样缝缝补补。

    梁朝没有抗生素,一旦感染,全凭抵抗力。熬得过去就活,熬不过去就死。这种事对于军医来说司空见惯,他们只是感叹这个叫“赵玉燕”的姑娘年纪轻轻,长得还那样好,如果死了怪可惜的。

    反倒是医馆甲字病房的那个姓石的都尉,伤已养好,他还不滚蛋,成天赖在医馆里磨人,令人烦不胜烦。医馆里的几个女护工,挨个跑去院长屋里告状。

    这位石都尉,是当年卫国军总参石彪的同族,名唤石锤。与鲁山郡王赵晃交往甚密。也就是因为与赵晃的关系,才混了个武散官的名头。整日跟随赵晃到处乱晃。

    赵晃经常到处坑绷拐骗,石锤这帮狗腿子功不可没。可以这样讲,八成的坏主意都是他们这帮人想到的。赵晃反而成了他们的大炮筒,只要是赵晃喜欢的,这帮人稍一怂恿,赵晃就开炮了。

    前几日赵晃跑去马贩子那里挑选马匹,选中其中两匹,还要赛马,结果不小心跌落马下,可把那马贩子给讹惨了。你小子的马,把玄甲军总督粮官给摔了,你这买卖还想不想干了?你是要谋反吗?

    赵晃赛马,当然要有竞赛对手,而当时充当对手的,正是石锤。他看王爷掉下去了,自己岂能独善其身,于是他也摔了下去,这样王爷不就有面子了嘛。

    作为一员武将,故意摔下马,能把他怎样呢?可他就说自己摔得很重,怕是活不成了,于是来到医馆养伤。

    梁朝,要想在军政两界混,就必须懂人情,所做一切都是哄“老大”开心。自己摔得越惨,王爷才越高兴。这正说明,不是王爷废物,而是马贩子的马太烈。马贩子但凡懂点事,也不可能让王爷白摔。

    可如果这位“老大”倒台,那就甭客气了,该怎么踩就怎么踩,毫无旧情可言。就好像有些老干部退休后,都不是很愿意回到原单位走走看看,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如果不是退休,而是因为别的事离任,那就更惨了。昨天离任,今天就没人搭理他。因为那些人跟了新老大。

    如果新老大曾是老干部的嫡系,情况会好一些。可如果是反对派,人们会毫不迟疑地投来鄙夷目光。连看门的都瞧不起老干部:你还来干什么?你有证件吗?没有证件,不许进!这是规矩!当这么多年干部,你连这都不懂吗?还需要我教育你吗?

    龙紫嫣受伤不轻,亏得救治及时,而且身边有人悉心照料。可烧还没退,这让平时活泼好动的她,终于老实下来。

    身体虚弱,腿上背上的伤让她无法站立,吃喝拉撒都很遭罪。刚才她说“吃了更遭罪,还不如饿着点。”就是不想再去茅厕。每次去茅厕,对她来说都是上刑一样痛苦。

    谭沁儿也受了些伤,但照比龙紫嫣轻很多。说来,还是她身上穿的两层甲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虽不能完全抵挡匕首,但能有效限制。最深刺伤也不过半寸,这点小伤对于墨家姑娘来说不算什么。

    红桃小组其他人包扎伤口之后就回到秦王府东别院,现在医馆里只剩下谭沁儿和白展照顾龙紫嫣。

    “玉燕情况好很多,那我就回王府复命了。”吃罢晚饭,白展说了一句。

    谭沁儿道:“有我照顾她就够了,白大哥回去吧。”

    白展点点头,负剑离去。

    ……

    军医馆,甲字病房。

    玄甲军总督粮官部左仓巡查都尉石锤,刚饮酒三碗,半醉半醒的样子倒在榻上,两眼放空,正自无聊。

    洛阳石氏家族,本是羯族后裔,可他们死不承认。虽然嘴上不承认,可他们的身材却不会撒谎。虽几代与汉民通婚,族中依然有相当一部分人,保留了羯族人高大魁梧的体格和宽额红须的大脸。这石锤,正是严重返祖的一个人,宽额大脸,络腮卷毛胡须,就好像怒目金刚,甚是丑陋。

    这时一名小厮跑了进来,趴在榻边,笑嘻嘻道:“大郎,隔壁屋里有两名小女子,恁地俊俏。”

    “哦?小女子?”

    “嗯。”

    “俊俏小女子?”

    “嗯嗯!”

    石锤陡然精神了些:“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快请来屋里坐坐。”

    小厮苦笑道:“她们是刀伤病人,不是伎人。”

    石锤醉醺醺,一双牛眼眨了眨:“刀伤病人?在这军医馆,还有女患吗?莫非是哪个部队开了先河招募女兵了?这是军部的意思吗?哎呀,若是那样,简直是太好了呀。我队不能被落下呀,一定要积极响应才好。快去通知小牡丹、小芍药、小桂花来我军仓报到……”

    “哎呦,大郎想歪啦,不是那样的……”

    显然这位军爷是喝多了,但凡清醒一点,也不至于说出这样话来。

    小厮见石锤酒醉,便没说太多,安抚他早点睡下,明个再做计较。

    小厮忙碌一天,天刚黑就睡着了。

    可石锤倒在榻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只想着隔壁就住着两个俊俏小女子,也不知是怎个俊俏法,若不看一眼,今晚注定无眠。

    “小镐头,别睡了,给我看看,绿豆糕还有吗?”

    小厮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还有三包。”

    “哦,给我拿着。”

    “这晚了,要去哪?”

    “去隔壁探望一下小女子。”

    “那小的陪大郎一起去。”

    “不不不,不需要你,你继续睡觉就好。”

    石锤披上衣服,拎着绿豆糕,推门而出。

    刚走出门去,眼珠一转,又返回屋里,把一双拐杖架在腋下,装作腿伤,拄拐而行。

    见隔壁还亮着灯,他暗自欣喜,轻咳一声道:“听说隔壁来了病友,石某特意来探望。不知两位姑娘,睡了没有?”

    不久门开了,谭沁儿看着眼前这位宽额卷须的家伙,这家伙虽然长得高大魁梧丑陋,却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手里还拎着礼物。

    谭沁儿眨眨眼:“我不认识你啊。”

    说话间,谭沁儿扭头问龙紫嫣:“你认识他吗?”

    沁儿姑娘双目明亮有神,眼神灵动,不过这姑娘一看就很野性,不是石锤所喜欢的,反倒是灯光下病恹恹的龙紫嫣,一下子就让石锤看呆住了。

    人的眼光各有不同,有那名气很大的美人,吸引不少外乡人慕名而来,可那些人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口中不禁感叹,见面不如闻名。

    所以,别人口中美女,未必是自己心目中的美女。

    要说这石锤,整日跟着鲁山郡王赵晃厮混,倒也见过不少大明星。石锤觉得那些明星确实长得不错,可不知为何,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不是很投自己心意。今日见到龙紫嫣,石锤感叹:天下竟有如此美妙的女子?

    当时龙紫嫣病恹恹地看着他,印象里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因病痛而虚弱的人,似乎反应都慢半拍,可就是这短短时间里,石锤就丢下拐杖,拎着礼物来到屋里,一副乖巧模样,把礼物放到榻上。他自己搬来凳子,往上一坐,就好像老熟人似的,笑嘻嘻看着龙紫嫣。

    龙紫嫣盯着石锤,突然道了一句:“你认识我吗?”

    石锤大笑道:“姑娘,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萍水相逢,这就是缘分啊……”

    “休要讨人嫌!”见石锤那副德行,谭沁儿就觉得不顺眼,抓起礼物就丢到门外,揪住石锤脖领,瞪视道:“主动离开,我只当你没来过。”

第九八零章 风范

    黄昏大雨入夜方歇,乌云散去群星璀璨,月光铺地远处蛙鸣。咕咕呱呱的蛙叫声来自裕王府废墟,那里杂草丛生,满目疮痍,一场大雨过后,到处都是潦水泥潭。关于裕王府的鬼怪传说很多,无人愿意去那里找晦气,久而久之,滋生许多虫蛙鼠蛇,不时还有猫狗窜入。

    夜色下,贵族聚居的道光坊灯火繁盛。街巷许多地方点着火把,金吾卫骑兵巡逻,秩序井然。路上还有说说笑笑的行人,但只要一靠近裕王府,便不约而同转向另外一边。

    金吾卫总衙医馆,馆里只有两伙住院的人,分别住在甲乙号房间。真没想到,原本是邻居病友,现在竟闹得剑拔弩张。那梳着双马尾的卷发女子,揪住魁梧大汉脖领,怒目瞪视,厉声驱逐。

    那名叫石锤的魁梧大汉,虽只是六品武散官,可平时鲁山郡王赵晃经常派他检查仓库。能代表王爷下去办事,真是人前显贵的美差,谁见到石都尉都要笑脸相迎。

    哪怕是那些平时作威作福派头十足的四品军械仓官,见到他都是客客气气。潜移默化间,石锤就以为自己也是个人物。如今被一女人揪住脖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在石锤看来,面前便装女子,瘦得像小鸡一般,一拳就能把她掫飞出去。

    “区区胥吏,胆敢冒犯本官?!”

    说话间,石锤猛地站起身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可他的手刚抬起来,就觉得腋下一麻,胳膊立刻耷拉下去,使不上力。

    此时谭沁儿使的一招,只是红黑神教基础武功“分筋错骨手”,一手抓住石锤手腕,一拳击在腋下,那条胳膊立刻脱臼。

    要说这石锤也是轻敌才会中招,这时集中精力,用一条胳膊与谭沁儿打。口中发出嗷嗷怪叫之声,看起来也着实有些气势。一把抓住谭沁儿肩膀,扯到身前,膝击心口。

    谭沁儿肩头被制,躲闪不开,只能双臂护在身前,生吃两下。可即便有手臂保护,依然被撞得犯呕,差点把晚上吃的猪油拌饭吐出。

    见石锤力大,无法挣脱,谭沁儿脚下发力原地转圈。石锤一只手抓人,无法控制谭沁儿转圈。转了几圈,衣服缩紧,手抓不住,到底还是被谭沁儿挣脱。

    刚一挣脱,双马尾姑娘一招高鞭腿,抽打在石锤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只见石锤肥厚面皮严重脱相,上下两层嘴唇飞向一侧,口齿间黏涎飞溅。

    石锤失去重心一头撞到门板上,“砰”的一声。

    见石锤倒地,谭沁儿不肯收脚,追到门口又踢又踹,石锤难以起身。再看双马尾姑娘的两条腿,好似皮鞭,左右开弓,空中尽是腿的虚影,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直到把石锤打出门槛为止。

    这时石锤屋里小厮跑了过来,见石锤挨打,他一个健步飞身而起。虽然是个小厮,反而比石锤更有些功夫,这一脚风势凌厉,谭沁儿惊骇之余连忙低头蹲下,结果小厮一脚蹬空。可就在小厮即将从谭沁儿头顶飞过时,他伸出一手,抓住谭沁儿发辫,猛地一扯,谭沁儿应声倒地,摔得“啪叽”一声。

    见状,石锤振作起来,滚爬起身,欺身向前,抓住谭沁儿一只脚。谭沁儿用另一只脚猛蹬,正好踹在石锤大拇指上,只听“咔吧”一声,大拇指脱臼。石锤惨叫一声撒手。

    小厮一招扑空,回马枪般转身一掌。这一招实在有些难度,看他身形极限扭转,后仰弯躬,非筋骨柔韧之人不能练成,仿佛回头望月猴子偷桃,结果刚摆出个造型,就见到一只脚迎面蹬了过来。

    这不是谭沁儿的脚,而是龙紫嫣的脚。

    这一脚蹬出去,小厮捂着鼻子倒在地上,龙紫嫣因为扯到伤处而疼得冷汗涔涔,身子一软,坐到地上。

    见小厮倒地,谭沁儿怎肯放过机会,冲将过去,又是一阵侧踹。用苏御的话说,沁儿这一招很像春丽“千裂脚”,一阵蹬踹,让人站立不起。

    小厮也被踢出门外,这时石锤刚站起来,又被谭沁儿踹翻。

    石锤严重受挫,趴在门口,只听房门“咣”的一声关上。

    门刚关上,又被双马尾姑娘推开,冲着石锤啐了一口,并骂道:“狗眼看人低,你说谁是胥吏?姐姐我是秦王府带刀护卫,你要是再找麻烦,告秦王治你!”

    这时已有医馆的人闻声跑来,见到石锤挨打、挨骂,额头上还顶着一口痰。院长连忙将石锤扶起,再说些场面话,又给石锤和小厮疗伤。

    常言道,比打女人更丢脸的是没打过女人。

    石锤挨了顿打,心里有多窝火,不必言表。

    之前他是佯装有病在医馆疗养,这次是真有病了。可这次把脱臼的胳膊和大拇指接上之后他没回病房,而是直接离开医馆。只因为太丢人,没脸留在这里磨人了。

    ……

    康王遇刺,可他却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要继续留在武威,宴请抗胡战争有功之臣。

    康王此举,颇显王者风范。但各义子却请求康王快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康王不准,众义子哭拜于地,再三苦劝,康王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于是王车当夜离开武威,全军疾行。

    面对此次事件,各义子无不自责,发誓绝不允许这等事再发生。各义子带队,围绕康王而行,但凡遇见犒军者、仰慕康王而来跪拜者,一律驱逐。虽然他们这样做,有损康王谦谦君子的爱民形象,可义子们坚决如此。

    行军途中,王车上,康王闭目,手掐法指,口中念念有词,似在暗诵道经。

    车里只有侍卫张康和义子赵渊。

    康王刚服用一颗仙丹,神清气爽,飘飘然如同进入仙境,此时的他感觉世间无比美好,看谁都很顺眼。可这时的药力还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故而不会在这时候见外人,也不会在此时做出某些决定,而是盘腿打坐,与世隔绝。

    足足三刻钟过去,康王才睁开眼睛。

    义子赵渊手提水囊,递给康王,康王轻轻摆手,表示不需要。

    赵渊道:“现已查明,这伙贼人就是来自洛阳。”

    康王赵棣不吭声,而坐在一旁的张康却冷笑道:“这还用去查吗?现在要查的,是他们来自洛阳哪个县,哪个坊,哪个人!”

    赵棣摆摆手,示意张康不要再说。

    赵渊低着头,凝眉道:“若不看证据,只靠猜想,儿臣早有揣测,此事定是贤王一派所为。除贤王本人,还能调兵遣将者无非是赵锵、赵御、张云龙。可现在儿臣没有证据,不敢妄言。”

    赵棣点头道:“我儿办事稳妥,很好,很好。”

    这时张康声音阴冷地道:“我感觉你手下的那些人,都不大行。有的人,小心有余,胆量不足;有的人,行为冒失,心智不足。就比如硬闯秦王府,这是哪个混蛋想到的办法?不觉得幼稚可笑吗?秦王府,明里有几十王卫,暗里十几高手,岂能让他们几个人得逞?这种用皮股想都不能成功的事,是谁决定的?!”

    张康的声音越来越高,可这次康王赵棣并没拦着他。

    赵渊心里清楚,这些话也是康王想问的,只是康王不愿意发火,或者说,康王这个人本来说话就不多。康王一项惜字如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义子们倒也习惯了。

    可康王不说话,那些话也不会落下,都是张康替他说。张康是力开三石的武人,声音洪亮,震慑人心。

    赵渊略作思考,道:“儿臣去找过独孤剑,是独孤剑将两名弟子介绍来的。那两名弟子都已是不惑之年,儿臣觉得这般年纪的人,办事应该稳妥,所以给予他们更大的权力。另外,儿臣这次随军,与洛阳相距遥远,因此才放权给他们。现在看来,儿臣眼拙,看错了人,罪在儿臣身上。”

    赵棣笑了笑:“吾儿有担当。很好,很好。”

    赵棣抬手,轻捋几根胡须,非常之轻。

    这时张康又道:“既已发生,那就这样吧。至于是谁要刺杀咱家王爷,我看也没必要浪费人力再去查找,无外乎就那么几个人。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干掉他们。刺杀,永远是最划算的办法。但你要记住,要搞刺杀的人是你,而不是别人。”

    一番交谈过后,赵渊下了车,骑上一匹马,急速奔走,脱离大部队,提前返回洛阳。

    放挂小鞭,迎接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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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八一章 替身

    晚饭后,唐灵儿拎着家威棒,带着一众恶奴走了。看着大胖媳妇忙碌的背影,苏御苦笑着叹了口气。

    见过工作狂人,但没见过唐灵儿这般的。她要把手中的权力都施展到极限,一旦发现有富余的精力,就给自己制定一个又一个新目标。不把自己累死,就不停止。

    前一阵她嚷嚷说要上朝,后来接到唐振一封书信,她就再没提起过这事。从那以后,她又把注意力放在家族内部,除了管理好她的经济团队之外,还在培养十八个侄子。

    那帮侄子已经在唐灵儿手下效力两年,他们的变化很大。从一开始的毛头小伙,变得成熟起来。对很多事的分析、判断、总结、推理,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看起来像个内行。

    但这不代表唐灵儿很满意,她是一个对自己和别人要求都很高的人。她要求她的侄子们像她一样勤劳。侄子们苦不堪言,然而他们还逃不掉,除非他们有勇气脱离家族。

    “殿下,欧阳先生和许先生求见。”

    “哦,让他们去小西楼。”

    “喏。”

    欧阳镜许洛尘结伴来到秦王府,秦王邀他们在小西楼品茶闲聊。

    欧阳镜说,醉玉皇股东匡大老板从南晋买来几个大明星,各个纤腰细腿,丰前肥后,看一眼,就想咬一口,真个秀色可餐。匡大老板希望把大明星带来秦王府,供王爷享乐。还道都是未开怀的雏女,保证身无病患。

    “可是,匡兄的提议已被微臣果断否决。”欧阳镜一本正经地说。

    许洛尘高声赞道:“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玉面兄长进许多,值得赞扬。作为堂堂男子汉,就应该怜香惜玉,否则何敢以男子汉自居?”

    很显然许洛尘看问题就跟正常人不大一样,匡大老板想结交秦王,欧阳镜不带他来,这才是关键。可许洛尘看到的是“怜香惜玉”。

    欧阳镜笑着摆摆手:“冠绝此言差矣,我否决的不是进献美人这件事,而是不能送到王府来。想王妃那脾气,把美人引来王府,就是给秦王找麻烦。所以我决定,请秦王去醉玉皇享受美人。”

    许洛尘气馁地瞅向一边。

    欧阳镜啜了口茶,又道:“另外我也不同意‘怜香惜玉’这个说法,那些女子,迟早要被人享用,谁用不是用?我秦王殿下,金枝玉叶,英俊潇洒。若她们的头一遭能献给秦王,我倒觉得是她们占便宜。”

    “玉面之言,真个让人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许洛尘嘴上这样说,脸上却满是不服气。

    听许洛尘说反话,欧阳镜恬不知耻地笑了笑。

    秦王笑道:“匡老板不是打算用那些美人参加选秀吗?想女神斗彩,要求严格,非雏女不可参赛,难道这规矩匡老板不知?”

    欧阳镜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人知道?再说了,那些所谓大牌,面对达官贵人,有几个真能守得住?比如彩云阁的乐青鴍,要我说她早就被西门真森享用过了,只是不对外说罢了。”

    二人聊一些庸俗话题,简直是俗不可耐,让高雅人士许洛尘深感不齿,愤愤欲离席。为了不把许洛尘气跑掉,二人又开始讨论诗词歌赋。这时许洛尘兴致大起,滔滔不绝,酸腐味道横生,门窗掩盖不住。

    这时马修报门而入,在秦王身边耳语几句,说谭沁儿在医馆与人斗殴,将人打伤后,逃去曹人凤那里,拜托曹人凤庇护的同时,派人来王府通知一声。曹人凤问,是否需要把二女护送回王府。

    “别人惹事是偶然,她惹事是必然。还是太毛躁了些。”秦王苦笑道:“别让曹人凤送了,咱们派车去接。”

    秦王派人把谭沁儿和龙紫嫣接回王府,听说半路上还有人阻拦,不过那帮阻拦的人,很快就被曹人凤驱散。

    秦王不在乎是谁试图阻拦,因为这些事在现阶段秦王眼中已是很小的事,没有必要浪费精力。可这件事对于西门婉婷来说却是一件大事。西门侧妃整日无所事事,甚至主动出去找事做。如今有这种恶心事落到她所控制范围之内,王侧妃岂能善罢甘休?

    翌日清晨,秦王府东别院传来车马之声,红桃小队出发了。

    西门婉婷带着人跑去道光坊,来到玄甲军总仓,堵门骂赵晃。

    赵晃道,是你的人把石锤打了,你还有理了?

    西门婉婷道:他不犯贱,岂能打他?

    西门婉婷让赵晃把石锤交出,赵晃说不知道石锤哪去了。西门婉婷不依不饶。

    赵晃从后门跑掉,没跑去别处,而是来到秦王府:“我说劲峰啊,你家媳妇可有点过分了啊,哪有堵门骂大伯子的?成何体统啊?”

    赵晃视线一转,看到伏案写字的唐灵儿,指道:“还有你,你这正妃是怎当的?秦王府大夫人是你还是西门婉婷?若你镇不住她,就赶紧换人!休要让西门婉婷到处乱跑,丢人现眼!”

    身形如同狗熊的赵晃来到宵凤阁,掐腰站立,高声叫嚷。

    唐灵儿从来就不待见这位鲁山郡王,见他高声嚷嚷,唐灵儿放下笔道:“有事说事,休在我这里吵嚷。”

    这时苏御笑迎过来,拉着赵晃坐下。

    赵晃说,老哥哥我呢,让你媳妇给整没面子了,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苏御说,派人去把西门婉婷劝回来,再让她给堂兄道个歉。

    赵晃大手一摆:你少来糊弄我,我不稀罕她给我道歉,我就要你请我喝花酒,若你有诚意,我有大秘密告诉你。

    还记得上次赵晃来秦王府,苏御在小西楼招待他,还给他拿了些钱,那时候他就说有一个大秘密,但他卖关子没说。

    他真有大秘密吗?苏御觉得,他更有可能是故作悬念,来坑绷拐骗。

    苏御笑了笑:“你先把秘密告诉我,若果然是个大秘密,那我给你买十个美女。”

    赵晃瞪着牛眼,先看苏御一眼,又看唐灵儿一眼。

    唐灵儿不搭理他,继续伏案写着什么。

    苏御挥手,让王珣和甄巧巧退下。

    这时赵晃掐着嗓子说:“十七叔赵棣,早就死了。现在的康王,是替身!”

    要不是唐灵儿在屋里,苏御或许会楞一会儿,然后把赵晃撵出去。可唐灵儿立刻就反驳道:“这谣言一点也不新鲜,十多年前就有。”

    赵晃脸色一紧:“我说老表妹啊,十多年前,你几岁?哥哥我几岁?你与康王认识几年?而我呢?你可别忘了,我从小儿也是在皇城里读书,我和赵棣是同窗啊。”

    唐灵儿冷声反问:“怎的,天下就你一个人认识康王?”

    赵晃道:“唐灵儿你别跟我犟。都说这是谣言,可这谣言最开始不是我说的,对吧?赵棣性格孤僻,平时不与人来往,认识他的人本来就很少。他是那一批皇子里最小的,他与其他老王爷和老公主基本没怎见过面。我为什么能去皇城读书,不就是给他当陪读吗?但凡还有一个皇子公主在,能轮到我进宫吗?后来赵棣十二岁出皇城,就一直住在福王府上,福王与万隆帝政见不合,那时别的王爷和公主有去福王府串门的吗?福王死后,赵棣憋在府里十年,这十年谁见过赵棣?十年后,他露面了,他他吗的竟然不理我,那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虽然赵棣性格孤僻,可小时候我们感情不错。长大了,再怎么看不上我,也不至于连眼皮都不翻一下。我甚至感觉,要不是张康在一旁提醒,他他娘的都把我给忘了。”

    唐灵儿道:“就算你说破天,这也是个谣言。休来这里骗劲峰。”

    赵晃气道:“你以为只有我怀疑他不是赵棣吗?唉,说我骗劲峰,那你让劲峰去贤王那里去问问。以前赵棣是什么脾气,现在他又是什么脾气?记得福王续弦,酆王和睿王酒席宴上打架,赵棣去拉架。结果那二人滚倒在地,把赵棣压在身下,那一下子没把赵棣给压死。即便那样,他还求两个哥哥不要再打。那时候的赵棣与十年后的赵棣一样吗?这十年发生过什么?变化也太大了吧?”

    赵晃与唐灵儿吵,苏御心中一阵苦笑,这也能算秘密?

    退一万步讲,就算现在的这个康王真是一个替身,又能如何呢?谁能卸掉他的兵权?

    当苏御考虑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

    可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喂,你别嚷嚷了。你说了半天,有证据吗?”

    “没有。”

    苏御盯着赵晃,嘴唇抽动一下。

第九八二章 贤王说

    早朝,帘幕后头的曹玉簪怒摔凤霞,大发雷霆之怒,痛斥行凶之人。

    她强调说,康王是大梁朝无可替代的栋梁之材,不可或缺的肱股之臣,任何想谋害康王的人都是在痴心妄想,他们绝不会得逞。因为康王披肝沥胆忠君报国,早已感动天地,自有列祖列宗和佛祖神明保佑。

    曹玉簪发表了长达七页纸的重要讲话,全面阐述朝廷对这件事的看法,并要求群臣发言,表示与行凶之人不共戴天。

    另外曹玉簪还要在教业坊给康王建造道观,不过这件事当庭就被摄政王赵御否决。摄政王给出的理由是:户部没钱。

    太后说,账面上明明有钱。王说,那些钱是战略储备赈灾粮款,是非常必要的,是决不能动的。

    其实苏御知道,曹玉簪并不是真的想给康王立道观。她心里也非常清楚,她的提议一定会被贤王派驳回。可她还是要装装样子,尽力争取一番。结果就因为这件破事,争讲了一个上午,然后早朝就结束了。

    如今朝堂上,只要各派领头人定下基调,各派朝臣犹如斗士一般踊跃发言。只要领头人不收手,斗士们就斗志不减,更不会出现词穷的情况。而今天这一上午,把苏御听得是头昏脑涨。

    早朝结束,还没等苏御走出大殿,曹小宝就来到秦王身边,说太后邀秦王在后殿午餐。

    当然不会是只吃饭那么简单,苏御料定,曹玉簪一定会因为康王遇刺的事说道说道。

    “你明知道杀他也是在杀我。”

    饭菜送来,御膳房太监要当着太后和秦王的面试吃,曹玉簪毫不避讳地说。

    “不一样。”苏御坐在席上,看着饭菜,显得没什么食欲:“他死了,我就安全了。”

    曹玉簪面带疑惑:“你竟然承认了?”

    “我只是在说你心中的话。事实上并不是我。”苏御苦笑摇头:“从赵锵遇刺开始,康王就应该知道,贤王必然反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贤王选定一个人负责刺杀。这个人可能是张云龙,可能是赵锵,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某个王孙。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贤王要反击。”

    曹玉簪叹了口气:“如果贤王把这件事安排在你身上,你也会去做。对吗?”

    苏御点点头:“反正我不做,也有别人做。”

    曹玉簪看起来有些气愤,可她还是拿起筷子:“你不会真的以为,康王倒台之后,贤王还会让赵策当皇帝吧?你更不会做梦自己当皇帝吧?人家赵锵才是贤王的亲儿子,以前赵锵没有威望,贤王担心他缺少军方支持。可现在不一样了,赵锵在武威一战威望大增……”

    曹玉簪又开始用她的老办法,苏御给她的手段取名“反向画大饼”。现在明明是她依赖苏御,可她偏偏把自己抬得很高,一副高瞻远瞩的样子打击苏御。显然苏御懒得搭理她。

    这顿午餐并不令人愉快,关键是苏御有些心理障碍,总担心曹玉簪在饭菜里做手脚。于是他挑挑拣拣地吃,也就吃了个三分饱便离开。没回家,而是去贤王府。

    贤王老爷子正在家喝小酒。

    贤王不是一个奢侈的人,他的午餐才五个菜。平时有老王妃陪着他吃,可现在老王妃辟谷,今天只有老爷子自己吃。

    一个人吃五个菜,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奢侈的,但对于一位亲王来说,真的算是节俭的。结果他这五盘菜被苏御打扫了两盘,还夸赞贤王家里厨子手艺好。贤王感叹说,还是年轻人能吃。

    “皇叔听说过这个说法吗?”

    苏御把昨天从赵晃那里听来的“秘密”说给贤王听,贤王苦笑一声道:“我与老十七相差将近三十岁。他在宫里时,我甚至都没见过他。他出了皇宫就住进福王府,可那时候我与福王政见不合,极少来往。不久我去相州监理军事。可以这样说,在赵棣二十三岁之前,我见过他次数不超过十次。福王死后,不知因为什么,赵棣突然不肯出来见人,连去太庙祭祖他都托病不出。十年后他突然出现,还是你五叔(睿王)把他拉出来的。结果没想到的是,最后你五叔竟然倒在他手上,真不知这算是什么因果报应。”

    说起往事,老王爷的话总是滔滔不绝,他似乎是故意要多给苏御讲一些皇室秘史,后来话锋一转地说:

    “虽然我与老十七见面次数不多,可我还是觉得他的变化太大了些。总感觉不像是原来的那个赵棣。因此我才怀疑,那是一个替身。但我的推测毫无根据,所以我就去找那些与赵棣熟悉的人,可那时我发现,在赵棣闭关的这十年间,与他熟悉的人要么死了,要么不知所踪,唯有曹圣、张康、赵晃等几个人还在。曹圣、张康都是赵棣的近人,我没与他们聊过这件事,只与那大熊(赵晃儿时昵称)聊了聊。结果大熊那臭小子嘴巴太松。刚过了没几天,就把这事说出去。搞得人尽皆知,都说是我恶意造谣。结果,因为派系之争,反而更没人相信我的话了。”

    说到这里,老爷子苦笑一声:“其实我又何必计较这个呢,反正现在兵权在他手里,无论他是真是假,也都是我的对手。除非我能拿得出让所有人都信服的证据,证明他不是赵棣。可我没有。”

    贤王的观点与苏御高度一致,苏御认同地点点头。

    随后他们聊到“大熊”身上。

    要说赵晃这个人,真的是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就因为那次他没能保守秘密,贤王就再也没找他办过一件正经事,更不会把他招入麾下,带领军队。

    赵晃的经历正符合那句老话“一步错,步步错。”

    也不知道是否有必然的联系,这时苏御突然想到一件事。昨天赵晃刚把这个“秘密”告诉苏御的时候,苏御觉得哪里不对劲。昨天没想明白,可现在似乎是想通了。

    赵晃与赵棣可以说是少年玩伴,父辈关系是一派,那赵晃为什么不是康王一派呢?

    如果赵棣果然是个替身,这个问题或许就能解释清楚。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赵棣真的是替身,他干掉那么多熟悉他的人,为什么不干掉赵晃?

    难道说是故意留他?

    只因为赵晃这个人足够废物?

    赵晃平时说话就着三不着两,没人相信他的话……

    苏御摇了摇头,觉得这些想法都不大对劲,反倒是感叹起赵晃来。

    要说这人也是奇怪,虽然赵晃很废物,可他反而因为“够烂”,才成为玄甲军总督粮官,是为五大将之一。虽然没有实权,可他好歹也是“正二品”高级军官,而且还可以在各仓之间坑绷拐骗,生活过得非常滋润。也因为没有派系纷争,不必担心有人要刺杀他,过得自由快活。

    ……

    “嘻,小嬛,你怎扎这样发髻,看起来像头牛。”

    午餐结束,冯瑜下楼时见到小嬛,小嬛扎了一对惊鹄髻,与孟璨的牛角髻有些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小嬛笑嘻嘻,双手抓着发髻:“那你觉得好看吗?”

    冯瑜眯笑不语。

    小嬛噘嘴道:“我知道不好看,我今天只是试试这发髻。不过等我扎完了,时候也不早了,就没时间再弄它。先这样对付一天。”

    想到什么,小嬛又笑道:“秦王说,我看起来像个天线宝宝。”

    冯瑜好奇:“什么是天线宝宝?”

    小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秦王就是那样说的。”

    冯瑜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兴了:“别不是天仙宝宝吧,呦,秦王给你的评价可真高,看把你美得,鼻涕都要喷出来了。”

    见冯瑜还是老样子,牙尖嘴利的,小嬛想到什么,把冯瑜拉到一边:“听说没,西门侧妃要改建东别院,要在第二道院建栖凤阁。”

    冯瑜轻轻歪了一下头:“不是说娘娘不答应吗?怎又答应了?”

    小嬛道:“以前西门侧妃说是给自己建,娘娘当然不会答应。可现在侧妃说是给家里建,各种钥匙都放娘娘手里。以后大家可以聚在栖凤阁,若有外来的女眷,也在那里招待,这样一来,宵凤阁这边就清净了。”

    冯瑜一笑道:“哦,那我明白了,平时娘娘就很忙,所以没时间照顾那些女眷,尤其是那些婆婆妈妈特能聊的。娘娘不喜欢应酬她们,又不想得罪那些人。所以干脆建一座栖凤阁。”

    小嬛鸡贼似的笑着。

    冯瑜想到什么,颦眉道:“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小嬛道:“西门侧妃平时不在家,栖凤阁里需要有人呀,我觉得你去那里忙活忙活,省得闲得难受。”

    “呦,这话儿是怎么说的。”冯瑜捧着袖子作势欲走:“西门侧妃不在家,还有孟侧妃呐,哪能轮得着咱去管事,你可别害我了。”

第九八三章 太后说

    “周汤行动时,你为何不去?当时你在哪!”

    “我凭什么听你的?就凭你比我大一辈吗?我告诉你,辈分这东西在我赵旻面前,就是个屁!收起你的大辈,好好跟我说话!”

    庚王义子赵渊提前返回洛阳,当他与周汤见过面之后,就来厢房找赵旻说话。赵旻没参加周汤的行动,虽然他们师出同门。而那天晚上被老黄《降龙掌》打伤的人,是周汤的师弟,董冉。

    值得一提的是,董冉的内功才是这批弟子中最高的,十境初期的修为。可当他爆燃内力,把境界推升到十一境初期,还是被老黄一招“飞龙在天”震伤。

    董冉当场口喷鲜血,喷了老黄一脸。老黄视线受阻,才被他逃脱。可逃出清化坊之后,董冉没往北逃,而是打算脱离队伍,向南边逃。他对周汤说,担心自己受伤拖累一群人。

    董冉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话,那只能去问他自己,反正他那天走了以后,就没再回来了过。或许是在某处养伤,或者已经死了,又或者离开洛阳,再不吃这刀口舔血的饭。

    见赵旻不逊,赵渊压抑着怒火:“这是康王的命令。”

    赵旻冷笑:“可我记得,在康王面前时我就说过,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咱们互不干涉。”

    “可康王没答应。”

    “他也没反对!”

    赵渊一甩袖子道:“那你打算对付哪个?”

    赵旻笑了笑,背着手站在窗口,看着空空荡荡的康王府:“谁风头正盛,我就干谁。”

    “也就是说,你想动赵锵?”

    “没错,他即将回洛阳。”赵旻嘴角泛起一丝阴险笑意:“多年来,他一直被众人诟病,说他没有将才。连他爹都看不起他。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立下战功。我想他一定会庆祝一番。”

    赵渊盯着赵旻说:“但只杀赵锵没用,三个必须都铲除,否则贤王是不会死心的。”

    赵旻抬起拳头,捶打赵渊。

    赵渊是文人,岂能扛得住他连续捶打,于是连连倒退,一直退到门口,脚停在门槛上。

    赵旻面色怒红:“我需要你告诉我吗?你他吗多读几本书,就以为比我聪明吗?”

    说话间,赵旻又出一拳,正砸在赵渊心口,只见赵渊脚下一绊,栽倒在门槛之外。

    赵旻这一拳没用气,否则赵渊就死在当场,可这一拳也够赵渊受的,趴在地上捂着心口,咬牙切齿:“你要是不想在康王府待着,你就直说。”

    “我凭什么不想在这里待着?”赵旻瞪视骂道:“你们这样的废物还在,我就更不应该走!”

    “那好,咱们走着瞧。”赵渊爬起来,抖抖灰尘,愤愤而走。

    赵渊走后,赵旻一个人来到湖边,视线之内有孤零零的望阳亭,还有望阳亭后那雄伟的观天楼。

    那观天楼好似堡垒一般耸立,仿佛坚不可摧。

    ……

    天微明,群鸟啁啾。

    苏御做了一晚上的梦,时而醒来,却又稀里糊涂的睡去,周而复始,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每次醒来都不舒服,只因为梦境不美。天终于亮了,这次醒来,索性起床。

    微一斜眼,见到安睡一旁的唐灵儿。

    她的自律早已刻在骨头里,即便是睡觉也要保持固定造型。无外乎是两种,平躺,双手叠放在心口;侧躺,左手顺势搭在身上,右手放在额头上,小手指放在眉心处。

    此时她是平躺。

    苏御收回视线,离开卧室,见王珣和甄巧巧已在书房里打扫卫生,她们就好像慢动作一样走路,生怕发出声响。

    相比之下,童玉要比王珣甄巧巧轻松许多,因为他与老黄住在小西楼,每天早晨起来,也不用照顾主子感受。而老黄则是更轻松,他爱睡到什么就睡到什么时候,而他那人睡觉毫无规律,要么早早就醒了,要么就好像睡死过去一般,打雷他都不醒。

    苏御只是想出来透透气,闲庭信步,漫无目的,来到一楼大厅背手伫立,听到东屋有响声。

    此时林婉、小嬛、唐翡、唐翠四个人也已起床。但她们住在一楼,只要稍微注意一些,就不会打扰到楼上的人。四个人各自忙自己的,谁也不说话。直到小嬛有些着急,催促唐翡快点离开梳妆台。

    唐翡却说,姐姐我这般好颜色,若不好好打扮,是会遭天谴的。

    小嬛说,你不打扮会不会遭天谴我不知道,但你再不给我腾地方,我就谴你。

    随后屋里传来一阵疯闹声,但声音并不大。

    虽然苏御还是九初境,可实际上他是十初的水平。境界越高,越能想明白以前老黄为什么毫无征兆的骂人。说老恶奴耳听八方,一点也不为过。

    很显然苏御现在也有这个能力,不过此时他没把这样的本事用来侦查和打架,而是用来捕捉一些生活趣事。

    就在小嬛与唐翡疯闹的时候,秦王悄无声息的来到她们屋里,在林婉的问候声中,两个小丫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苏御,不禁立即起身行礼。

    不过丫鬟们一直都不是很害怕苏御,还笑嘻嘻的。

    “殿下,马修传话说,车已备好。问殿下何时出发?”

    “你回他,吃完饭就走。”

    马修发现康王义子赵渊,在康王府里纠集江湖人。那些江湖人出现,马修的人也就不再去夜探康王府了,因为那样做相当于让自己人去送死。据马修判断,赵渊就是这伙刺客的头人,他们曾聚在一起看地图,或许已经有了新计划。

    或许昨夜连续剧般的噩梦来自于马修的那一席话,可苏御梦见的并不是高手刺客,而是许洛尘在行凶杀人。许洛尘拎着刀冲进康王府,疯了一般,见到人就砍。最后把刀架在梁王妃的脖子上,大声质问着什么。

    真是闹了鬼的,许洛尘那么瘦弱而且胆小怕事的一个人,他怎会干那种事呢。再说,许洛尘与康王府能扯上什么关系?

    这梦境中的内容,可真是莫名其妙。

    关于赵渊的事,苏御已安排人去通知贤王,想必此时贤王已把消息送到张云龙和赵锵那里。

    此时的赵锵,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恨不得一个健步就跳回洛阳。虽然贤王不止一次告诫他,不要麻痹大意。

    也就是一年前,那次中箭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可赵锵似乎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人还没回到洛阳,就已经开始发请帖,邀请赵御、张云龙到贤王府庆功。

    而且他还有一个想法,他希望秦王给他提名郡王,再让苏御去求曹玉簪答应。为了能让苏御卖卖力,他还答应赠送八百匹战马。

    现在苏御还没正式回应赵锵,因为苏御没有把握从曹玉簪手里要来这个王爵。尤其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曹玉簪刚颁布“削爵减俸”的新政。

    今日无早朝,可秦王还是一大早就跑来后殿,请见太后。这让曹玉簪感觉有些意外,可她还是很快出现在后殿。

    天热了,太后的衣服变得越拉越薄,她身前案上摆放的水果也越来越多。她还是老样子,喜欢吃水果泥,用勺子一口一口舀着吃。

    “你总这样吃水果,迟早要吃出病来。”

    “多谢御弟关心。”曹玉簪把果盘放下:“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秦王不会有那份闲情雅致,一大早晨跑来关心哀家饮食吧?”

    “赵锵想要一个郡王的头衔。”

    “你告诉他,别臭美了。我是不会给他的。”

    “如果再给康王府一个名额呢?”

    “康王没有儿子。”

    “但他有很多义子。”

    曹玉簪微微眯眼,似乎想到什么,一笑道:“这可真是一个卖人情的好机会。我要考虑考虑。”

    曹玉簪打算怎么卖人情,她没说,苏御猜测,她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拉拢某位义子。当然,曹玉簪鬼点子那么多,苏御的猜测未必是准确的。

    曹玉簪没答应,但也没拒绝,苏御觉得现在可以回复赵锵了。让赵锵感受到,秦王已经在帮他,而且是希望的。

    “我在考虑,洛阳城周边的兵是不是太多了些。而军队扼守八关的同时,也会对洛阳经济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曹玉簪坏笑盯着苏御。

    苏御没回答她这个故作愚蠢的问题,在苏御看来曹玉簪就是在撩闲。

    曹玉簪不死心:“我见过孟丹青和西门真森,讨论是否对蜀汉发兵。孟相说,可以发兵,但需要对长江沿岸增兵。他说南晋是不会眼看着我们消灭蜀汉的。不过我觉得,消灭蜀汉没那么麻烦。据我所知,现在的蜀汉已经烂透了。但凡官吏,就没有不贪的。百姓怨声载道,无不恨官恨朝廷。相对来说,我们梁朝的官员要比他们清廉得多,据说赵棣、冯钊在蜀汉也很出名。另外,我刚把冯庭爵派往汉中,他已经在当地起到很大影响。汉中与蜀汉接壤,我想……”

    苏御盯着曹玉簪:“这是闵悦的主意吗?”

第九八四章 乐子

    南市花瓶巷

    平日里游手好闲,举着鸟笼到处乱逛的李成海突然不见了。已经连续半个月没见他人影,巷间风言风语的,说李成海可能是死了,为此围坐在巷口大槐树下的人们还欢呼叫好。

    其实大家心里清楚,他并没有死,大家只是单纯的想因为他死而欢呼。

    如果李成海真的死了,他的坊正老爹还不得大办一场丧事,收些份子钱。

    说到这官场人情,官越小越吃亏,因为上官家里红白事,下官都要精心准备,可是轮到下官家里办事,上官就未必过来。所以像李坊正这样的九品小官,即便家里有事,都不好意思往上官家里送请帖。生怕给上官找麻烦,惹得不悦。

    整日嬉皮笑脸的李成海突然变成宅男,这可真是新鲜事。后来人们才知道,原来李成海在巷口捡到一个大活人,带回家去,当祖宗一样伺候着。

    一开始大家以为他捡了个美貌女子,后来才知道,是一个身材高大,相貌狂野的汉子。

    这时坊间又新增话题,该话题内容简直是难以启齿。总而言之,现在巷子里的男人一提起李成海就立即色变。言说,以后绕着他走路。

    虽然名声一直不好,但李成海也没干过什么缺大德的事。他就是脸皮特厚,还天生一副讨人嫌的模样,贱兮兮的。再就是官家二代身上那股得意劲儿实在是不讨喜,动不动就对人说,我爹是李岗,在坊里好使。

    因为他总这样说话,大家给他爹起了个外号“李好屎”。

    可自从认识那高大狂野汉子之后,李成海变得谦虚起来,每日殷勤伺候着,比伺候他爹还起劲。

    李岗夫妇对那大汉也很敬重,称他一声董师傅。

    而这位董师傅,只说自己旧疾发作,病倒在巷口,既然被令郎相救,必然要报答。说话间就在他们父子面前露了一手,徒手抓碎砖头,当时就把一家人给看傻了眼。

    他这可不是街头打把势卖艺用掌劈砖,而是用手直接抓碎一块青砖,这人身上得有多大的力气?

    “师父啊,您这是要回汉中吗?”

    李成海听说师父要走,有些舍不得地说。

    关键是,这半个月过去,他觉得自己没学到真本事,他怀疑师父没用心教他。

    其实董冉已经教他一些心法,还把自己的练功心得告诉他。可这小子悟性太差,半个月过去,一点气也没练出来。董冉觉得他练出气的可能性不大,即便练出来,未来也不可能成为高手。

    因为他缺乏天赋,而天赋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强求不来。

    “不,暂时不回去。但我也不会再留在你家里。”

    “也就是说,师父还在洛阳?”

    “嗯。”

    李成海缩着肩膀,试探问道:“师父这么好的功夫,要不让家父给您介绍个侯伯之家,当个武打教师?家父倒是与‘南和伯’能说上话,要不……”

    董冉摆了摆手:“若为师想去贵族之家当教师的话,自会去找。”

    “哦,那倒也是,师父的武功这般厉害,但凡露一手,去哪都不愁饭吃。”李成海嘿嘿一笑,又道:“若师父找到好地方,也拉扯一下弟子。”

    董冉想到什么,野性一笑道:“如果你胆子够大,我倒是能把你送到一个好地方去。”

    李成海一喜,试探问道:“是哪位伯爷?”

    董冉严肃地道:“不,是一位王爷。”

    “哪位郡王老爷?”

    “亲王。”

    “亲王?!”

    李成海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好日子就这样来临了。

    他爹只是一名九品坊正,就让他崇拜得不行,每次出门必须挂在嘴上。

    如今自己鸟随鸾凤飞进王府,那以后岂不更是脸上有光?

    李成海对董冉说,自己别的能耐没有,就是胆子大,脸皮厚。

    董冉笑了笑,就让他去外面雇一台小轿,董冉坐在轿子里,李成海步行,赶往康王府。

    到了康王府,董冉找到师兄周汤,周汤再找赵渊,经过一番盘问,赵渊丢给李成海一块腰牌,李成海感觉自己一步登天,跪在地上给一群人磕头。

    随后董冉安排弟子,带着李成海去学学规矩。

    王府第二进院,东厢房里,周汤轻捋墨髯:“师弟带这样一个人过来,是为何意?”

    董冉没直接回答,而是道:“闯秦王府失败,是我的错。既然我的办法行不通,那以后就按照师兄的办法去做。我知道师兄需要什么样的人。”

    周汤点头道:“师弟办事向来爽快,师兄佩服。不过现在赵渊已回来,有些事还要听他安排。”

    周汤苦笑一声,又道:“赵渊这次回来,好大的派头。先把我臭骂一顿,又把赵旻臭骂一顿。而且他又否决了我的计划,说我的办法太慢,再过三年也未必觅到一次刺杀秦王的机会。”

    董冉苦笑一声:“我带李成海过来,就是因为他身上市井气息重,脸皮厚,而且面生,这样才容易混到清化坊去。可假如师兄的计划已被否决,那留着李成海倒是没什么用了。”

    周汤摆摆手道:“虽然师兄我才薄智浅,可我倒是看得出,那李成海定是个利欲熏心之辈。这小子脸皮够厚,这样的人总比那些脸皮薄的人好用些。虽然他这种人不可能去玩命,但要允给他一点好处,他就会是一条好狗。”

    值得一提的是,周汤选弟子时,愿意选脸皮薄的,因为他喜欢有廉耻心的人当自己的弟子。可当他选一条狗的时候,喜欢选脸皮厚的。

    董冉道:“师兄的意思是,一边执行赵渊的计划,一遍执行原计划?”

    “是的,我从来就没打算停止。”周汤站起身,向窗外左右看了看,转回身道:“张康对我说过,赵渊这种人没什么真本事。有他带头,不过是个幌子,我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关键是要管用。”

    董冉疑惑道:“那康王还用赵渊干什么呢?还让他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的,着实讨厌。”

    周汤笑得阴沉:“朝堂斗争嘛,康王那么仁慈的人,怎会用刺杀这等阴险手段呢?如果我们这群‘匪类’直接给康王效力,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可假如有一个人替康王买凶杀人,那就怪不到康王头上喽。”

    周汤叹了口气,站起身:“收拾一下吧,准备离开王府。以后我们在北市接头。”

    ……

    长安郡主府里闹出一个大乐子。

    谁敢相信,唐灵儿培养两年的十八个“侄子”当中,竟然有一个女孩。

    说起此事原委,还要从头说起。当初唐灵儿要从家族内部挖潜,让各公子家举荐勤劳精明少辈来宵凤阁效力。唐振这一辈,一共十八个公子,每家一个名额。可是六公子唐雄、十七公子唐延、十八公子唐振家里没有选派。

    唐雄家两个儿子,在唐灵儿选人之前就死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儿子继承伯爵之位,而这位少伯身体一直不好,他当然不能举荐自己,好好的伯爷不当,去给小姑跑腿。

    十七公子唐延家里,大儿子唐晓已当上大厂协办,而二儿子又太小,所以就没来。

    唐振家里更是如此,国公府大公子唐博是不可能来跑腿的,而二公子唐开光今年才刚出生。

    唐炯、唐立、唐恂三个老爷子听说宵凤阁培养人才,他们三个又分别送来一个孙子。结果就这样,凑够十八个人。

    他们十八人每日代替唐灵儿去城外检查唐家各种产业,比如农田、码头、造纸、玉石矿、铁矿等等。十八个侄子还经常出远门,去全国各地采购便宜原料或精工丝织品、精美陶器等等。

    神州人很乐意给人取外号,巷间还有这样的老话:人无外号不立。

    由于十八个侄子在家族经济事务中参与度越来越高,被广泛熟知,人们根据他们的性格特点,取外号为“十八叫驴”。

    其实这样的外号之下,一定有人是被冤枉的。

    或许只有其中几个人嗓门特别大,而又喜欢吵吵嚷嚷,但因为他们性格强横,格外惹人注意,所以就被人定义为“集体性格”。

    唐华,唐氏五公子唐剑家庶出“儿子”,自唐剑倒台后,唐华是五公子府里唯一混得稍有些人模样的。“他”也是“十八叫驴”之一,但“他”嗓门并不大,而且是一个很文静很爱笑的人。

    很显然这个外号与“他”是不符的。

    唐华这个人,在苏御看来更像是贾宝玉那样的性格,可惜“他”是庶出,不可能有贾宝玉那样的家庭地位。照比唐剑家获得伯爵之位的嫡长子唐炫,差距很大。嫡长子只要不惹祸,就是好样的,而唐华必须努力争求上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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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赘婿介绍:
梁朝一百余年,腹背受敌,内忧外患,帝弱后悍,外戚干政。
西北唐氏、荆州孟氏、淮南西门氏,三大军阀拥兵自重,朝堂之上与皇权分庭抗礼。
十年战争终于告一段落,正是百废待举之时。壮年陈太后诡异驾崩。天赐皇帝性格懦弱,重疾缠身,不能朝政。曹皇后临危受命,携手太子垂帘听政。
曹皇后大开言道,连布恩策,重视科举,举贤使能,大梁朝国力复苏,蒸蒸日上。
从此拉开江北梁朝辉煌大幕。
帝都洛阳更是精彩纷呈。门阀赘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门阀赘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门阀赘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